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心有术3
第三章 最后的审判
“蓝胡子公爵的城堡①照进现实来就是利先生的家。”在利先生劈头盖脸的咒骂声中我得出了这个结论。他警告着我不要靠近他的家。
虽然他很是生气,但是他并没有撤掉我的工作,不知道他是不是认为就算没有报酬我也会彻查到底,还是觉得我不会查到对他有害的东西。
既然断定利先生的话不是真实的,那么他守在家中这么多天断然不会是在等自己的妻子,那必定是在防他的妻子。所以利太太不会“逃”多远,而且还会再次回来。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守株待兔,这样不是我的风格,主动出击才是我要做的。
我牵着狗走遍了四周,最终我认为有可能藏人的是附近的一座小山。从山脚步行至利先生的家中只要两个小时左右,它满足了方便隐藏,易于逃脱的条件,并且还能随时准备再次向利家发起冲锋。所以搜查这座山我必定有所收获。

①这里所说的蓝胡子公爵的城堡是指佩罗根据吉尔斯·德·莱斯男爵的生平事迹所作的恐怖童话故事。

次日我开了车带着狗准备开始我的搜查,在山脚下停好车,我便步行上了山,连续的大雨让山路更加难走,就这样我一连搜寻了几天。我一边借助我做的标记一边跟随着我的猎犬,我甚至可以想象到利太太躲在一间破败的半倒塌的屋子中的模样,我是那么的自信。
在拐过一丛不知名的矮松时,我发现了我想象中的那间破败、半倒塌的小屋子,就是以前用来放置骨灰盒的那种泥砖小房子。狗一直走在我的前面,低垂的尾巴、压低的身体、忽张忽闭的乌黑鼻头无一不告诉我:是时候了。我上前摘掉了它的脖套,这里可以失控的可不止一位瘸腿的夫人。
我猫着腰靠近这间被废弃的屋子,只看了一眼,我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那恐怖的场景让我忽略了那粪般的臭气。屋子的大半边都已经倒塌,无数的砖块下压着一只只已经变形腐烂的小动物的尸体,我甚至看见一只灰色的老鼠吃着同类的眼球,一些不知名的黄色液体顺着泥砖流了出来,那种半液体半固体的状态实在令人作呕。
没有倒塌的一边堆着各式各样的垃圾,一些已经被雨水浸透的面包被涂抹在墙上,就像一坨坨老年人的浓痰一样。在垃圾堆里有一只巨大的动物在蠕动着,它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呻吟声,两个手臂样的白色肉条在半空中挥舞着,它张大着只有牙床的嘴朝我爬来。“啊!”我吓得往后连连倒退,只听得“哗啦哗啦”一阵锁链搅动污秽的声音,它虽然还在挣扎着蹬着腿,双手极力伸向我的脖颈,全然不理会出血的膝盖,但是却不再挪动半步。
我捂着嘴的手已经用力得变成了苍白色,我完完全全不知道我的狗去了哪里,我的灵魂到了哪里。我强行镇定下来,跪在地上低喘着气,一寸一寸靠近它,直到我看清它的脸——一颗明显的痦子清晰地出现在这个怪物的脸上,这时我才确认“它”其实是个赤身裸体的男人。


“汪汪汪……唔唔……汪汪汪汪……” 是我的狗在叫,我站直了身体顺着狗叫的方向望去,除了树还是树。我站在原地试图理清楚现状,伴随着一阵叶子和衣物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慢慢放大,我看见了在另外一边的树林中,钻出监控录像中出现过的流浪汉的身影,却看不见我的狗。我兴奋得睁大了双眼,肾上腺素是我看不见的另一条猎犬,跛腿的利太太又怎么会是我的对手,几乎不用我动手,狗的吠叫声就已经把她吓得瘫倒在地,我立即用手上的狗链把她捆了起来,“放了我吧!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啦!”被压在地上的她哀嚎着,仰着脸哭喊。这时狗跑了回来,它高兴得像领了大红花的幼儿园小朋友,摇着尾巴,明亮的眼睛看着我正在等着我的夸奖。
“走!”我拉着跪在地上的她。
“放过我吧!啊啊啊啊……”
我硬是把她拉到了男人面前,这时的男人就像蛞蝓遇到了盐巴,一下子缩回了垃圾堆中。
“他是谁?”
“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告诉我他是谁!” 一边说我一边拉着她靠近着男人。
“呜呜呜呜呜呜……”男人蜷缩着。
“他是……他是……”利太太不理解地望着我。
“你不说,我马上带你下山交给利先生处理。” 我蹲了下来。
“他是我丈夫,我的丈夫!” 她吓得抖动着身体。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不能有一句假话。”

