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晚饭】剪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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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点然然……” 嘉然扒着墙头，漏出半个脑袋向外看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巡逻的老师脚下才借力踩了上去 “真的没问题吗……？” 她的同桌贝拉在墙内担心的看着嘉然，她怕嘉然的逃学计划被发现 这是嘉然这个学期的第三次逃课了，如果再被逮到，后果会很严重 “没事啦”嘉然挥挥手，踩着墙头外凸的一块砖站了起来 “你看，周围根本就没人，你快回去吧拉姐，我自己走就可———” 话还没说完，嘉然的身形就突然塌陷下去 也许那块红砖裸露在外经历了太多的风吹日晒，已经变得无比脆弱，嘉然踩在上面的脚就这么落空，自己也向后摔下去 “然然！” 贝拉小声惊呼，连忙扒住还算坚固的墙缝爬了上来 “谁压在我身上了？快起来——” 刚爬上墙的贝拉一愣，她听到了一个不属于她们的声音 向下看去，嘉然摔在了一个刚好经过的路人身上 贝拉刚想说些什么，但是耳边却传来不妙的声音 “那边什么动静——！？” 学校督查组来了，时间紧急之下贝拉确认过嘉然完好无事之后便在督查组人到来之前快速溜走了，只剩下嘉然看着被她压倒在地上的女孩不知所措 “疼疼疼——” 嘉然看着这个有着长长的双马尾的女孩扶着自己的腰部起身，手里的吉他已然断成两截 “坏了……”嘉然心想 女孩起身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手中的吉他，断成两半的吉他被琴弦勉强的连接着，女孩脸色白的像刚吃了一只死蜘蛛 “对不起对不起！” 嘉然眼看情况不对，慌忙弯腰道歉 “你——！” 女孩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墙内传来翻墙的动静，嘉然深知自己不能被逮住，于是塞给女孩一沓钞票之后就头也不回的跑走了，就连自己的手提包都扔在地上置之不理 “哎……” 女孩还没反应过来，只能听着嘉然的脚步在远处巷子里来回游弋着渐行渐远，自己只能看着手中的票子发呆 “……” “你们就是这样认识的？”贝拉咬着吸管，静静地听着嘉然说 “嗯，是的。” “我记得那时候还是春天吧？到现在也差不多快十五年了呢……”贝拉盯着嘉然手上被透明手机壳压在手机背面的一张照片，若有所思 照片上写着一句话，也许是前不久浸了水的原因，原先漂亮的笔锋被晕开，像一湾夜滩在了微微发黄的纸面上 “王嘉然，春日快乐” 她是单线条，思维敦厚的人，嘉然身上散发着的愁苦之气，连咖啡味都掩盖不住 嘉然微微垂眸，馨黄色的灯光从上映下，发丝闪烁着浮动的流光，她也看着那张照片，嘴角微微牵动 “春日快乐，王向晚。”
Chapter 1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在路边一家大排档的塑料桌上，女孩咬着一串烤的流油的大腰子，目光始终盯着嘉然，旁边放着那沓一张没动的钞票，还有嘉然的手提包
说来也是，女孩为了找到嘉然，从手提包里道学生证上查到了她的信息，硬是在学校门口蹲了好几天才等到嘉然
“我赔你一把新的吉他行吗……”
嘉然用手指绞着发丝，回想着下午放学被女孩抓包的尴尬场景
“其实……也不用……那把吉他本来就是要拿去卖钱……”
“那为什么我给你的钱你不要？”
嘉然皱眉，理解不了女孩的行为
“不是我自己赚的……我不想要……”
女孩突然停下了，她垂下头，眼神里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你很缺钱吗？”
嘉然问题出口后才反应过来似乎根本没必要问，面前几个菜之中唯一的荤菜就是这两串腰子，其他都是清一色的绿蔬，这好像已经能说明面前的这个女孩需要钱
“嗯，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知道哪里有需要兼职的时候，能告诉我一声。”
