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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纪元史记》第五章

2022-06-30 14:32 作者:时默曦  | 我要投稿

第五章 不平等对局

    灰海半岛——如果你要在地图上寻找它的话,你要把眼光往下放一点,再下一点,对,就在南极圈以北,那块大陆最右边的地方,那个向东凸起的尖角,看上去像是一颗尖牙。和宽阔的大陆和海洋相比,它简直不值一提。

    灰海半岛的最南端与世界上最大的高原,云檀高原相连,这座最高海拔达七千米的高山不仅挡住了季风带来的水汽,让这块小小半岛的北面潮湿温暖如热带,更重要的是,它挡住了人类的步伐——至少是古人的步伐。在智人出现后的数万年间,他们将文明的薪火传播到了地球上几乎每一个角落,甚至是冰天雪地的北极都有他们活动的身影,但唯独这个地方,由于其得天独厚的洋流环境,任何企图靠近的船只都会被大浪掀翻,撞碎在利齿一样的礁石堆上,化作大海里的藻屑。

    直到十八世纪,在大航海时代的尾声,终于有落难的船只漂流到了这片海域,上面载着原本要前往立斯特大陆的一批移民,本以为看见了大陆便往这个方向驶来,可等待着他们的却是高高的悬崖峭壁,从西到东,这块大陆的海岸线居然没有任何一处可以上岸的位置。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在海上漂泊,顺着洋流,他们来到了一座小岛,一座让他们惊讶无比得岛屿——构成它的并非岩石也不是珊瑚,而是无数长满了贝类和船蛆的船只的遗骸。它们并非仅仅是前往此处而落难的船只,而是来自各个方向,来自世界上的每一个海域。人们在此处发现了无数离奇失踪的,传奇中的舰队遗骸,它们鳞次栉比地堆叠在一起,被海浪打湿,水汽侵蚀,被鱼咬,被虫蛀的木头在数百年间的演变下终于成为了原本构成了他们的东西——大地与泥土。

这些可怜人在废墟堆里靠着味道与木头无异的船蛆和各种毫无美味可言的贝类生存了近两个月之后,其中的一位工程师用废弃的木头和铆钉制作了一只梯子,而且他们很幸运的在某支十六世纪探险队的遇难船里发现了登山用的设备。最后,他们终于见到了那片大陆的真面目——在广阔的高原和一望无际的森林的包围中,静静沉睡着一座城市,一座超过他们理解的城市。

没有人知道这些原住民是从哪里,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们究竟是如何跨越那飞鸟都无法经过的,严寒无比的高山呢?还是说,他们征服了大海,用那些朽木一样的小舟,而且攀登上了陡峭得让人颤抖的悬崖呢?这些都无法得知了。先祖们在这里留下的一切只剩下了无言的废墟,默默伫立在密林之间。

那天,遇难的人们站在高山的顶点,在他们眼前的是被朝霞染成了金黄色的砖石城墙和看上去如同金子般的破碎的琉璃瓦片,以及如同燃烧着的烈焰般的橙黄色的云彩。在船修好以后,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决定留下来,而剩下的人继续远航。在此之后,这片被命名为诺兰赛格,“黄色的云”的国家逐渐为人所知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们移民到这块宝藏一般的土地上,这个国家也渐渐发展壮大了。北半球的人们带来的不仅是先进的科技和语言,还有制度,所谓“君主立宪”的先进制度。

这个国家近三百年的历史里,有十一任国王,据说最初的领导者是某个国家的贵族,破产以后带着儿女来这里寻找新的人生机遇,最终因为他的远见卓识和宽容正直而被选为领导者,但是由于其本人非常讨厌被人铭记,尤其讨厌自己的事情被记载在书本或是纸张上,因此留下遗言,要在自己死后烧掉任何能表明自己存在的物件,结果就是后人连他的名字都不清楚,连他的身世都无法考究了。

在那位大人的儿子死后,宰相被推举继承了王位,他将自己的姓氏修改为了“海”,意为“等待”,据他说这是为了“等待真正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不过在他在位的期间并没有这样的人出现,在他的后人继承者时也是如此。之后,这个国王的位子便随着他的姓氏一起流传下去了。

