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中自有人生的答案

一段旅程总会有目的地，一次上路也总会有上路的动机，公路电影将道路作为人生历程的隐喻和象征，主人公们往往因为某些原因要展开一段公路旅行，借由影像纪录下主人公在一路的旅途中遇见的各种各样的风景以及形形色色的人物，在与之交锋的过程中产生一系列的戏剧冲突，完成自己或多或少的成长：或是与他人的心灵交流，或是对生命的体验，亦或是对人生意义的领悟。公路电影源自美国好莱坞，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美国的汽车工业迅速发展，然而，在美国经济迅速发展的背后，虚荣风气和压抑的情绪不断在人群中滋生和蔓延，尤以当时的年轻人群体得以突出，一群名为“嬉皮士”的年轻人群体，他们用一种异于主流社会的生活方式，来表达着他们对当时社会的不满和叛逆，他们渴望逃离现实社会，同时也希望走向自由和理性。在电影行业，丹尼斯·霍珀带着他的《逍遥骑士》，拉开了公路电影的序幕。

在公路电影中，所有主人公们都是带着他们的目的开始一段旅途，有的目的很明确，例如影片《阳光小美女》中，全家陪同女主角奥丽芙前往加利福尼亚参加“阳光小美女”选美比赛；《绿皮书》中意大利裔司机托尼负责搭载黑人钢琴家唐前往南方巡演；中国的公路片《落叶归根》中，老赵为了安葬他已逝的工友，一路跋山涉水地将自己的工友“运”回家乡，但是在有些公路电影中，主人公们上路的动机则不那么明确，甚至是逃亡式的，《末路狂花》中的路易斯和赛尔玛本来是以旅行的目的上路，不料却发生了意外事件，这段旅途却成为了一条犯罪后的逃亡之路；《雌雄大盗》中的邦尼和克莱德一路抢劫、一路躲避通缉；《完美的世界》中的逃犯布奇拐走小男孩菲利普做人质，却开始了温情的逃亡旅程。

除此之外，主人公在旅途中遇见的人或者事，往往都是使得主人公人物性格或者思维模式发生转变的重要部分，不仅会遇到善良的人帮助主人公的旅途更加顺利，同时也能够帮助主人公成长，还会遇到坏人成为主人公的种种阻碍，这种大相径庭的配角人设对比，在张杨执导的《落叶归根》中表达到了极致，赵本山饰演的老赵要将自己去世的工友带回家乡安葬，两人上路之前，老赵将工友伪造成了喝醉酒而沉睡的酒鬼，以避开他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在一路颠沛流离的路途中，他们遇到了各种各样性格鲜明的人物，有郭德纲饰演的有情有义的劫匪，劫财之后将全年人钱财给了老赵，但是老赵却在劫匪走之后，他因为暴露了工友已去世的秘密被全车人赶下了车；在和众多司机挤在同样一个旅店的过程中，老赵的钱财不翼而飞但又不得不咽下这件事情，刀子嘴豆腐心的卡车司机因同情老赵两人，约定将两人带至分叉路口，但又因老赵一段歌曲，激起了司机的伤心往事；老赵被一路的白眼和欺辱所累，也无力将工友带回老家，想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却被善良好心的养蜂人一家所救，被养蜂人一家中的女人乐观积极的情绪所感染，重新拾起信心上路；在饥饿难耐的时候混入了丧葬队伍，在众人哭丧的时段，老赵将自己这一路的心酸和难受全部诉于眼泪之中；在救助站认识了宋丹丹饰演的中年妇女，两人同病相怜又惺惺相惜，到最后这段缘分却又隐于尘烟；最终被人民警察所出手相救带回家乡，但是戏剧性的情节却再次上演，家乡却成为了废墟，全家已经居家搬迁到了湖北宜昌，老赵一直想将工友送回家乡，将工友落叶归根，但最终却成了泡影，老赵在这一路上看尽了中国社会形形色色的人，道尽了每个个体的艰辛和不易。

与《落叶归根》的悲情底色完全不同的另一部公路片《心花路放》，出自宁浩导演之手，影片讲述了耿浩婚姻失意后，陷入难以自拔的痛苦中，好兄弟郝义为了帮他摆脱婚姻阴影，带他踏上了前往云南大理的猎艳之旅，在这一路向南方开的旅途中，两人遇到了不同的女生，每一位女生都不断地帮耿浩摆脱失败的情感历程，周冬雨饰演的杀马特让耿浩明白了感情不像他想的那么单纯和简单；张俪饰演的神秘女郎让耿浩明白了原来自己也会爱上别人，自己的感情并非如此独一无二，耿浩也因此不断地重新梳理了自己的爱情过程，由此正视了自己的内心，重新拾起了当时还有梦想的自己。这部喜剧公路片最令人惊喜的莫过于打破了常规的线性叙事，将这段情感历程的主人公康小雨和耿浩的两条线索交织叙事，打破了观众的预期，一步一步地将观众带入康小雨和耿浩的大理相遇起点，观众以为是耿浩摆脱失婚的阴影，重新遇见了爱情，结果确实将这段感情重新梳理，耿浩也由此彻底放下这段感情，走入新的人生，这段旅程与其说是耿浩的大理艳遇之旅，不如说是耿浩自己重新鼓起勇气正视自己内心的旅程。

我们不由得在众多公路电影中发现了中国景观的魅力，中国土地的宽厚非常适合公路电影的故事背景，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造就出各种各样的风景，不同的乡土人情又造就出不同的旅途风景，各家的悲欢离合又能谱写出跌宕起伏的乐章。在影片中主人公们往往追寻的都是自己内心的充足，《心花路放》里耿浩一路上结识了很多女生，在与其交往的过程中，也逐渐地去正视自己的感情，寻回了自己。《落叶归根》里老赵追寻的是自己对工友的承诺：希望他落叶归根，我们很难讲清埋藏在中国人骨血里“根”的概念，人到死都要抵达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故乡，家乡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背负了一个人漫长而深沉的全部寄托，得益于老赵的坚韧，工友没有被抛弃，不论境遇如何，老赵也执拗的坚守着承诺，那些旅途中各式各样的人生，便宛如画卷浮现在眼前，我们能够切实的体会到老赵的那份委屈隐忍、稳重如山，甚至是那些啼笑皆非的小小私心，老赵都将一切苦痛折磨隐于脚下，影像也纪录着他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无论是耿浩还是老赵，他们都有一段不得不出发的旅途，他们也在自己的不同旅途中，寻回了自己的本心，实现了自己最初的承诺，这也是公路电影的魅力所在，也是在这趟旅途中，主人公往往摒除杂念，正视自己的内心，这也是公路电影的魅力之处，因为你一旦踏上旅程，旅程自会告诉你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