“好啊”
嘉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对她从来不是什么需要费心思的问题
“真的吗？”女孩笑了，看起来轻松不少
“当然了，我去上个洗手间”
“好”
嘉然假借上厕所的借口走到了女孩看不见的角落，然后偷偷溜去结了账，站在远处，她看向路灯下的女孩，女孩低着头，正在自己钱包里摸索着钞票，伸手要招呼结账的伙计
“走吧，我结好账了。”嘉然走回女孩面前拿起自己的手提包，还没等女孩反应过来就迈开了步子
“唉！等等我！？”
女孩明显是没想到嘉然会偷偷溜去把账结掉，她着急起身，没注意一脚绊在了塑料凳上，重心不稳的摔倒在地
嘉然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于是连忙回头扶起了女孩，默默的扶额叹气
…………
“疼疼疼……”
在药店门口的台阶上，女孩挽起裤腿，露出擦伤的膝盖，嘉然蹲在她面前用棉棒蘸着碘伏轻轻擦拭，伤口面积不算小，但还好只是皮外伤，不至于留下疤痕
今晚天气不错，月亮圆滑的什么都粘不住，在蓬松如絮的云层中瞥明夜空的一角，毫无牵挂的照耀着，月光和路灯的光，店牌的光一起徜徉在二人之间，染成稠密的光晕
嘉然不经意抬头，和女孩漂亮的眼睛对视在一起，嘉然愣了一下，随后不知道为什么脸庞微微发红
女孩很漂亮，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精致面容，嘉然咽了一口口水，随后继续低下头给膝盖上的伤口贴上了创可贴
“今天真是谢谢你啊……本来该我付饭钱的……你不仅付了钱还帮我包扎伤口……”
女孩也低下了头，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从包里拿出纸和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递给了嘉然
“我叫王向晚，这是我的联系方式，等我以后赚钱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嘉然接过纸条，有点哭笑不得，明明是自己压断向晚的吉他在先，现在反而成向晚欠自己人情了，这种发展方向还真是让自己始料未及
等到伤口处理妥善后，二人告别在了药店的十字路口，嘉然看着向晚身披老旧的夜，在路灯编织出的道路上一步步隐没在远处的夜色里，看向手心，那张纸条还静静的躺着，嘉然若有所思
Chapter 2
“又跑去哪里了？”
两只脚还没踏进家门，嘉然就听到父亲的声音里带着训斥的意味
“这是第几次逃课了？”
男人的眼神不怒自威，沉重的叹息声中充满了对嘉然的无奈
“你就算不去上课，学钢琴也可以吧”
这种千篇一律的话术围绕在嘉然耳边，让她心生厌烦
嘉然自顾自低头把脚上的皮鞋蹬掉，赤着脚就跑上了楼，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把门摔的震天响
然父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王嘉然，这个固执的拒绝传承父亲衣钵的孩子，像无数个拒绝学习钢琴的瞬间一样拒绝和父亲交流
问原因吗？
大概因为从小嘉然身边就只有钢琴为伴，母亲在自己出生后因意外离世，父亲成日在外演出奔波，本该和伙伴到处跑的年纪，嘉然却连一个能和她聊天的人都找不到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直到上了高中，父亲才久违的推辞掉所有的行程安排，待在家里陪着嘉然
她不喜欢这样，从前的日子自己一个人过的像荒草一样疯长，虽然孤单却也自由自在，而现在要被束缚住手脚，她无论如何都适应不了
“学钢琴……有什么好学的……”嘉然盖着被子，盯着在房间角落里已经布满灰尘的钢琴发呆
“学校发来通知，如果期末考试达不到A级就会被开除，然然，你自己能把握好吗？”
门外传来父亲的声音，嘉然随意答应了两句，等到父亲的脚步声渐渐离开房门，嘉然才又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身上来
