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翻译】《盲王的宫廷(The Court of the Blind King)》第8章·下

在本章中,作者曾用giant来形容和指代凋零霸主,但巨人一词与科瑞扎纳垢女皇卡莉温亚的种族gargant有所重合,因此在翻译时进行了一些改动以尽量避免歧义。
他们沿着腐烂潮湿的街道狂奔,琉瑞恩走在前面,沿着他们的来时的足迹向回疾跑,费伦迪尔在后面努力试图跟上队伍,直到奥德里安放慢速度,向这个年老的伊莎兰伸出援手。阿凯兰把老精灵的胳膊架上肩膀时,面容厌恶地皱缩成一团,不过就连他也知道,没有唤潮者他们几乎不可能逃离此地。经过琉瑞恩和他的小队的上一轮扫荡,这条迷宫般的肮脏小巷已不剩几个活口,但即便如此,女皇的号角还是不断地把可怜的家伙们从家中召唤到柯瑞扎的街道上。他们死得迅速而安静,纳玛瑞尔的箭穿过他们的眼球,以太海充斥着他们的口腔,他们发不出声音,只能紧紧抠着身下的污垢无声地溺毙,有时琉瑞恩的匕首还会在他们的喉咙上补上一刀。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够快,也不够安静。第二声号角响起时,琉瑞恩确信它正在逼近。蛆族一定是发现了他们留下的一团团死尸。也许是纳玛瑞尔的箭头。某具尸体引起了怀疑。
当这些精灵到达他们进入时通过的那坨热气腾腾的粪便垛口时,他们已经眼睛发红,关节肿胀,肺部因疾病的发作而鸣喘。
“没时间爬过去了。”琉瑞恩气喘吁吁道。
“我们能挖过去吗?”吉拉尔问。
稍加想象,琉瑞恩的脸顿时血色尽失。
奥德里安拽着费伦迪尔赶上了他们,来到了到了琉瑞恩的身边。“我们都……还在……这里干等什么?”
“放开我,阿凯兰。”费伦迪尔说道。
奥德里安从善如流地放了手,唤潮者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自己的法杖上。他将魔法潮水向自己拉来,长袍在涟漪幻影中翻飞,双眼如被地震扰动的岩坑水洼般起伏。浪潮顺着法杖翻涌上升。琉瑞恩和吉拉尔刚从墙根处退开,唤潮者释放的浪头便击碎了二十英尺宽的一段墙壁。海潮砸下,湿润的泥点粪水飞溅,生着小角和疥壳的变异蠕虫在被唤潮者摧毁的墙壁残留的污泥间扭动溺亡。
奥德里安在他松开法杖骤然跌落时再次扶住了他。
“费伦迪尔!”琉瑞恩喊道。
“我……呃,我觉得他已经死了。”奥德里安迟疑地说道。
“他没死。”吉拉尔说道,对阿凯兰的不屑从她的头盔缝隙间流溢而出,“但魔法的消耗太大了。”
“那我们要怎么离开这儿?”琉瑞恩急切地问道。
一只裹着重甲的靴子嘎吱嘎吱地踩进他们身后冒着热气的秽物之中,除了昏迷不醒的费伦迪尔之外,精灵们都扭头看去。纳玛瑞尔迅速击出两箭,射穿了一个疱疹骑士(pox knight)粗糙的头盔,一支穿过眼罩,另一支插入胶状的格栅。白色的液体从顺着突出的箭杆滴落,但那名战士坚定不移地继续前进,甚至没有对头部所受的近距离冲击产生反应。
“我们可以试试继续跑?”奥德里安说道。
“走。”在琉瑞恩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前,他的地狱剑已经出鞘,插入了那个怪物的胸膛。盔甲沿着金色的利刃崩裂,暴露出的皮肤狰狞地颤动,就像珊瑚虫喷出污水。突如其来的这股恶臭几乎将琉瑞恩击倒。他盯着那个渗出脓汁的疮口,浑身僵硬,而那个裹挟着疫病的战士抓住机会,一头将他撞倒在地。精灵在湿滑的海水和秽物中滑开了十余英尺。
纳玛瑞尔飞身越过敌人,矮下身来,另一支箭随即从凋零霸主(blightking)的腹股沟内穿透而出。
*此处的凋零霸主应对应桌面中的Putrid Blightkings,腐败凋零霸主,并与前文的pox knight为同一事物(我也觉得挺怪的但看下文应该就是这样)虽然名字里有king 但也就是纳垢冠军的级别大概
“保护王子!”她高声呐喊道。
吉拉尔以狂怒的沉默向凋零霸主发起了冲锋,用她的割魂钩击碎了层叠的肉体和霉斑满布的盔甲。高大敌人的扭曲灵魂在攻击下屈伸荡漾,但它本身早已被另一个存在征收,除了最强大的裂魂者以外,没有任何精灵有能力将其占有。琉瑞恩甩掉了颅腔内蔓延的灼热,踉踉跄跄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想紧握长剑,低头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他很快意识到他的地狱剑仍然插在凋零霸主的心脏上。
他如何还能有余力一战?
