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一《乞援人》

教宫前院平台

 

传报人自教宫外的平台俯视而下，与乞援人们对立。

 

传报人：传主教意——人民们，教众们，今天是我们伟大的神的诞辰，是我们纪念神的节日，我们感谢神所赐予我们一切福祉和权力，自由与幸福。人民们，古卡德摩斯的现代子孙，古腓尼基的精神传承，你们何故身居于此！

 

乞援人之一：主啊，我向您献上香火，献上我们的膜拜，献上我们的信仰。

 

乞援人之二：我们从求生的歌声中来，身后是痛苦的呻吟。

 

乞援人之三：四十七年，我年事已高，理应替这些孩子们说话，但前些日子我家里遭的那些不幸，已使我支离破碎，我失去了力气，不知如何向您祈求。

 

乞援人之一：主啊，你曾经来到这里，挽救我们于那血红的浪潮中，从那坎坷的颠簸中，使我们远离异教徒的剥削，避免那残酷的压迫，

 

乞援人之二：我们听从你的授意，不再夜晚出门，免得黑暗的侵蚀，我们在和平年间的富裕，用以作为供奉神的祭品。但现在和平年代已远去，我们忍受了，但那不安的动荡已要撕毁我们的城邦，踏碎我们的家园。

 

乞援人之三：七年，我那可怜的孙儿还不知什么是神，是他愚蠢，未见过神对我们的解放。他对那黑夜着迷，执意于他的那些秽声的呼唤。不，是我愚蠢，传教太过轻浮，我让他见过主的光辉，愚蠢让我以为这便够了。他潜入那黑夜中不再回来。我该祈求什么，这不是我那可怜的孙儿的劫难，是对我这老人家的愚蠢的惩罚。

 

乞援人之一：主啊，我和这些孩子，和这些老人家，并不是把你当做天神，才在这祭坛跪拜。我们当你是天灾和祸患的救星，当你是苦难和邪恶的对头。过去你并没有听我们呼唤过，乞求过，也没有向人打听。人人都说，并且相信，是你天神的全知决定救助我们。现在我们在此呼唤，请你帮助我们。你应当去我们的城邦里看看，听听那求生的歌声，听听那痛苦的呻吟。

 

乞援人之二：田间的麦穗只剩下秸秆，牧场上的牛不翼而飞，带火的瘟神降临在凡人的家里，妇人不愿孩子出生最终难产，家园变成了荒地，冥土充满了悲怆和哭泣。最高贵的主啊，请拯救我们的城邦。

 

乞援人之三：全能的主上，我们请求你，或是靠天神的神力，或是指点凡人的道路，为我们找出一条生路。我已是老东西，我那不幸已经没有所谓，请你拯救我们的城邦，拯救你的子民。

 

传报人：传主教意——传神谕——你们的来意我已知悉，你们的疾苦我已了解，你们每个人的悲哀我已听到。你们中的一人将前往福玻斯的皮托庙上去求问，怎样的道路将拯救你们的城邦。

传主教意——人民们，教众们，今天是我们伟大的神的诞辰，是我们纪念神的节日，我们感谢神所赐予我们一切福祉和权力，自由与幸福。人民们，苦难是一时的，不要放弃，前往福玻斯的皮托庙，这是伟大的神的授意。今天是我们伟大的神的诞辰，是我们纪念神的节日，我们应当感谢神所赐予我们一切福祉和权力，自由与幸福。暂时放下你们的乞援，在这个神圣的日子里。

 

传报人自教宫外的平台俯视而下，乞援人们跪伏离去。

 

节二《宁芙之言》

 

薇涅尔乘着夜色，高塔的风和宁芙的窃语一并擦过她耳边。

加尔福的盛大集会。

巴尔卡夫的祸事。

乌撒的复仇。

女神们的争端。

塔尔罗斯国王的祭祀。

伟大先知的谏言。

“你说可笑不。”一个宁芙说。

“你指什么。”另一个宁芙说。

“祭祀用的干珠。”一个宁芙说。

“小声一点！”另一个宁芙说。

 

薇涅尔的人生不乏被宁芙的留言驱使的行径，她蹭穿梭在审判之地，窥视真理的卷章，盗取星光的本质，占有神兽的毛发。这些行径，有的使她负有盛名，有的使他劣迹斑斑。

 

纵然受过繁多的教诲，薇涅尔明了同时具备胆识和智慧才是成功的基础，也明白两者若缺其一，通常就会落得不幸。但她也自发得相信，要是同时具备两者，其一便不值一提。

 

跃下高塔，经过一座座神宫，踩过云的间隙，越过天河的尽头。

在踏入斯提克斯的河水后，她才察觉到自己的步伐变得沉重拘泥，而那心想事成的预感仿佛如风一般消散。

 

她穿过无穷的黑地，看到国王的权杖插在狱央的炉心。

那气息如果称之为权力，如同旺盛的枝条蔓延开来，遮蔽了耳目。

如同暗红的潮汐，一把将她拉拽，又一把将她推开。

 

她那果敢的好奇及自信的缜密此刻化作包含喜悦的勇气趋势着她前进。

 