今晚月光很亮，没有云层遮蔽，松松爽爽的洒满了嘉然的视野，伸出手去，嘉然碰到了向晚留给她的纸条
嘉然突然一激灵，她连忙拉开床头灯，对着纸条上的联系方式加了向晚的微信
验证消息很快就通过了，嘉然稍微斟酌了一下，慢慢打字
“你在找兼职是吗？”
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的敲动，屏幕的微光在嘉然瞳孔深处跳跃着，没一会向晚就发来了消息
“是啊”
“我这里有份工作，你感兴趣吗？”
“工作内容是什么？”
消息发来的很快，看上去向晚真的很急切的需要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来我家当家教，可以吗？”
“我这边可以……不过你要学习的话……为什么不找个好的老师呢？”
“你别管了，明天来我家，当面讲。”
没等向晚回复，嘉然就关闭了手机，躺在床上，她盯着颜色被夜模糊成一团的天花板，说不清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说不清，嘉然的思绪有点乱，明明自己在学校也没什么能玩的来的朋友，逃课也仅仅是因为不想在学校待着，直到那天从墙头掉下去砸到向晚之前，嘉然都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明明还没见过几次面，嘉然却觉得向晚有些不太一样
“……”
嘉然攒紧了手中的纸条
这是不是有点不像话了？嘉然自己想
“算了”
嘉然伸手把灯拉灭，房间重回平静，衬得嘉然的眼睛在黑暗中更加明亮
“明天见”
嘉然喃喃的说
Chapter 3
“是这里没错吧”
发过消息的第二天，向晚如约按来到了嘉然的家，远远的向晚就看到嘉然朝自己跑来
“走！”嘉然见到向晚就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走进了家门
“这位是？”
然父看到嘉然拉着向晚的手走了回来，不由得问了一句
“家教老师，给我补习的”嘉然带着向晚径直走进房门，没等父亲再说些什么
然父动了动嘴唇，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最终还是咽在了肚子里
“我们补习什么？”回到房间的嘉然对着向晚问
“先做套数学题吧，我看看你的基础怎么样。”向晚拿起市面上销量最高的题集递给嘉然，示意她着手做一套
嘉然没有多言，接过数学题就埋头做了起来
嘉然房间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坐在书桌前能看到窗外的风景，时值春天，窗外的海棠树花满堂，楼下花园里知名和不知名的花开的烂漫，实在是一个晴朗的春日
向晚坐在嘉然身旁，规划着教学内容
向晚身上有股好闻的香味，香水有一柜子的嘉然也没闻出这属于哪一种
房间很安静，除了向晚翻动书页的声音，只剩下嘉然笔尖在纸面上来回划动的莎莎声
不知道是嘉然有好久没做过题的缘故，还是根本就没有做题的心，没过很久嘉然的视线就已经在窗外的花园里游弋了好几圈，又在自己的手指甲上来回走动
嘉然微微颔首，视线对向晚移去
阳光照在向晚脸上，显得向晚皮肤白皙，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向晚抿着嘴唇，看上去是在认真工作
“还怪漂亮的……”
嘉然用手指挠了挠脸颊，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听到动静后向晚凑了过来，一缕发丝垂在了嘉然胳膊上，惹得嘉然一阵心痒
“没什么……”
嘉然胡乱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热，她重新拿起笔，想继续攻克面前这道大题，但手中的书却被向晚抽走
“时间到了，我看看你做的怎么样”
向晚说着就拿起红笔，而嘉然则一下子从书桌前蹦回了床上，随手拿起一本书胡乱看了起来
向晚对待工作的态度没得说，一开始到现在一直很认真，反观嘉然却一副儿戏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把补习认真看待
嘉然虽然看着书，但是注意力却在向晚身上
向晚眉头紧锁，手中的红笔不停画着错误，嘴唇的弧线也逐渐消失，看的嘉然有些不由自主的紧张