蛆族战士用斧柄格挡住吉拉尔的战钩,随后抬膝猛地顶向她的胸膛,这一击的力道将裂魂者仰面打翻在地。
琉瑞恩跌跌撞撞地走向奥德里安,后者正要将昏迷的费伦迪尔拖过缺口,他伸手拔出了随从的佩剑。王子疲惫地举剑致意,伴随着憔悴的喘息,他回头冲向了敌人。
凋零霸主在用斧头招架琉瑞恩的进攻时,体内涌出滚滚黄浆。骑士盔甲的链节咯吱作响,松散的肉体像液体般起伏。难抗蛆族战士的怪力,精灵持剑之手顺势卸力。他脚尖旋动,绕开了骑士的手臂,突入心脏的地狱剑的蓝色锆石握把在它背后闪烁着熠熠的光芒。他伸手抓向剑柄。凋零霸主咳呛着发出低沉的笑声,挥斧猛烈还击,毒气从他腔的裂口喷向琉瑞恩的手臂。骑士臃肿的躯体随着这一击旋转,而紧握地狱剑的琉瑞恩也被随之带起,离地的双腿在身后甩动。斧头劈开了他的肩甲,当最终将琉瑞恩和地狱剑终于从它的后心被撕开,甩飞跌翻在满是污垢的地面上时,疱疹骑士发出了愉快而潮湿的喉音。
琉瑞恩跌跌撞撞地后退,防卫性地架起双剑,拥堵着脂肪和黏稠黑浆的动脉从凋零霸主胸部的裂口滚滚溢出,像蛆虫一样在地面上抽搐,准确地朝着琉瑞恩的方向蠕动。他踩在一坨湿软的内脏上,当他抬起脚时,一根卷曲的残留物粘在他的靴子底部。他的脸随之抽动扭曲。
“我的王子!”
纳玛瑞尔抓住了他的双肩,正要把他拖回去。
“去帮吉拉尔,”他说,“她收获的灵魂必须回到艾尔盖恩,否则这一切将全无意义。”
“没有了你这一切也全无意义。”
“我说了,去帮吉拉尔!”
纳马提恼火地嘶了一声,但她还是松开了手,跑向裂魂者的身边。吉拉尔已经重新起身,但也同样被凋零霸主那些蠕动卷曲的内脏所困扰。
“走,”琉瑞恩告诉她,“去海湾找莫萨尔和伊什兰卫队,游回艾尔盖恩。”
“那得花上几个星期。”
“那也比拿我们挣来的灵魂冒险要好。我们会把他们引到海湾的另一头,在那里我们会随机应变的。”
“拉瑞梅会知道你于此地的所作所为的。”
“快走!”
当吉拉尔转身离开,逃进城市的港口时,凋零霸主发出一阵的伴随着口水砸吧的大笑。
浑浊破碎的目光投向琉瑞恩和纳玛瑞尔,“我的女皇知道深谷的海底里有一些东西,而我们——我们少数却永远忠诚的仆从——从未怀疑过她的判断。她的脑中,不断深入的纳垢之腐赋予了她超越凡人的智慧。”当哀歌的第一个肮脏音符从他口中哼出声来,凋零霸主的大斧也随之向琉瑞恩砍去。海灵抬起双剑展开反击,技巧娴熟,美轮美奂,他对自己毫不怀疑,但即便如此也绝无法与疱疹骑士的不懈之力匹敌。
“该走了,"纳玛瑞尔说,她所指的方向,整队的凋零霸主在城市中前进,它们的行军并非阿凯兰浪潮般的冲锋,而像是流动的泥浆,预示着死亡缓慢而必然的到来。她射出一箭,试图减缓他们的速度,然而疱疹骑士的防具和格挡让她的企图落了空。
琉瑞恩开始后退,只是有某种结缔组织蠕动着缠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往回拖向凋零霸主的魔掌中。护腕上的的金属也被腐蚀变黑。
“嚯——嚯,别走,别走,”凋零霸主发出沉重的笑声,“躺下受死吧。”
琉瑞恩纵剑扫过那串软骨,又有一串软骨缠住他的大腿。另一串则缠上了他的腰。接着是他的另一只手腕。他哼了一声,意识到自己被困在原地。
“我羡慕你,”凋零霸主告诉他,“真的。你很快就会领悟有关接纳包涵的伟大真理,我在百年前领悟过的真理。”
粘稠的触手开始把琉瑞恩向内卷进去,就好像纳垢战士想把这个伊顿尼斯王子吸入他的胸膛。
琉瑞恩奋力反抗。
凋零霸主大笑出声。
就在这时,一个影子从后方跃上了它的后背。
随着一声被压抑的低吼——仿佛它自身的战斗怒火都是某种反常的情绪——攻击者向疱疹骑士的后脑勺猛刺过去。泥泞的血浆和黑色的脓液四处喷溅。凋零霸主向后挥斧,但却一击落空。它摇晃了一会儿,依旧顽强地站直了身子,斧头在空中旋转,而那个攻击者已经击穿了它的头骨,开始分割大脑。最终,骑士向后仰倒,它的卷须还在顽强地拖拽着琉瑞恩。他撞倒在战士全副武装的绵软尸体上,一声闷响后,他带着惊恐的神色迅速起身挣脱。
一张熟悉的脸俯视着他。
“莫罗盖?”他惊讶得看向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纳马提在颤抖地包裹着手指的以太海气泡中清理着利刃。
她沉默不答。
“没时间了问这些了,”纳玛瑞尔尖叫道,“快跑!”
