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游戏世界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个世界,可能只是一个游戏?”——题记
壹
垠冥走在迷雾森林之中,隐约看见前方一棵大树下有块石头在荧荧发光。
他走上前,将石头捡了起来,看着上面刻着一行清晰的字:
你有没有想过 我们这个世界 可能只是一个游戏
“游戏?”垠冥将手上的弯刀插在背后,仔细研究了一下这块石头,通体玄黑,一行金字闪闪发光。
“是谁刻意摆放的吗?”
他将石头带回小镇上的铁匠家。
“乾陆,看看这玩意儿,你见过吗?”
“这不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吗,天河岸边到处都是,你要是需要,我可以给你找一箩筐。”乾陆道。
“是吗,我还以为是什么罕见的材料,想着打磨了,装饰一下我这宝刀。”
“不过,这行字倒是挺特殊的,乾陆将石头在手里反复观察研究,“奇怪了,它怎么一直在发光,动力源在哪?”
“可能……石头里面有个装置?”
“冥儿,你要是不介意,我把它劈开看看?”
垠冥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尽量把上面的字保全。”
“得嘞,没问题。”
乾陆将桌面腾空,把石头放在中间,他食中二指并拢,隔空一个横扫,石头从中间被一分为二,露出玄黑的表面。
没有装置。
“奇了,怎么做到的。”乾陆问道。
“我去书行家再问问,”垠冥拿走带字的那个石块,说道,“剩下的,归你了。”
垠冥使用了遁形术,即刻传送到了以咒言和笔迹为修行宗派的书行家。
书行家的云宫坐落在仓颉山,山上云气缥缈,有瀑布飞流直下,远观气势磅礴,近看生机盎然。
“垠冥吾儿,你来了。”
阐文总是这样,见谁都唤成“吾儿”,垠冥倒也不是很介意了。
“阐老,我想向您请教一个东西。”
垠冥从怀里取出刻有字的石块,交给阐文。
“上古派。”看到篆体字,阐文说道。
他拨动了一下花白的眉毛,将石块拿在手里观了个真切。
“这字是用咒法刻上去的,观其笔势雄健,刚柔并济,能量运行持久而平稳,当有三百年修行功底。”
“那您知晓是何人的笔迹吗,能否找到这个人?”
“自古书行家,上古派的修习者很少,只因沟通天地,参了造化因果,是以每过一百年便有一劫,很难有人顺利通关,时至今日,有三百年以上的修行者不出五百人。”
“我给你一个名单,上面是我经过对比后觉得最有可能的五个人,你可拜访询问。”
阐文轻点了一下自己的额间,抽出一缕白烟,只见白烟自动成书,俨然是五人的名号和居所。
垠冥收好石块和名单,开始挨家挨户询问。
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是:从未去过天河,也不曾在石块上刻字。
正当垠冥想要返回去找阐文时,传奇大陆乾西岭的上空响起了作战警报。
召集令顷刻间传至乾西岭的每个村落。
开战了。
垠冥在内心道。
他即刻前往召唤台,和大家集结。
只听周围议论声道:
“坤西岭的人又攻过来了?”