现在家中的利先生并不是真正的利先生,这几年连我自己都已经忘记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他与我丈夫是师兄弟关系,曾经在典当行里做学徒最卖力的就数他们兄弟俩,也是在那时我丈夫遇到了我。后来我和老利开始出来单干,凭借着在典当行里累积的人脉和见多识广,我们的珠宝生意越来越红火,也是在那时我们结婚、安居,就渐渐和以前的旧友没了联系。
直到五年前,那个男人找上了我们,他又赌又嫖欠下了一屁股债,老利觉得他可怜一直接济他。俗话说长贫难顾,我们总不能一直给钱他吧!
他真的是个欲求不满的人,他绑架了老利向我要钱,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了,但是他还觉得不够,他想要吞掉我整幅身家,所以他把心一横,便“整形”成了“利先生”,还囚禁了我和我的爱人,在此期间我的丈夫受不了无穷无尽的折磨,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其实除了脸上的痣,他和老利可以说没有半分相似,所以为了别人的认可,他有时还要求我在公众场合里和他大秀恩爱。没有人怀疑他,有的只是无限的巴结,没有人在乎他是不是真正的利先生,他们只知道利太太都叫他为老公那他就是她的丈夫,他们只知道这个利先生有求必应,他们只知道这个利先生腰缠万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是钱、是穷、是懒、是贪改变了他的心。
他还编了个故事让别人都以为我瘫痪了,那样他就可以为所欲为。老天开眼,一个月前,我的好朋友来看望我,虽然那时候我被灌了药已经神志不清,但是我还是把她给我夹头发的夹子藏了起来,在我一直的打磨下,它终于可以割开束缚我的绳子了。
我一直在等,直到一天狂风大作,我房间的窗口被大风摧毁。为了穿过那个窄小的窗口,我已经饿了不知道多少天,但是它的小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为此还脱臼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成功趁着夜色带走了被关在地下室的爱人,这就是全部的故事。


“我会帮你离开这里,让他永远找不到你。”我松开了她身上所有的链条。
“谢谢!谢谢!谢谢……”
“你可以开车吗?”
“应该……可以……”她仍然跪在地上。
“我开车到利家要用半个小时,那个男人开车过来也要半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内你无论如何都要赶到利家。”我计划着说。
“我可不想去送死!”
“你没得选,你走还是不走我都会告诉他你在这里。”
“这就是你说的帮我?”
“但是在一个小时内你赶到利家,你就会得到足够离开这里的钱还有一辆车!”
“怎么可能,一个小时!你看看我的腿!”
“怎么过去是你的问题,找到你是我的工作。” 说完我把脖圈套回了比格身上,拉着它我就开始下山,她还是一动不动跪在原地。

说实在的,利太太的话只能当做真相的一部分,她的不报警行为让我认定她就是同伙,而且在别墅里一定有她想要的东西,她一定会来这是毫无疑问的。
“嘟……嘟……”我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给假利先生。
“找个旅行袋,放满现金,半个小时我过去拿。”
“吉林,你疯了吧!”
“我看不见钱,我就可以保证你永远找不到你的妻子。”
“你找到她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在哪?”我一下车他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果了。
“钱?”
“哪个银行这么早开门?” 他在桌下拉出个半满的旅行袋。
“它会带你去。”我报出了山的名字并把狗给了他。
“如果你骗我你就死定了!”
他牵走了狗,从车库开走了他的一辆车。看着车慢慢走远,我坐在二楼的“塔迪斯”前,静静地等着我的女主角的登场。