只消看一眼凋零霸主们步步紧逼的楔形阵线,琉瑞恩便立刻确定她是对的。她抓住了他的手腕,而琉瑞恩则任由她拖着。
他们再次跑动起来。
被击破的粪墙外直通向俯瞰海滩的崖顶上一片油腻的草地。狂风胡乱撕抓着琉瑞恩的披风,仿佛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婴儿想要紧紧抓住它无法辨认的欲求之物。腐烂海藻的臭味在水面上蒸腾,纳垢的衰败与腐烂之礼甚至超过了海洋的净化能力。奥德里安和费伦迪尔跑在前面,但距离并不算远,阿凯兰正被勉强保有意识的重量所拖累。他们朝着隐藏在海湾几英里外,悬崖峭壁间的滩头前进,那里有纳马提战营和乌瑞尔在等待接应,琉瑞恩本认为的莫罗盖也在那里。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刺客裁缝。她几乎手脚并用,在光秃秃的岩石上左右腾挪,仿佛生来就在与它们打交道。不过已经没时间去深究她的意外出现,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只要奥德里安还有余力,而费伦迪尔也不会进一步衰弱,他们仍然能赶在凋零霸主前面。
他们能做到。
瘟疫号角再次响彻,这一次的声音就在他们身后不超过两百尺的地方。琉瑞恩感到他的全身都正在变得虚弱。肌肉仿佛因长期患病的消耗而折损,动脉硬化,意志衰退。纳玛瑞尔痛呼出声,就连莫罗盖发出了声音,她用力抓挠着耳朵,喊着一个琉瑞恩不知道的名字。奥德里安在他们前面栽倒在地。费伦迪尔直到崖边才勉强止住了滚动,他摇着头,仿佛刚意识到自己正从噩梦中醒来时一般困惑。随着号角再一次炸响,他们发出哀号。琉瑞恩跌跪在地,双腿软若无骨。地面在某种巨大的脚步声下震颤,费伦迪尔惊叫着,他脚下的悬崖正从边缘崩塌。琉瑞恩转身向后回看,眼前所见之物令他的内脏几近溶解。
科瑞扎的深谷女皇把她的号角塞回肚肠间的胶状肉体之中,接着举起了一柄巨锤。它的柄有三个精灵连在一起那么长。锤头则由一块巨石铸成,上面镌刻着亵渎的符文,内部有黑色的触手翻滚蠕动。
琉瑞恩瑞恩抬起头,目视着她越过了凋零霸主。
卡莉温亚大帝是一个巨人(gargant)。
她的肤色是腐肉的浓黑,她的腹部是一座臃肿的肉山,液化的脂肪正山顶淌下。光裸枯萎的乳房挂在她肚子两边,穿刺垂挂着邪恶的亵渎标志,哺育着真菌和病毒。萦绕着疾病的纹身在她粗大的手臂上盘绕。她的护甲只到大腿——那是大多数战士在她面前能够达到的高度——由皮革和金属、木材和贝壳拼凑而成。一块大腿户板上挂着门框,上面钉着一个依然活着的人类,他的膝盖上挂着一摊粪便的污渍。当深谷女皇不断迈向受困的精灵,发出声如洪钟的脚步时,这饱受折磨的挽带都会扭曲作响,惨号不断。
琉瑞恩尖声惊叫。纳玛瑞尔挣扎着想拉住弓弦拉,可指间摸索的箭支却滑落悬崖。
莫罗盖硬撑着身体坚持向着奥德里安和费伦迪尔爬去。
“艾查恩定会为此对我大加赞美,”卡莉温亚吼道,她的声音仿佛骨头折断,鼓胀充气的尸体爆裂,“在这赞美结束之后,慈父将用精灵肉体的腐坏作为对我的奖励。”她脸上下垂堆积的褶皱不断滑落,汇成了一个扭曲外泄的笑容,她空出的手伸入腰肉之间,扒出一个镶嵌着珍珠的东西,如同抄记员握笔一般把玩。她把它扔向琉瑞恩。随着不断接近,他意识到这是一个被瘟疫肆意蹂躏后的精灵的尸体。
奈尔王子。
