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妖司15
近千米高的擎天大厦是京城标志性建筑，也是大明集团所在。朱厚照忙完工作乘坐专用电梯直达顶层豪宅，不同于别的富豪拥有各种别墅，他喜欢俯瞰众生的感觉，因此顶上三层共计五万平米的空间应有尽有富丽堂皇。
“boss！”
朱厚照脱下西服递给助理，随意挥了挥手，所有人悄无声息退下，只留下管家。他边往卧室走边问：“小夜今天怎么样？”
“夜少今早起来仍然在落地窗前站着俯瞰，精神比前段时间好了不少，中午还多吃了一碗燕窝。”
朱厚照点点头，管家微微躬身退下。他推开面前厚重的门，占据整个视线的玻璃幕墙前站着一个修长的白色身影，听到声音转身，现出精雕细琢的完美面孔，漆黑瞳孔中光影交错，最后归于混沌，脸上带着纯真笑意：“照哥。”
朱厚照随手去过一件外套替他披上：“怎么又站在这里？”
“我喜欢俯瞰众生的感觉，这些来去匆匆的人渺小得像蝼蚁。”
朱厚照眼皮一跳，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一手带大的青年。他自幼失恃失怙，严守和父母的约定躲躲藏藏生存，那个战乱的年代成了他最大的遮掩。直到有一天他捡到一个周身萦绕浓稠黑雾的兔妖婴儿，因龙血对恶气的天然感应，朱厚照知道这婴儿不对劲，可被弱小稚嫩的小手握住手指的那刻，便再也甩不开。看着漆黑如幽夜的眸子，朱厚照为他取名小夜，从此，开始了两个人的颠沛流离。
随着年龄增长，朱厚照慢慢学会吸取小夜身上的黑雾以自身血脉净化，可也发现他的智商永远停在了十岁。生带恶气的孩子有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残忍，对外物没有丝毫怜悯，一次偶然，朱厚照发现他吸食自己的鲜血能压抑住与生俱来的暴戾，便以此为饵，耗费数十年教化让他学会控制自己不再随意伤人。恰逢新时代来临，再也没有肆意屠杀的罪恶，朱厚照毅然入世，用十几年时间打造出自己的经济帝国。
而就在几个月前，小夜突然晕倒，醒来后喜欢站在玻璃幕墙前俯瞰大地自言自语，问他却一脸茫然，甚至不知道说过话。之后，他的智商一点点回笼，情商却毫无进展，对朱厚照以外的人或物仍然视之无物。朱厚照用法术试探一无所获，只能加强安防。他隐隐有种预感，山雨欲来……
傅红雪收刀回鞘，缓步走到累瘫在地的罗浮生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声音清冷如常，话却扎人得紧：“浮生，我发现你最近变笨了，难道是因为沈巍帮你做了太多事，导致你懒惰退化到脑子都不够用了？”
罗浮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想要争辩又着实理亏，只能虚张声势喘着气嚷嚷：“傅红雪，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吧？敢和生哥哔哔。”
傅红雪抱刀而立，满目鄙视：“无谢说得对，你我兄弟一场，天差地别，你，差远了。”
罗浮生还想回嘴，却突然从傅红雪暗藏的嘚瑟中悟了，在感情一事上，自己确实差得远，人家绝魂不全还能美人在怀日日卿卿我我，反观自己，美人都不搭理，简直不要太惨。气势渐渐弱下去，嘀咕道：“谁像你一样就会死缠烂打。”
傅红雪挑眉：“哦，这么说，你承认喜欢沈巍了？”
罗浮生有些烦躁的狠狠搓了一把脸：“好歹被迫跟着你和澜澜看了几年乱七八糟的书，刚又被揍了一顿，傻子都悟透了。”
傅红雪这才“纡尊降贵”坐在他身旁，好半晌悠悠开口：“浮生，你比我幸运。像我这种对感情无知无觉只凭一股本能拼命逐光的，你知道我有多恐惧吗？”
