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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落花

2023-06-19 10:18 作者:Girl-Mistress  | 我要投稿

时间回到1995年。

樱花林旁的街道对面传来朗朗读书声,这个夏天似乎比哪一年的都要聒噪,窗外枝桠疯长,却也挡不住似火的骄阳。盛开的花铺满了整个街道,毕业季前几月的气氛环绕着这所中学的每一个初三学生身边。

阪南女中的校门打开了。夏季的放学时间正赶上晌午时分尚未散去的燥热之时,就像是个蒸笼罩住地面。

两个女学生携说带笑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个身上的校服像是新的一样,头发留的长长的,自然地垂在脑后,手里捏着个小风扇,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另一个身上的校服明显地有些不合身,似乎为了应对炎热的天气而将头发剪得短了些,书包也有些褪色了,露出一片片斑驳的痕迹。

长发学生看着短发学生说:“绫香,最近感觉怎么样?”

那短发学生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回答道:“不怎么样。麻烦越来越多了。”突然她盯着长发学生手中的风扇看。

长发学生看上去似乎和短发学生有着不匪的关系,她一眼察觉到了短发学生的目光停留在了她手中的风扇上,再看看她被汗水打湿的校服——“哎,你用不?”她把手中的风扇递给短发学生。

“谢谢你,彩华。”短发学生表现得似乎很不好意思,但还是接过了她的风扇。

长发学生名叫三上彩华,是阪南有名的企业老板三上先生的女儿。短发学生叫栗良绫香,她住在距离学校较远的一个小镇上,家中似乎有着不解的矛盾,据绫香和彩华闲聊的时候透露,是关于她的学科问题。

彩华学习很好,但朋友绫香的学习却并没有那么理想。况且绫香的家境也不那么乐观,能让她来到阪南女中上学,就已经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了。

两人一言一语,转眼来到搭乘电车的车站旁。

“你往哪走?”绫香看着彩华。“左边。”她边说着,边从书包里取下一张卡来。“好吧,我往右边。”绫香把风扇还给彩华,随后呼扇了几下浸透的短袖。“要不你拿回去吧,明天再还我也行,我家里还有一个。实在不行,就送你了。”“不用不用,我家可凉快了。”绫香摆摆手,还是把风扇还给她了。

绫香目送彩华上了电车,便迈开沉重的脚步向着家的方向走去了。她从书包里取出一本书,勉强当作扇子发散着从全身感受到的热量。她抬头看看即将落下的太阳,笑了笑,但随后又叹了口气。

绫香家住在建州镇上,距离阪南市区好远,她直到傍晚才到家。这是一座有些年代的镇子,几栋略显老旧的楼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碧绿色的爬山虎爬满了带着岁月痕迹的墙。她走到一间房前,敲了敲门。

“有人吗?我是绫香!”

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青年男子的面孔。“哥哥,我回来了。”“哦,是你啊。快进来。”那人是绫香的哥哥栗良萦。绫香拖着沉重的衣服跨进门,丢下书包,坐在一张木制的椅子上。“妈妈”,绫香喊着在厨房里做饭的母亲,“有干净衣服吗?我换一件。”一个中年女子拿出几件衣服来给绫香换了,还念叨着:“哎呀,都湿了,有的洗呢。”她随手把脏衣服丢进个木盆里,并催促着绫香快些去写作业。

晚饭时分,绫香端着本书坐在桌前。父亲看到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又念叨着曾经说过的话:“哎哟,别老是捧着个书看,有空看看你那理科,整天一点题都不做,作业也不认真写,日文都学得多认真了,不知道把控把控。”绫香白眼一翻,接着低头看书去了。饭桌上也有些热闹的气氛。

第二天绫香起得很早,她要赶几十里路去学校。清晨的太阳升不高,她跑着步走向外面的早班车站。这里的早班车会开往沿途每一个学校,是专门给小镇上的孩子和打工人设的,绫香知道这种车不要钱,她每早上都搭着车去。

到学校时已经有了写温度,她整了整凌乱的头发走进教室。看到教室里亮的灯,她想也没想就说:“彩华,来这么早。”“是啊。”正在看书的彩华抬起头,看着刚走进门的绫香。绫香放下书包坐在彩华旁边:“看的啥?”彩华封皮一翻,露着书的名字。“早看完了。”绫香一笑。彩华也向她一笑:“我文科不如你,哈哈。”