“情报显示,有十四万人。”
“真是不知道消停。”
这时,乾天派的大弟子站在中央高台上高声道:“我军已经集结了十二万人,一旦对方进入我方地界,即刻开启分形战场。”
“是,领命!”众人道。
贰
传奇大陆,共有八大宗派,分别为乾派、坤派、震派、巽派、坎派、离派、艮派、兑派,一开始,八大宗派相辅相成,共同促进着传奇大陆的蓬勃发展。后来,各派之间为抢夺创世神器盘古斧和女娲石,彼此分裂,陷入无边战争。经过长期的斗争,八大派形成了以乾坤两派为主的对抗阵营,分别为分布在乾西岭的乾、震、坎、艮派和坤西岭的坤、巽、离、兑派。
自古以来,传奇大陆都流传着一句话:阴阳失衡则天下崩。
尽管历代八大派的长老都致力于恢复传奇大陆上古时期各派人民和谐共生的时代,但是,为了抢夺赖以生存的能量之源——盘古斧和女娲石,两大阵营之间的征伐和对抗,历久以来,不曾止息。
分形战场开启后,传奇大陆的迷雾森林分形为两万八千个相似的森林战场,双方军队按对等的人数比例自动投放至战场中。
乾营因为人数较少,进入分形战场后,几乎都是以四比五的人数对战坤营。
分形战场是前任乾天派长老创立的一种机制,乾主创造,坤道成之,长老旻天充分利用乾西岭的先天优势,只要坤西岭的人攻入乾营,长老的法印就会开启,分形战场自动成型。
为了更好的发挥主战场优势,分形战场在分出地形的同时,也会根据各自士兵的属性,匹配相应的对手,这样可以利用五行生克,获得最大的进攻主动性。
叁
第一回合
垠冥进入战场后,看了一下战友的人数,三人。彼时,有狂风席卷而来,垠冥暗道:“不好,风信派。”
巽风风信派专职刺探情报,长风所过之处,无所不晓,这对于还不清楚敌军情况的乾营来说,非常不利。
这时,队伍中一人挺身而出,他双手运转法力,朝着地面猛然一拍,一座高山拔地而起,矗然挺立。
“速度这么快,竟然让他们找到我们了,看小爷我不让你们淋成个落汤鸡。”队伍中又闪出一人,他直接飞身至山顶,收集了云中水汽,全部灌入长风。
这位小兄弟来自坎水派,只见他站在山顶,双手叉腰,朝着对面喊话道,“你也别刺探情报了,直接约战吧,我们就在这等着。”
长风打了一个回旋,立时返回了。
危机暂时解除,四位战友开始互相介绍。
艮山派和坎水派各自已经展示过法力,他们将目光停留在垠冥二人这里。
垠冥自我介绍道:“我是垠冥,来自乾天乾金派,主兵器。”他行了一个抱拳礼,“此战能够与诸位并肩作战,也是垠某的缘分。”
“我叫葛雷,来自震雷天雷派。”紧接着,葛雷也抱拳道。
“好家伙,天雷派,这场基本稳了。”艮山派的小兄弟有些激动道,他稍微稳了稳情绪,抱拳道:“我是艮山藏盈派许戈,有幸与大家并肩作战”。
“我是坎水天一派既济,有幸与诸位相识。”
四位彼此介绍相识后,葛雷提了一个问题:“我们,真的要在这等吗?”
长久以来,葛雷都习惯于冲锋陷阵,单打独斗,久而久之,养成了速战速决的作战风格。突然间原地集结打团队战,这让他有些不适应。
“当然不会啦。”既济热情大方,他上前搂住葛雷,“阵前退敌之策而已。”
“其实……我们固守原地,也未尝不可。”垠冥说道。
“怎么说?”许戈问道。
刚才风信派袭来的时候,许兄筑起屏障,拦截了他读取我和葛雷战斗属性的机会,这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我军的主动性。
“我也同意驻守原地。”许戈说道,“风信派的人必然还会回来,我们在此设下埋伏,可以集中起来对付他们。”
“趁他们还没来,我们得商讨一下作战细节。”
“垠冥兄弟,先听听你的意见。”许戈道。
垠冥抱拳道:“好,诸位承让了。”
“依我之见,既然要固守此地,应该最大限度的制造有利于我军的地形,许戈,这点就拜托你了。”
许戈道:“好,没问题。”
许戈多年征战,虽然是第一次合作,却也明白垠冥的意思,当下矗立起三座直冲云霄的高山,只留下身后一道出口。
“我们做最有可能的打算,敌军的阵容为坤土,巽风,离火,兑泽。既济,先化身河水,探一探敌军踪迹。”
“得令。”
转眼,一条宽五十米的小河向远处蔓延开来。
“葛雷兄弟是我们的杀手锏,我们尽量诱导敌军集中一起,而后引天雷劈之。”
“他们来了。”既济一直前进,探得敌军的动态,及时向队友汇报道。
“他们的战斗属性为何?”
