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朗萨丘:马基雅维利时代的布鲁图
罗朗萨丘:马基雅维利时代的布鲁图
文明极盛时期的烟花或许各有千秋,临终时代的黑暗却是如出一辙。佛罗伦萨就是一座实验室,在短期内重演了罗马漫长的兴亡史。马基雅维利亲身体验了末法时代的绝望,将黑暗的智慧传给懵懵懂懂的后人。

皮少年阿尔弗雷德·德·缪塞(Alfred de Musset,1810-1857,法国贵族、剧作家、诗人、小说家。兄长保罗·德缪塞也是作家)不是写悲剧的材料,轻喜剧才是他的主场。他的男主角尽是些口角轻灵的浪子,酷似黄药师和唐璜的合体。他们喜欢嘲弄习俗,却仍然心地善良;擅长勾引女性,但确实一往情深。历史是他最厌恶的题材,除非歪曲以后充当风俗画的适当背景。然而万事都有例外,"世纪儿"也有自己的马基雅维利时刻。《罗朗萨丘》比莎士比亚的《麦克白斯》和《安东尼和克莱奥佩特拉》更加马基雅维利,仿佛出自历尽沧桑的老辣智者,完全不符合作者平时给人留下的印象。托马斯·布朗(1605-1682,英国作家,A姨喜欢的《瓮葬》的作者)说,人心就是一座魔殿。他的意思是:一切邪恶的种子都源于内在,恶人只是放手让邪恶长大而已。任何人无论有没有物质化的恶行,其实都能理解一切形式的邪恶。莎士比亚和司汤达(他在《意大利遗事》中通过一系列"描写秘密的与流血的罪行"的故事,展示了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的世界…一个刚毅、神秘、有力量、有血性的世界)理解文艺复兴时代的精神,是后世历史学家望尘莫及的,尽管他们都分不清实证和说部。缪塞居然也能加入这些贤哲的行列,可见历史材料不是最重要的。你只要理解人性,就没有理解不了的历史。增加材料,有时并不能增加理解力。

"罗朗萨丘"这个词是"洛伦佐"的方言化,撇开沪语和佛罗伦萨方言的众多差异,大致相当于"小瘪三洛伦佐"。这个称呼用在科西莫之孙、"伟业公"洛伦佐(洛伦佐·德·美第奇,1449-1492,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的实际统治者)的嫡裔和同名人身上,实在非同寻常。剧情一开始,洛伦佐就以丑角的姿态出现。他面色苍白、身体羸弱,却偏要身穿廷臣的华服盛装,佩戴武士的宝剑,对自己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骑士精神夸夸其谈。宫廷帮闲和好事之徒看到他这种人,感觉就像秦代的恶少看到冒牌"王孙"韩信,觉得如果不能趁机戏侮,简直对不起自己。文艺复兴末期和战国末期都是封建主义瓦解的最后阶段,礼崩乐坏司空见惯。宝剑在封建时代属于贵族骑士的专利,但不是免费午餐。贵族不能吝惜自己的鲜血,不能漠视自己的荣誉,如果面对公开侮辱而不敢回击,就会不齿于人类。在礼崩乐坏的时代,人人都能佩剑。佩剑者很可能只想分享贵族的残余威望,却不想遵循贵族的荣誉法典。恶少看到韩信佩剑,就怀疑他是这种免费搭便车的角色,向他提出挑战:要么像真正的王孙一样拔剑决斗,要么像罪有应得的冒牌货一样接受胯下之辱。韩信居然甘受胯下之辱,证实了挑衅者最坏的估计。洛伦佐的表现比他还糟,居然像女人一样晕倒。更糟的是:他醒过来以后,居然还要继续吹牛。公爵看在亲戚的份上,替他解了围。但笑话已经一路传开,证明"罗朗萨丘"的绰号一点没有冤枉他。