教室里充满欢乐的声音。

“早上好哦,两位同学。”进来的是班主任兼任教数学的宫水老师。“宫水小姐,早上好,空撒一玛斯[1]。”绫香抬起头打个招呼,随后又看向彩华:“这题第二问你会吗?”彩华转过头:“哪个?”“这。”她指着面前书上的一道题。

“如图……抛物线y=ax²+bx+c过点A,B,C……哦,这样,你看着我手画的这条线啊,先这样,然后这样……”宫水清丽把目光从面前的教案移到两人的身上,她微笑着点点头。

 

“看好了!看这里!”英语老师敲了敲黑板,“some time,sometimes,some times,sometime,这几个词应该怎么记?”“怎么记啊?”彩华推了推绫香的胳膊,正在思考问题的绫香猛地回过头:“啥?哪几个?”“那几个啊,你虚假听课吗。”彩华指了指黑板上英语老师写的几个单词。

“这几个词,同学们经常搞混,这样啊。”英语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几句话。

 

分开一段时间

相聚某个时候

s相加是有时

s分开是倍次

 

“什么意思啊。”

“哦哦,我明白了。”绫香在后面按照顺序补了四个单词:“some time,sometime,sometimes,some times。分开一段时间,分开,指some和time分开,是‘有时’的意思;相聚某个时候,some和time写在一起,也就是sometime,是不定代词,意为‘某时’;s相加是有时,some和time相加,也就是合在一起,在后面加上s,就是单词sometimes,就是‘有时’的意思;s分开是倍次,some和time分开并且后面有s,也就是some times,是‘几倍、几次’的意思。”

“这样啊”,彩华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英语真好。”

“谢谢。”绫香笑了。

放学时依旧是那条老路,不同于前几天的是,天气已经逐渐变得更加热了。彩华出于对绫香的考虑,特地为她多带了一个风扇;夏风吹拂着樱花逐渐飘落,落满了一地,远远望去像是一条樱花瓣做成的路。

“你咋了,这么不开心。”彩华看着绫香说。

“昨晚上我爸妈又骂我了。”绫香一撇嘴,拉出手中的痕。

“他们说你啥?”

“说我没用。”

“咋?”

“说我只知道学日文,数学那么差也不补。唉,我哪有时间学我想学的。我又不是学习不好,我都经历了些什么?之前喜欢学小科,后来喜欢学日文,要么不重要,要么学了也得不了几分。反正我家也快没钱了,我也不想上学了。”

“这……”彩华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样子,实则每个字都记在心里。

初夏的夕阳映着两人走向回家的路,一轮红日落在天边,像是即将掉下悬崖的物,远远地,落入那处水天相接的一线。

 

模拟考试的成绩下来了。全班被堵在一捆巨大的紧张之中。“你能考多少啊?”彩华问绫香。“我不知道。”绫香摇摇头,合上手中的书。“栗良同学”,宫水清丽点到了绫香的名字,“日文72分[2]。”“唉……”绫香摇摇头。“咋了?”彩华偏着头问她,“都72了,还不高?”“太低了。”绫香看了一眼试卷。

“三上同学,几何98分,代数……”

“我明明有机会的,但是家长不让我花那么多时间。”

“没事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彩华安慰着她,突然觉得她们在一起的时间似乎越来越短了。

第二天彩华请了病假,绫香和另一个同学迷子一起回家。迷子和绫香一样来自同一个小镇,迷子不像绫香那样,把成绩看得那么重要——她成绩并不理想,家庭也并不富裕,但她的性格和绫香判若两人。

迷子总是爱说些绫香听不懂的话。

“栗良同学”,迷子开口了,“你说,你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是什么?”

“这……”绫香想了想,“这能有什么看法呢……”“

许多年以后,我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啊。”绫香指了指自己。

“是。”迷子点点头,眼里仿佛期待着绫香的答复。

“我觉得我可能,和现在一样,过着最普通的生活,享受着最普通的待遇。”

“那所以你还想继续让这种情况延续下去么?”