在之后,时间终于来到了二十世纪,人类文明走上了新的高度。由于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诺兰赛格王国在两次世界大战中都没受到任何波及,在自给自足的土地上逐渐成为了能与世界上的老牌大国们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强国了——但是这只是表面现象而已。二战结束以后,同样不是主战场的立斯特国受益于其更大的体量和更好的积淀,发展的更加迅速,在短短几年间就顶替了那些称之为霸权的国家。1945年联合国创立,立斯特作为发起者顺理成章地占据了主导权,而诺兰赛格则因为种种原因被拒绝列入元老国之中,诺兰赛格和立斯特的恩怨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尽管在联合国里存在着“国家无论大小一律平等”的规则,但是目中无人的立斯特合众国一直对诺兰赛格持轻蔑的态度,他们开始了对这个小国的孤立和针对,企图控制诺兰赛格的货币以及粮食。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一场不平等的对局——一边是占据了主动权的超级大国,一边是地窄无人的新兴国家,可在这场几乎不可能取胜的对抗里,诺兰赛格竟然隐隐占了上风。立斯特国的贸易手段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对于能够自给自足的小小国家而言毫无用处。

这样的与世界霸权相争的事件充斥着这个国家的历史,尽管如此,它好好的生存下来了,作为一个知名度不高但是幸福指数拉满的国家怡然自得地躺着南半球的角落里,直到五十年前,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谁都知道,在那场震惊世界的叛乱中,必然有立国的阴险身影,但这都无所谓了。在那之后,诺兰赛格尽管迅速地重建了,但是地位远不及从前。大量的资本被掌握在了立国人的手中,面对着这样的威胁,他们不得不妥协。

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看来,诺兰赛格这个国家无疑是弱小而又落后的。从科技,到军事,甚至是君主立宪的社会制度都走在了时代的末尾。

这就是琥珀公主出生的年代,一个逐渐衰落中的国家在最危急的时刻,究竟能否迎来它的新生呢?

如今,王国再次面临危机,在王宫内,是一群挟持了国王的恐怖分子,而在王国之外,不远处的海域里,立斯特国的舰队早已等待多时了,一但国王驾崩,他们便会如雷霆般出手,终结这个国家并不长久的记忆,以“反乱”的可笑理由。

这个国家,在三天之后究竟能不能幸存呢?

没有人知道,只有那些见证了无数的岁月和历史,如今静静躺在深林里的废墟知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一切王朝终将落幕。

…………

…………

琥珀在沉思。

情况真是糟透了。

她正待在一辆不可能逃离的列车上,而追杀自己的敌人就在附近。且不提那个怪物一样的骨男,光是那三个手下都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对付的。

她看向了四周,在黑暗中她一路逃跑,穿过了一节又一节的车厢,等到确认没有人追来才停了下来。这节车厢里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皮草,有看上去像是蛇皮的布料,还有一些动物的毛皮,都只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依然散发着腥臭的味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钩子,干草叉之类的农具,她在之前的村庄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没有任何像样的武器,更别提是对手是连子弹都无法杀死的“强化人”了。

有什么东西,能够帮助自己逃跑呢?

就在此时,锹甲沙沙作响的嗓音从外面,盖过了喧闹的车轮声,传了进来。

“琥珀公主。”即使头部覆盖着装甲,从他那双血红的眼中依然可以看出锹甲那狞笑着的表情,他发出了几声轻笑,“你的女仆在我这里。”

“她对你来说还挺重要的吧。哦,可惜了,即使我不杀她,她的伤势也撑不了多久了。”

“30分钟,我给你这些,让你对自己的死亡做好充足的准备。我并没有多少耐心,这三十分钟是我最后的仁慈。如果你在这段时间里主动出来,跑到我这里来送死的话,我可以网开一面,放过这个女人,就像之前你哥哥做的那样——哦,说到花岗王子,他被我揍了个半死,正被关在笼子里数着剩下的日子呢。”

他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大笑,相比于去乱糟糟的车厢里翻找一只老鼠这样的躲猫猫游戏,锹甲明显更热衷于惊心动魄又刺激的“鬼抓人”。在心理上将猎物逼到绝境,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乐趣。

“舍己为人,这是你们家的高尚品德吧,我倒是很欣赏这种愚蠢的品质。当然,如果这个女人对你而言没有那么重要的话,你大可以心存侥幸,继续藏在某个角落里,等待这30分钟过去。你应该清楚吧,到那时,这辆车会经过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呢——海拉大裂谷。”

“到那个时候,我会把她亲手扔进去,而你,将在那之后死在同一个地方!”