“坤土,两个巽风,两个离火。”
“好,既济先回来,在山顶上设伏。我们大体策略不变,具体细节开战后大家随机应变。”
“是!”
坤土派最擅长的就是识破诸法幻相,因为法术的施展需要以坤道作为载体,敌军的首领很快感应到战场上多出的这条小河,他立刻带领队员瞬移至河道的尽头,看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
坤土运转法力,孕育出陆地,以供队员们着陆。
“他们在山后面。”坤土派济宁说道。
“对面的,敢不敢出来应战。”风信派之一的玄孜说道。
顷刻间,高山被许戈分成两半,向左右两边平移开来。
“等候多时了。”许戈道。
彼时,双方一齐列阵。
乾营四名成员,一字排开,悬浮在以高山作为背景的战场中央。
“艮山派的人,战场地势对我们不利啊。”第二位风信成员希焉道。
“无妨,我在地面周旋,你们尽量引他们在空中作战,他们人少,务必分而打之。”
“是。”
只见坤土吸收分形战场上所有的土能量,铺天盖地朝着艮山压下,这时,垠冥遁入土地之中,化身回旋金镖,直冲坤土济宁而去。
垠冥破土而出的那一瞬间,将金镖化作龙卷风刃,直接将坤土的肉身切成了粉碎。
坤土没有肉身作为载体,化作能量,回归传奇大陆。
向天空冲刺的四人见情况不妙,派出离火派之一的苍吾前来支援。
离火从天而降,大火蔓延数千里,所过之处,焦土成灰。
失去了一个队友,苍吾疯也似的不断进行攻击,他以天地为熔炉,以万物为柴薪,先是送艮山回归了传奇大陆,而后又要熔化垠冥为兄弟报仇。
一直在山上设伏的既济见势不妙,想要前往支援。
“不要过来。”垠冥用意念说道。
“我再不过来,你就熔化啦。”
“没事,我能顶住,这家伙有百年修行,我拖他一会,你们尽快解决那三个。”
“好。”
天空中,巽风派的玄孜和希焉与离火派的炎琰打了一招组合拳,只见这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三山之间,俨然成为地狱火海。
拖住了一个离火,没想到剩下的三人都是百年修行,这种情况,坎水既济出阵,无异于送死。
“别怕,我与你合二为一,”葛雷安慰既济道,“你汇聚力量,开辟一条水道,寻找他们三人的方位。”
“好。”
既济将自己化作一个巨大的水柱,直冲敌方而去。
在这个过程中,坎水的能量不断被消耗,大如巨轮的水柱最后变成树轮粗细。
葛雷暗藏在水柱中,到达目的地后,葛雷引天雷,直接将敌军三人击成为齑粉。
敌军全灭,分形战场自动消失。
第二回合
战争依旧继续着,乾营的三名队友自动被划分到下一个分形战场。
这一次,垠冥和他的两名队友和一位来自乾行派的人组成了一支队伍。
乾行派者,分形战场无往不利。他们不仅可以读取敌军信息,更可以实时感应敌军动态。可以这么说,在乾行派面前,分形战场根本就是透明的。
和乾行派组合战斗,是葛雷最喜欢的战斗模式了。
很快,还不待垠冥和既济出手,葛雷就在乾行派松杉的指导下,以迅雷之势横扫了整个战场。
战斗结束,所有人员自动转入下一战场。
第三回合
这一次,垠冥三个人和另一位乾金派的兄弟组成一队,对面的阵容则是五个坤土派,这一次,敌军想打一次消耗战,他们藏身于地形,让垠冥和战友们好一阵寻找。
因为摸不清对面的阵容,垠冥四个人分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一起谨慎前行。
战场上一切都显得很正常,远处的青山绿柏,高处的云卷云舒,附近的流水潺潺,眼前的绿茵遍野。
四个人横穿了将近半个战场,都不见敌军踪迹,显而易见他们全部化为能量体,蕴藏在物质中间。
战场上无风也无雨,根据战场的大小,葛雷判断,对面可能是四到五个坤土。
“这下难办了,他们若是不出来,我们可得一直被困在分形战场。”既济小兄弟说道。