“这……”绫香又不懂了,“怎么叫作延续呢,怎么叫作不延续?”

“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样,我始终就一点。如果我的家境没有提升好,那……其实我的家庭,嗯怎么说呢,原来也很有钱的,但是我爸的公司破产以后,我家就败落了。我们铃木家……就这样了。”

“嗯?”绫香心里觉得奇怪:迷子为什么会这样说,或者说,迷子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不就业了,那,坐吃等死,那不就断了家了?”

“是啊,这就叫不延续。既然我没有能力继续下去,我也懒得占用社会资源呗,我为什么还要到这个世界上遭罪呢?反正我人就这样,我敢说,你们遇到的挫折,绝对不可能比我多。”迷子摆了摆手,让绫香有所深思。

“说真的,我并没有想这样。不只是我家的公司破产,还有,曾经,家里出了变故,我……我不想活了。”

“变故?”绫香突然好奇起来。

“是啊”,迷子点点头,“七岁那年,我父母离了婚,本来我想就此绝命了,结果没成功。”她说着,伸出手腕上的那道若隐若现的疤痕,说:“这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很吃惊么?”

“这……”绫香看了看她的手,浑身起了一阵寒颤。“你……我想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因为我对这个世界已经不抱有希望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从一出生开始,我就什么也没做的成。我们班的同学,老师,他们都瞧不起我,说我成绩差。但是成绩差的人,就全都是自身原因么?”

“好像,并不是。”绫香摇摇头。“所以,这就是道理。以后我也就随缘了,我只想等着死神降临。反正一条命也不值几个钱。”迷子毫不在乎地说着,绫香的心里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今天说的这些话,除了你,我,还有彩华,我们三个人之外,其他人,你都不许说。”迷子在岔路分别前,还不忘提醒绫香。

“我不会和其他人说的。”绫香表示肯定。

一团疑云逐渐在绫香的头顶升起。

“飘啊,飘啊,飘向云彩国[3]……”音乐课上,同学们正唱着面前的歌谱。

“好的,来同学们,注意我手打的节拍,稳好自己的节奏,蓝蓝的天空银河里,预备走!”老师两手打着节拍,教室流出一条条旋律,流入并排坐在最后一桌的两个人的耳中。

彩华架着音乐书当“屏风”,在“屏风”后面做几何题;绫香没有音乐书,她随手抽出一本书看,偶尔抬起头时,心不在焉地跟着唱几句。“哎,三上同学!”绫香推了推彩华的胳膊,“老师过来了!”彩华猛地抬起头,音乐老师正和她四目相对。“你,起来!”老师点着彩华的名字,彩华尴尬地站起身。“你给同学们唱一遍!”

“啊?”彩华用书挡着脸,“哪一句啊?”

“第二行!”前桌小心翼翼地回过头看着她。

“谢谢。啊……船上有棵桂花树,白兔在游玩。”

彩华五音不全的声音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好,你先坐下。”音乐老师手一放,转过身去。

下课后,宫水清丽把绫香和彩华叫到办公室去。

“想想,为啥叫你俩来。”清丽侧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人。

“我不该音乐课上看书。”绫香先开口了。

“还有呢?三上同学,你觉得呢?”

“我……我不该音乐课上做数学题。”彩华扯了扯衣角,低下头。

“其实你们想一想,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情,你们都是听话的孩子,音乐是门小课程,但是如果耽误了,是不是也会关系到你们以后的学业?爱学习是件好事,但什么时候应该学什么,主次要分清楚,知道了么?”

“知道了。”彩华和绫香点头。

两人掩上办公室的门,清丽看着两人的背影,笑了。“嗯……”她点点头。

下午,彩华被绘画部的老师留下,绫香再一次和迷子回家。处于意外,迷子没有马上和绫香一起走,她拿着本厚厚的辅导书找到了正在收拾书包的绫香。“先等等,你能给我讲个题不?”迷子把书放到绫香面前。“当然行啊。”她看了看题,作为一名中等偏上的学生,她一眼就看出了做法。“这样哈,你看,我们设第一种的进价为x,那么第二种,我们设它的进价为y,所以说,根据题目给出的关系,得出两个方程,3x=5y=350,对吧?另一个就是都加了20%,这里你就写错了。”

“为什么?”