艾尔盖恩精灵的尸体砸在他脚下,琉瑞恩试图把自己移开,但胳膊和腿脚早已僵如磁石,被吸附在原地,不听使唤。尸体像一个装满泥浆的水球般爆裂,肉体组愈发轻薄,组织被科瑞扎的腐烂标记所软化。当他的尸体向悬崖侧边翻滚时,浑浊的褐色液体从珍珠铠甲的接合处汩汩喷出,骨头在里面咯吱作响。王子的腐水喷淋了琉瑞恩和纳玛瑞尔一身,引得他们惊叫出声。
琉瑞恩挣扎着想要举剑,却反而被剑的重量所压倒。
卡莉温亚的存在本身便是一股力量,是神祇在凡世诸域间留下的最小的脚印。而她也不过是艾查恩的一位区区仆从。琉瑞恩从未如此彻骨地认识到自己在宇宙力量体系中的真正地位。他从未理解过灭世之力这个词汇的真正含义,亦未曾得知真正的秩序与混沌的典范所能拥有的力量。在诸神的盛大仪典中,或者在作为为神祇的蓝图服务的冠军而被创造的伟者面前,他的野心是如此微不足道。在他有限的想象力中,他曾愚蠢地以为,只要靠像奈尔这样的凡世战士的有限支持,就足以让他赢得胜利。这就是等待着绿色深谷的国王与女王们的恐怖。他们可以躲避它,就像他们几千年来所做的那样,但那是因为他们的敌人未曾寻找。而现在,寻猎已经开始。像卡莉温亚和她的主人那样的存在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在某个还勉强有虚弱的理智留存之处,他明白的是,他向不可避免的命运之拥后退正是女皇的手笔,但即使如此,他无力抵抗。
躺下,接受似乎更加容易。
伴着嘶声怒喝,一连串箭矢没入了巨人赤裸的胸部。在皇后的粗糙毛发之下几乎看不见箭杆,但这足以分散她的注意力,让琉瑞恩萎靡的肢体获得喘息之机。“愉快的一天!”卡莉温亚吼道,而奈尔的掠夺者们已经再次拉开弓弦,准备再次放箭。乌瑞尔怒吼着掷出标枪,深深地刺入怪物的腹部,枪杆颤动,“更多的净土供慈父播种。”
巨人向掠夺者们大步踏来,大地如鼓雷动。
琉瑞恩听见了恐惧的尖叫。
他强迫自己忽视这些,爬向奈尔的尸体。他用尽全力抓住了一只脚踝,半是把尸体拖向自己,半是把自己拉向尸体。“纳玛瑞尔,”他喊道。“来帮忙。”
“别管它了。”纳马提以同样嘶哑的喊声回应,“那不过是一个死掉的躯壳罢了。”
“这是一个穿着艾尔盖恩珍珠,能够赎回我王位的躯壳!”
他愤怒地拽着尸体的腿,在意识到没有尸体他就决不愿离开后,纳马瑞尔终于抓住了另一条腿,而奥德里安则托起了头。莫罗盖则在一旁协助费伦迪尔。琉瑞恩将他酸痛的脖子转向唤潮者躺卧的地方。老精灵似乎刚刚呕吐,正惊讶和惊恐地盯着那滩水样的秽物。
“带我们离开这里,唤潮者。”他说。
“我做不到。”费伦迪尔答道。
深谷女皇踩过一个纳马提掠夺者的尸体,笑得浑身颤抖。
“我要将雷铸神兵全部驱逐,”她高喊道,又一个精灵被她的重锤拦腰碾碎时发出黏稠恶心的声音。“我的腐败将在永恒女王的庭院中蔓延。我要拔掉她的根须,在她们讨厌的林里洒下腐烂的种子。”
“唤潮者!”琉瑞恩尖叫道。
费伦迪尔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双手上,“我丢掉了法杖,我的力量也……艾尔盖恩离我们太远了。”
“那就带我们就近找个地方。哪里都行。”
卡莉温亚的呼喊在笑声中越发狂热。琉瑞恩闭上双眼,将奈尔的尸体紧紧抱在胸前。他感到包裹着他的以太海在灭世大能的冠军前不断颤抖。
“哪里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