这种情况在两军交战中十分常见,在敌我人数悬殊而实力又差距过大的情况下,一般劣势的一方会选择遁形于物质,这样可以捆绑住对面较强的军事力量,在大规模的战斗中,可以在分形战场中为己方阵营拖延时间,因为分形战场的法则就是只有一方完全消亡,另一方才可以出离战场。
“真是奇哉,之前听长老们说过有这样的打法,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对面会用这招,这次他们有十四万人参战,人数怎么看都比我们有优势,何至于用这种绝招。”新成员乾金派青刃道。
“没准是阴谋呢,先让我们对他们放松警惕,然后突然发动攻击。”葛雷道。
“可能是因为阵容的问题吧,毕竟如果真的是隐藏起来了,很可能他们的阵容并不占优势。”青刃道。
“小心为上。”垠冥道。
“嗯。”大家异口同声道。
四个人沿着战场中心走了个来回,也没有发现敌军踪迹。
“看来对面是铁了心要拖死我们。”既济道。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诸位,我建议不要再走了。”垠冥道。
“我同意。”青刃道。
“不若我们原地画阵驻守?”葛雷提议道。
“好。”众人协商一致。
葛雷在地上画了一个七星阵,以应天上北斗。
四人背靠背而坐,时刻保持警觉,注意着四方的动静。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辰,敌军还是没有任何踪迹。
“你们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吗?”葛雷问道。
“自我入乾金派,三年来,好像就遇见过一次,那一局打到最后,对面只剩下两个坤土,为了不被团灭,他们隐匿在战场。”青刃道。
“你们怎么出去的?”葛雷是个急性子,与其干等,他倒是想速战速决。
“代价挺大的。那时候,我们队两个坎水,他们化做江河湖泊,漫延了整个分形战场,而后不断向地下渗透,最后硬是把对面从土里逼出来了。”
“而我那两位战友,因为无差别的渗透,最后也因为能量枯竭,消失在分形战场了。”
“他们牺牲了自己,换来我们出离。”青刃想到这里,留下了伤感和怀念的泪水。
“你们打过多少仗了。”垠冥仰望着分形战场的天空,突然问道。
“数不清了。”葛雷说道。
“三年来,一千多场了。”既济道。
“我入派的时间早,那时候因为考核没有过关,一直停留在初爻阶,大概是启逆一千九百七十七年的时候吧,战事逐渐多了起来,很多同门一去不回,我被师尊破格升级为战士,加入了战斗。”青刃道。
“说来,自启逆一千九百年开始,传奇大陆就没有一天是太平的了。”既济道。
“是啊,两派互相争夺盘古斧和女娲石,这样无休无止的战斗何时可以结束。”青刃道。
“以前的传奇大陆,不是这样的。”青刃回忆起过往,生出很多惆怅,“那时,阴阳平衡,万物生生不息。”
“原本是合而为一的上古神器,原本是和谐万邦的传奇大陆,原本是和谐共处的各派子民,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分裂了呢?”这不仅是青刃的疑问,更是所有传奇大陆人民的疑问。
“是啊,自从上一个纪元开始,盘古斧与女娲石分离,先是传奇大陆一分为二,然后各派战斗不止,谁都想夺取对方的上古神器,可只有神奇合而为一,我们才能够继续繁衍生息啊。”葛雷道。
“真的,好疲倦。”既济道。
“阴阳合和才可以万物相生,无论是上古时期的混元十万年,还是中古时期的天星五千年,还是近代的启逆两千一百年,或许,走向崩裂,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意志吧。”垠冥道。
“那一切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自启逆期开启,我生在战场,死在战场,轮回了四十三次,这样无止境的杀伐,何时才能终结。”既济道。