洛伦佐的母亲听到消息,痛心疾首。她不是寻常女子,早有格拉古之母(提比略·格拉古(前168-前133)和盖约·格拉古(前154-前121)两兄弟的母亲,他们是前2世纪罗马共和国著名的政治家,平民派领袖。他们的父亲死后,格拉古姐弟三人由其母抚养长大。他们的母亲科涅莉亚·阿菲莉加娜来自显赫的西庇阿家族,曾拒绝了埃及法老托勒密的求婚,悉心教子并聘请了有名的希腊学者来做家庭教师,使兄弟两人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的胸怀,曾用古罗马英雄的纪录熏陶幼小的洛伦佐。她永远不会忘记:孩子读到布鲁图斯诛杀暴君(小布鲁图斯为挽救罗马的共和策划了对自己的朋友凯撒的刺杀)的壮举,双目闪闪发光,兴奋到彻夜不眠。这孩子自幼聪明颖悟,谈吐不凡。认识他的人都说,是儿必成大器。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苦心养大的孩子居然堕落成懦夫和小丑。她深信:孩子的本性并不坏,都是公爵周围的奸臣把他带坏了。公爵愧对列祖列宗,将佛罗伦萨的自由出卖给教皇和皇帝,购买西班牙驻军的保护。他依靠外国人,镇压自己的同胞,尤其是那些没有忘记古老共和国的名门大族。科西莫·美第奇当权以前,这些大族曾经跟美第奇家族平起平坐。他们的势力均衡保卫了佛罗伦萨共和国的自由,正如元老院保卫了罗马的自由。科西莫和洛伦佐权倾一时,动摇了宪法平衡的根基,但他们至少还是凭籍自己的才略,没有损害祖国的荣誉。当今的公爵没有先辈的才略,沉溺于骄奢淫逸的生活,甘做教皇和皇帝的傀儡,得不到市民的尊重。佛罗伦萨人的祖先在类似的情况下,多次发动恢复共和国自由的起义。斯特拉奇家族和其他名门望族曾经是这些起义的天然领袖,为普通市民所仰望。然而,共和国的德性已经衰落。世家大族和民众都已经习惯腐败和猜忌,不再有能力团结起来。马基雅维利早已看清这种局面,断言年轻的德国城邦仍然具备建立共和国的德性,自己的祖国却已经像晚期罗马一样堕落。
洛伦佐厚黑功夫了得,似乎毫不介意妇女和帮闲的是是非非。他拥有公爵的信任和宠爱,这就足够了。他精通酒店赌馆、花街柳巷和各种见不得人的欢乐场,将亲爱的祖国称为浑身溃烂的娼妓。公爵猎艳寻欢,少不了他这位识途老马。仅凭这一点,任何谗言都动摇不了公爵的恩宠。小丑不可能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没有志向的人就没有威胁。公爵非常了解廷臣的品格,他们总是嫉妒分享君恩的对手,造谣中伤是免不了的,十句当中没有一句可信。大主教老谋深算,觉得洛伦佐的表现有点过火。罗朗萨丘毕竟是公爵的族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降低身份?但他提不出过硬的证据,公爵对这种捕风捉影的猜疑嗤之以鼻。当天晚上,这对美第奇家族的不肖子孙又溜出去调戏妇女。民众忍无可忍,纷纷背井离乡。流亡者辞别祖国的同时,没有忘记诅咒昏君和助纣为虐的奸臣罗朗萨丘。
残余的共和派秘密集会,商量救国的良策。他们人人都以伟大的布鲁图斯自居,除了慷慨激昂以外却什么都不会做。耗子商量怎样给猫脖子上系铃铛,就是这幅摸样。年迈的斯特拉奇熟悉这些表演性极强的活动,早已深感厌倦。一盘散沙的民众没有勇气和虔诚,却有足够的狡猾,总想唆使别人去牺牲。密谋者互不信任,只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将责任推给别人。公爵和大主教的密探对这些活动并非不清楚,甚至连迫害他们的兴趣都没有。这时,人人切齿的罗朗萨丘突然登门拜访。他浑身酒气,语无伦次。众人莫名其妙,惊讶得忘记了鄙视。他说公爵就要死了,要大家做好准备,不要错过恢复共和的最后机会,然后扬长而去。有些人觉得,他纯粹是喝醉了寻开心。另一些人觉得,他是大主教派来的密探。其实,大主教的密探就在会议内部。最新情报很快送到公爵身边,公爵还是不信。他太了解罗朗萨丘了,这家伙无非是喝多了。

