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追凶 同人 苦行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没有一个结论能从想像中得出来。”
周巡手里提着警用手电，向库房区走过去。身后还隐隐地传来厂区保安和汪苗的对话声。
当然，他没闲心跟个保安逗咳嗽，一句“汪儿，你跟他普普法。”就把这个苦逼的任务丢给了汪苗。在汪苗搜肠刮肚东拉西扯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时，周巡早就抽身向化工厂深处走去。
他是第一次来这个现场。从他走出海港支队至今，这个案子就没归他管过。先是降任长丰的施广陵一手负责叶方舟案的善后收尾工作——在那个时候他们完全没想过，刘长永毒杀案告破其实是与之相关的一宗大案的序幕——其后在周巡等人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相关物证被已交至市局，而这个命案现场此刻应该是在市局的监控下。
因为案发至今已有一段日子，化工厂一直不开工是要赔钱的，在化工厂厂长多次申告中，虽然并没有真正结案，但在证据采集完毕，并且已经控制了犯罪嫌疑人的情况下，今天早上就在周巡去探视即将转往津港一看的关宏峰——结果发现那椅子上坐的其实是他妈关宏宇——的同时，市局特批化工厂照常开工。
“准许你们厂开工并不意味着证据采集就完全结束，请您配合点我们工作。还是说你们想继续停产封闭现场让我们勘验才满意？”汪苗指着有些激动的保安，“嘿，你张牙舞爪的干什么？想袭警啊？我看你还要上天哪？”他一边应付着保安，一边留意着对讲机和手机的通话状态。他的师父，他地个神啊，能不能不要总这么冷不丁考验他一把？这是想要从文到武，从技术到口才全面培养他的意思吗？
现场的障碍物不少，周巡观察着前行路上周边各种桶罐箱包，以及三五不时出现的可能是用于化工品提炼萃取的锅炉及密封罐。
此时跟当晚案发时间差不多，环境条件也应该类似，虽然不是第一时间的现场，但这会儿勘探也并非全无意义。周巡觉得自己至少可以实地重建一下现场看看。
鉴于关宏峰总是不停的强调现场的重要性，听得周巡在跟他的头五年里就已经形成了个条件反射：案子——现场，现场，现场……
省略号代表的是现场的不限次数重复。
不管是大案小案，也不管人证多么无懈可击，就算让他找一只跑丢了的狗，他都得从走失现场开始摸排，虽然这本来可以是个只看监控的事儿。
没有一个结论能从想像中得出来。关宏峰不是那种靠脑补就能断案的神探，周巡也不是。
所以，他得踏踏实实地重走一遍案发那天关宏峰所走的路。
偶尔周巡的手电光下能晃过骷髅的危险品标记。他有点佩服周舒桐，这丫头片子可真行，在化工厂库房里居然胆敢朝天鸣枪示警。她怎么知道顶上没点危险化学品？而她不知道化工品爆炸概率有多高、现场存活率有多低吗？这么基本的东西都忘了，可见当时她听到叶方舟的认罪自述后，是有多急怒攻心、理智全无啊。
她的证词，要按周巡此刻看来，真是一点也不能用。这是一个不可靠证人。
夜晚的化工厂确实静谧异常，尽管已经习惯性地在乌漆墨黑的未知环境中放轻了动作，周巡的马丁靴脚步声依旧在各种金属桶罐的反射中曲曲折折地回荡着。以往甚少留意到的对讲机里咝咝啦啦的电流声更反衬出化工厂里的安静。如果有人跑动，赵茜是应该能听到声音的。如果在她回到仓库、没看到关宏峰但却听到枪声的时候，有人从库房往门口跑走，然后混到增援里再进来，她就算在黑暗中没看到，也应该能听到。假如，仅仅是假如，她的供词里没有听到这一段，那么，犯罪嫌疑人是关宏峰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这还是在他的黑暗恐惧症对他行动的影响并不大的情况下——因为他只可能是枪击之前就离开的。
周巡只是听关宏宇说起过关宏峰的黑暗恐惧症，目前他实在没法想像这病发作起来什么样。
但现在问题来了，如果赵茜当时没有听到脚步声呢？
是没有人从这里逃走，还是她本人……不，赵茜她做不到。周巡摇头，做个口供都把自己吓得直哆嗦，她杀人？她的心理素质还没那么强。更何况，她是没配枪的，如果她真的私下带了把92式，那么大的个儿，她得怎么藏才能让同行的老关瞎了一般的看不见？
再说了，来之前他们并不知道能碰上叶方舟不是？所以赵茜是不可能弄一把违法枪支，在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眼皮子底下随身携带的。
所以，没人逃走这个选项凸显了出来。
没逃走？那他始终在现场？还是……
虽然已经预想过事发当晚可能的事发经过，但真正来到现场周巡依旧不停地在刷新认知。
再一个疑问就是叶方舟这小子当时真是丧心病狂了吗？在这么个静谧又拢音的环境里，他是吃饱了撑得吗？还在那儿嚷嚷自己的罪行？如果想投案自首他可以直接去支队嘛，大家一定热烈欢迎，保管给足他排面儿。
