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双洁/HE/ABO】穗玉钩22【帝湛VS后羡/满庭芳,骨生香,欲难填,美人榻,君不朝

22
月初之光,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
皇帝站在养心殿廊下,孤身望月。
‘ 陛下,要摆驾…’
‘ 不必,今夜…哪里都不去,朕要批折子。’
韩内官俯着的身子动了动,微微抬首,顺着皇帝仰头看眼月亮。
批折子…
两盏茶功夫前,皇帝就已经立在此处。
月亮虽干净,可也说不得颜色多美。今儿啊,怎么瞧都不是个赏月的好时日。
可这望眼欲穿的样儿……
哎,韩内官只得默默在心底叹了句,帝王无限,帝王有限。
……
翊坤宫里,容嬷嬷服侍魏婴喝过药躺下。
‘ 养心殿传了消息,陛下今夜不入后宫。殿下劳累一日,什么都不及您身子,养养神,休息吧。’
魏婴侧头在枕上按了按太阳穴。
眼皮像是着火,睁着酸,闭上烫。
‘ 前朝加官,后宫进位,莫说今日,便是后面数日,甚或月…陛下,都不会入翊坤宫了。’
‘ 殿下…’
‘ 嬷嬷,不必劝,我心里清楚。为了陛下国策,该让步我会…只是,冷菁,本宫不能退。’
容嬷嬷接过魏婴手,替他按摩穴位。
‘ 殿下,老奴入翊坤宫日子浅,可我这双老眼不花。陛下对您,内里是爱重的。’
‘ 这几十年在深宫内院打转,见过的主子不少。高的低的,尊贵的寻常的,精的善的…’
‘ 殿下,您啊,能自专有谋算,今日难处,总有来日解开的时候。老奴陪您走着,咱这老脸在奴才里,还算有些用处,您尽管指使。’
‘ 陛下呀,他与太子不同,打小虽生于宫廷,却也是吃过苦,受过罪的。幼时,一直照顾他的高内官,给先太后以擅作威褔的莫须有罪名,打入宗人府受刑。那时,陛下才七岁,硬是往御阶下跪了一日一夜。守宫门的宫人心恶,迟迟不报,后来先帝也是…硬生生让个孩子在冰天雪地里,待日夜交替,先帝见他仍不肯去,便着人强抬着回宫,那时候,我家娘娘才去了不到一年啊,她若在天有灵,看着自己孩儿受苦,得多心疼…’
容嬷嬷说的有些哽咽,言语凝了下,才继续:
‘ 陛下强送回宫,一双膝盖冻紫直遍布到半个小腿,那么小的人儿,也是烧不退。就在那夜,宗人府里,高内官没了。都说他是自己吊了绳子…哎。’
‘ 那韩内官…’
每个皇子出生后都有近身内官,通常,这便是其终生近人。
魏婴瞧着韩内官对皇帝侍奉细致,微末便知。所以,一直当这位是皇帝幼伴的内官,没想到,竟然还有再早老人。
听着容嬷嬷叙述,虽模棱两可,但那段岁月艰辛,高内官猝死内幕,不必细揣,也自有定夺。
蓝湛母亲血崩在前,一尸两命。
年后,他的内官也给人谋害。
这一切,自是源于嫡庶之争,天子之位。
先太后手段凌厉残暴,清除异己,毫不留情。由此可见,蓝湛小小年纪,在那段时日能活下来,真是三分运气七分人算。
‘ 这些旧事日子远些,难怪殿下不知。韩内官其实是高内官干儿,起先一直都做奉茶,也是高内官没了,陛下才将他调在身边侍候。’
‘ 哎,高内官有三个干儿,他在宗人府吊绳后,先太后说他的事没查清,还有接着查。若非陛下调出韩内官,这三个干儿可就一个不剩了。’
烛火轻闪。
容嬷嬷想去拿烛剪,却给魏婴阻住。
‘ 上个罩子也就不晃眼了,今夜,就叫它亮着吧。’
‘ 是。’
容嬷嬷寻了琉璃红纹罩盖了珠光,再给魏婴掖好被褥,落尽帐幔,这才出去。
床幔里,微弱光线,魏婴盯着顶上红绳拴的连理枝。
脑中,闪过的都是容嬷嬷口中,那个在宫斗中挣存的少年。
未尝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可若尝过他人苦,难道要教他人恶么。
他们是一样吃过苦,见过恶的人。
需于沙,小有言。
如今他俩都是如此,好比行在困难沙路,身边不断小人苛责。但此困并非毫无解法,终究还得人自己持之以恒,有了坚毅,才能有转危为安,脱离困境的一天。
眼前昏暗景物逐渐模糊,进而漆黑。
身上疲乏悄无声息将魏婴推入梦乡。
……
任不全两口子的马车在卯时末刻入京。
循着前几日儿子媳妇书信留言,找到那处小夫妻宅院。
仆人来开门,之后院中热闹一阵。
搬搬抬抬将老两口安排好,一家子坐定了吃早饭,见魏离端着粥碗,手给烫红还在发呆,这才觉出不对。
他两口子思念孩子,又加之秋闱在即,再者今年绩效审核到了,各省大员都要进京朝觐。
诸多借口,才叫直隶总督和夫人动身。
任夫人心疼儿媳,这里忙给她上药。
另一头,任绅将宫中事大略说了。
他两口也不明底细,所知尽是市井通传留言。
皇后宫里出了杀人事,皇帝大怒,对皇后极为不喜,金氏德妃升迁贵妃,金家儿子当了监察院大官。
金贵妃马上就能坐上皇后…
要说这些闲话传的也是快,翊坤宫晌午出事,皇帝午时封贵,下半晌全城就乌泱泱口舌了。
‘ 魏家人呢,你们去问过没?’