……

空气里再次只剩下了车轮的噪音,琥珀无力地靠在了架子上,上面挂着的几只钩子互相碰撞,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情况真是糟透了。

闭上了通红的双眼,她面对着死一样的黑暗,完全不知道如何才能逃脱这个困境。

在车厢外面,等待着她的是像刀刃一样锋利的骨刺,比钢甲更加坚固的外壳,还有堪比机器的巨大力气,以及被作为诱饵也是人质所扣押的霓娜。

而车厢里,只有一个孤独无助的少女,在深深地绝望之中饱受着煎熬。

怎么办,怎么办呢?

父王,哥哥,霓娜,队长,大家——这么多人的努力,难道就要付之东流了吗?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

一滴清澈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了出来——她已经很努力的克制住了,但通红肿痛的眼睛根本不听使唤。那滴泪珠在她脏兮兮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明亮的痕迹,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了地板上。

“滴答!”

琥珀睁开了眼睛,她金色的眸子里换上了另一种眼神。

是不抱希望的绝望之色,也是殊死一搏的坚毅神情,这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女在短短几天里失去了诸多,但也成长了,她被命运磨砺的更坚强而勇敢,被绝望和希望逼上了最后的一条路——

战斗!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一定有什么办法。对于锹甲那样的男人而言,自己的存在近乎只是蝼蚁,但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优势——一但那个男人对自己这样弱小的对手有一丝丝的轻敌,有任何一刻放松了警惕,都能成为自己的机会,是自己趁机反杀的时机。

她捏紧了拳头,用手背抹干了眼泪。

她崩溃的只是泪腺,而内心里早已如钢铁般坚强!

战斗!

她必须赢下,这场不平等的对局!

…………

…………

“我来了。”琥珀打开了第二节车厢的门,再次站在了锹甲巨大的身躯面前,娇小的身体在狂风中摇曳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吹下去。而锹甲,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车厢顶上,丝毫不被狂风所影响。

在轨道两旁的风景已经完全与平地无关了。那是嶙峋的山峰,巨大的沟壑以及湍流着的大河所构成的壮观景象。偶尔从上方的天空里传来了雷声,有几道突然的闪光将整片大地照亮,露出它的真实样貌,在其他的时候,一切都沉睡在漆黑的夜里。琥珀所能看到的只有若隐若现的巨大黑影,还能听到哗哗作响的水声混杂着,伴在火车的声响中。

一道闪电出现在了头顶的云层里,照亮了她那张不再彷徨的面孔,有几滴豆粒一般大的雨水落下,拍打在了铁皮车厢上,发出了“哒哒”的响声。

“我来了。”她重复了一遍。

那个男人面具下的脸似乎露出了一个笑容,他高高举起了如同树干一样巨大而粗壮的手臂,把他握着的东西扔到了身后的车厢里,是霓娜没有意识的身体。

霓娜的头重重地磕在了铁皮的地板上,一动不动。琥珀心理燃起了怒火。

“二十七分钟十五秒。很好。”男人笑道,那沙沙的嗓音让琥珀厌恶无比,“很守时,我喜欢。”

“那么,也让我为你送上吧,你命中注定的死亡!”

他转瞬间就出手了,三根长长的,锋利无比的骨刺从左手的位置如长矛一般射了出来,瞄准的是琥珀的胸膛。

“铛铛铛!”传来的是坚硬的物体击打在铁皮上的声音。锹甲并没有闻到他期望中的那股浓烈的鲜血的味道!他皱了皱眉,从车厢顶上跳了下来,落在了两节车厢连接处的踏板上,原本坚实无比的金属都发出了不详的嘎吱声。

他从已经看不出原型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银制的打火机,“卡擦”一声将它点燃,微弱的火光隐隐约约找出了一扇门的轮廓。

用门当做盾牌防御下来了吗?他发出了冷笑,到头来,那个愚蠢的女孩还是没有明白啊。

自己是猎人,而她是猎物。猎杀,不是游戏或者娱乐,猎杀是生存,是为了活命而必需的手段。生物的生存,只有“杀生”和“被杀”两种选择,而逃跑?

