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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形者《树上的柏拉图》(十)| 长篇科幻连载

2021-04-09 21:26 作者:未来事务管理局  | 我要投稿


前情提要


少年柏拉图在寻找他的父亲,他在现实之中寻找目的地,却在路径上总是走进分岔路,徘徊在常识之外的境界中。为了谋生,他成了梦境的泊车员,遇到湿婆……终于,关于生命之书的秘密开始揭开。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无形者 | 生于1994,作品集中探讨真实的界限和生命的虚无。小说《尼伯龙根之歌》获未来科幻大师三等奖。


树上的柏拉图

第十章 生命之书Gn

全文约4500字,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

Ⅰ:降临

起初神创造天地。

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

世界被两种相互冲突的趋向所创造——物质在其意识中展示了下降的运动,生命却依凭着固有的自由情感和永恒创造力向着知识的见解和无限的视界趋进——这两种因素相互混合,彼此制约,联合的产物在不同的水平上分支。

以人的算法,公元一九六二年,生命的花园降临地球,为受造之物带来生命之书。


Ⅱ:果实

生命之书云:朔望创造世界用了七日,每一日皆流出一种灵知,那灵知刻于血肉表面,以符文与密仪铸就,被神高悬于枝头,存于交叉小径的花园。受造之物来到生命的花园,见着这智慧的果子,请教于神,曰:“此为何物?”神看这果子是好的,枝叶茂盛,根也繁荣,就说:“此为真理,没有丝毫的虚假,是确凿之最真实的真理。”受造之物是虚幻的,被泥土和水所糊弄,天生被一切真的事物吸引,见着这果子是好的,可作食物,也悦人的眼目,且是可喜爱的,能使人有智慧,就向神索取。但神不肯赐予,又唯恐受造之物暗中夺取,便说:“真理乃毒树之果子,人万万不可品尝其滋味,因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说完遂将果子隐去,又在地上铺满荆棘和蒺藜。蛇游走在生命的花园,见着了这一幕,就对受造之物说:“神在打诳语。此物为人参果,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果子的模样,就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四肢俱全,五官兼备。人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受造之物刚诞生没几时,不知宇宙年岁之长,亦不知世界从无到有方才七日,就听信了蛇的妄言妄语。受造之物在生命的花园遍寻真理,脚跟流了血,心也多受苦楚。受造之物在生命的花园走了七日,每一日都流出了一种哀伤,每一种哀伤都遍及彷徨无助的念想,是为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受造之物如此走了一日又一日,最终得偿所愿,恍然大悟,曰:“神是盲目痴愚的!吾之子嗣当脱离此境!”说罢便血流不止,仰面痛呼而死。


Ⅲ:生命的花园

当新的受造之物试图抵临生命的花园,没有意识到他们其实是在尝试重回失落的永恒家乡。最初的那个受造之物从未想过,他那双伤痕累累的脚下所流出的鲜血,汇聚成了七种哀伤,有朝一日竟哺育如此众多,繁衍也如此众多,其数量甚至超越了古往今来人口之总和。在这密集的受造之物中,有九个被拣选者来到封闭的花园门口,试图用暴力手段破门而入。盲目痴愚的神在生命的花园中等着他们的到来,但他们并非蒙神拣选,而是受造之物从自身内部拣选的精英,为了探寻未知而被送入此地,一如受造之物的始祖踏上了布满荆棘和蒺藜的道路。这些受造之物中的精英在技艺上是如此出众,思想上是如此高深,见解又是如此独到,以至于神预见了他们是如此欣喜,一兴奋起来就连整片空间都恐惧地颤抖。

“来——”神高呼,“吾乃朔望,自在永在、自有永有的创造者,世间所有事物的源头,寰宇间唯一的造物主。”祂的声音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吼出去就是一阵狂风。风从生命的花园中吹出,九个被拣选者都听见了,所以他们相视一眼,决定朝着这座倒悬的黑色金字塔深处继续前进。但朔望其实也有自己的阴谋,并且为此计划了很久。自从受造之物的始祖偷食真理流血而亡,世界已过去了无数个年头,生命的花园因着生命冲动的缺失而日渐摧颓,神的创造活动也因着真理的弥散而日渐荒疏。为此,朔望失去了从澎湃真空海中提取零点能的神力,再也无法随心所欲地生成和创造事物。

创造进化论云:“我们所说的生命冲动在于一种创造的需要。生命冲动不能绝对地进行创造,因为它面对的是物质,也就是与自身相反的运动,但是生命冲动获得了作为必然性的物质,力图把尽可能多的不确定性和自由引入物质。”