‘ 昨晚上,阮妈妈上门待了片刻,说是叫我们莫担心,魏…哦,不,殿下重视我这次考试,所以,阮妈妈叫我专心备考。’
‘ 可阿离整夜都没睡过,我这心又怎么能放得下。’
听见丈夫话,魏离鼻头泛红,掉了两滴泪。
任夫人心疼的拿指头给她抹掉。
‘ 我的儿,别哭,咱一家都在,总有种章程,怎么也比你干着急强。’
‘ 那位阮妈妈说的也对,你两口没官没职,急也是白急。绅儿就该踏实下来,考上殿试去,将来博个君前官位,才好帮衬殿下。’
‘ 再说,不还有你爹。’
转头看向丈夫。
‘ 你呀,一路上跟我说什么,这个是你同窗,那个与你有旧。这会子了,你想辙,别叫孩子们犯难。’
任不全感觉后脖颈发痒,下意识去揉,却原来是他那只亲耗子趴脖领。
‘ 对了,我可以去找吴大坏蛋啊!’
他灵光乍现地拍自己后脑,手劲儿不小,惊的耗子跟着炸毛。
吱吱两声,也不知是骂街,还是觉得他主意好。
……
从大学士论学的,到监察院御史参人的,吴有善心境转换还没上道。
紧接着,就卓升了金家小儿到头顶,左都御史虽只比他右都御史大半个品级,可芝麻虽小也是粒,落进眼里没有不膈应的。
老吴心里,这是雪上又加霜。
更别提金家小子颐气指使,目中无人的德行。
早起清风凉爽。
可吴御史愣是将嘴里咸黄豆嚼出嘎嘣脆的动静儿。
管家在旁瞧着,都生怕主人牙给磨透。
于是乎,听见主人旧同窗,老至交,直隶总督上门拜会,吴府管家笑的可比当主儿还褶子多。
两个老朋友攀谈没多,任不全开始打听翊坤宫中事。
‘ 吴大坏蛋,你可得跟我说实话,皇后殿下这次究竟涉危如何。’
见下人们都撤了,只剩自己和老友两个,任不全才露了焦切,甚至叫出外号。
他不客气,吴有善也没避讳。
‘ 任瞎子,别急,喝豆沫,我家厨子一早磨的,新鲜。’
‘ 此事昨日发起,又是内苑,我这外臣,中间底细也就知个大概。不过,犯事的乃殿下身边人,据说是为了银钱买卖戕害人命。太妃出手将人送去宗人府,接着陛下身边马侍卫又去给人提了出来。’
‘ 马侍卫,难道陛下有意维护皇后?’
‘ 这倒没看出,只是金氏进封贵妃,嘿,他家那不知四六的儿子还当上我顶头上司。对,他能上位,靠的就是这趟折腾你家亲家。’
‘ 啊,我家亲家?’