逃跑是最愚蠢的决定,在背对着捕食者逃跑的过程中,猎物的体力将被不断的削减,而与此对应的,是它们心中不断增多的恐惧和绝望,最终这些将从内部将猎物击溃。当她选择逃离的时候,死亡已经降临了。

自己是掠食者,为了生存而不惜杀生的杀手,即使面对如此弱小的对手,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狮子搏兔,亦会尽其全力。

就让她看看吧,什么是真正的恐怖!

他把双臂横在胸前,意念一动,那两只臂膀上的骨刺慢慢幻化为了坚硬的古板,然后又重新融合,化为了一个有半个成年人那么高,看上去沉重而坚硬的巨大骨锤,接在他并拢的双臂之上。

“咚!”铁皮门一瞬间就被凿开了,车厢发出了一声悲鸣,震耳欲聋的声音甚至惊动了附近山林里的栖鸟。

…………

车头里,鼾声如雷的驾驶员猛的抬了一下头,摇晃了一下脑袋试图清醒一点,结果却看到了无数个旋转着的仪表盘出现在了他迷离的眼睛里。于是,他打了个哈欠,不到三秒钟,那阵鼾声又响了起来。

一旁无聊到在打扑克的三个小弟听到了车尾的动静,那个最矮小的男人不禁感叹道,

“老大他又来了…………希望这次破坏面积小一点。”

“那是当然的。就是个连杀鸡都费劲的小姑娘,估计跑都跑不了几步吧。哈哈!”

…………

琥珀一脸震惊地站在车厢的前段,车厢里的挂灯照亮了她的脸庞,她的一只手臂正流着鲜血,显然是刚才的骨刺穿过了铁门,划破了她的皮肤产生的伤口。

而锹甲,他的眼中带着怒意,站在车厢的后端,两只化作锤子的手臂分开了,这次是变形成为了扁平而狭长的形状,是两把巨大的长刀。

琥珀想都没想,回头就跑,她堪堪跨过了第七和第八节车厢的连接处,来到了下一节车厢前。果然,下一秒她刚才所在的位置就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音,是一把奇钝无比的大刀砍在了地板上,钢板制成的车厢底部直接碎裂了开来,整节车厢猛地一震。

“好快!”她因为紧张而一片空白的大脑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为什么要逃跑?”锹甲用更加阴沉而可怕的声音问道,“结果是一样的……不是吗?你还心存着侥幸吗?”

“别做梦了。你们一家不明白自己惹到的是怎样的力量……你们简直弱小而又愚蠢。”

而琥珀公主正扒着第七节车厢的门,猛一使劲终于把它拉开了。

“你的死亡已经注定了……公主。我,就是你的死神!”

他怒吼着朝前面的车厢冲了过来,那张吓人的骨盔倒映在了公主的眼中。

“哐当!”千钧一发之际,门被关上了,铁皮被重大的冲击撞得凹下去了一大块,但好在没有直接被破开,琥珀又有了喘息的时机。

“该死。”琥珀懊悔地咒骂了一句。她没想到锹甲的力量和速度那么可怕,本来还打算用车厢当做防御抵挡一阵的,看来是不行了。不过幸好,那个男人似乎并没有用全力,不知怎么回事,尽管他一直不断地威胁自己,扬言要置自己于死地,但是他并没有一开始就用杀招。

是想戏耍自己?还是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呢?

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琥珀双手使劲,终于掰开了那只红色的保险开关。

锹甲那巨大的身体无法轻松进入只能向单侧打开的铁皮门,他只能再次化作战锤,将那扇门破开,再次发出了那种巨大的响声。

“无聊的把戏。”他阴狠地嘲讽道,“你就只会这一招吗?”

这时,他才发现了不对,后面的两节车厢里传来了的声音不太一样了——他回过头,发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被人为打开了,随着最后的保险被关上,两节车厢居然和列车分离了开来。

他脸一沉,这是琥珀在刚才的半小时里的杰作。她摸清楚了如何断开列车车厢之间的链接,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让自己在数秒内就能完成操作。

即使力量的差距如此之大,依然想和自己打吗?锹甲感到有些可笑。

正好,就当成工作之余小小的娱乐吧。

或许,能看到有意思的东西呢……

列车的前半段依然在不知疲倦地向前跑去,而最后的车厢则在一阵与轨道的摩擦声中渐渐停下了,明亮的火星很快便消失在了逐渐落下的阵雨中,看不见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最后一节车厢里的女仆。

“这样……霓娜就安全了。”琥珀捂着肩膀,长出了一口气。

第一个作战计划成功了。

“就这?”锹甲的声音打破了刚刚涌上来的庆幸,“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另一个人的安全?”