“你知道枝江吗？”
嘉然突然问了一句
向晚愣了一下
“嗯，知道，怎么了”
“枝江的春天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我想去那里生活”嘉然这样说
“……”
向晚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中的套题扔给嘉然，上面赫然写着大大的23分
“先不要管枝江了，我们先来补习，好吗？”
“好吧……”
嘉然不很情愿的从床上起身，坐回了向晚旁边，跟随向晚的步伐开始补习
“我很聪明的其实……”
嘉然趴在桌子上小声嘟囔
“聪明的嘉然同学怎么会只考了23分呢？”向晚用笔敲了敲嘉然的额头
嘉然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向晚实在是个教学的好手，嘉然在学校里落下的课程在她的教学下进行的井井有条，嘉然也确实没有说谎，他的确很聪明，原本要好几天课程的内容这几个小时就已经结束了
“说实话，你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向晚合上书本，语气中有对嘉然的赞扬
“是吧？我都说了我很聪明的”嘉然咧嘴笑了
“时间还早，你这就要回去吗？”嘉然看向晚收拾着东西，并不是多情愿
“不走也可以，只不过接下来要干些什么呢？”向晚听出来了嘉然语气中的不情愿，手中的动作也就停了下来
“嗯……”
嘉然想着，脑中全是自己平时一个人会做的事，但怎么想都没法带着向晚一起玩
“你会弹钢琴吗？”在嘉然还在苦思冥想的时候，向晚突然问
“啊？会啊？”嘉然愣了一下，估计是向晚看到了房间角落那架钢琴了
“可以给我弹一首曲子吗？”向晚说
“哦哦……可以”嘉然急忙起身走到钢琴前，把落满了灰尘的防尘布掀开
“不过有好一段时间没弹过了……可能手疏，钢琴也有可能变音……”嘉然小心翼翼坐下，随手按下几个琴键
“还好，你想听什么？”嘉然扭头问
向晚想了想，歪着头说
“《春之声圆舞曲》吧”可以吗
“可以的”嘉然回过头，信手拈来
虽然嘉然一直拒绝跟着父亲学钢琴，但是实际上嘉然对钢琴的一窍不通只是刻意装出来的，实际上嘉然对钢琴的掌握早就不像父亲所想的那样了
乐曲缓缓从嘉然手下流淌，音符像齿轮咬合般绵密的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洇下痕迹，向晚坐在床边，半眯着眼，手指跟着节奏敲打着
向晚沉醉在乐曲中，连呼吸都放慢了节奏
一曲结束，嘉然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
“怎么样？！”嘉然回头看向向晚
“弹的真好！”向晚忍不住鼓掌
“我其实挺喜欢钢琴的，可惜家里人不支持我学”
向晚也走上前，试着弹奏
“我可以教你呀！”嘉然眼睛一亮，开心的说
“谢谢你呀，不过不用了，我现在只想能过上稳定的生活就好，平时能听一听钢琴乐就好”向晚这样说
“那我以后天天都弹给你听”
嘉然的话让向晚内心触动了一下
向晚笑了，她说
“好”
“那就说准了，以后你每天都来找我，我每天都弹给你听”
嘉然如此这般，认真的说
她第一次给别人许下承诺，在这个春天
Chapter 4
“你以后想去枝江？”向晚看着嘉然书桌上关于枝江的报刊裁剪集，有意无意的问
“嗯，以后一定会去的”
“枝江有世界上最美丽的春天，我一直都很想去那里”
“但是……我也没有想好……如果能有人陪着我一起，那就好了”
嘉然也有意无意的说
向晚的家教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嘉然曾经因为逃课和不听而落下的课程已经渐渐的被一个一个的拾起，同样的，嘉然对向晚的许诺也一样，每天嘉然都会给向晚弹钢琴听，有时候嘉然也会教向晚一些基础的东西，带着她一起联弹，向晚也很聪明，在嘉然的指导下已经会弹奏一些曲子，有时候向晚还会反过来弹给嘉然听
夏天很快就到了，同时意味着嘉然的期末考要来了，如果嘉然拿不到A级评定，她就无法进行下一学期的学习
也算是胜券在握吧，毕竟在向晚的指导下嘉然学习成绩在明显的进步
于是期末成绩出来后，嘉然也算不负众望的拿到了A，避免了被开除的后果
