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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柴与火柴盒

2022-05-28 14:31 作者:橘子写故事  | 我要投稿


       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市的平地水滨寂寞地坐落在凯霍加河边。西岸的废旧厂房和三三两两的霓虹灯构成了一派萧索景象。这里早已成为了工业铁锈带。这座工人们聚集的城市随着工厂的关闭和工人的离去,变得毫无生机。

       一个巨大的身影刚从闪着霓虹灯的纹身店里出来,就一头钻进了廉价塔克店。从泰国辣豆腐到西班牙腊肠,各种口味应有尽有。汤姆是个土生土长的克利夫兰人。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克利夫兰。现在他在一家已经破败不堪的叫诺瓦的工厂里当看门人。

       而我们故事的主角一根火柴和一个火柴盒,就躺在这家工厂最大的一间厂房的东南角落里。这么一躺就是三十年。谁也不知道在这个巨大的破破烂烂的杂草丛生的厂房里,躺着一个不起眼的火柴盒,里面有一根同样不起眼的火柴。

       这盒火柴出自一个来自意大利西西里岛的手艺人。他叫安东尼奥,他从他的父亲那里学会了制作火柴,十岁时他们一家乘着船来到了美国,他在纽约当了一名杂货店学徒。他的工作非常无聊,但他日复一日地忙碌在货架之间。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制作火柴,并为它们制作精美的火柴盒。他制作的火柴盒上,都有他精心绘制的彩图和小心翼翼签上的名字。诺瓦工厂里的这盒火柴是被一个叫帕克的工人带来的,这是老安东尼奥制作的最后一盒火柴。当他用上好的颜料画完一只布谷鸟,并认认真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以后,他把它送给了邻居家一个叫帕克的十六岁男孩,祝福他在克利夫兰可以找到一份好工作,来养活自己。

       帕克在克利夫兰当了三十年的工人,直到工厂搬走,这里成为一片废墟。这样的废墟在克利夫兰有许多,它们荒草从生,长满青苔,时而有老鼠和麻雀安家。最麻烦的事在于,流浪汉总是挤进来,想把剩下的东西搜刮一空,或者仅仅只是为了躲避风寒。于是,克利夫兰的某个议员提议给克利夫兰来点改变,让一些工人回到他们的工厂当看门人。于是,汤姆回来了,不是因为爱和守护,而仅仅是为了一点面包。除非流浪汉们打破玻璃,否则他绝不会打扰他们,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

       诺瓦的清晨中午和黄昏,都像一潭死水。路过的人总是行色匆匆,没有人会相信这里会有有趣的事情发生。可事情就是发生了,不是吗?

       这盒画着布谷鸟的火柴盒叫作盒大哥,这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火柴叫作踢小弟。这也是火柴盒取的名字。火柴盒在这里是个德高望重的人物,人人都敬仰他。谁能不敬仰一个三十岁的火柴盒呢?鸽子们总是衔来嫩嫩的树叶,向他报告最新的天气,老鼠们会找来最新的报纸跟他聊聊最近的新闻,甚至为老鼠窝的选址征求他的意见。流浪猫和流浪狗会在路过诺瓦的时候专程来拜访他,甚至会为他带来新鲜的垃圾,告诉他世界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样的争斗讯息。有一次,一只橘色猫咪抢了一只虎斑猫的鱼头,他们打了三天三夜还不能见胜负。于是一只路过的麻雀建议他们到诺瓦找火柴盒盒大哥做主。于是,火柴盒让他们在自己和一群麻雀面前比赛跳远,结果虎斑猫取得了胜利,得到了这个业已腐烂的鱼头。而橘猫负责带来一朵丁香花作为谢礼。火柴盒总是被一大群小动物簇拥着,他的周围总是堆满各种各样的鲜花和香料。一次,一个远航的田鼠给火柴盒带来了一小瓶阿拉伯香水,使他成为整个平地水滨最有面子的人。