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他并不打算放过那个女仆,尽管已经奄奄一息,尽管自己也下了假惺惺的承诺,但是让她活着离开所带来的风险依然存在着。

不过,只要能杀死长公主,之后再通过暗杀处理掉其他的皇族,这点小小的意外就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了。

尽管如此,当他发现这个明明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居然还想着算计自己时,心中的怒意便涌了出来。

发觉情况不对,琥珀转身想跑,试图故技重施。

但是锹甲比她更快。

“哐当!”第六节车厢的后门也一样粉碎了,而一同跌入了车厢内部的,是被重重击打了出去的琥珀——她甚至刚刚意识到自己被打飞了,受伤的肩膀溢出了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撞在坚硬铁门上的胳膊生疼,胸膛和腹部则是一阵麻木的疼痛感。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跄着向火车行驶的方向跑去,穿过了堆在一起的蛇蛋和蛇肉的架子,拉开了第六节车厢的前门。身后不断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锹甲那巨大却迅猛异常的身体。

她转过来,对上了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在风雨交加的车厢外侧,她的手缓缓操纵着什么。

锹甲看到猎物停了下来,一步一步地接近着,他用巨大的双手轻轻一推,那些看似坚固的铁架子就散架了,柔软的蛇蛋摔落在地上,黄色的黏糊糊的蛋黄溅得到处都是。

一块蛇皮制成的布料突然从他的死角扑了过来——是琥珀事先布置好的。时机掌握的刚刚好,那块布料缠绕住了锹甲的面部头盔,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试图把这布料拉扯开,却发现这种叠在一起的蛇皮弹性十足,即使以他的力气也无法直接撕碎。他于是便改变了自己盔甲的形状,让上面长出了无数荆棘一样的尖刺,那块布瞬间就被扎的千疮百孔,被立刻撕的粉碎。

但是已经晚了,琥珀已经掰动了第五节车厢前面的保险。车厢被分开了。

不仅如此,琥珀在同一时间还扔下了成堆的布料,它们堆在了铁轨上,被车厢下的滚轮绞了进去——一边车轮的速度明显减慢了,但是在惯性的作用下它依然向前冲去!结果便是车厢发生了严重的倾斜!

而倾斜的方向,正是那道有数百米深的,延伸了数十公里的巨大裂谷,琥珀打算让锹甲连带着整节车厢都掉落下去!

列车高达三百公里的时速,就是她最好的武器!

终于,车厢倾倒过来了,它轻而易举地撞破了水泥堆砌的防护栏和铁丝网,朝裂谷的底部坠落下去。

手电筒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在一片黑暗中,琥珀隐约听到了重物落在谷底,发出了一连串的碰撞声。

干……干掉了?

突然,有什么巨大的声响却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她感觉到了车厢猛的一阵——她一抬头,顿时惊得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坚硬的钢筋和铁板组成的车厢,居然被直接从中劈开了,磅礴的大雨从裂缝中渗了进来,雨点打在了琥珀的身上。

一道惊雷劈下,在不断落下的冷雨中,琥珀回过头,看到了赫拉克罗斯·霍金那巨大的身体。

他从掉落的车厢中起跳,居然直接落在了行进中的列车上,还一击就将车厢劈开了!这是何等的力量!

还没等她感到吃惊,转瞬间,她又一次被打飞了,向后倒着,重重撞在了车厢壁上。

她感觉到嘴里有铁的味道,有什么东西从喉咙里在涌上来。一吸气,胸口处传来了一阵刺痛,至少有两根肋骨断了。

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锹甲用他幻化成钳子的手掌牢牢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举过了头顶,冰冷的雨水拍打在她伤痕累累的躯体上。

“喂……就这点程度而已吗?你不是想要干掉我么?”锹甲揶揄道,随即向下猛挥那只手臂。

“啊!”她惊叫着,又一次被扔了出去,铁皮地板在“咚”的一声中被撞得凹了下去。这次遭众的是肩膀,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骨头断裂发出的响声。

“手……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过后,她的左臂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根锋利的骨刺如箭一样穿射过来,穿透了她搭在一旁的左手手腕,把她钉在了地板上。

