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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布,雨下(三)

2023-05-28 17:00 作者:白与黑无限问题  | 我要投稿

  桌案旁的檀香木书架上供奉着《老子五千言》《周易集注》《春秋十讲》《孟子考订》之类装祯精美的大部头书籍,它们光鲜洁净的封皮显示着主人品味典雅的同时暗含虚伪做作的派头。只有下层架子上一排泛黄发旧的不知应称为小册子还是合订的纸张才显露主人的真相。或线装、或胶封、或骑马钉的书脊上布满油污指痕,纸面上写着《射雕英雄传》《笑傲江湖》《太阳落山》《北岛诗集》《下海创业记》……一道玻璃橱窗把它们与这个时代隔开保护起来,避免阳光与空气改变过去的记忆。黄米色的纸张。夏河偶尔会拿出来随意翻阅,在粗糙墨印的文字上呼吸乡愁的气味——油墨,焦煤,煤油灯。仿佛里头书剑天涯的世界依旧没有完结,桃花女的裙摆依旧随风轻扬。夏河偶然瞟过那句“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好,不管我是男的還是女的,是好看還是醜八怪。”

  “哥,黄蓉到底什么样啊?”

  夏沐的眉头微微打了个卷。“嗯,不好说,总之就是长得很漂亮。你小子看不懂这些。”

  “很漂亮的话,是像山东边那个村子里的秋莉哪样吗?”夏河把小手指向东边,指甲缝里还黏着黄泥。顺着方向上一条黄泥路在尽头被山遮掩着失去踪迹。

  “笨啊,哪里叫源食村,不是山东边的村子。”夏沐伸出手去刚想抚过弟弟杂乱的黑发,却又因水泡破裂后灼烧的刺痛感收了手。

  “听好啦,今天一定不能在行正叔的课堂上捣乱了啊。中午放学后去教室后面的平房那等我,我带你回家。”

  “好喔、好喔!你一定要讲讲城里是怎样的。”

  “夏沐!收拾好了就赶紧过来把米汤喝了。”前房的声音。

  “好,就来,就来。”

  四方的八仙桌上几个搪瓷碗摆的正正当当,围着冒热气的米汤以及一碟腌咸菜。“来,这是你带回来的面粉做的馒头。”

  “好吃,这馒头好好吃!”

  “妈,您也吃吧!”

  她甩甩手,在围裙上擦干,挺了挺有些佝偻的腰板。“妈年轻时又不是没吃过,不稀罕,倒是你们正应该多吃点。”她边走进厨房边说着“何况你要是能天天吃白面,哪才厉害!”

  行朴只顾埋头吃着,完全没了方才招呼儿子时的神气。

  “哥,你要是不吃,就给我吧!”

  “嗯。你吃吧。”

  “妈!这不是我的一片心意吗,您这是生什么气啊。”

 “好、好、好,不生气,不生气,妈吃就是了。” 她又端出一盘饱饱的白胖馒头放在桌上。

  田野上传来吹哨的呼响,一阵盖过一阵——上工的时间到了。家家户户的青灰瓦顶上飘散的炊烟缓缓地浮上天空,只剩灶台柴堆里烧红的木炭在闷响。

  “哥!”

  “嗯?你等我等累了吧?”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向校门外面,汇合进孩童的海洋。这个矮子里的高个,孩子里的大人。

  “不累,早上吃的可饱了!”

  “是吗?那今天行正叔教你们什么了?”

  “哦,教我们学唱红太阳,还教我们怎么写红太阳。”两人走到田间小路上,夏河不时拔几根路边的野草。

  迎面走来三三两两肩扛锄头,头戴竹帽,有几个还背着竹筐的汗衫男子。“就教了这首歌吗?”

  还只有几步远的时候那个中年男子就挂上了微笑,看着两人。“李叔!”

  “夏沐,第一天做先生怎么样啊?”双方都没有停下脚步,边走边应着。

  双方已经错开了五步远。“还好,还好,比抡锄头轻松。”

  “没,还教我们画画,画五角星,还有小红旗。然后我还没画完哪颗大星星他就教我们学算术了。”

  “他还说学好算术以后才能建设祖国。”

  迎面又走来一位男子,竹帽上歪歪斜斜的画着一颗颜色有些浑浊的大红星,壮实的臂膀上绑着一条红领巾。“刘队长!”

  “呀,夏沐啊。小学老师的活适合你吧?”

  “嘿,小崽子们野的很呢,让人头疼。”双方又如平行线般继续错开。

  “那是算术有意思还是画画有意思?”

  “不知道。”

  “那我教你画自行车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那自行车是什么?”