“终结不了的,启逆期结束,还会有下一个启逆期,会有下一任传奇大陆主,会重新分开阴阳,合成盘古斧和女娲石,而后确立八大派系,千年的和平共处之后,传奇大陆又会因为能量的失衡而陷入无休无止的战斗中。”垠冥道。
四人已经忘却了自己身处分形战场,大家畅所欲言,对于传奇大陆的人来说,十万年来,他们第一次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世界是什么,我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远处的地层起了一层变化,波动如水纹。
葛雷一道天雷劈过去,直接将地面炸开一道裂纹,而后是野草被焚烧,树木倾倒,火势逐渐蔓延开来,吞噬着一切。
“葛雷,是发现什么动静了吗?”既济问道。
“果然对面全是坤土。”葛雷道。
看着熊熊蔓延的大火及成片的焦土,四人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如果对面有离火或者兑泽,这样的火势不会构成威胁,但是对面没有一点反抗措施,只能说明,他们没有与之相生相克的派系。
葛雷腾空而起,他以自身为阵眼,将七星阵投射到天穹,而后引天雷轰击整个战场。
有阵法作为屏障,其余三位队友能够暂时安然无恙,只是随着葛雷施法强度的提升,结界的保护效能开始减弱。
这时,队伍中的青刃有些耐受不住。
“火势太凶猛了,我感觉自己要熔化了。”
“我助你。”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垠冥为青刃消耗了自己八百年的修行。
在能量传递的过程中,垠冥渐渐感受到热浪烧灼的痛楚。
这是一种久违的痛楚,他修行千年,之所以能够快速炼成六爻阶,皆是与他这种死里求生的修炼方式有关。
他是乾金之体,却将自己关在离火阵中,修炼三十年,才练就真金之体。
“你停下吧,没有必要为我一个初爻阶耗费元力。”青刃道。
“既然在分形战场上相见,就没有抛下战友的道理。”垠冥道。
“我死了,大不了重新出生选派,左右不过二十年,可你千年的修行不能就此付之一炬啊。”
“放心,我还能顶得住。”
在葛雷的猛烈攻击下,分形战场整个变成了一个雷电场,万物无处遁形,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火光摧毁一切,战斗结束了。
第四回合
分形战场重新匹配,这次,垠冥没有和之前的队友们在一起。
刚刚加入战斗,垠冥需要尽快寻找自己的队友。
按常理,队友应该会和自己同时出现在一起,可是垠冥环顾四周,没有一个队友的踪迹。
这一场,很有可能是一对一。
垠冥绕着战场走了一圈,根据经验,他判断这一局不是一对一,就是一对二,因为在分形战场中,无论是敌我双方的战斗属性还是作战的场地面积,大部分都是按照对等原则进行分配的。
同样的,对手迟迟不肯出现。
垠冥找了一棵树坐下,因为上一局法力消耗太多,他需要缓一缓。
“葛雷那小子,打架是真的猛,不过这会儿应该出去了吧。”垠冥心道。
分形战场有个规定,如果一名战士在团队作战中能量输出占团队总输出一半以上,则战斗结束后,可以离开分形战场,且三年内不用再加入战斗。如果己方只有一人参与作战,赢得战争后,同样可以三年内不再加入战斗。
“最后一场了,打完,就结束了吧。”垠冥如是想,他估摸着对面不是在守株待兔,就是在到处寻找他。
“真累……”垠冥突然想起了参与战斗前,自己捡回来的那块石头,因为分形战场本质是一个虚拟的场地,原世界的物品是不可能带进来的,垠冥只好凭着记忆,用金子还原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石头。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个世界,可能只是一个游戏?”
