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阶试炼】——我的朋友在彼端

在阅读文章前,希望读者们可以先阅读该篇,接着补完下面的正文,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哦~


每天早晨的海风吹起。
躺在硬板床上的林方都会被手机闹钟吵醒。
穿好衣服,拉开店铺的卷帘门,拿着牙刷和毛巾,沾着盆里的水,对着大海和沙滩洗漱。
一天繁忙的工作便开始了。
这个不足十五平方靠海的烧烤店铺,租金对于这个一家三口来说可是不小的费用。
他的父母每天五点不到就要起床,去海鲜市场进货食材。
而儿子林方,也要成为他们必不可少的零件。
这是生活的战争。
搬货的目光就像士兵在传递武器,林方所做的就是把武器上膛装弹——将鱿鱼脚、牛羊肉块穿到牙签粗细的木串上。
器材预热,调料灌满瓶子,三人站在自己的位置。
上午十点,号角便已吹响。
随着第一波食客来到这条小吃街,去看海的游客也会发现这个油烟蒸腾的烧烤店,沉寂一夜的胃部就会咕咕叫起来。
林方清楚,大多数的人还是会选择清淡的早点。
直到晚上八九点时,才是战斗最激烈的时候。
游客成为了他的敌人,像勇者斗恶龙一样的冒险故事,用手中的肉串打败他们,获得奖励和父母的称赞。
对于林方来说,自己的生活就像是垫板上的海鲜,被切碎,烧烤,萎缩,散发出垂涎的香气。
初中的学历让他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高中的学费也遥遥无期,去厂子里也会被轰鸣的机器和别人的目光所威慑。
林方非常羡慕旁边开经济旅馆的老板广才,有钱,乐观积极,一张能言会道的嘴能说尽这里的风土人情,惹得小姑娘掩嘴轻笑。
这位少言寡语、呆头呆脑的少年,还是有着自己的奢望和梦想。
只不过在现实坚实碰撞中,显得不堪一击罢了。
随着时间流逝,他也会被社会吃进肚里。
林方的命运似乎就是娶一个手脚麻利的妻子,然后在这个烧烤店里度过一生。
林方抬起头看向海面,想要看到什么。
父亲打了他一下脑袋。
因为林方板上的牛肉串已经烤焦了,散发出焦糊的味道。

初中学校曾经流行过漂流瓶的活动。
也就是将自己的想要说的话写到纸条里,用小塑料瓶装下,扔到大海里。
活动举行一半就被海警拦下了,还派遣几艘巡逻艇去捞瓶子。
因为环境保护。
提议举办活动的老师也被全校通报批评,差点丢了饭碗。
不过林方在那时,单纯希望自己的瓶子还飘荡在大海中。
就像自己,已经逃离了这座城市一样。
他中学毕业,第一天在烧烤店打下手时。
一位陌生的男人骑着摩托车赶来,手上还拿着一封洁白的信。
是寄给他的。
这位新来的邮差也侃侃而谈,说自己几年了都没见过手写的信件,送的都是打印合同,今天算是见了场面。
随后谢绝了父亲递过来的香烟,说自己还有事,骑着车走了。
所以认识信中少女的过程,纯属偶然。
少女称自己的名字叫夕夏,住在遥远的水沙岛上。
这座岛屿林方曾有所耳闻。
交通便利的年代,那里经常过来一些闯荡江湖的民工,居住在这座钢筋混凝土的城市中,而那里显然已经变成了一座老人岛。
所以在夕夏的信中,处处都充满着别样的光彩。
就像你今天偶然发现了一只躲藏在车底的小猫,还是看见走路行人的一举一动。
这种细碎的日常环绕着她的生活。
夕夏还会给他画一些素描,往往会让林方沉醉在画的世界中。
他们是不一样的。
一个在海岛之上,孤高地体验着老人般的青春。
一个在城市之下,顽强地拼搏回年轻般的浪漫。
他们是一样的。
因为在字里行间,这种说与不说,写与不写的情绪,在每一个字中都可以找到。
孤独。
林方在一个夜晚,看着面前垫板上的鱿鱼逐渐熟透的场面,下定了微小的决心。
他想去一趟水沙岛。

逃离这座城市,是一场地狱模式的游戏。
当然,你完全可以满不在乎地买张轮船票,带上自己的行李,上演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对于这个困难的一家三口,这样的旅途却充满了问题。
父亲是一个守旧刻板的人。
林方生病的时候,更相信老方而不信医生的父亲。
而到水沙岛的轮船,最少也要500。
如果他当面说的话,明天早上也许会因为屁股疼而起不来。
店旁的小二就劝告林方——你啊,还没进入社会呢,就别操这个自由的心啦,老老实实做人不就行了?
说的不无道理。
每天都会有一些叛逆青年做离家出走的蠢事,或者因为爱情的原因失声痛哭。
下场往往会是在派出所裹着一张毯子,等着父母接走,或是流浪街头消失无踪。
但随着时间的继续,从冬天到夏天,信件的累计,交流的加深,这种出走的渴求却越来越大。
于是在一天晚上,林方在吃饭的时候斗胆,说了零工的提议。
父亲很认真地放下碗筷,听完了他的话。
站了起来,在狭窄的房间里转了一圈。
最后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说:“去吧。”
这个时候,林方才第一次懂得了父亲的用意。