嘉然挺开心，可是欣喜之余也有些失望，因为接下来的暑假，向晚并不用继续来嘉然家里帮她补习，这就意味着嘉然要两个月见不到向晚了，所以嘉然有些不情愿
“好好练钢琴，以后会很有用的”
向晚临走前这样对嘉然说
于是现在趴在钢琴上的嘉然在胡思乱想着，从暑假开始已经过了十多天，嘉然倒也在认真的练习，然父对于嘉然态度的转变显得很欣喜，于是在私底下偷偷约了向晚请她吃了顿饭权当感谢
真是个漫长的夏天，嘉然听着窗外玩命叫的蝉默默想着向晚
从认识向晚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嘉然却早就习惯了每天和向晚一起补习练琴的日子
嘉然捏着手中不久后就要举办的钢琴比赛的门票，心想向晚会不会愿意来看她的比赛
她起身在房间来回踱步，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才拿出手机给向晚发去信息
“后天我有一个比赛要去参加，你那天有事吗？我这里有观赛的邀请函，我想请你来看。”
嘉然斟酌了一会，确定自己的信息没有任何问题才给向晚发去
看着聊天框，嘉然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怕向晚觉得她们的关系还没多好，怕向晚不会接受她的邀请
“好啊，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看到向晚答应的那一刻嘉然激动的跳了起来
“你在哪里？我让家里司机把邀请函给你送过去”嘉然脸上挂着笑，打字飞快
“不用了，我正好在外面，顺路能路过你家，我自己去拿吧”向晚回复
“好，我等你”嘉然打完字就起身下楼，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坐下等着向晚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坐在一旁的然父不免好奇
“向晚答应来看我比赛了，她一会就来拿邀请函”嘉然开心的说
自从向晚来到嘉然家里教书后，因为嘉然重拾钢琴的缘故，父女关系缓和了很多，现在嘉然不再抵触父亲，开始接受父亲安排的一些活动，也包括后天就举行的钢琴比赛
没等多久，向晚就出现在了嘉然视野中，嘉然连忙抓起邀请函就跑出门迎接向晚
向晚今天穿了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踏着一双露趾凉鞋，指甲也涂着蓝色的指甲油，长长到双马尾合成了一条，绑在脑后松松爽爽的摆动着
在客厅的然父看着嘉然三步并作两步去到向晚面前，开心的说着什么，自己端起茶杯默默的喝了一口
临告别时，向晚往窗内看了一眼，然父点头示意，向晚同样点头回意
“送出去了？”然父随口一问
“送出去了！”嘉然一蹦一跳的上了楼
没过一会，房间里又传出钢琴声，是嘉然经常弹给向晚听的春之声圆舞曲，在悠扬的琴声中，窗外的蝉鸣也似乎弱了几分，音乐像是在阳光中有了形状，透过树叶的罅隙浮现出来，嘉然带着满心的欢喜，期待着比赛那一天的到来
Chapter 5
“准备好了吗？别紧张，相信你”
在比赛开始前，嘉然专门跑到观众席下找到向晚
“嘿嘿……我不紧张，你要好好看着我，一会的曲子是只为你弹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这么认真来参加的”嘉然虽然说着不紧张，但是拉着向晚的手却满是汗水
“快到我了，我先去准备，记得要认真听”
嘉然点了一下向晚的鼻尖，然后提着裙摆跑走了
向晚看着嘉然跑开的身影，坐稳了自己的座位等着嘉然的出场
一个个选手陆续上场，但是他们演奏了些什么，向晚没有太记得
嘉然前面的选手明显发挥都不如嘉然，甚至还有一个因为过度紧张导致演奏到一半就无法进行的，嘉然夺冠基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向晚稍微前倾，等着嘉然出场
主持人宣布下一位选手出场后，场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在座的观众大多都知道嘉然的父亲，也对嘉然给予厚望，掌声是对嘉然的欢迎，也是对然父地位的尊重
