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山为王 第八十二章 破镜重圆
肖欣去公司扑了个空，马不停蹄地追到这里，被女保姆推着进来，看见被摊开放在地上的行李箱，瞪圆眼睛道：“你要去哪里？” 肖战把扔在沙发上的衣服随便叠一下往行李箱里放，说：“首都。” “你是不是去找……”话说一半，肖欣自觉收了声，改口道，“是不是要去出差啊？” “出差是顺便。有个朋友受伤了，我去照顾他。” 肖欣面色一凛：“什么朋友？” 肖战手上动作顿住，终于把视线调转到肖欣身上和她对视，平静地吐出四个字：“您知道的。” 肖欣顿时慌了，那件事她在所有人面前都只字未提，在颜虹的追问下也只告诉她那个人已经走了，肖战是从何处得知的？ “是不是他告诉你的？当着我的面说不会告诉你，背着我又偷偷跟你联系，我就知道他不是个省油的灯。” 说着摇轮椅上前拉肖战的胳膊：“别去首都，别去找他，你信妈妈一次，再信妈妈一次，他就是图你的钱，还想挑拨我们关系，他没安好心的。” “他安的什么心，我会判断，不劳母亲费心了。” “小战，小战，我们就快成功了，很快就能把那对母子挤出易家了，从此你就是易家唯一的少爷，不能为了那样一个人放弃啊……妈妈求你了，妈妈求你好不好？” 听完这声泪俱下的一番话，肖战将胳膊从她手中抽出，继续整理行李。 该说的话他早就重复过多遍，也一再做出让步，并且走上一条自己不喜欢的道路。如今他不想再为母亲无穷无尽的私欲买单了，任她威逼利诱还是软硬兼施，他只会遵从内心做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 见肖战不为所动，被恐惧和仓皇包围的肖欣立刻换了副面孔，气急败坏道：“你今天敢踏出去半步，我绝不会放过他！” 这话若是放在肖战十来岁羽翼未丰的时候，或许会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可他现在二十五岁了，肖欣一味地催他长大让他替自己复仇的同时，也让他有足够的时间积累实力，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如今哪怕离开易家，肖战也不会惧怕母亲的任何威胁。 他慢条斯理地将行李收拾好，合上箱盖拎起来，走到门口时顿住脚步，背对着肖欣深吸一口气，说：“妈，放过你自己吧。” 回到首都时天刚擦黑，打开手机收到一封来自助理的新邮件，匆匆将文字内容浏览一遍，肖战对那天在酒店食材运输口发生的事有了大致的了解，联系之前发现的蛛丝马迹和少许推测，终于弄明白前因后果。 起先他只是对王一博突然的离开觉得奇怪，紧接着颜虹上门来的举止更令他生疑。即便颜虹在他的盘问下没把肖欣招出来，只需稍微动动脑筋便能知晓可能性统共就那么几个，用排除法也能得出大体方向。 况且还有电梯监控可以调取。 昨天将王一博离开那天的监控调出来快放，看见他中午捧着便当盒下楼时还脚步轻快，天黑前回来时就拄着拐杖步履艰难了，这中间必定发生了什么事，并且绝不像王一博说的那样简单。 刚才随便一试探，确定事情果真与肖欣有关，去机场的路上，肖战就联系助理让她以自己的名义去酒店大堂查问那天是否发生什么异常事件。 有目的性的调查容易许多，大堂经理顺藤摸瓜地查到后厨，再摸到食材运输部，几个拿了肖欣好处的搬运工起先不肯说，后来助理亮出身份分析利弊，他们一个个不经吓，不敢再撒谎，争先恐后地将那天事情和盘托出。 退出邮件，一天内坐了两次飞机的肖战疲惫地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 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除了王一博的隐瞒。 最令人无奈的是，他居然能清楚地猜到王一博竭力瞒着他的原因。 既然提前处理完事情，肖战到首都找了家酒店把行李放下，便直接前去王一博的住处。 王一博来开门时仍旧是紧张的，支着新拐杖跟在后面小声问：“不是说明天来吗？” 肖战没说话，他才自觉失言：“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不欢迎你的意思。” 说完主动跑到厨房倒水。 肖战没接，任由一杯热水放在桌上慢慢变凉。 王一博如坐针毡，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或者做错了。