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微光
深邃的夜空正像那副星空的画作,黑暗中掺杂着蓝紫,空气中飘转着光的流彩。云,几乎不可见。一缕一缕,试图掩映月亮饱满的姿态。终归是无用功,白茫茫的月光仍笼罩着这片土地。城市喧嚣,但仍有蝉的隐隐低鸣;浮云飘转,悄无声息地缠上了这缕来自恒星的微光。
我透过窗纱眺望,星空下是不可见的沉闷,习惯了黑暗,沉闷中还能看到月亮微光中怪异的黑影。
我蜷缩在桌前。房屋狭小,门旁有书架,将近倾倒。书桌正对着房门,我趴在桌上,关着灯,隐约看到书架上的书本早已落尘。我能夜间透过那层玻璃看到渺远的世界,但在白日,透过那将近空白的文档,我能看到的只有孤寂与茫然。
删删改改,改改删删,我注视闪光的屏幕,不断制造敲敲打打的声响。貌似专心致志,貌似无所事事。
要做什么?要写什么?为什么写?为什么问?
我不明白,只是看着与当初别无二致的文档向自己发问。
其实剧情呐、设定呐,写的再多,也只是个借鉴,终究抵不过突如其来的灵感。为什么到最后,我只能看到文档中最初的空白?为什么到现在,我只记得我那将写下的灵感?
哈,其实要说起来,我,又何以称之为“我”呢?我是“我”又究竟如何判断?
比较两个人,分辨两个人,无非是看他的肉体、他的精神、他的内在、他的灵魂。
将肉体曲解,仅是支撑我们生存的身体,在一天天的更新迭代中还剩下多少?
精神与灵魂不该混为一谈,前两者与内在更不该相提并论。前两者是内在的下属,精神与灵魂是肉体的奴。
哈,我tm在说些什么啊。
换个角度,上一句的我,与篡改上面文章的我早已产生了不解与分歧。
这种分歧与不解不断地放大,到最后僵死在棺材上、被焚为发白的枯骨的“我”,又是否是现在的我。
肯定不是了吧,呵啊哈哈...
意义不明的笑声。
删删改改,改改删删,什么时候有尽头?什么时候都没有尽头。
“有意义吗?”
我只是在做无用功。
过去的我早已僵死在前一刻,每分每秒的我都并非相同的我,若是执意打算维持自我的概念,也迟早会在下一秒被碾得粉碎。
啊啊,我现在,到底是谁呢?
无所谓了。
我不再思考。我只是看着,只是听着,只是麻木地翻动着那本小书...
有淡淡的油墨香。
是最近印出的,或许没拆过封。
闲想的间隙我将月光散满全身。
借着微弱的光,我隐隐能从湖中的水面看到自己惨白的倒影。
呜呜的风声。
冲击,不堪重负的悲鸣。
一声闷响。
闷热、疲倦与干涩,劳累、痛苦与饥饿,我对世界的感知渐渐被一片冰冷所覆盖。景色扭曲,杂七杂八的色彩混杂在一起,相互融合,彼此交杂。
正像先前的无数次一样,我仿佛沐浴在积水的泥沼,淅淅沥沥的雨在耳边鸣叫、叹息。
空气中弥漫着的,是水的清香。
胸腔中充斥着水汽,我感觉大脑一片冰冷。
发麻的快感。
伴随着诡异的宁静,伴随着诡异的安宁,我看到它们混成一片深灰,我感觉自己的肉体在止不住地下坠,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在无止境地上浮与悲鸣。我的大脑渐渐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我的神经在颤抖,我的细胞都在悲鸣。我看到了自己的脏器在溶解,看到了自己的骨骼在变形...
我看到了自己一头栽进了桌面,看到自己的头颅没入桌面,颈部露出了光滑的切面。
桌面泛起了点点涟漪。
失去头颅的身体扑倒在地,我仍在融化,化作粘稠的液体,缓慢地流动着,散发着血腥、恶臭的气息。
还是那抹,寂静的深灰。
...
我醒来时,仍在止不住地上浮。
夜空苍白,月亮深黑,二者的颜色完全颠倒,一同铺满我的视野,侵占着我在这里最初的目光。
月亮不再被云层掩盖,我举目四望,看不到一丝云彩。正中心,一片庞大的黑色斑点静静悬浮,它仿佛比夜空更加深邃,比星空更加的黯淡。那月亮是如此的贪婪,无论是有形之物还是无形之物,无论是光线还是视线,即便是一道概念,都将坠入这无底的深渊。
我望向那惨白的月亮,不,我望向那惨白色的夜空。他们是纯粹,他们是我唯一的依靠。我看向那深邃的月亮,仿佛看向一团盘成乱麻的棋盘格纹,仅仅只是望着它,就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冲动浮现脑海。
有点想哭。
我无法理解这一切,我无法形容这一切。我只能用干枯的泪水,铺以苍白无力的语言描述,但愿你感知到我的痛楚。
星空上的血管交错如网。
那是眼球。
月亮逐渐亮起,渗出诡异的光芒。
那是眼球。
上浮,上浮,抓向那抹不可见的光。
....
对吗?
我只是想要湖面的那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