罗浮生沉默下来，傅红雪自顾自低声道：“无谢怎么想？他怎么看我？他会不会不理我躲我？如果他一直不回应我该怎么办？浮生，我一开始就切断了所有退路，甚至卑鄙到不去想他是不是曾经心有所爱？等他想起来又会怎么样？我会不会成为他的为难？有时候我在想，我失忆前是不是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人……”
“不是！”罗浮生转身抱住傅红雪，眼眶微红，胸口堵得慌：“你绝对不是坏人！你只是逐光而已！我只顾羡慕你的一往无前，却忽略了你的感受，是个失败的兄弟！”
傅红雪微笑着拍拍他的后背：“所幸，我抓住了无谢，而你，只差一个主动。”
罗浮生松开他，热血冷却后只剩懊恼：“我昨天说错话了。”
傅红雪听完后续，紧了紧拳头，努力说服自己：这是自家兄弟！再蠢也是！一起看的书不少，怎么就没学到一星半点？他强忍住想打人的冲动，竭力保持微笑：“那你还在磨蹭什么？赶紧补救。”
罗浮生垂头丧气：“没用，你也看到了，他都不理我。”
话刚说完就被大力拍在肩膀，疼得龇牙咧嘴，眼前是傅红雪放大的没有表情的脸，莫名透出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跟！我！走！”
灯光昏暗的房间，阴风阵阵，吹得墙上的影子摇摆不定，花无谢啪的一声，把散发着荧光的木牌拍在桌上，吓得罗浮生一抖。定睛看去，上面印着花里胡哨的图案，正中几个诡异大字异常醒目：菁华浮梦。下面又刻了两个小字“龙城”。
他瞪大眼睛：“妖市怎么开了？不是五年一度吗？”
所谓妖市，是妖族五年一度的盛会，届时十五日。里面热闹非凡，稀奇古怪的东西层出不穷，不分人类、妖族，只要拿到通行证“菁华浮梦”就可以前往。百年前因两族争斗断了来往，二十年前在兽、羽、水三族大妖的主持下再度开启。罗浮生算了算，这还没到五年，怎么又开了？
花无谢恨铁不成钢的戳他脑门心：“你管它为什么？这是龙城入口的通行证，半个月后开启，赶紧去约沈巍！”
约会？罗浮生眼睛一亮，抢过牌子就跑：“谢了兄弟！”
花无谢看着他跑到门口差点撞上的样子，无奈的按了按眉心：“我真是操不完的老父亲心。”抬眼看到傅红雪一脸的求表扬，默默牵过他的手十指相扣，笑得宠溺：“还是我们红雪省心。”
傅红雪最喜欢这种握法，会让他觉得心意相通亲密无间，更何况是花无谢主动，因此眼睛格外晶亮的盯着。
灼灼目光烫得花无谢有些招架不住，仿佛看到一条无形的大尾巴在拼命的迎风摇摆，心狠狠一颤：“知道了知道了，赏赏赏。你……你把眼睛闭上。”
半晌，“红……红雪……够了，灵气又溢出来了……”
午夜，龙城郊外三十里的巨榕树周围三三两两站着很多人影。当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榕树上空浮现一个气压漩涡，片刻后，漩涡变大，露出一个牌匾，上书“菁华浮梦城”。在场众人身上带着的木牌发出荧光，转瞬消失在原地。
灯火辉煌的街道，摩肩接踵的人群，顶着奇形怪状脑袋的妖物，穿着各个朝代的衣服，仿佛身处古今交错的时空，汇成一片繁华盛景。这里包罗万象，人与妖和谐共处，没人在意你的原形、身份、地位，俨然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
花无谢和傅红雪并肩挤在人群里，经过这些日子的修炼，二人的身形已经初现端倪，肉眼可见模模糊糊的影子，四周的人看到并不惊讶，有些还友好的点头示意。手掌忽然被温热大掌牢牢握住十指紧扣，傅红雪在耳边柔声低喃“当心走散”。
花无谢看着身旁绝美的侧颜一阵恍惚，好像曾经卑微的祈求过能有这普通而平凡的时刻，如今夙愿得偿一般。他弯了弯桃花眼，紧紧回握，肩膀贴着的胸腔传来沉稳有力的跳动，温暖而安心。
罗浮生看着面前亲密的好友，紧张到手心出汗，所有的纠结被温热切断，他怔怔低头，干燥莹润的手掌完美修长。