这句话,不仅刻在石头表面,也铭刻在他的心里。
他最早接触到“游戏”的概念,是二十年前了,那时候乾西岭和坤西岭的战事已经陷入胶着状态,为了锻炼战士们的素质,乾天派长老用了一部分女娲石的能量,模拟了一个分形战场供大家训练和实战。
那时战事紧张,训练刻不容缓,长老语重心长地说:“要记住,每一次模拟,都是实战,这不是游戏,这就是战场。”
“什么是游戏呢?”垠冥开始思考,“是对现实生活的模拟?还是对现实世界进行理想层面的改造?”
“如果我们的世界是游戏,那原本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莫非我们的世界,是原本的世界的人们开发出的游戏?”
“莫非他们的世界也有无穷无止的战斗,需要训练士兵?”
“可若一切都是游戏,那我们要如何才可以出去……”
“小哥哥,你手里的东西好漂亮,可以给我看看吗?”
一阵微风拂过垠冥的脸颊,他抬头看了看,只见风卷落叶,一名小女孩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看着年纪不大,十几岁的样子,应该是刚刚修成初爻阶吧。
这么小,就上战场了。
垠冥心中突然生出前无限感慨。
“喜欢吗,你拿着吧。”垠冥将黄金石递给小女孩,就在小女孩要去接的时候,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小女孩顷刻间被带到了三里之外。
旋风化作一个女子的模样,她将女孩紧紧抱在怀里,十分担忧地说道:“你吓死妈妈了,刚刚给你说了不要乱跑,这是战场,这是战场啊……”
垠冥惊呆了,他手里的黄金石直接掉在地上。
“怎么可能……”
“你们……不是自愿加入战斗的吗?”
女子将孩子护在身后,她站起身来,看向垠冥的眼神里满是戒备,“自愿?现在的分形战场哪里还分什么自愿不自愿,只是没想到,竟然和女儿分在了一起,真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
“好残酷……”垠冥的心中生出一丝哀怜,为母女,也是为他自己。
如果他杀掉这一对母女,他就可以出离分形战场,三年不用再战,可他下不去手。
分形战场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以往都是只有战士可以加入,现在居然把居民也裹挟进来,看来,敌方的首领定真是疯了。
“罢了,千年的修行已经耗尽,在这里一了百了吧。”垠冥如是想道。
“我们早点结束战斗吧,你来杀了我。”垠冥说道,虽然他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
“什么?”女子显然不可置信。
“或者,你让这个小孩来也可以,这样她就可以出离分形战场了。”垠冥是想利用分形战场的规则来帮助这个女孩不再卷入下一场战斗。
“妈妈,我不要,我不要和你分开。”小女孩说道。
女子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这场战斗,无论结果如何,她和女孩都注定要分离。
“想好了吗,别让我反悔。”垠冥在手中幻化出一把刀,递在母女面前。
小女孩拉着母亲的手,摇摇头。
女子脸上的泪水不断往下掉,她颤颤巍巍地拿起垠冥手中的刀,“谢……谢谢你。”
这是垠冥这一世,听过的最为沉重的道谢。
“没事,不就是重头来一遍吗,那时候你姑娘可就成我姐姐了。”垠冥蹲下来对小女孩说道,“别哭了,如果我来世我还能记得前世的记忆,我自会去寻你,到时候你可要认我啊,还要抚养我长大啊,就像你妈妈抚养你一样。”
小女孩崩溃了。
她前世在坤地兑泽派修行,本以为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泽润土壤,使得万物萌发生长,可惜战争年代,她被迫成为一名战士,上了战场。
这一世,她转世为坤地巽风派,依旧是想用自己的力量,维护四季运转,在春天时带来微风细雨,在夏天时带走酷闷暑热,在秋天时带来丰收希望,在冬天时送来暖风阵阵。
还没有等她修炼到二爻阶,正式参与社会实践,又再一次被迫上了战场。
“妈妈,来生我们一起转世好不好。还入坤地巽风派,我们远离世俗,化作长风,浪迹传奇大陆,从此无拘无束。”
女孩以风力运转刀,从自己的背后穿进入,从女子的背后穿出。
分形战场顷刻间崩裂了,垠冥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振晕,待他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第五回合
“召集令,乾西岭正在遭受敌军侵袭,请已入派成员迅速加入战斗。”
“召集令,乾西岭正在遭受敌军侵袭,请已入派成员迅速加入战斗。”
“召集令,乾西岭正在遭受敌军侵袭,请已入派成员迅速加入战斗。”
……
召集令一遍遍的重复着,垠冥站起来艰难地走了几步,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天屏,汇报战场情况,目前参战者几何?”垠冥遁入土地,趁着养护的时间了解目下的情况。
“自下午申时起,坤西岭所有入派成员均加入战斗,目前的参战斗人数仍在不断激增,敌军已入阵者四十五万,队列中二十万。我军已入阵者三十七万,队列中十万。对阵比例严重失调,请问您是否愿意加入战斗?”