少年搬着货物,这些沉重的箱子压弯了他的脊梁,夏天的温度也让他的额头满是汗水。
等到那个秃头的杂货店老板斜着眼睛,淡淡地说了声辛苦。
林方才喘着粗气,伸出了手掌。
“你还有半车没搬呢。”老板斤斤计较起来,“就算你一半工钱吧。”
晚上,迈着沉重的脚步,林方回到了烧烤店。
父亲不发一言,母亲则递给了林方一杯开水,让他快点喝,不能累坏身子。
望着手中的水杯。
林方突然想对父亲说放弃。
但他书桌上的信件,无声地压制住了林方的浮躁。
他要继续,要有始有终地做完这件事。
整个夏天,他都奔波在这座冷漠的城市中,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拿到各种各样的钞票。
有些沾着污渍,有些皱巴巴地挤成一团,有些崭新无比还带着油墨味。
这些都被林方认真地铺平,放到了抽屉的最下层,每天都会拿起来数一遍,脸上的笑容也会多一分。
就这样,时间继续奔涌不前。
等到他准备好船票的价钱,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了。
他变瘦了,皮肤也脱了几层。
却并不妨碍他将那些钱放到桌上,与父亲说了水沙岛的旅行。
母亲洗碗的手停了下来。
整个房间里似乎被气氛所凝固。
父亲粗糙的手抚摸着这些钞票,来来回回,直到上面起了皱。
“不可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出去。”父亲严肃的话语仿佛下达了魔咒,“家里还需要你。”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对父亲发的火。
没有争执,没有吵架。
林方只是默默地走开,将碗筷端正地放到母亲面前,离开这座停业的烧烤店。

有时候孩子对父母的火气,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总会过去。
以后的日子,孩子才会知道父母的原意。
他们却一遍遍地对自己幼稚的心理撒谎:“父母是错的。”
可林方清楚,父亲的话对于自己来说是公平公正的。
倘若是无血缘关系的老板,或许连这样的回答都是多余的吧。
就因为这样,他才生气。
接着,恨上了自己。
就像古代农民的耕牛受伤,只能靠人工补足时,农民就会对自己发狠的那种劲头。
大海舔舐着海滩上的沙粒。
他赤脚走进这片毫无生气的地带,听着海风呼呼地吹过。
游客正在欣赏着晚上的夜景,举着手机,调笑着同伴。
城市终究束缚住了他,面对这样空荡荡的海岸,他却说不出简单的一句话语。
“还是回家吧。”林方想。
待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烧烤店的后门时,才发现父亲正倚靠在门边,手上夹着正在燃烧的香烟。
“想清楚了?”
“嗯,想清楚了。”
“那就好。”
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灯光昏暗。
等到他凑近一看,才发现那是去往水沙岛的船票。
再看父亲的双眼,其中透露的只有释然和复杂的情绪。
“我看过你藏在抽屉里的信了。”
听到这句话,林方一震。
“但你要补完出去的日子,懂了么?”父亲说完停顿了一下,想说出什么,最后却不了了之。
可林方却已经看到了他的眼神。
是歉意。
这一刻林方才发现,父亲已经老得不像样子,还想在儿子的面前保持住自己的权威。
如同林方刚出生时,他在病房外的笑容。
人的一生本是奇妙的旅行。
我们在这颗蓝色的星球中,像海水一样潮起潮落。
林方此刻手上攥着船票,背上行李,在父亲的沉默和母亲再三的嘱托中,踏上了货轮。
这是他第一次出海,为了一个遥远的笔友踏上了本不存在的旅途。

白天的海是勇敢激情的勇者,晚上的海是静谧沉默的少女。
经过三天的风浪,他终于看到了一端的景色,也看到了那个躲藏在天边的海岛。
他道谢了与他一同生活数日的水手们,在他们的加油和调笑声中,踏上了水沙岛上的第一步。
在夕夏的画和信中,岛上的细节都浮出了水面,包括她常走的道路,以及那片有着脚印的沙滩,和正在晒着午后阳光的阿婆。
一切都似乎很熟悉。
这时,林方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因为他看到了一位女孩,正将一封信件塞到海边的邮筒。
这样的存在,在这座老人岛上是多么醒目的标志。
他情不自禁地多走了一步。
却发现女孩也抬起头,看到了自己。
海风挂过,她的水手服迎风微微吹起,发梢也零散洒落。
“我该说什么。”林方哑然失笑。
“你不该说的,此刻的我们,就像小说的男女主一样,迎来了他们幸福的结局。”夕夏将双手置于身后,慢慢地走了过来。
“所以,我们现在去哪?”
“哪里都行。”夕夏走到了他的面前,“但在之前...”
她便张开双臂,轻轻地拥抱住了这位旅者。

随着幕布的缓缓落下。
在座的观众终于听清了最后一句话:
“我只是你的共犯啦,小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