沈巍红着耳朵，一本正经低语：“小心被挤散。”
“唔，好。”罗浮生漏跳一拍的心脏开始复苏，趋势愈演愈烈，手掌却紧紧相握，再不怕走散。
四人一路说说笑笑走到最热闹的集市，罗浮生和傅红雪眼神一对，各自牵着人分散行动。
花无谢一路兴奋得像个孩子，不时停在摊位前好奇询问，傅红雪默默相随，凡是他多看了一眼的东西就要掏灵石，妖市上流通的要么是奇珍异宝，要么是灵石，软妹币反而是最便宜的货币。
傅红雪无欲无求，以前和罗浮生一起只寻恶妖换灵气，对灵石从来都不放在眼里，难免有些捉襟见肘，来之前沈巍倒是悄悄给了他一大袋灵石，可现在买的是花无谢的东西，他怎么也不愿意用沈巍给的灵石。
花无谢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甜在心头，虽然很享受被傅红雪捧在手里的滋味，却也不舍得他有一丝为难。在傅红雪第三次掏袋子的时候出声阻止：“傻子，哪有你这样的，再多灵石也不够挥霍。这些东西我就是看个热闹，不是非买不可。”
傅红雪抿紧唇，半晌才冒出一句：“可你喜欢。”
花无谢心房酸胀难耐，低声问：“难道我喜欢的都要买下来？”
傅红雪认真想了想，说：“能买下来的尽量买，买不了的再想其他办法。”
花无谢觉得自己的心融化成一滩，拢都拢不起来，这一刻，甚至有种想把傅红雪“就地正法”的冲动！什么带着感情的表白，见鬼去吧！身边这么个能说能撩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还端着可笑的仪式感做什么？
花无谢勾着傅红雪的脖子，拉到面前隐去身形，在无人可见的“众目睽睽”下，在喧闹四起的尘嚣中，吻住搅乱春心的人，含住撩动情潮的舌。
良久，他睁开迷蒙的眼，轻摸傅红雪的脖颈，感受不停上下滑动的喉结，缓解心痒难耐，凑到耳边哑声道：“现在还要和我争吗？”
傅红雪乖乖摇头：“无谢说了算。”
花无谢弯了眉眼，凑过去蹭了蹭：“乖，等回去……”
远远一声凄厉惨叫打断未尽之言，二人同时一凛，转身向声源处飞去。
僻静深巷中倒伏着一具尸首，傅红雪上前仔细查看，捡起通行证递给花无谢，沉声道：“雉精，被震碎心脉而死，一击毙命。最重要的是，妖气没了。”
妖气等同于灵气，是妖力之源，但因族类不同，人、妖之间不能互通，唯有恶妖气是妖王残留，万物可用且能量强于普通妖气，所以当初傅红雪和花无谢所需灵气从恶妖气中转化而来。
恶妖人人可得而诛之，不在约束之内，可地上这个并没有恶妖气。
花无谢深深蹙眉：“四周可有凶手的痕迹？”
傅红雪摇头：“双手指甲缝十分干净，没有搏斗的痕迹，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攻击。”
花无谢思索道：“要么是被偷袭，要么是熟人下手。”
说着便要走过去细看，傅红雪拦住他道：“我来。”
尽管诡云密布，花无谢仍控制不住扬起的唇角，放任傅红雪这种无微不至的宠。
傅红雪到四周细细查看一番后道：“没有藏匿的痕迹，看来是熟人。”
“百年前混战结束后，妖族由兽、羽、水三族统揽各族势力，种族相克时有摩擦。为解决争端，三族族长决定重开菁华浮梦城，一为共商大事，二为促进各族融洽。所制通行证与城中大阵相连，进出的人都有影像收录，死者身份不难核实。”
傅红雪点头：“妖族本就弱肉强食，死一个妖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一次菁华浮梦城不期而开是兽族族长邀羽族族长共聚，却有羽族丧生于此，无论如何，兽族族长都要给羽族一个交代。”
“说得不错。”
远处走来一群人，当中簇拥的两个，紫袍者器宇轩昂龙行虎步，白衫者英姿飒爽玉树临风。
说话的正是前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