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埃小姐的日记簿-21-十一月八日（之四）

凯丽小姐那看向远处的空洞目光中，第一次闪出了光芒

因为，在那逢魔之时的夕阳之下，天与地的交界之处，一个身影正由地平线起渐渐浮现

“她才是……值得你们这样称赞的人。而我，只是个犯了错又不敢面对的家伙而已”

她是……

“凯丽……小姐”

她是，那经由创伤后才被创造……但对我来说，却是与我相识，相知，与我一同经历了那么多事，也是为她我才来到这里的……

……真真正正的，凯丽小姐

虽然共处于一个身体中，但是在那件事发生，她们的其中一位被创造出来，另一位躲到了记忆深处之后，她们之间，似乎从未有过接触或了解，仅仅只是共享着那一潭记忆而已。此刻，她们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彼此——

“我该，怎么称呼你好呢……”

“叫我凯丽就好”

“……”

听见来者的回答，方才说话的凯丽小姐微微一愣，随后竟忽地轻笑了一声，说道：

“才不是呢，你才不是凯丽呢。真正的凯丽是我才对，让你用着我的名字，背负着我的过去生活了这么久实在是太抱歉了，对吗——”

“……对吗，莉莉斯？”

莉莉斯……？

听见这个名字，我忽然间猛地一愣神，随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向着身后那村民的人群扫视而去，果然没能在其中找到莉莉斯小姐。怎么会，就算莉莉斯小姐的身份有些特殊，但无论如何，她也是被凯丽小姐所混入灵魂之中的一员，为什么，她没出现在这里，还有，那个凯丽小姐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啊……”

面对着这几乎算得上是荒唐的称呼，凯丽小姐却没有任何想要反驳的意思，只是抬起目光，直视着前方那与自己有着完全相同模样的人

随后，她竟微微地，点了点头

“也就只有你，才会这么叫我了……”

“……凯丽”

……？！

忽如其来的现实令我几乎说不出话，嘴巴如同上岸的鱼一般一下又一下地翕动或者说是颤抖着，心里的疑惑几乎要将我充满，冲破，但却没有任何一个能被组织成语言从我的口中说出

“凯丽，小姐……”

“不，还是叫我莉莉斯好了。虽然对若埃你来说有点陌生，但许久没被这样称呼，感觉还挺怀念的”

“……”

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我相信，但我抬起头，望向那要求我称她为莉莉斯的凯丽小姐时的表情，一定是几乎要哭出来似的

“好了好了，别哭哦，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你要继续叫我凯丽也没问题啦，又不会少你吃的，只是当着她本人的面，听着有点奇怪而已——”

“可是，可是——”

本想使劲眨巴几下眼睛，看清面前那凯丽小姐的模样，但一闭眼，泪水便被毫不留情地挤了出来

“可是，凯丽小姐你，永远也变不回去了，永远永远都只能在这离……为什么，为什么要要就这样把自己的全部都放弃掉？！至少……至少等我赶得上的时候再做，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一定——至少，让我试试看，让我试试看，试试看……”

简直像是小孩子哭闹一般，说到最后，我甚至都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用脸颊紧贴着凯丽小姐的手臂——这是，我第一次在这种事情面前感受到无能为力，而代价则是，那我熟悉的，被我喜欢着的，也曾帮助过我的凯丽小姐的……生命

“也没办法哦，若埃”凯丽小姐……或者说莉莉斯小姐，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脑袋，有节律地用手掌轻轻拍打着我的背脊，让几乎喘不过气来了的我终于停止了抽噎，同时缓慢而又轻飘飘地说道：

“答应别人的事情，就要好好完成才对，特别是那种时候，面对着那副模样的凯丽……在挚友面前，这么一个小小的承诺，又算得上是什么呢？现在这样，也算是承诺的一部分哦，不用担心，若埃。再无聊的话，你可以找我留存着的另一个小时候的我玩，我看那时候你们还聊的挺开心的嘛。不用担心我，真的，没关系的……”

“……”

什么回应的话都说不出，我能做的，只有将自己的身子再向莉莉斯小姐的臂弯深处挪了一些，填满了她的整个怀抱

“谢谢你……”

“你永远是我的……凯丽小姐……”

“……”

“感觉，还好吗？”

身后，传来了那凯丽小姐的声音

猛地背过身去，方才所听到的一切，让我本能地想呵斥这将所有重担都交给他人的凯丽小姐，却未曾想到我回头后所看见的，却是凯丽小姐，那张已然满是泪痕的面孔

“那么，终于，该进入正题了”

又是一滴泪珠，顺着鼻翼一路滑下，最终滴入了身下的土地之中

“我，真正的凯丽，这一次是来……”

“……和你们，道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