嘉然今天穿了一条裙摆很长的白裙，灯光从头顶照下，嘉然浑身都在闪耀着碎光，像是一束光被切割开洒在了她身上
嘉然向观众致意，目光在经过观众席停留了一瞬，随后落座在钢琴前
前奏响起，还是向晚熟悉的那首春之声圆舞曲，曲子并不算高难度，嘉然却演奏出了格外美妙的感觉
向晚听到身旁一位观众小声的发出赞叹，嘴角也不免扬起微笑
她是天生的钢琴家，她的演奏天衣无缝，没有太多的技巧可言，双手起起落落，就已经是别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向晚记得嘉然说了，这首歌是专门弹给她听的，就像那些她们一起度过的春日一样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嘉然起身鞠躬，目光越过一排又一排的观众落在了向晚眸上，她的眼角弯弯，像一汪月牙泉，向晚挥手，嘉然同样也向她挥手
等到最后，嘉然毫无悬念的拿了比赛的第一名，站在领奖台上的她璀璨夺目，她笑着，这场比赛对她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因为有向晚的到来，所以原本没有意义的比赛也有了存在的理由，颁完奖后的嘉然迫不及待地跑下台去，一手拿着奖杯，一手提着白色的，闪着光芒的裙摆跑向向晚，快到向晚面前时，不小心踩到裙摆的一角的嘉然重心不稳向前摔去，一头扎进了向晚的怀抱，嘉然又闻到了向晚身上那股独特的香味，她蹭了蹭向晚的颈窝，笑着把奖杯举到她的面前
“你真的很棒”向晚摸了摸嘉然的头
“奖项无所谓，关键是弹给你听的，好听吗？”嘉然看向向晚的眼神里碎星盈盈，满眼都是她
“好听”向晚不会太华丽的术语，她只是用着简单的，却又最炽热的字句承接着嘉然的感情
向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特别关注上了面前的这个女孩
或许是那夜在药店门口嘉然蹲在面前帮自己擦拭伤口的时候，一直都是独自一人的向晚突然感受到了别人传递给自己的温暖，从那以后向晚便想着能再靠近嘉然一些
“祝贺你，我们晚上一起去吃饭庆祝吧？”向晚认真的说
“好！我们现在就去！”嘉然把奖杯随手一放，拉起向晚的手就径直离开了大厅
“奖杯不要了吗？”向晚问
“那东西没你重要”嘉然这样说，拉着向晚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在音乐厅门口，另一场打音乐会还在演奏，光透过玻璃照出来，向晚微微俯身，伸出一只手，一副想要邀请嘉然跳舞的样子
嘉然笑着把手搭上去，向晚顺势也把手搭上嘉然的腰肢，四目相对，连空气中都有了一丝暧昧的气氛，但下一秒二人却又突然同时笑出了声
明明已经摆好了舞蹈姿势，她们却都忘了自己不会跳舞
她们重新牵起手，趁着夜色逃离了人群
“要不你以后学着跳舞吧？我给你弹琴，你跳舞”
“好”
二人踩着月光编织出的道路，洒下一路欢笑，在夜里闪动着微微的凉意
Chapter 6
时值钢琴比赛之后的几个月，嘉然又在准备着父亲给安排的一场表演
自从那场比赛关于嘉然的比赛录像被传到网上后，嘉然声名鹊起，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了这个未来的钢琴家，同样的嘉然对于钢琴有关的活动也越来越多，原本嘉然想要推辞掉这些行程，可是这次的演出是在枝江，嘉然无论如何也要去
最近大大小小的演出和比赛嘉然一直都保持着完美状态，积累的人气也越来越高，有越来越多的名流开始想接触到嘉然，但统统都被嘉然躲过了
她不喜欢这些东西，她弹钢琴原本也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给向晚听，而且钢琴弹好了，以后自己也就有了去枝江的资本
这次在枝江的比赛有很多业内有名的选手，对于嘉然是个很大的挑战，如果能赢，嘉然决定从此之后就留在枝江，在枝江度过好多好多个春天
可惜的是，这次枝江的旅程向晚没有办法陪嘉然一起，因为向晚最近资金短缺，周转不开去枝江的费用，即使嘉然说可以帮助向晚报销，向晚也没有同意，她觉得自己受嘉然太多的照顾，已经有些不好意思
“我会在网上实时看着你的，别担心”向晚发给嘉然短信