       与此同时,火柴盒最亲密的伙伴火柴却总是默默无闻,没有人跟他主动打招呼,也没有人跟他聊天。只有一个叫道奇的蚂蚁,总是在从它身边路过时,对他眨眨眼睛。除此之外,他的世界便只有火柴盒和火柴盒的牛皮。麻雀们不会想到,他们敬仰的火柴盒会不停地絮絮叨叨跟火柴吹牛,这被他称作“腹语”。

       今天是个无聊的日子,麻雀们在忙着去广场上寻找小孩子们丢弃的面包屑,鸽子们正在窝里紧张兮兮地孵蛋,老鼠们也许正躺在老鼠洞里呼呼大睡,为晚上的探险养足精神。总之,诺瓦静悄悄的,火柴盒感觉无聊,只好一遍又一遍向火柴吹嘘自己的光荣事迹,有且不仅限于自己曾经让鸽子们俯首称臣祝贺自己圣诞快乐、用一个故事让两只蜜蜂握手言和、安抚一只迷路的小狗、唱歌给一只瓢虫听……

      火柴的头嗡嗡直响,他真希望自己能结束这样的生活。他还记得自己刚被安东尼奥做出来时的喜悦,当时的火柴盒是一个英俊潇洒害羞迷人的家伙。火柴盒里的大半火柴都十分迷恋他。那时的他就像一个英勇的军官在保卫自己的领地。直到一根又一根的火柴被帕克划燃,用来点一根又一根的劣质香烟,发出一股硫化物的刺鼻味道。随着时间的流逝,火柴盒里的火柴越来越少。帕克便把火柴盒锁进了一个碗柜里。那么闷热潮湿,有一股下水道的味道。火柴心里想,也许就是碗柜里的那段岁月让英俊潇洒的火柴盒变成了一个絮絮叨叨、刚愎自用的烦人精。当然,除了他以外,谁也不知道。

       突然,碗柜开了,帕克的大手伸进来,带走了火柴盒。他把他们带到了车间。生锈的机器旁边的一个小角落里。他在这里点燃了三支香烟,火柴的微光映衬着帕克的白发,原来许久不见,他已经是个老人了。

       在抽完了三只香烟后,帕克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火柴盒和一根火柴。从此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帕克。这里偶尔会来一些流浪汉还有调皮的男孩子,但是没有人再见过那个叫帕克的男人。

       火柴叹了口气,他真想念他的朋友们,那些和他一起被安东尼奥制作出的火柴们,已经燃烧了自己,在火焰中找到了自己的使命。而他只能日复一日地听火柴盒炫耀自己是多么的德高望重。

        咚咚—一阵响声,厂房里静得可怕。随后便传来一阵嘈杂声,分不清是吵闹声还是怒骂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个穿着破烂衬衣的男人挤了进来,醉醺醺的。其中一个拿出一包锡纸,是一团油乎乎的肉酱意面,被囫囵包在锡纸里。其中一个年轻的男人骂骂咧咧地来回翻找,想要给自己生把火。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火柴盒,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火柴盒,他拿起来仔细端详着,接着就大喊大叫地呼喊自己的同伴来看。另外一个年龄大的男人不屑一顾,催促他赶紧把火生起来。年轻男人四下翻找,找到了一些干枯的杂草,他生硬地拿出火柴在火柴盒的砂纸上用力划着,一下两下三下,火柴被点燃了。火柴觉得自己周身被火包裹着,烧灼着,炙烤着,他觉得自己痛苦极了,简直要被撕裂了。他匆忙地环顾四周,想要跟谁告个别。他看到蚂蚁道奇正躲在角落里朝自己挥手,这是第一次有人朝他挥手,拼尽全力朝道奇眨了眨眼,然后就被扔进了火堆里。干燥的杂草参杂着半瓶劣质威士忌,熊熊燃烧着。几个男人围在火堆边吹着自己都不相信的牛皮。醉醺醺的年轻男人打了一个趔趄,一脚把火柴盒踢进了火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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