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四）

我在等一个名字，在眼前一片金色的迷雾之中，我像一个盲人一样四处摸索着，却没有什么目的。有时恨不得发疯一般向着我以为的前方奔去，可是理智让我一定要打消这个念头，听说自己在视力受阻的情况下直走会渐渐偏离直线，那有没有可能会走成一个圆圈呢？貌似也没有可能。那么人就应该因为不可达到两种极端而远离它们吗？我试图遮住双目，连雾气也不得见，我发现我失去了目标。

【有的人脆弱到如此

没有目标

就不得前进

这比绑着他们

还让他们绝望

他们开始学狗

见谁都上去咬】

我睁开眼睛，才发现迷雾其实很淡、很薄，正因为这样我才可知、可感。是柔弱的午后阳光晒进似终未终的迷梦里，由外而内、由内而外温暖，堪比最暖的春风，最醉人的花香……不，不对，这些事物无一例外都有个产生发展至死的过程，而这迷雾，能让人深信不疑地认为，这里是不存在流变的，或者流变过于细微以至于源源不断如新泉。我的等待是值得的，我对此深信不疑，那个名字一定会被叫起，那个人一定会因此回应一声却不是因为他的名字被叫起，而更可能是神灵、魔法赋予他这份荣光。所以作为等客的我，也不是热烈地渴求心中所愿之事，但我对这种事将至而深信不疑到平静，就如同围绕在我周围绵绵若存的金雾。

“丽。”

果然被我等到了，下一步的目标是“满足”还是“下一步”？我没有这个精力想，却同样不敢做出选择。我缺乏说话的勇气吗？我愧于懦弱而几欲痛呼错失良机吗？显然不是，可是我张不开嘴，声音却已经传出了很远。

“敢问是在叫我？”

“大音无声，大象无形。我本无意唤起任何人的名字，但若你应了声，便可以当做言语。”

“……”

“离，丽也；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不应是你吗？”

【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

金色的迷雾多了几分乳白色，就像天刚刚亮起，紫气东来，光芒无限延伸方兴未艾。我看见漫无目的的迷雾就像有了指引，攸然向着同一个方向转动、升腾，像被风吹起的黄沙，像一块破布，被一只大手撕扯着、痛苦着、飞翔着、光荣着……

“丽，你不必刻意将你的疑问抛出口，我无意解答。”

但是我仍能掌握答案！我竟顺承出那同我说话的人的意。

现在在我周围的金黄的事物已经不再细腻柔软，它的触感开始变化，不再单一。

“闭上眼睛。”

我缓缓闭上眼睛，细细体会周围的变化，有很多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在我放弃视力的一瞬间，被我察觉到了。

黑暗被强光彻底地驱散了，我仍能看到那些金色，只不过更加粗糙，更加地颗粒化，甚至富有粘性。

【万物化龙，龙死成之

天地成我，我自成之

我为万象，我为生生

灼灼附丽，我自长明

众万万钟，赐我神形

万民同哭，苍生咸轻

自欲断厄，厄风重生

鼓鸣恍恍，才知万钟】

远处而来的鼓声让我诧异了一会，然而我却立马明白很多事情，当然也包括方才那些金雾早已化成万物，一切都变得明了，让人从心底觉得，眼前的这番景象才是这方洞天应有的样子。

“你凭一己之力所成的，又有什么可以称颂的呢？不过方寸之间，虽有天动万象，仍是烛火一粒，然血泪千行不止。”

我回道：“万事皆备，永恒将灭，苍生即刻如流水，何不借此盛世繁华，击缶而歌，以待大耋之嗟，硕凶叩门？”

“哼，还早着呢，晨钟暮鼓，警世安民，该有此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