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剥（高启盛/孙志彪x高启强）09

老板问高启强，想不想把鱼档盘下来自己干。

这是高启强在鱼档干活的第五个年头。从前两年开始，他已经接手了几乎所有的活计，老板平日里也就是算算账收收钱，乐得清闲。

高启强有些不解，老板为什么自己不想干了。

“我年纪大了，也没人接班，打算卖了家当回乡下休养生息。”老板笑着回答，看着眼前的青年，不禁又感慨起时光的流逝，“诶，想当年你来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小子，现在都是大小伙子了。怎么样，阿强？想还是不想，说句痛快话。”

——想自然是想的。

“但我恐怕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高启强窘迫地笑笑，“老板您也知道，我们家有两个学生……”

一家三口，吃穿不论，还有学费，看似打了这么些年工，说起积蓄还真没多少。

老板也知道青年的难处，于是拍拍对方的肩膀：“不着急，不在这一天两天的，你再想想，考虑考虑。”

出价确实不高，不过高启强也确实没法一下子拿出那么些钱。他思来想去，觉得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可是缺的那一部分该从哪来呢？

鱼档从早忙到晚，高启强只有在每天下工之后，摸着黑跑去做点搬运的兼职。

时间一长，高启盛不由地有些奇怪。

“哥，鱼档最近很忙吗？”

“啊，还行吧。”高启强随口回答，“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看你最近回来得晚，看起来也特别累。”高启盛盯着自己的哥哥。

“有吗？我不是一直都这样。”高启强眨了眨眼，笑道，“干活嘛，哪有不累的。就像你们学生不也——”说话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一双泛红的眼睛登时湿漉漉的。

“还说不累。”高启盛忍不住接口，“都困成什么样了。”他有些心疼自己的哥哥。

“是不是家里又缺钱了？”高启盛问，“其实我也可以……”他轻轻按着哥哥的肩膀，口中喃喃。

“可以什么？”高启强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不许给我想那些有的没的。你是学生，学生的任务就是念书，好好念书，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高启盛垂着头，嘴巴嗫嚅了一下：“可是——”

“没有可是。”高启强腾得转过身，椅子发出嘎吱一声，他指着高启盛正色道，“我告诉你高启盛，你要真当我是你哥，就不许再跟我讲这种话，也不许背着我偷偷去打工。发现一次打一次，绝对作数！”

高启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眼圈微红地低下头：“我错了，哥……你不要生气，我只是不想你那么累。”

闻言，高启强的神色缓和下来，他看着自己的弟弟，不由地涌起些许愧疚。

说到底，要是他真有本事，又怎么会让弟弟反过来为他这个做哥哥的操心，小盛偷偷跑去打零工也是为了贴补这个家，自己却因为这种事情冲对方发火……

高启盛于是拍拍弟弟的手：“好了，我最近确实有点累，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事情，你个小孩子瞎操心什么，有哥在，没什么过不去的。”然后像是突然回过神一般哎呀一声，“都这个点了，快去睡觉吧，不然明天上学肯定迟到，到时候老师罚你可不能把我供出来。”

高启盛噗嗤笑出了声，半是好笑半是心疼地瞧着对方，然后轻声指出：“哥，明天星期六，不上学。”

星期六，不上学，但是要上班。

高启盛注视着高启强呵欠连天的模样，暗自叹了口气。

他确实认了错，却没有保证知错就改。

所以隔天，前脚高启强刚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后脚高启盛也背上了书包文具和习题册。他偷着给低年级的小孩做课外辅导有好一段时间了，也亏了他优等生的名头，加上价格公道，教得也认真，口口相传，客户是越来越多。

高启盛正在这边收拾，从屋里头走出一个人，正是孙志彪。他还是第一次碰上对方双休起这么早，手里的动作不由地一顿。

孙志彪也瞧见了高启盛，看见对方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不由地从鼻子哼出一声，撇着嘴笑了笑。

“笑什么？”高启盛有些不满。

这五年来，这小杂种就跟打了激素似的，挑食归挑食，该长的个子是一点一点没少长，甚至隐隐有赶超高启盛的趋势。

不过此刻，男孩儿却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墙边，抬着下巴瞧着高启盛。

“我笑我的，你着什么急啊。”孙志彪说。

高启盛懒得跟这种无赖掰扯，将东西一股脑儿塞进背包，拉上拉链往肩上一背。正要拉开门锁往外走，孙志彪又说话了：“答应他的话，不做数了？”

高启盛顿住了，扭过头恨恨地瞪了孙志彪一眼：“孙志彪，你居然偷听我们说话？”

孙志彪又笑了，慢吞吞地挪到桌子前，慢吞吞地拉开一张椅子再慢吞吞地坐下，完全无视对方扎在自己身上的冰冷视线。

“只是刚好路过正大光明地听见，呵，我可不像某些人，做什么都要偷偷摸摸。”他支着下巴拨弄着桌上的一个咸菜碟子，跟逗鸟似的，“你说是吧，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