“咔哒”我听见了楼下推门进来的声音。
“二楼。”我在黑暗中指引着她,她艰难地迈着步子爬了上来。
“旅行袋,给你的钱;钥匙,给你的车。” 我心里知道她来这里绝对不为了这一点点小钱。
她拿了东西然后熟悉地打开了“塔迪斯”,那个熟悉的程度和假利先生没有任何差别。她直奔里面最大的保险箱,拿出来一截血淋淋的断指,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都没有杀死真的利先生,而且利太太无论如何都带走了他,显然没有比活的利先生更好保存指纹的方法了,况且那是打开这个保险箱唯一的方法。
我相信假的利先生很可能并不知道这个保险箱的打开方式,要不然利先生和利太太不会活到现在,它就是这三个可怜虫在这个世界上的羁绊。
与其说是保险箱不如说它是个金库。木质的雕塑、陶瓷的瓶子、水晶的制品……可以说是琳琅满目,但是这些东西利太太都不屑一顾,她只拿走了一个用匣子装着的黑色绒布袋。至于那是什么东西,可能只有这三个纠缠不清的人知道了。
她把绒布袋放在了副驾驶处,把旅行袋抛在后座,车动了,我的好戏开始了。

“她在哪?”假利先生几乎是吼出了这个问题。在山上转了一圈只看见半死不活的真利先生的他算是真正崩溃了。他把狗链一撂,就要冲过来揪起我。
“她拿走了一个黑色绒布袋,还抢走了我的车钥匙,你知道她有多狡猾!”我的头发凌乱,装作楚楚可怜。
“不过我手机有车的定位,你可以追上的,她刚刚走!”我拿出手机装作求饶。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咬牙切齿,但是却不得不按我的想法去做。

“您好,我要报案。”那个男人走后的半个小时,我用“塔迪斯”里的座机拨通了当地警局的电话,我报上了我的车牌号并请求警察为我追回被抢的汽车。
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我就得到了回复,并且毫无疑问地被要求到局子里协作调查。为我作笔录的是一位年轻的警员,我们姑且把他喊做小刘。
“您好,您就是报案人吉林小姐是吗?”
“是的。”
“方便问一下您和黄富因是什么关系吗?”
“我是她丈夫顾的私家侦探。” 我拿出了合同,也是这份合同给我免除了不少猜疑。
接下来的都是一些繁琐的问话,我们就此略过。
“方便问一下利先生利太太现在的状况吗?” 在问话结束后我问道。
“嗯……告诉你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黄某在机场大道附近被她的丈夫截停了,在行车记录仪里她的丈夫看起来完全失去了控制,他从车里下来,手里还拿着扳手,一下车就把她的车窗全部都砸碎了,而且还伸手拉拽车门开关,不过黄某一直没有下车,即使在车门被打开的情况下。”
“她猛踩油门撞开了她丈夫的车,她的丈夫连带被车门刮倒在地,本来她就这样可以走的,没想到她倒了回来把利某直接撞出了几米开外,还不停倒车前进直到她的丈夫变成肉泥,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利某早就‘肝脑涂地’了,不过黄某也受了伤,目前还在医院治疗,等开庭时间定下来我们会通知您的。”
不久我也接到了开庭审讯的通知,在庭上我看见收拾干净的利太太,她还是那么瘦小,在整个过程当中她都表现得毫无波澜。她承认了自己和情夫被撞破奸情后一同囚禁丈夫的事情,她承认自己的丈夫被断手指后感染身亡是自己的错,她承认撞死了自己的情夫实在逼不得已。
在宣判结果前我就已经离开了,我不在乎这个审判结果,其大概率是她被查出有精神障碍,只能收入精神病院。
说真的,她说的也只能作为真相的一部分而已,从头到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羁绊导致的,而她却绝口不提,她打的算盘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

“这就是这个案子的全部。”吉林揭掉了脸上的面膜。
“是个好故事。”我呆呆地盯着房间里的衣柜,因为那里真真切切存放着一只黑色的绒布袋……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