洛伦佐家里有两位朋友,画家和剑客。画家一面为他绘制佛罗伦萨全景图,一面听他讽刺佛罗伦萨人的品德。洛伦佐在这些对话中,扮演了玩世不恭的诱惑者角色,仿佛存心败坏年轻听众对世界的信心,要他相信天下乌鸦一般黑,没落的祖国已经不可救药。小画家的口才和学问远不如他,嘴上说不过他,心里却不肯服气,总想为不幸的祖国辩护两句,把罪责推给公爵和奸臣。洛伦佐嘲笑他的天真,指出佛罗伦萨人民只是一群缺乏能力或机会的奸臣。他们如果当真敬畏祖辈的原则,绝不会让这些小人猖獗至今。他们口头憎恶其他人的暴行,其实就是因为这些人做出了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画家希望不问外事,专心画画,回避这些讲不清的是是非非。恩主和公爵掳掠妇女,把他这一点幻想都打破了。他隐隐约约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却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剑客曾经犯下大案,开罪仇家。洛伦佐救了他的命,他发誓要以国士之道报恩。然而,这位恩主的做法实在莫名其妙。洛伦佐声称要练习剑术,故意杀声震天,刺激邻居,寻他们的开心。邻居走了一批又一批,洛伦佐还是乐此不疲。剑客一开始半信半疑,后来就完全不信了,因为洛伦佐的喊声和表现太可怕了,根本不像恶作剧,倒像胸怀无法纾解的深仇大恨。剑客觉得恩主必定有不便说出口的仇家,主动提出替他报仇。洛伦佐不肯承认,但很高兴地看到:邻居已经习惯了他的表演,再大的声音都引不起他们的兴趣了。

最后的一幕终于来临。洛伦佐似乎要打破堕落的纪录,在自己家中为公爵猎艳。公爵兴高采烈地赴约,不理多疑的大主教。他一进门,就遭到罗朗萨丘的致命一击。昏君临终的惨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大家都以为这不过是又一次恶作剧而已。剑客终于看到仇人的庐山真面目,大惊失色。他苦劝恩主赶紧逃走,然而徒劳无益。洛伦佐了却平生心愿,脱下了罗朗萨丘的面具,对世界已经无所牵挂。他只是要求画家认清形势,离开不可救药的祖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从小浸淫格拉古和布鲁图的英雄事迹,幻想为民除害、再造共和、名垂青史。斯特拉奇和密谋者想过的,他都想过;他们没有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他们做得到的,他都做得到;他们做不到的,他也能做到。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真实历史上的公爵…亚历山德罗·德·梅第奇,他是克莱孟七世的私生子,得到查理五世皇帝的支持,成为佛罗伦萨的世袭公爵,这标志着佛罗伦萨共和国的正式终结。但是他四处树敌,统治无力,最终被自己的堂兄洛伦佐·德·梅第奇暗杀身亡,后者利用自己守寡的妹妹来引亚历山德罗上钩。