而另一边，登机的嘉然看过向晚的信息后深吸了一口气，关掉了手机，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嘉然到达枝江的时候是个深秋的天气，虽然那时的枝江温度不低，但也难掩秋色的颓唐
嘉然在当地找了一家房子租了下来，房子里有一架钢琴，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站在窗前能看到枝江流淌，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里面种着一颗嘉然叫不上名字的树
房东太太是个很好的婆婆，她见嘉然一个人来到枝江租下房子，便把自己领养的一条小狗送到嘉然身边与她为伴，嘉然这样也不算孤单
十八岁的嘉然第一次来到枝江，她把那次钢琴比赛向晚和自己的合照带在了身上，她不确定自己要在枝江待多长时间，她只希望向晚能够在自己这次比赛结束后来陪她一起
时间过的很快，嘉然在独自训练的日子里习惯了枝江的生活
然父也提过和嘉然一起来枝江的要求，但是嘉然固执的说要么自己一人，要么和向晚一起，于是然父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默许了嘉然一人前往枝江的要求
比赛那天选择在了一个冬日，那时离新年只有几天的时间，嘉然看着日历，心里默默盘算着还有多久才能见到向晚
她没想过以后的种种，譬如时间的安排，生活的琐碎，她以为只要自己做好眼前的事物，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上天眷顾着少女，比赛那天嘉然虽然略有失误但是总体来说依旧发挥出色，最后嘉然以极其微弱的优势赢得了比赛
赛后站在领奖台上的她目光一次次扫过观众席，内心不免有些失落，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孤独的味道，即使从前她一意孤行，从未感受到孤单的滋味，但是身边没有向晚，让她感到身在枝江有些无所适从
“我赢了”
嘉然发给向晚自己领奖的照片
“我看直播了，很棒，恭喜你”
向晚还是像以前一样，说着最简单的话
“我想你了”嘉然说
“过几天就是新年了，你能来找我吗？”
嘉然站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盯着屏幕出神了很久
“好，我去找你”嘉然如愿得到了向晚的回复
嘉然为此用心把房子装饰了很长时间
她决定了，就在新年那天对向晚表白
喜欢上向晚，是她始料未及对事情，她想过很多，怕向晚觉得自己儿戏，怕向晚觉得自己太不成熟，怕向晚认为自己只是在闹着玩
可是向晚不知道，她是嘉然第一个依靠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新年的那天，向晚在夜晚乘坐飞机来到了枝江，她们在院子里看着烟花，嘉然给向晚讲了很多很多关于这段时间的事情，向晚静静的听着，用自己的手温暖着嘉然的手，她织了一条淡蓝色的围巾给嘉然带了过来，不很贵重却诚意十足，细细的针脚看得出向晚的用心，向晚亲手给嘉然围上，就这么坐在她的旁边
新年钟声响起的那一刻，烟火在空中绽放，光芒照亮了她们的脸庞，嘉然站起身，在新年的钟声里对向晚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钟声，烟花绽开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清晰可闻，等到钟声静落，嘉然听到向晚说 ：我愿意
夜色中，枝江对水面映衬着高楼大厦的倒影，在那棵树下，嘉然拿出一小支槲寄生，她轻轻踮起脚尖，闭上眼睛吻了向晚的唇
枝江的春天很快就要来了，嘉然紧紧牵着向晚的手，头靠在向晚的肩膀上，她看着枝江的夜空，心跳传递着她的温度
Chapter 7
时间一晃过去了很久，快的像是树叶从树上落下一样，一瞬间就从指缝间偷偷溜走，消失的无影无踪，嘉然和向晚在枝江把那栋房子长期租了下来，嘉然在国际上出了名，时常会在国外各种地方进行演出
向晚陪着她，经历了大大小小的赛事，嘉然在一次次出色的表演中被媒体广泛誉为新时代的贝多芬，甚至有人说嘉然是要成为比其更优秀的演奏家