“垠冥,入阵。”
垠冥恢复肉身,走进天屏开启的传送通道。
这一战,垠冥队伍中有两位艮山派成员,对面则是两个巽风派和两个坎水派成员。
垠冥和战友配合的很好,他们三人都化作能量态,乾金蕴藏艮山之中。他们三人合力,幻化成一只如高山般巨大的猛兽,在战场上往来穿梭,先是解决了对面两个化做水池的坎水,而后从四周将巽风包围,垠冥化作密不透风的金属球,将巽风裹挟其中,而后不断缩小,空间被挤压,巽风不得不恢复人形,就在这一瞬间,金属球内部表层相对生成三百六十条金丝,锋利似剑,一齐穿过球内两位敌军的身体。
战斗结束。
第六回合
这一次,垠冥一个人,对战对面五人。
三位坤土派,两位兑泽派。
垠冥越来越觉得,分形战场匹配机制有问题,一开始还考虑参战双方的人数和战斗属性,后面或许是因为参战人数过多,战场的维系能量有所减弱,导致分配机制越来越混乱。
一个打五个。
这次不能使用土遁了,因为派系的原因,原本可以滋生他能量的坤土现在成了他能量运转的最大限制。
垠冥先是化做八千四百个斧头,砍完战场上的所有树木,堆积在一起点燃。如此,他自己创造出火的能量。
垠冥在距离地面两尺的地方以金属形态平面展开,覆盖了整个大地之后,在金属面表层向下延伸出无数金属锥,在烈火的烘烤下带着热量向地面延伸,让隐藏起来的坤土能量和蕴藏在沼泽的兑泽能量无处遁形。
垠冥的金属版面同时也抵挡住了巽风,巽风无法救助队友,只能在金属面上方徘徊,他们越是启动能量,火势的范围就越大,可他们一旦化作人形,立刻会被垠冥解决掉,只能尽量向天空靠近,争取带来更多来自云端的水汽,可火势几乎烧遍了分形战场,黑烟直冲云霄,水汽还没有落地就蒸发了。
地上浓烟滚滚,解决完四个敌人,剩下两个巽风。
能量态的垠冥化作金身塑像,他以战场为熔炉,原地打坐,任由烈火烧灼。
天空的两位巽风互相盘旋,形成一道龙卷风向垠冥袭来,龙卷风的威力无比强大,有着要撕毁一切的力量。
无论巽风如何提升速度,垠冥的金身依旧岿然不动。
骤然间,垠冥金身放出万丈光芒。
那一刻,他突破了乾金六爻阶,修炼成七阶乾精派。
垠冥的右手掌心幻化出一个漩涡,吸纳了战场上所有的能量,而后将一切转化为物质态。
做完这一切,垠冥的手上出现两个一模一样大小的石球,俨然是巽风派的两人。
他握住拳头,捏碎了石球。
战斗结束。
第七回合
“召集令,乾西岭正在遭受敌军侵袭,请已入派成员迅速加入战斗。”
……
“请问你是否愿意参加战斗?”