他对肖战生气的表情太熟悉，从前可以通过凑上去亲一口的方式化解，现在他全无办法，只能坐着干着急。 不多时，桌上的热水就凉透了，王一博站起来去厨房重新倒一杯，肖战跟他同时起身，前往的方向却是这套公寓的主卧。 王一博心下慌得厉害，放下杯子就回头往肖战的方向去：“你别、别进去。” 客厅面积狭小却堆了不少东西，拐杖被桌角一挡，脱手“咣当”一声倒在地上，王一博只顾着上前拦住肖战，尚且健全的那只脚踩到地上的拐杖，一个趔趄身体直挺挺向前倒去。 幸得肖战反应快，转身捞住他的身体以免他摔趴在地。然而摔倒的位置刚好在客厅堆着几个木箱的角落，王一博的伤腿不慎磕在坚硬的棱上，当时便闷哼一声，变了脸色。 将人扶到沙发上坐下，王一博嘴上说着没事不疼，两三分钟后，纱布隐隐渗出鲜红的血迹。 “走，去医院。” 肖战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架着王一博站起来，见他疼得满脸冷汗，嘴唇都在抖，又将他扶坐回去，自己反身蹲下，扭头道：“上来。” 王一博还在推拒：“没事，没事，已经缝合好几天了，拆开消消毒就……” 肖战没让他把话说完，厉声道：“上来！”这是王一博第一次看到肖战这么凶，向来沉稳无波的声音也拔高了几个度。
王一博咬紧牙关，撑着扶手努力站起来，不知是不是紧张过度的原因，他手脚发软，试了几次都在将要站起来的时候跌坐回去。
他深喘几口气，无力地闭了闭眼睛。
他一点都不想自己没用的样子让肖战看见，不想在这种情形下博同情，可是重逢至今，他每一个落魄凄惨的样子都被肖战目睹。沦落到如此地步，他连一句“我不行，我站不起来”都说不出口。
他不想肖战可怜他，他想作为一个坚强独立的人站在他身边。
凭着这样的信念，王一博放松紧绷的身体，克制住肌肉无意识的颤抖，压下对未知的心慌胆怯，卯足劲儿沉下一口气。
将要站起来的时候身体忽然一轻，肖战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来，一手插进胳膊下，一手抄起他的膝弯，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去医院的出租车上，两人并排坐在后座，肖战的手放在他伤腿的膝盖上，隔两分钟就问他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其实是很疼的，王一博怕他担心，又怕瞒不过他的眼睛，折中说只有一点点疼。
到最近的医院挂号就诊，医生拆开纱布看了看，用酒精消了毒，说伤口开裂了，不确定骨头碍不碍事，让照个X光看一下。
等片子的过程中，肖战把王一博放在走廊的椅子上，自己坐在他旁边。因为担心他伤腿支在地上加剧伤情，让他歪靠在自己身上，左半边身体悬空放松，避免受力。
这个姿势下，王一博几乎整个人都落在肖战怀里。许久没有靠这么近，他的心脏漏跳好几拍，呼吸都断断续续无法顺畅流通。
不过也有好处，这个姿势王一博看不见肖战的脸，不用跟他目光对视，方才还占据满心满怀的胆颤渐渐凭空蒸发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王一博这会儿觉得不怎么疼了，脸颊贴着肖战的手臂，试探着问：“你……你还生气吗？”
正当王一博以为肖战不打算再搭理自己时，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抓住他放在身前的手，干燥温暖的指腹擦过手背，轻轻捏了一下又放开，接着五指收紧，将那比他的手拢在掌心。
这手跟从前一样软而冰凉，肖战低头看露在外面的几根葱白指尖，说：“我没有生气。”
感受着热流自手传入四肢百骸，王一博舔了舔嘴唇，鼓足勇气道：“那你笑一笑，好不好？”
这回没等多久，肖战沉声答道：“好。”
声音依旧落在头顶，王一博看不到他的神情，不知道他到底笑了没有，却能听见他蓬勃有力的心跳。
一如六年前在那个黑暗逼仄的修车铺，握住他的手将纸星星塞到他手心里的少年，也是带着这样的心跳，一下一下，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进他的世界里。
而后成为他的全世界。
所幸检查结果显示骨头没什么问题，王一博顿时有了底气，挺直腰板道：“我就说没事，我骨头硬着呢。”
肖战没有发表意见，倒是医生听了直哼哼，边写病历边提醒他：“是钢板够硬，不然你几条腿都不够摔的。”