一时之间,在剧烈的疼痛之下,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在发出凄惨的尖叫。她本能地想要逃离,但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动的地方听从她的指令,她已经失去任何反抗的力量了。

而做了这一切的男人,锹甲,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绝望挣扎的样子,直到这个精疲力竭满身伤痕的姑娘已经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之后,他慢慢蹲了下来。

收拾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弱小猎物,根本无需出几成气力。

他玩够了。接下来,就是杀戮的环节了。

女孩俯下身子,试图把手臂拔出来,却因为钻心的剧痛而停下了。她痛苦地叫嚷着,呼吸短粗而紧张,额头上留下的鲜血流进了眼睛里,让她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她的另一只手在黑暗中不断摸索,在碰到什么东西时停下了,她悄悄地将那东西抓在手里,但是兴奋中的霍金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渐渐恢复了人形,左手手臂上覆盖的骨板逐渐缩回了皮肤之下,全身长满的骨刺也回缩了回去,面部的盔甲消失,露出了那张凶狠的嘴脸。

唯一没有恢复的,是他右手幻化成的利刃,他把它高高举过了头顶。

琥珀闭上了眼睛。

来自全身上下所有关节的疼痛,来自左手手腕的剧痛,被撞破,被击打而流出了鲜血的额头,还有因为狂跳不止而隐隐作痛的心脏。这些讨厌的感觉反而在此刻让她无比清醒。

右手……右手还能动。钩子呢?还在!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双发着红光的骇人眼睛。

她慢慢抬起手……

“还有什么遗言吗?”锹甲用某种出乎了琥珀意料的语气说道。

失望,她居然从这个男人血红的瞳孔里读出了这样一种感情。

失望?是因为自己的弱小没能让他尽兴吗?

还是,杀死自己只是他的目的之一,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无所谓了。

“……”

琥珀的嘴张合着,似乎想说什么。

“嗯?”锹甲饶有兴致地把脑袋凑了过去,他倒是想听听看这个公主的遗言,想知道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会是多么可笑而愚蠢。

会是求饶吗?或者是哀嚎?他确信这个女孩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如果被逼到这种程度都不能发挥出那种力量,诺兰赛格的公主,海·琥珀的天赋也不过如此。他想。

可他听到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去……去死……”

锹甲哑然失笑,她没想到这样的女孩居然还有羞辱自己的力气。

是死到临头的嘴硬吗?

他感觉到在黑暗里,琥珀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什么东西向着打开的车厢后门扔了出去。

她显然没有足够的力气将它直接扔出去,那东西落在了铁皮制成的地板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是一根绳子,只不过稍微结实一些,那是一根用于登山的绳索,在琥珀扔出去的末端上面系着某种金属的部件,那东西在地上跳了几下,向着门口滑去。

是一只有着三个分叉的,金属制成的钩子,上面沾满了茶色的鲜血。

绳子?钩子?

又是什么无聊的把戏?锹甲感到可笑。

那另一头呢?

锹甲忽然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他猛的回过头,血红的眼睛因为惊恐而放大了。

什么时候?!!

是另一只同样构造的钩子,竟然钩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钩子?绳子?移动着的列车!!

他瞬间明白了琥珀的计划,这种简单到可笑,几乎没有可能成功的的计谋!

她居然打算利用火车的速度将自己拉出去!从这辆时速超过三百公里的列车上跌落出去,即使是自己也不能确保安然无恙!

他在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伸手想要去把肩膀上勾着的钩子取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叮当”

另一只钩子在车厢的边缘犹豫了一会儿,随着火车突然的震动,它终于掉落了出去。

“唰!”是金属与金属的碰撞声。

钩子钩在了铁轨上,原本瘫软地趴在地上的绳索瞬间绷得笔直。

一道闪电划过,琥珀模糊地看到锹甲恢复了人形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拉得倾倒,他试图用右手的长刀固定在地板上,可是却敲在了因为雨水而变得滑溜溜的地面上,打滑了,只在地板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他在一声惨叫里终于被拉拽出了火车,而那根完成了任务的绳子也在同一时刻绷裂了。

在闪电的亮光里,琥珀看到了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在了铁轨上,然后因为惯性向一旁滚去,最终撞开了用水泥和铁栏杆制成的防护网,掉下了深深的裂谷。

同时,她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了。

眼前一黑,琥珀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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