节三《牧羊人》

 

教宫前院平台

 

传报人自教宫外的平台俯视而下，与乞援人们对立。

 

乞援人之一：主啊，我应当行驶凡人的职责，奉行神的旨意。但我实在太过焦心，我计算着日程，这已经是前往福玻斯的皮托庙的第三个人了。他们耽搁得太久，早超过适当的日期了，我不知他们在做什么。主啊，我对您发誓，若是能过获得半点天神的指引，若不是完全按照天神的启示行事，那就是我作为凡人的失德，就是我该下地狱的罪证。

 

乞援人之二：聆听神的旨意，但是好像一切没有好转。年长的乞援人去了，两天也没有回来，年轻的牧羊人去了，两天都没有回来，这次中年的商贩让他那饥瘦的骡子载他去了，四天依旧没有回来。我是流过多少眼泪，细细思量，最后也只是本来是打算下一个前去寻找神迹。我们前来这里，不是质疑神的旨意。主啊，你曾经凭你的好意为我们造福，如今也这样做吧。这篇国土即将落入深渊，荒郊哪还有什么虔诚的信徒。为了我们这些凡人也好，为了你的香火也好，为我们造福吧，终结者荒诞的恐怖吧。

 

传报人离开平台，向教宫内走去。

 

乞援人们窃窃私语，一种被抛弃的氛围弥漫开来，他们接近教宫，登上神圣的平台。

 

传教人从教工内重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牧羊人。

 

传报人：传主教意——人们，可怜的孩儿们，我不是不知道你们的来意，我了解大家的疾苦，可你们虽然痛苦，但我的痛苦远远超过你们大家。神的旨意难以琢磨，但还是有人经过千难万险求得了神的旨意。

 

牧羊人：各位乞援人，我已经在福玻斯的皮托庙聆听了神的声音。

 

乞援人之一：我的兄弟，我的同胞，我的激动难以平静，我猜你一定有了好消息，而我们现在立刻可以知道。

 

牧羊人上前一步，越过传报人，来到乞援人们面前。

 

牧羊人：好消息！我的兄弟，我的同胞，我会立刻跟你们分享。一切难堪的事，神向我们保证，只要向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就会有好的结果。

 

乞援人之二：那我们该当如何，你的传达既没有让我们安心，也没有让我们恐慌。神的声音原本就是如此，我的兄弟，我的同胞，那我们具体该如何做呢！神的智慧晦涩难懂，彻悟的道途于凡人又艰深而昏暗，神的意志往往难以令人领悟，但即使在厄运的茫茫昏暗里，它也常照亮凡人的心。

 

牧羊人：我的同胞，我虽然告诉你一个清晰的答案，但神确实言尽于此，以我的智慧，当然和你一样懵懂无知，我想凡人定是难以践行神的指引。但神既然向我们保证，那我相信一切都会有所转机。

 

乞援人之四：我的牧羊人兄弟，我太想相信了，一切都会归于正道，要不然你也不会安然地戴上那满是果实的桂冠。我想，那载歌载舞的盛典已近在咫尺，我们眼下只消放宽心，回到家里沐浴更衣，安心等待平安钟声香气。到了夜晚，就该燃气盛大的篝火，宰杀肥美的羔羊，到了尾声，我们应该向旁人伸出手，相伴入眠，忘却过去的苦难，忘却同胞的不幸。我真想相信你，那种幸福的喜悦几乎已经要被我感受到了，好像那真的就要发生一样。但看看身后，在我们的城邦里，此刻有那奔跑着的诡秘恐怖。

 

牧羊人：我的同胞，这果实的桂冠乃是教皇的善意，表彰我求得神谕归来，那神谕晦涩难懂，他赞扬了我立刻前来教会寻求帮助的判断。

 

乞援人之一：教皇大人通达神性，他一定能通解神谕背后的真谛。牧羊人兄弟，快引我们至教皇前，让他那圣洁的智慧为我们指点道路。

 

十几个乞援人一拥而上，牧羊人无言再辩，他望向传教人，却见传教人背身不言，好像仍他们的行径发生一般。

 

节四《障象变》

 

神的陨落离不开宁芙的流言。

被困于深红的障象，薇涅尔才领悟出这般道理。唯有那些未闻的传说，才能激起神的好奇。

此刻，薇涅尔无法动弹，只能透过障象依稀看到远处高大的身影。周围围坐的犄角让她想象出一片猩红的嗔态，远处传来威压的钟声。

较之恐惧，她更觉懵懂，她的记忆像是被撇去一块般，从目睹权力潮汐至此的事情一概不知。此刻的境况让她想起那些传说的历险，不得不怀念高塔温房中的软床。高居神位，神明事事容易。而现在，薇涅尔只觉得自己不过凡人脚底的碎石。

 

“年轻的异端”

远处高大的身影起身，震耳的声音让周遭的一切万籁寂静。薇涅尔想这声音的主人多半就是国王。

“帕里斯仲裁之笔，西卜林卷，满珠粉末，忒提丝星光凝露，海德伦羊毛，汝之体内满是不邪之物，若不是那一缕萨麦尔黑烟，恐怕等待你的就是永世囚禁，而非一场公正的审判。异端，你可以为自己辩驳，但请记住，我们的城邦不喜欢絮叨不朽。”