许是精神放松的原因，回去的出租车上王一博歪在后座睡着了。短暂的十几分钟里还做了个梦，梦里的肖战破天荒地离他很近，在他伸手就能触及的地方，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弧度是他最熟悉的温柔。
醒来后对上中肖战波澜不惊的脸，美梦破碎被拉回现实中的失落感不可避免有那么一点。想来刚才在医院，肖战是看他可怜才应了他的话，这叫趁人之危，算不得数。
即便这么想，王一博仍是备受鼓舞，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活泼起来。
他不想这样畏首畏尾，他想大胆热烈，可他担心如果不深思熟虑再行动，肖战说不定又会生他的气，就像刚才去医院之前那样。
进屋后刚把水烧上，肖战说要出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肖战以走夜路不安全为由让他留在家里。
门“砰”地一声在眼前关上，下一秒王一博就一跃而起，蹦进卧室把散在桌上的星星收拢放在罐子里，罐子放到上铺，接着拿来一条毯子把玻璃罐连同乐高一起盖上。
来回换了三个角度确定看不到毯子下面的东西，王一博拍手掸灰大功告成。
他想像从前那样凭本事争取。
虽然从前那些小打小闹也算不上什么真本事。
首先，不能让肖战再为他忙前忙后。
王一博把围裙系上，把冰箱里剩下的食材拿出来，洗洗切切凑了一份蔬菜杂烩，锅里倒上油刚要下锅，外头有人敲门。
王一博以为肖战回来了，没多想就开了门，谁知站在门口的是住在楼下的房东。
刻薄的中年男人每次来都吹胡子瞪眼，好像有生不完的气，这回见到王一博瘸了腿，第一句话便是：“怪不得这几天耳边咚咚咚响个不停，敢情是你拿拐棍儿在敲。”
王一博道：“在屋里我没用过拐杖，出门才用。”
房东翻白眼：“那就是你到处蹦跶的声音，白天夜里没完没了，做梦都能听见，吵得我血压都升高了。”
静养期间王一博谨遵医嘱，大部分时间都坐着或者躺着，微信运动每天不到五十步，不知道房东是如何听到做梦都忘不了的。
可毕竟租着人家的房子，王一博收敛脾气没跟他抬杠，退让道：“那以后我慢慢的，尽量声音小一点。”
房东哼了一声，又拿群租是违法的、他心眼好才让他们好几个人一起住、被抓到是要罚款的、他冒了好大的险……如此等等念叨一通，最后总结为一句话：下个月涨房租。
这间公寓的房租起先是公司付的，组合单飞后搬出去两个人，剩下的几个也不常住，房租就由他们三个协商分配，共同承担。
原本没什么，住学校宿舍尚且要给住宿费，何况已经走上社会。可这个房东见他们几个年轻好糊弄，今年已经涨了两次房租了，这会儿又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无非看他们在这儿住惯了不想重新找房子，未免欺人太甚。
王一博没法再忍了，扭头指着客厅里靠墙摆着的几个木箱子：“您这儿一口一个违法、风险大，请问在涨房租之前，是不是该先把这屋里您堆放的东西先清出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房东道，“我的房子我不能放点东西啦？”
“可是您这房子租给我们，这间房子的使用权归我们，您把东西放这儿就是占用我们的生活空间，合同可是按实用面积签的，实际使用面积得扣去您堆在这儿的东西……怎么着也有三四平吧，这么些年算下来也不少了，细究起来您还得赔我们钱。”
房东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强词夺理！我就放点东西在这里怎么了，你们几个小心一点，我那几个木箱子可是传家宝，弄坏了有你们赔的。”
王一博立刻接话道：“欸，说到点子上了。现在不是我弄坏您的东西，是您的东西挡道把我的腿碰伤了。”说着指自己的腿，“差点造成二次伤害，刚从医院回来，病历还新鲜热乎着呢，您要看吗？”
房东被倒打一耙，怒目圆瞪：“你个小骗子竟敢讹我？”
王一博就在等他说这句话，把手机里的合同翻出来念道：“甲方应保证房屋的建筑结构和设备设施符合建筑、消防、治安、卫生等方面的安全条件，不得危及人身安全……您看您这不仅危及了，而且确确实实造成伤害了，不然您先把我这医药费报一下？”
房东本就理亏，又说不过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扔下一句“你个小气鬼活该红不了”，然后拂袖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