……
“垠冥,入阵。”
垠冥进入战场,周围依旧没有一个战友。
他在手心里幻化出那一块刻字的石头,仿佛,这就是他的战友。
垠冥沿着战场的中轴线向前走,他环视了一圈战场,发现右前方一颗树木上的树叶风向不对,与同排树木上的树叶风向不一致。
垠冥将石块放在怀里,对着那颗大树说道:“出来吧,这边就我一个人。”
树叶沙沙作响,长风化作一个人形,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白发老者用几根树枝幻化成一个木质茶几和两个树轮座椅,对垠冥说道:“坐下吧。”
“谢谢。”垠冥说道。
在战场上和对手相对而坐,虽然是比较怪异的体验,但垠冥心中却是出奇地自然,他能感受到老者的气场很平和,没有敌意。
分形战场今日状况百出,垠冥已经见怪不怪了。
“阁下来自巽风长生派?”垠冥试着打开话题。
“是的。”
“以往战场上相逢的对手,都是风信派。长生派,我是第一次见。”垠冥道。
“哦?那当真是缘分了。”
“是啊,幸会,幸会。”垠冥抱拳道。
老者笑了笑,他指尖一动,只见树林里飘来两个树叶做的茶杯,里面斟满了露水。
“长生派的术法果然有趣。”垠冥夸赞道。
“是吗,还有更有趣的。”老者手捏发钗,发钗上长出两片叶子,老者取下叶片,轻轻吹了口气,叶子变成两个活泼的小人,开始在茶桌上你追我打。
看着两个小人打架,怒目圆睁的表情还刻画的惟妙惟肖,垠冥一开始觉得很好笑,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笑容顿时就凝固住了。
“我们什么时候开打?”垠冥非常直接地问道。
“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你觉得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老者反问道。
“什么意思?”
“若是这一局你胜,则这一场战斗结束,还有下一场战斗等着你。若是我胜,则你还要转世,二十年后依旧要参加无休无止的战斗。”
“若是我们同归于尽或者不战斗呢。奈何桥上等等我,我同你一起转世,下辈子我要投入巽风长生派,与你修习养生之术,”垠冥道,“或者就这样,什么也不做,我们在分形战场里了却此生。”
“你能感受到吗,分形战场已经快要崩溃了。看来,下一个纪元就要开启了。真不知道那会是怎样一个世界。”老者道。
“无论是怎样的世界,到头来都是一场毁灭,”垠冥道,“或许,我们这个世界本就是虚幻一场,从来不存在吧。”
“为何会有此想?”老者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世界,可能只是一个游戏?一个用来模拟战场的游戏?”垠冥问道。
“我们的世界是由我们世界之外的生物创造的,不断的重启和毁灭,就是游戏的开始和结束。”
“如果我们的世界是游戏,是世界之外的生物创造和设置的,那我们从哪里来呢?”老者问道。
“或许,我们一直都在游戏里,或许我们来自外面。”
“罢了,思考也解决不了问题,战争还在继续,死了还要重来。”垠冥饮下一口露水茶。
“我目前还不能完全理解你,只是有种感觉,你触碰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世界濒临毁灭,新纪元开启后,众生的记忆都会被清除,来世真希望还能再见到你,也希望我们能继续探讨这个话题。”老者道。
“希望那时,你还能为我准备上一盏露水茶。”垠冥道。
……
肆
四十九天后,将近十三万场战斗结束,乾坤两派一共只剩下四个人,他们漂流在无尽的星空之中,周围一百多万颗星星是他们曾经的家人,朋友,师长,同门,战友,敌人……
天不再覆盖。
地不再周载。
世界不再运转。
草木不再生长。
江河不再入海。
光明不再出现。
阴阳不再平衡。
混沌里不再有生命。
一切都将烟消云散,唯有一切的开始是永恒的存在。
四人当中,乾天派一人手执女娲石,坤土派一人手执盘古斧,乾精派两人将二者手中的上古神器合而为一。
一切都将重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