“你没发现你没用上120%吗?这个条件是有用的。也就相当于现在x和y的系数都由1变成了1+20%,第二个方程就这样写。这里能跟上不?”


“能的。”

“好的,我们继续往下看……”

彩华忙完了绘画部的事情,回到教室时,隐约能够听见从教室中传来的讲题的声音。“谁啊,这么用功。”她推开门,看到第一排的位置上,迷子飞快地在辅导书上写着步骤,黑板上画着一个个图形,绫香拿着粉笔圈画着各个角。“那么角AOF等于角AFO,那么这是不是一个等腰三角形?然后平行,代换不就是角平分线了吗。懂了吗?”

“懂了。”迷子点头,收起辅导书,准备和绫香离开教室。

“栗良老师,课讲的不错啊。”彩华含笑看着绫香。

“谢谢。”

绫香走在彩华和迷子的身后。突然她一拍彩华的肩膀,说:“其实,我看着你的样子,我好像想起什么了。”绫香想起了什么,“今天日文作业是啥?是写作文吧?”

“是啊。”彩华并没有显得那么奇怪。“我想写写什么了,唉……我想起了我小学的时候,那篇作文虽然写的不好,但……”

 

傍晚,绫香拿出一张泛了黄的纸,读起来:

别让无趣的世俗淹没了你前进的动力

人们总言人生像一场没有终点的长跑,每个人也像在跑步一样努力前进不管前方是坏是好,但也或许因为些许之事而在心间萦绕,抵不住努力奔跑却无法到达终点的寂寥,记忆有时将我们牵回岁月的轻巧,只是我们无心在意世间躲藏在边边角角中的美好。

不论是在一件小事,抑或是在一场考试,还是面对一个内心崩塌不可接受的现实,岁月都像一张白纸,总在等待着我们用努力这支画笔去画上美满的果实,总在期盼我们装点上炫彩的装饰。人们都想到自己曾经脚踏实地走过的日子,却在不经意间丢掉了未来更多的尝试与一时。

大考前夕振聋发聩般的警钟在沉闷中敲响,大家都执着于自己的题海中斗志昂扬,但未曾想过在不远处的操场上,午后的大好阳光温暖舒畅。当面对将来的自己而感到无限恐惧的时候,不妨去看看身后留下的串串证明自己走过的越来越深的足迹,似乎象征了自己浅薄却积淀着的平凡文笔,在一次次的磨炼中升华的意志力,不免就会想着去迈开腿尝试奔跑,向着自己未来的美好冲去,追赶着西边斜斜的夕阳,映着它迎接诗和远方。

生活也正如大家所说像是在运动场上跑步的比赛,唯一不同的是有目标的人更像是一场追逐赛,那个被自己“追”的或许就是所谓的未来与期待。“少年没有乌托邦,内心所向却是心驰神往。”我们也如同踏上征途的少年少女们,正是生活那道跑道上最亮丽的景致,正是青春的大好年华。

当没有了前进的动力时倒不如去做点对自己来说有意义的事情,静下心来自己想想自己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追”上了那个目标。是啊,没必要如此否认自己,未来可期,向着自己那个“goal”前进。大家都是从同一个起跑线上来,走向不同的终点去。

人生若是只追求两点一线的一帆风顺,也未免能够体会到追逐时路旁的风景了。过程用心,结果随缘,这便是在人生的足迹中所象征的罕至人烟。没必要总是纠结于什么事前,只需留下美好的回忆于心间。

其实每个人都会害怕将来的自己,但何必不去勇敢一些,直白一些,坦然一些呢?接受了自己的所有缺点,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不满意的那个自己了。生活的本质在于那些有意义的来回,而不是在一个个目标上愈发前进,这违背了人生规律,也丧失了人生应该有的兴味。倒不如勇敢向着自己的目标出发,何必那么在意结果呢?