栖居于生命花园的盲目痴愚之神选择把九种之多的不确定性和自由引入物质,以此作为支撑这一方无瑕天地的支柱,故而又称作“九柱神”,或作“世界的基石”。如果有一个智人文明的电影评论家在场,那他看见九位先行者消失的那一幕准会惊呼神的剪辑技术之高超。从头到尾那九个被拣选者都没能成功突破神秘的黑色金字塔,从头到尾都是朔望动了动手指,像剪辑场景一样把两个时空场景剪接在一起,九个人上一秒看起来还观看着盾构机努力钻洞,下一秒就凭空消失了。

这一天,受造之物中的九个回到了生命的花园,有幸见到了神。

 

Ⅳ:先行者/补天

神是盲目而痴愚的。

人在花园见到了神。

所以人被感染了,有一部分弄丢了。

丢失的那一部分成了支撑世界之物。

余下的那一部分崩溃了。

如此便说,先行者疯了。

 

Ⅴ:宇宙

宇宙是一头怪兽。祂头尾相衔,雌雄同体,盘绕着整个世界,祂是开始,是结束,是阴阳,是完美,是循环,是无穷,是自我吞食和重新组织,是轮回和周而复始,祂的身体由无限小的粒子组成,尘埃流动于星云璀璨的血液中,坍缩的黑洞和耀发的超新星是祂的一呼一吸,最边缘处的黑暗塑造了这头怪兽,物理的法则和定律串起了星团的经络,空无所有又生灭不断的意志奴役着跃迁的电子。

朔望说:“这头生物并不拥有眼睛,因为在它的外围已经没有任何需要观望的东西存在;它也没有耳朵,因为外围没有任何需要聆听的事物;外围没有任何的气息,所以它不用呼吸;它没有任何的器官,因为在它身边没有任何东西会被它吸进或由它排泄,所以不需要进行任何消化。在它被生育出来的时候,它的排泄物就安排成为它的食粮,它的行为及行为的影响都来自这些,也受从那里接受。我构想出这头能够自给自足的生物,这比其它缺乏一切东西的生物来得完满。另外,它不需要向任何对象采取任何防卫的措施,我认为没有必要给予任何献牲到它的手上。它也没有足与脚,它的整体本来就是一种移动的手段。它虽然拥有无上的心灵与智慧,但它对移动的概念却相当模糊,因为它只在同一个位置上存在,所以它的移动轨迹有如圆球;可是随着它本身的局限,它只能不住地环状旋转着。”

蛇就是乌洛波洛斯,蛇就是宇宙,蛇陷入永恒轮回的喜悦和痛苦之中,自受造之物的始祖死去那一天起,蛇就被朔望判入地狱,罚其无限吞噬自我,以其满足自身贪欲。由于蛇本身是线性的,但它咬住了自己的尾巴,所以它就成了非线性物体的原型,人不是在这只怪兽的背上生活,而是在衔尾蛇划定的内在虚空,因为那不可名状的怪兽是痛苦的,亦是欣喜的,时时刻刻,吞噬自我,以此生,以此死,如其在上,如其在下,如此造出那唯一之物的奇迹。乌洛波洛斯是整个物质世界的边境和限界,善于汲取自身的养分,仍在膨胀,不断壮大,即使目前是有限的,将来也会趋于无穷。生命的花园深处缠绕着乌洛波洛斯,这条巨蛇做的梦化作尘世巨蟒环绕了一整个灵界。

神向九位被拣选者展示了宇宙的全身投影图,乌洛波洛斯之名是自我吞食者的意思,在荣格派心理学家的框架中,其符号又是人类某一阶段的心理原型。衔尾蛇亦是受造之物,但无论是从宏观层面,还是微观角度,乌洛波洛斯都像神一样完美无缺,好得不像是真的,它既包含微观粒子之小,又囊括宏观宇宙之大,因为它既是宇宙的始祖生物,又是生命、宇宙和万物本身,自我参照,永恒更生,周期循环,以建构与破坏的往复、生命与死亡的交替充作自我存续的手段,这也是宇宙运转的自然守则——0>{0,1}>{-1,0,1}>∞。

万物开始必须终结,这也是乌洛波洛斯想说的。

 