他已经具备了马基雅维利的智慧,看清了祖国的真相。没落不是公爵一个人的罪恶,所有人、甚至受害者都是他的共谋。即使他完成了布鲁图斯的壮举,堕落的国民也无法抓住机会、解放自己。事已至此,他还能怎样呢?改弦易辙?放弃理想?逍遥远遁?这样一来,他多年积累的学识、勇气和能力岂不都白费了?他已经将毕生奉献给布鲁图斯的事业,等到发现事不可为,已经为时太晚。现在放弃事业,生命就会只剩下一具空壳。他虽然明知必败,仍然要了却自幼念兹在兹的心愿。豫让(晋卿智瑶(智伯)家臣。晋出公二十二年(前453年),赵、韩、魏共灭智氏。豫让用漆涂身,吞炭使哑,暗伏桥下,谋刺赵襄子未遂,后为赵襄子所捕。临死时,求得赵襄子衣服,拔剑击斩其衣,以示为主复仇,然后伏剑自杀)临死前还要刺杀敌人主君的衣服,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勇武骄傲的古人已经一去不复返,怯懦阴险的新人没有条件效法堂堂正正的义举。他不能依靠勇武,只能依靠诡诈。首先要自己堕落,然后才能混迹于昏君左右。

面具一开始是假面具,时间长了就会变成自我的一部分。人心黑暗无比,超出他原有的想象。他再也无法确定:作恶到底是为了欺骗公爵,还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暗中渴望作恶,把行刺变成了欺骗自己的工具?他到底是布鲁图斯,还是罗朗萨丘?或许两者都不是,他其实就是公爵本人吧?他恨公爵,因为他恨自己,就像杰基尔博士恨海德先生(19世纪苏格兰小说家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所著《化身博士》(Strange Case of Dr Jekyll and Mr Hyde ),讲述了体面绅士亨利·杰克博士喝了自己配制的药剂化身邪恶的海德先生的故事)。他杀公爵,其实就是渴望毁灭自己,佛罗伦萨已经不再重要了。他早就预见到自己的下场。夸夸其谈的密谋者什么都做不了,老谋深算的大主教却会抓住机会。民众貌似怀念共和,其实只是痛恨主人。这样的国家和人民不配得到,也不可能得到更好的命运。他为了必然失败的事业,已经将自己的一生毁掉了,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他和他的事业就是一回事。罗朗萨丘如果不曾刺杀公爵、青史留名,他还能叫罗朗萨丘吗?他临终之前,只想安排尚未沾染堕落风气的年轻人逃离这个国家,就像《十日谈》的主人公逃离瘟疫区。画家接受了恩主的善意,途中听到了恩主的死讯和古老共和国的最后灭亡。

罗朗萨丘是真实的历史人物,刺杀公爵也是真实的历史事件。当然,除此之外的内容并非史实。然而,忠诚的史家把握马基雅维利时代的精神,果真不同于诗人的创作吗?显然不是。麦考莱对马基雅维利和文艺复兴人的描写完全适用于罗朗萨丘:
此人的整体仿佛是个谜、由自相矛盾的特质拼凑而成的怪诞混合体:自私与慷慨;残暴与仁慈;诡诈与淳朴;卑鄙的流氓无赖与浪漫的英雄主义。从前一句看:即使老练的外交家用密语指示他最信任的间谍,都不大可能象他这样肆无忌惮。下一句却象是摘自热情洋溢的学生命题作文《利奥尼达斯之死》。一面是机敏的背信弃义,一面是爱国的自我奉献……犹如弥尔顿地狱中的妖魔鬼怪:半神半蛇;上半身庄严美丽,下半身卑屈恶毒。我们看到这样的人:他的思想和言辞彼此毫无关系;一受诱惑就发誓,背弃誓言从来不缺乏借口。