  夏沐低着头“那个啊……”

  “嗨呀!夏沐啊。”李书记豁朗的招呼声打断了二人。双方都停下了脚步。

  “你现在可是我们村的好青年,好标兵啊。”

  “不敢,不敢,没有书记您安排,我现在还是个干农活的。”

  “呼,要搞生产才能吃饱饭,但是未来还是要靠你,你们青年才是接班人。只有深入到群众的工作中去磨炼品格,才能确保我们的事业不变质。”

  “所以书记你是特意让我先去大队上干,再叫我去当教书先生吗?”

  “是,那你现在懂了吗?”

  “我从小就懂。我是农民的儿子,插秧、割草、打谷,放牛,放鸭,喂鱼我从小就干。去城里读书后我还手痒痒呢。”

  “知道就好,安排这些就是让你记住你的性质,你可要保持好啊!”

  “叔,那我们走了啊。”

  “嗯。”夏沐高大的身子在地面上投下轮廓分明的影子,抖动着向前跑去,超出了脚踝,跑到人前,一直消失在路尽头。有鬼?还是我白花眼了?李书记摘下方边镜框,擦拭镜片后再看去,影子又安分守己的跟在背后。神情恍惚,一定是热晕头了,回去得打盆井水冲凉。

  “看看这是什么?”夏沐右手从军绿色的帆布包里掏拣出一张硬卡片,转到左手后递给夏河。

  “哎?这两个大圆圈的东西是什么?没见过。”

  “这个是轮胎,这个叫单车,也叫自行车,那个是龙头,那是脚踏板,单车,懂了吗?”夏河顺着哥哥食指的移动,逐一辨认出轮胎的对应物是那两个圆圈,龙头是那弯折的铁管,踏板就是像鸭蹼。

  “这是城里同学家的,我只骑过一次,差点摔下伤来了。”给我这张照片是对我的遗憾进行补偿吗?少强?年轻气盛戴着红领巾的少年蹬上比自己大一圈的单车,摇摇晃晃的骑上街道,在g角处猛然失去平衡。肯定也摔过几次,这顽强的小强!

  “它还可以骑上去吗?会像马一样跑吗?”兴奋的眼神盯着夏沐的眼睛。疑问在渴求回答。求知的原动力。

  “那当然,不过我也不知道是马跑的快还是单车跑的快。应该是单车吧?对,单车。”

  “还有啊,单车不是牛,也不是马,单车就是单车……”

   田间挤满杂草的小径只有中间显露着任人践踏的黄泥土,灰头土脸的。农人的居所散落在小径分岔的尽头,都是一样的坯墙灰瓦。若是外人来到,没有乡民带路,根本认不出分岔的小径有何区别。或许从高空看下去,整个历史的基底都是泥土。一高一矮的影子与小径平行、前进、重叠、遮敝、落在水稻田上,盖住一片青绿的禾苗。水田上几位汗衫卷裤的农民还在弯腰除草,佝偻着腰肢伸出手潜入水下,钻进灰白黏软的泥土里往上一提,整个分蘖处的水面就翻涌起浑浊的泥水,右手握住稻杆,左手哗嚓一下,金黄的稻子就成堆的倒下去,遗下几粒麦穗掉进j裂的夹缝里自由生长,到了来年又像杂草一样除去。一旁的孩子负责把稻杆抱到空旷的田埂上堆成小山。夏河的手臂上、小腿上都留下了发丝般的划痕,渗出的血迹和着暑气一块煎烧出火红的小脸蛋。不时出现的飞虫总在小腿上、手腕上爬来爬去。烦闷的暑气,焦急的收割,等待一场暴雨。还没有结束吗?已经不想搬啦,好热,渴死啦!今天为什么不上课呢?去河边打水仗……

  “嘿,夏河!我就知道你躲这树下偷懒。”

  “没有!我搬了好多了,这里离的近,过来凉快。你不想去河边吗?”

  “从这边小路下去就是小河。”树荫的下方,一条石板阶梯通向小河,岸边几块平滑的洗衣石静静的注视着他们。母亲不在那里,也不在田上。去那了呢?

  “我不下去。一会儿要是发现了,我爸可要打我屁股了。”

  “哼,你不下去,我下去!”

  “你下去吧!下去了我就去告……啊?夏沐哥哥,夏河欺负我。”炯炯发亮的眼神和恰到好处的哭腔缠住了绿军装的男人。夏沐跨过道旁,踩着野草走进了树荫里。

  “哥!你这是要去那?”

  “没什么,出去一趟。怎么?又欺负龟帽儿了?”龟帽儿杂乱的头发盖过了脖颈,他一低头,便正好遮住了眼睛,让夏河看不清他的情绪。

  “哪有欺负他,不过是叫他一块去玩水啊。”

  “嗨,我还不懂你俩。下去玩会吧,凉快的很,玩着就不闹别扭了。”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达成一致。

  “哥,你也一起嘛。”

  “不了,我还要出去呢。”土坯的墙面上挂着绿色的帆布包,粗糙的木床上摊着暗黄粗糙的竹席,茫然的孩子站在哪里哭个不停,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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