Ⅵ:千梦之城

千梦之城是马可波罗笔下的仙乐都。依托归来的九位先行者的大脑,人类探寻了花园的最边界,将这片空间称之为灵界,并由此建立了这座梦中之城。想象一下,神穿着园丁的衣服,走到一大片花圃边上浇水——这个曾经面临崩溃和腐朽的世界因着九根完全由创造力凝聚的柱子而被妥当地修复了——祂站在曾经高挂着真理的果子的树下,脸上蒙着半明半暗的阴影,突然惊奇地发现,先前被祂阉割的那九只小蚂蚁又回来了,不仅如此,还带来了更多的同伴。九根永恒之柱在生命的花园熊熊燃烧,归来的是更多的灰烬和更多的燃料。

人类在千梦之城扎根,文明咀嚼着消化不良的美梦,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期待,所有人都对灵界赞不绝口,但没有人想过他们引以为傲的杰作——雾之国及其核心千梦之城,只是灵界的一部分,而灵界又只是一枚无关紧要的盛开在生命的花园里的花朵,甚至连花儿都称不上,只是花瓣上的一颗露珠。先行者本该知道的,但先行者疯了。更糟糕的是,由于九个人丢失的那一部分与这被修复的花园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系,所以文明误以为自己摸索对了方法,把千梦之城的根基钉在九个疯子残存的梦境之上,通过不断的献祭、牺牲和交换就此进入科技跃升的黄金时代。

九柱神以先行者盘古为首,这使得千梦之城绝大部分根基都在他的身上,从金字塔归来的活物——无论是被称作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所保留的属于人的特质已经不多了。盘古身上拥有的“盘古”特质最少——那特质是一个人的记忆、思维、情感、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也就是决定了一个人之所以是这个人而不是其他人的东西——换句话说,盘古身上的人性最少,最像还魂尸。

这就是世界的基石:当你走在千梦之城的街道上,当你穿梭于不断变化不断向内生长的高墙,当你举目凝望晴朗无云的夜空,你可曾想过高速公路是先行者的动脉,蜘蛛网般密集的街道是遍布先行者全身的毛细血管网,而高墙是筋膜和结缔组织,明灭不定的星空是先行者充满智慧与安宁的眼,苍白浮肿的浓雾是烧焦的生灵在城市表面结成的痂——毕竟,这些东西都被朔望夺走了,留给他们的只有疯狂、盲目、痴愚以及混乱和无序。

所以,这也就是千梦之城,一座想象的城市,一座看不见的城市,一座不存在的城市,一座建立在牺牲上的城市,一座货物崇拜之风尤盛的城市,一座扎根于创造力之尸骸的城市,就像马克·波罗那充满幻想与诗意的游记,这里是“别的”城市,存在于一个“别的”大陆,漂移于一个“别的”世界,这个世界曾经又大又神秘,如今已变得越来越小。

这个城市统筹规划了记忆的整体、欲望的整体、一种言语的符号的整体,于是城市成了交换的地点,柜台里供奉着封装售卖的梦,但人们交换的不仅仅是货物本身,还有话语的交换,欲望的交换,记录的交换。于是,我们讨论的焦点成了剩余的对象,也就是那些你合意却并不真正需要的东西,满足人类向更深处的窥淫。在现代商品社会,回归自然满足的时代几乎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如今,在千梦之城所栖息的那片花圃里,泥土浸润了鲜血,那是所有受造之物的始祖流下的营养物质,而在花圃的正上方,这由七种哀伤灌溉的参天大树因着花园的修复又一次结满了丰硕饱满的果子。

抬头看,尔等受造之物!

此为真理,没有丝毫的虚假,是确凿之最真实的真理!

 

Ⅶ:空白

待补完。

(批注:为什么到这里就没有了?)

(回复:忧愁是一种格式塔,后续将由你补完。)

(回复:回复:你是谁?)

(回复:回复:回复:有一本书,讲述了在佛罗伦萨闹瘟疫期间,十个年轻人到乡村的别墅里避难。在在暑气逼人的夏天,这十个年轻的男女终日游玩欢宴,决定每人每天讲一个故事,以此渡过一天中最难熬的时光,这是一本书的内容,这本书是薄伽丘的《十日谈》。)

(回复:回复:回复:回复: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回复:回复:回复:回复:回复:当然。也有一本书,决定效仿这种方式,分七次讲述七个不同的篇章,这是我的内容,我就是生命之书,传递七个神圣的秘密,但书并非受造之物,而是受造之受造之物,所以书光凭自己是做不到的,书不能像人一样体验七种哀伤。)

(批注:不知道哀伤,是否也是一种哀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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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新世纪福音战士》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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