不过说起丧心病狂，倒也不算言过其实。就在他被击毙的前一天，叶方舟还勒杀了一名技术队的刑警——张海。虽然尸体的发现离案发已经有几天时间，不过从张海尸体的勒痕及叶方舟尸体手臂上的皮肤淤伤、衣物上的生物证据还是能很清晰地还原事发过程。叶方舟先杀了刘长永——这个应该是连带伤害，他的目标是老关；又杀了张海；最后跑到三房巷集团化工厂，跟同谋黄山在那瞎嚷嚷，他这是狂躁呢，还是狂躁呢，还是狂躁？
周巡并不知道当时叶方舟嚷嚷的是什么——这些细节是没办法在不违规的情况下套出来的，但他能分析出，这种快要精神崩溃的架势，有着穷途末路的迹象。
如果说老关开枪射杀他是发现叶方舟即将被周舒桐缉拿归案而急于灭口的话，不如说在叶方舟暴露在关宏峰他们面前之前，他就已经要被灭口了——所以他才有这么一连串丧心病狂的举动。
那么，退一万步讲，老关真的是他们的一员，早就策划着要干掉叶方舟，那这孙子还不得消失得无声无息的，凭着周巡对关宏峰具备的刑侦——反刑侦——技能的了解，他绝对相信这一点。
关宏峰还能让叶方舟搞出这么大动静儿，然后把自己折进去？
周巡深呼吸，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一条思路，一条不会令他头痛欲裂的思路。他紧绷得几乎疼痛的肩背终于可以放松下来，眼睛都快湿了——因为意识到好像终于不用捅自己一刀或者从万丈悬崖上掉下去时扒住了一棵救命树的那种喜悦和解脱。
妈的，可打住吧。喜极而泣这种娘不兮兮的情感显然让周巡这种糙人猛吃一惊、手足无措，而现在他哪有空安抚自己？情形都这么险恶了，还不得争分夺秒的？毕竟猜测再合理也没用，他得拿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理论。
警察只相信证据。
老关，这把你欠我得可欠大发了。一边这么想着，周巡一边快步踏进了仓库——就是传说中枪击发生的中心现场。
就像是错觉，仓库的深处似乎有微弱的光一闪即逝。
周巡立时就戒备起来。他关掉手电——这里有发生过枪击案的前车，让他不得不考虑考虑：如果对方有枪而他开着手电，那就是个跟叶方舟一样的活靶子这种可能——悄无声息地从枪套里抽出配枪，但考虑了一下身周这群随时爆炸的化学容器，又把枪塞回枪套。
犯罪分子可以跟他同归于尽，而且也不在意会不会因化学物品爆炸而伤及多少周边民居中的民众，但是周巡不行——前半段可以，后半段不行——他是个警察。
“谁？”周巡问，声音不是特别高，但也不低，足够在安静的环境里传到仓库的那一端。与此同时，他慢慢地挪动脚步，向着目标前行。光线太暗了，这库房只有接近棚顶处有着扁扁的一排窗子，外面的灯光只能偶尔打在某些高耸突出的货物堆上。人在货架和凌乱的箱包铁桶间穿行的时候，眼前近乎一片漆黑。所以，在前进的过程中，周巡只能尽量掩身于看起来不太容易爆炸的掩体后，努力分辨地上是否有什么障碍物。
那个角落没有声音，不对，是没有回答。周巡细细地倾听，在静谧的空气中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好像对方十分紧张，都快过度换气了。
这绝对是是个非法闯入者。
“老关？”周巡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问话的声音比先前的更低——他是想逮住关宏峰把一切都审清楚，但是他可没打算让整个津港市知道他逮住了关宏峰。
否则，他恐怕保不住这么个二罪归一的犯罪嫌疑人。
依旧没有回答。
周巡特别想吼一句“你他妈的就不能说句话吗”，而正在此时他正依靠着的物料堆上忽然就砸下来一个什么东西。
周巡向后退了一步，身形还没站稳的那瞬间感觉到脑后有风声袭来！
周巡回手去搪，另一只手一手电就砸向对方胸膛。砸向他的东西——像是段木头——被他搪开掉落在地，力道并不算大——如果跟关宏宇这货比起来的话。他立刻将砸向对方的手电收了五成力气——打实诚了有可能造成心脏骤停，轻的是昏厥，重的就得致命。谁知道那个袭击者是谁？黑灯瞎火的旁边又有物料堆挡着，这个位置可是一点光线都没有。他跟个瞎子一样，虽然睁大了双眼，但是分辨对手是谁只能全凭灵感。
而这次周巡的灵感不在线。他的手电被对方反手握住，随即他肘上挨了重重的一下——我操，指套！同样力量不是特别大，但位置奇准，他的整个上臂登时酸麻不已，手电被人夹手夺去。
这不是老关！
“你是谁？！”周巡想反击，然而已经晚了。他的战术手电的强光瞬间就照到他自己的眼睛上，骤然间从绝对黑暗到高度光明，周巡觉得自己要瞎了似的，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
这一秒他的肠子都快悔青了——好好的干嘛留手啊？就算是老关，打晕了带走不也挺好吗？
如果他死在这里，还有人来翻叶方舟那案吗？
——一个职级够高，岗位合适的人。
颈上的颈窦动脉处的一击掐断了周巡的意识，依旧不太重但精准无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