道路就在那里,勇敢迈开步伐,朝着前方去吧。面对生活,放心去飞,勇敢去追。

 

夕阳斜斜地照进了窗子里,初三5班的教室中,一个个即将离开的学生匆忙地收拾着书包,只有教室最后的一个学生趴在桌子上。

“你好些了吗?”绫香轻轻伏在彩华的背上,把嘴凑到彩华的耳旁,轻声细语地说。

“我还是不舒服,你先走吧。”彩华摇摇头。

“没事,我可以等着。”绫香翻遍书包,找出一个塑料水瓶子,接了一瓶子凉水,放在彩华的头上。“你抬抬头,放额头上,能好受一些。”彩华应着绫香说的,把额头靠在瓶子上。

迷子突然走过来,看着两个人说:“你俩弄好了不,彩华要是不舒服的话,咱俩给她送回去吧。”

“那不行啊,咱都走过来的,她这个样子坐电车的话指定犯呕呢。”绫香手摆了摆,丢给迷子一块布:“你去把这个布用水湿了,拿给我。”

“嗯嗯,好的。”迷子收了布,走开了。绫香接着又抵了抵彩华的头,真热。

“咋样,发烧没?”迷子已经弄完了,把湿布递给绫香。“烧得有点儿厉害,你照顾三上同学,我这就叫宫水小姐去。”

“行,快去。”

迷子待绫香走后,她说:“要不你靠着椅子靠背靠一会吧,别老趴着。这桌子不舒服,趴多了头更晕,腰也酸。”

彩华慢吞吞回答:“那我靠着后面儿去。”迷子便把椅子搬到靠着后强的地方,扶着彩华慢慢向后靠,又把那湿毛巾搭在彩华头上。“这样吧,你先自己候着一会,我去找绫香。”

“嗯。”迷子身后传来彩华有气无力的答应。

 

“对啊,为什么。她怎么会走得这么早呢?”

“以往她都是很晚才下班的。”

走廊里传来阵阵交谈声,彩华微微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看向周围——

天已经黑了。教室里还亮着灯,迷子和绫香走进教室。“彩华”,绫香说,“我们没找到宫水小姐,估计是回家去了。我们和家长通了话,把你送回家去,今晚我们住你家吧。”

“我有点儿困。”彩华强忍着灯光刺入眼睛的剧痛。

“那是你刚刚睡着了。走吧,我们送你回去。”迷子拉起彩华,绫香背起她的书包。

“能坐电车走吗?这样快点儿。”

“别了,电车太晕,怕你不舒服。”绫香摇摇头。迷子搀着彩华走出校门,留在后面的是提着两个书包的绫香。“你们等等我。”绫香拉着书包小跑着跟上了迷子和彩华。

夜路无人,只有星空伴着三人前行。皎洁的月光和灯光交错,给漆黑的天空罩上一圈白色,在三人身边驱开一圈小小的夜。

“铃木[4]同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彩华已经开始喘气,绫香的手也渐渐支撑不住来自两个书包所施加的压力。

“你扶着她,换我的。”迷子接过书包,绫香扶着彩华继续向家走。

艰难地走了半个小时后,三个人终于到了彩华家。“城市的房子就是不一样啊。”迷子和绫香不禁感叹。三人走到一扇红色的门前,彩华轻轻敲了敲门,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青年女子,从绫香手中接过彩华的书包,笑吟吟地招呼着三个人进屋。

“这是我妈妈”,彩华指着穿连衣裙的青年女子说,“我爸爸常年年在外地工作,只有周末的时候回家。我家离着学校近些,你们最近就先伙合[5]在我家吧。”

“那真是太感谢了。”绫香和迷子进屋去了。

“也谢谢你们把我女儿送回来!”青年女子答谢道。

屋内的陈设让两个乡镇孩子开了眼,各种齐全的学习用具,一台台式电脑,这在当时也是很奢侈的东西;桌子上早已为她们摆好了两盏台灯,明亮的光照耀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两人小心翼翼地坐在宽敞的学习桌前,摊开手中的本子,写起作业。

夜晚时分。三个女孩子挤在一张垫了两层棉被的毯子床[6]上,轻声地你言我语,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三上同学!铃木同学!你们看外面的星星,好多呀!”绫香看到星星时无比兴奋,“我们小镇子里晚上睡觉的时候可看不到呀!”