吴有善见任不全竟然还不知此事,便又将魏长眠被举告下了刑部大狱又讲一遍。
直听的任不全秋日里落了汗。
……
金府内院,当家主母翟夫人也才用完早点。
正就着丫头端的水盆净手,外廊下人回报,香尘阁东家亲自上门,来送日前定的绸缎。
听闻人家带了新鲜花样,翟氏来了兴致,便命人请进来。
墨染模样出尘,笑起来皓齿整洁,给人极大亲切感。
与人生意,他这幅皮囊就先占得机会。
翟氏见了俊美青年,对方言谈大方,笑容引人,自是心底欢喜。
原本只是看一看花样,哪成想两个说话竟超了盏茶。
门帘外,清晰可听,当家主母笑声不断。
最后,墨染怀揣大额订单,由翟氏近身小俾往外送。
他那张生意人的嘴,无论上下,都能打交道。
走了没几步,小俾已经改口染哥哥的叫了。
‘ 这处门廊好漂亮啊,我也是出入过些府邸的,竟都没见过如此雅致的。’
‘ 那是自然,咱们府里院子,廊子,都是仿着皇家别苑里建的…’
小俾凑的近了,低声说:
‘ 皇帝享受,也都差不多。’
墨染笑:
‘ 天家如何享受咱不知,不过,府里是真气派!’
……
时日如水,三天转瞬。
皇帝始终在前朝忙碌,夜里就宿在养心殿,朝野中似也是一派祥和,议战国策暂无阻碍。
马万三审案,从一接手,就抓到头绪痛痒。
先一个,那盘说是冷菁用来毒死香冬的糕饼,马侍卫查了圈,揪出漏洞。
冷菁屋里桌上查到的,盛放糕点的盘子规制不对。
禁宫中用度都有严格限制,宫人用的器具,有尺寸材质规格,不可超越,但各宫院中,花色各自有些差异。
降罪给冷菁的那个盘子,一看就不是翊坤宫内规制,而将宫内所有内官女官审问个遍,谁也没见过冷菁用那样盘子。
最后再扩大范围,很快查出,那盘子属于息梧宫花样规制。
由此可推断,此托盘,甚至盘中物,应是香冬外带。
进而,投毒事就要两说。
据此再细查,息梧宫中人对香冬出宫时间确凿无疑,可她有否夹带却一概不知。
但外头廊道上见过香冬的值班内官却清楚记得,人走过到走回,是有个包裹去时在出来没的。
马万三审问两宫宫人,翊坤宫中的受了容嬷嬷训话,实诚答事,所以对冷菁和香冬矛盾并不避讳,直言原委。
相反,息梧宫的也都说两人不对付,但都只言冷菁刻薄,说香冬勤谨实心。
待马万三问被审之人,都不在一宫,怎么知道冷菁为人,可有实际事例证明她人品时,息梧宫人们统一支吾,最后就说都是香冬跟他们讲的。
这样答案反惹马侍卫冷笑。
‘ 你既然说香冬勤谨实诚,那她怎么会私下议论上封是非。如你所说,她岂不就是口是心非,阴奉阳违,两面三刀的小人。’
息梧宫人给质问的没了言语。
见人装聋作哑,马万三冷笑更浓,心底那光也益加透亮。
疑点越来越多,冷菁清白明显。
既然两宫人对冷菁和香冬看法不一致,那就再寻她亲人近人探问。
很快,香冬在浣衣局里唯一至亲小妹给找来。
‘ 姐姐跟我怨过,在翊坤宫时,冷姑姑管她严苛。所以,后来她才随温答应走,希望有机会出头。’
‘ 殿下的事姐姐说的少,只说殿下对宫人还好,起码从无打骂。’
‘ 出事前两日,姐姐找我,给我留下一百两银子,说过几天,就能叫我离开浣衣局,往尚衣局去学针绣。可姐姐出事后,尚衣居倒是来了个嬷嬷,却是凶我不许乱说话,否则就会让我去洗马桶,还说到时候我就是淹死在水槽里,也无人问…呜呜’
听完那十一二女孩言语,马万三心里石头总算落地。
……
蓝湛从议政殿回到养心殿时,眉头就不曾松开。
早朝时,为了粮草押运将军,金光善和兵部唱起反调。他极力推荐步军大营副将,满朝皆知,那人是他金氏门人。
老金这里举贤不避亲,可皇帝心底对他这种得寸进尺,无尽侵权的行径,已是厌恶极致。
喝着茶,看手里马万三呈上证供。
‘ 陛下,冷菁杀人罪尚不能确认,但诸多疑点都指向她是冤枉,只是,若再查下去,微臣怕勾连出…’
‘ 嗯,你做的好,到此为止吧。’
‘ 对了,这份供据,皇后可看过。’
‘ 不曾。’
‘ 他乃六宫之主,便是宫中人嫌疑,这些也当给他看到。誊一份拿去。’
‘ 是,那冷菁…’
‘ 查无实据,放人吧。’
‘ 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