他的暴行不是一时热血沸腾、狂乱失控,而是冷静的老谋深算。他的激情像训练有素的军队:冲动受到规则的约束,最任性的狂热也不会忘记它们已经习惯的纪律。广大、复杂的雄略占据了他整个灵魂,但他的外表和辞令只表现出哲学的沉思。仇恨和报复侵蚀了他的心灵;但一颦一笑无比诚恳,一举一动无比亲密。他绝不会以丝毫挑衅激起敌人的疑心。他的目的只有在实现之后才会暴露。他不动声色、辞令恭谦;直到对手放松警惕,直到要害暴露,直到某种目的实现。然后,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手。彪悍的日耳曼人、轻佻自吹的法兰西人、浪漫骄傲的阿拉贡人自诩勇武;他既不具备,也不看重这种品质。他逃避危险,不是因为不知羞耻,而是因为:在他生活的社会里,怯懦不再可耻。他认为:公开伤害和秘密打击同样邪恶,利益却少得多。在他看来,最稳妥、最迅速、最阴暗的方法就是最光荣的方法。他不能理解:一个人毁掉敌人毫不犹豫,为什么欺骗他们却应该踟蹰。他认为:本来可以在友好的拥抱中刺死敌人、用圣饼毒死他们,却非要表露公开的敌意,实属疯狂之举。
此人浑身沾满了我们最憎恶的劣迹:叛卖、伪善、怯懦、暗害;却并不缺乏我们通常视为崇高的品德:公民勇气、不屈不挠、精神境界。野蛮的武士在开战和起衅时领袖群伦,在这些方面却远不如他。他逃避危险,谨慎近乎怯懦;但即使危险也绝不会模糊他明察秋毫的判断、瘫痪他无中生有的本领、挤出他巧舌利口和莫测眉宇之下的秘密。他是危险的敌人,更是危险的盟友;但仍然可能是公正慈爱的统治者。他的政策充满丑恶,他的智慧却有更多的美好。他对生活事务的诚实置若罔闻,却真诚地献身于思辨研究的真理。他天性并不嗜暴好忍。相反,除非政治目的受到威胁;他的性格是柔弱和仁慈的。他神经敏感、想象活跃;因而倾向于同情其他人的感情,喜欢在社会生活中施恩示惠。他永远怯于行动,可能标志着无所不在的精神病态;但他对自然和道德的壮丽、一切优美与崇高,仍然不乏细腻高雅的理解力。他习惯于琐屑的阴谋和伪诈,可能因此丧失广阔的视野;但他的哲学研究能开阔眼界、弥补这种狭隘化的倾向。他对机智、雄辩、诗歌有最敏锐的鉴赏力。各种高雅艺术都获益于他精准的判断和慷慨的保护。当时某些意大利名士完全符合以下的描述:前额宽阔庄严,眉毛乌黑浓密;但不会皱起。眼睛镇静地凝视;但毫无表情,似乎洞悉一切。面颊苍白,反映深思和久坐的习惯。口型有女性的微妙,但凝聚了男性的决断;标志男性的魄力和怯懦并存,既擅长刺探其他人的隐情、又擅长隐瞒自己的机密。这样一个人必然是可怕的敌人、危险的盟友;但同时他性情温和、平静,智慧丰富、敏锐。"
这就是罗朗萨丘的悲剧。他的悲剧如此特异,非但不能纳入喜剧家的套路,甚至部分溢出了海洋般广大的莎士比亚世界。这里属于《化身博士》和《蝇王》的黑暗炼狱,跟乐观浅薄的十九世纪精神南辕北辙。然而,我们如果想到,佛罗伦萨属于马基雅维利的世界,就不会感到太过惊讶。末法时代并不仅仅存在于二十世纪,文明的衰亡曾经多次重演。文明极盛时期的烟花或许各有千秋,临终时代的黑暗却是如出一辙。佛罗伦萨就是一座实验室,在短期内重演了罗马漫长的兴亡史。马基雅维利亲身体验了末法时代的绝望,将黑暗的智慧传给懵懵懂懂的后人。缪塞像《阿道尔夫》的主人公一样脆弱、敏锐,鬼使神差地领悟了马基雅维利时代的精神,也许自己都没有完全明白来龙去脉。柏拉图说过:诗人只是神的记录人,并不怎么清楚真正作家传授的意义。(文/刘A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