“是的呢。在我家,晚上在这个窗户边能看到月亮,可亮了。”彩华淡笑着,伸出手,一手拉着左边的绫香,一手拉着右边的迷子。“对了,还没谢谢你们把我送回家呢。我好多了,不过明天不能去学校了。”

“没关系,我们会把作业带给你的。”迷子紧握住绫香的手,笑了。

三个人聊着聊着,便逐渐进入梦乡。窗外的月亮透过窗户反射出点点星辰汇聚成的光,好亮,好美。


 

“孩子们,起床啦!”青年女子推开房门,把绫香和迷子叫起床。绫香打个哈欠,迷子伸个懒腰,两个人慢悠悠地穿好衣服,往餐厅去了。彩华眼睛微微一睁,又睡着了。

绫香和迷子坐在桌前,等待着青年女子的反应,但等来的却是她一句尴尬的话:“不好意思啊,我们家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要不给你们带上,车上吃吧。”她抓出一个袋子来,把一些杂碎[7]塞进书包里,给了她们两张卡后,就让她们上学去了。

“妈,她俩走了没?”彩华从床上爬起来,对着厨房忙碌的人说。

“起来了啊,早走了。”

“和她们说了吗,记得把我作业带回来。”

“说了。”

“好。”彩华心里踏实了些,又躺下了,她随手抽出个记事本来,写着些昨晚发生的事,和她们聊到的一些让彩华觉得有意思或值得深思的事情。写着写着便睡过去了,本子随手丢在枕头旁边,合着。

“彩华?醒醒!”门外传来迷子和绫香的声音,彩华条件反射般地做起来,笑着朝她们招手。“我躺了一天了,快进来暖暖。”迷子和绫香忙把外衣脱了,随手搭在衣架上;忙钻进被中,和彩华挤在一起。

“宫水小姐还表扬你了。”绫香把彩华的周末作业拿出来。

“是啊”,迷子说,“她说你过程写的很好,还给拍下来呢。”

“彩华,你真是优等生哦!”绫香笑了,捏了捏彩华的脸,三个人笑了,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中睡去了。

“嗯???”半夜里绫香突然直起身,迷迷糊糊里似乎看到半掩着的门透出一道亮光。“彩华!彩华醒醒!迷子醒醒!”绫香扶了扶俩人,迷子猛得一起身,“哎!”彩华也突然坐起来,迷子感觉腰发出一阵酸痛。

“我闪着了。”她掐着腰坐着,半睁着眼看彩华。彩华喊了那青年女子来给迷子捏折了几下,叫她们继续睡下。

“明天周六了,大家都好好歇歇。彩华,我晚上胳膊疼,起来烤烤。”说完便合了门,走了。

绫香躺下了,迷子和彩华都困得睡着,她也不知怎么的,慢慢合了眼;一觉起来,又是大亮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绫香觉得那青年女子像是找个借口似的,并且有意在瞒着彩华……

用过早饭之后,彩华带上绫香和迷子作者电车到了简町西边的路站,下了车,说她们以后还可以来,便招手回了。迷子和绫香也各回了家。以后的事,依旧像往日一样,只是彩华的身体有些坏,咳嗽的也些许厉害,在这之后绫香频繁来往于彩华家和学校之间。

第一话 完

[1]空撒一玛斯:日语中常有的敬语后缀。日本人问候早上好时常用“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此处为“ございます”的谐音“kosaimasi”。

[2]日文72分:由于作者并没有实际考察过日语科目在日本的得分率,就以中国大陆语文考试得分率为参考来反映日语科目的得分率。这次日文考试满分为100,那里的72分相对于100分来说是一个较为优异的成绩,但远远不如绫香的眼,她认为自己完全可以考得更高。

[3] 飘啊,飘啊,飘向云彩国:和下文“蓝蓝的天空银河里”和“船上有棵桂花树,白兔在游玩”一样,都是朝鲜民歌《小白船》中的歌词。

[4] 铃木:迷子的姓,这里指迷子。迷子全名叫做铃木迷子。

[5] 伙合:凑合。

[6] 毯子床:即地铺。日本上班族为追求方便快捷和廉价,经常以地铺的形式来代替床。

[7]杂碎:这里指零碎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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