 

国王话闭，好像是留给薇涅尔一个话端。

但她并没有开口的欲望，反倒是眼前的场面让她觉得妙趣横生，新颖剔透。若是抛开此刻的困境，不失为一种介于严肃与轻松之间，对精神休憩的巨大放松。她闭紧双眼，绷紧尾巴，轻舔嘴唇，一种险境中诞生的振奋令她内心舒畅。她不由得期待障象背后是否有令人惊叹的演出，盛大的祭祀又起于什么由头。

 

“既然汝无话可说，那么一如往常，异端自踏入斯提克斯后的记忆已被剥夺，自障象中，汝可回顾汝之一生。而吾之审判，即是半刻钟内汝可否预测自己的罪行。若所答皆非，则困汝直至永世。”

 

随后，障象映红的薇涅尔的双眼，她的心智此刻一头扎进的过去的回忆。

她看见自己曾帮助凡人，却不拯救，曾凭喜好略去奇珍，但也给予补偿。

她看见曾经被劝解神如何该树立其自己的信徒，她又反驳通过全知而获得的崇拜多么无聊透顶。

她看见戴着串珠的年轻女人被高大的男人拯救，看见他们因身份隔阂以及手中襁褓的未来陷入无尽的争吵。

她看见那些宁芙令自己着魔的流言，直至她踏足三界，如今落入险境。

世界在膨胀，身居其中则不朽。

对丰富生活失去兴趣对薇涅尔而言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而她显然也不会将脱困的希望希冀于对自己的预测，凭她过去好坏参半的行事风格，她很难轻易下一个判断。

薇涅尔在心中盘算中，在半刻钟到来之际，她在心中默念。

“我希望日神的飞马此刻为我驰骋。”

随后，她散播包含愤怒的黑烟，伸出獠牙和尖爪，撕扯束缚自己的障象。一系列毫无保证的微小尝试，但却一一成功。

在嗔态的一片哗然中，薇涅尔雀跃地登上轻车，她看向远处的国王，威严的沉默却令她不解。

马靳的载重与往日不同，飞马胡乱奔袭，踹开了原本的轨道，载着薇涅尔去往未知。

 

节五《乌撒之猫》

 

教廷边门

 

教皇于教宗御座上正襟危坐。乞援人在廷中互相搀扶，满身血迹。教军执长枪围对乞援人。

 

乞援人之二：我年轻的同胞，我宁可你是死在那灾难之中，在那饥荒之中，也不愿你见到这信仰崩溃的时刻。我们真诚地信仰，虔诚的供奉，竟成了教皇口中神要责罚的对象，要我们用生命血祭于此。

 

传教人：你们应从主之号召。主若满意，灾难便会退去，幸福就会重返人间。

“愿从乞援人嘴里，

发出的虔诚祈求，

被我主听闻。

愿毁灭人类的瘟疫，

从这个城邦中离去。

愿这片土地，

远离动乱纷争的诅咒。

以青春之花的枯萎，

以年迈长者的绝望，

以生灵自愿的血祭。

我们供奉您，

伟大的，

善战的，

嗜好杀戮的，

阿瑞斯！

请保佑凡人！”

 

乞援人哀叫着，教军的长枪带出温热的血液，传教人咏唱中，教皇俯瞰着一切。

 

而随后状况突发。

伴随着长啸，无从驾驭的飞马急冲而下，撞毁教廷的顶部。一声巨响中，满身是血的女子从轻车中失去重心，急速坠落在教廷中，将教皇的教宗御座撞得支离破碎。

她身上原本的障象血污，此刻混上倒霉教皇的血液，让一旁的传教人在她开口之前就吓疯过去。

为你而起身，拍了拍飞马，飞马便在又一声长啸中飞离。

她此刻已全知此处发生的事情。明了这教廷如何愚弄人民，如何执行这血祭已讨好神明。

薇涅尔看向教廷中央此刻已经停滞的屠杀。

“称之为决斗，有失公允、优雅和理性。”她呢喃道。随后她挥手，教军手中的长枪和身上染血的铠甲化为尘土。

乞援人见状好像着了魔般拥有了力气，他们捡起地上的，由教廷屋顶化作的碎石，将自己那可怜的，被背叛的信仰化作的怒火，全数倾斜了出去。

教军接连倒下，乞援人满身血污，转向同样满身血污的薇涅尔，以前所未有的虔诚跪拜。

 

 

乞援人之二：神明背叛我们的信仰。

乞援人之五：恶魔拯救我们的性命。

乞援人之八：神要以我们的性命血祭。

乞援人之十：恶魔却要我们保住性命。

乞援人之二：我们就不再信仰神。

乞援人之五：我们就听从恶魔。

乞援人之八：我们杀了他的教徒。

乞援人之十：乌撒之猫。

乞援人之二：乌撒之猫！

乞援人之五：乌撒之猫！

乞援人之八：乌撒之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