这些荣誉所谓嘉然并不在意，因为她已经如愿在枝江与向晚度过了好几个春天，她并不在意钢琴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名誉，能让她坚持下去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向晚喜欢听，所以他才一直在做这件事
嘉然以为自己的人生大概就会像这样，在忙完所有的演出和活动之后就回到枝江，和向晚安安稳稳的演奏，一起度过岁岁年年，一起看花开花落
可是年少时收到的上天的眷顾，总有一天要亲手还回去，有得必有失，那时的嘉然并不明白这句话有着怎样的魔力
那是个阴沉的阴天，嘉然和向晚像赴约那些往常的演出一样来到一个离枝江很远的地方，那时候的她们在国外进行着各种各样的活动已经有快一年，彼时离嘉然的所有活动结束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嘉然已经订好了回枝江的机票，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嘉然要进行演出的地方是个偏僻的国家，治安很乱，大街上随处可见无所事事的游民和地痞流氓，他们看着嘉然走过的眼神中带着不怀好意的光，让嘉然感到不安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向晚时刻都在握着嘉然的手，这给了嘉然莫大的底气
还好，直到演出那一天到来之前，嘉然和向晚都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在演出当天，向晚在大厅门口送别嘉然后，像以前一样准备找个当地的花店为嘉然准备一束花，可是陌生的路况向晚并不熟悉，向晚也不通当地的语言，所以她一个人按着导航摸索着走
导航带她穿过一条条大道，在转入一条巷子后，向晚被人撞了一下才意识到情况不对
抬起头，向晚看到几个人把她堵在了巷子里，手里都纷纷拿着钢管之类的东西
一个带着链子的人指着向晚的手提包说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话，随后就上来抢夺向晚手中的包
向晚心里一惊，习惯性的把包捂住，不是因为包里有什么珍贵的财物，是因为这个包是嘉然亲手做给向晚的，里面放了很多很多关于嘉然的东西
向晚本想反抗，但是其中一个人却直接举起钢管往向晚的头上砸去
向晚来不及反应，只记得当时自己颅内传来剧痛，随后两眼一黑昏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而同时，在准备上台演出的嘉然突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得知了这个噩耗之后的嘉然两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她着急的拿出手机拨打着向晚的电话，但无论如何都是无人接听
嘉然强忍着杂成一团的情绪进行演出，但是弹出的音符每一个都像变了形一样扭曲
演出进行到最后已然一塌糊涂，嘉然顾不得观众的不满，也没有想过这场演出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他匆匆谢幕就跑下了舞台，只留下观众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嘉然在演出结束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医生告诉嘉然向晚被伤到了脑部，以后她的部分身体机能会受到影响
嘉然没有听清医生的话，她捂着嘴巴让自己没有哭出声来，耳边却已经是模糊成一片的杂乱
直到两天后，向晚才醒了过来
醒来后，向晚看到嘉然趴在自己身边正睡的沉，向晚想伸手摸摸嘉然的头，却发现无论如何自己的右胳膊怎么也使不上劲
向晚没有声张，在经历了很长一段心里抗争后，她默默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叫来医生，小声的和医生交谈着，最终在医生那里确定了自己右臂功能丧失的现实
医生临走前，向晚特意嘱咐不要告诉嘉然，但自己回头时却看到嘉然胳膊底下已经泪洇了一片床单
向晚意识到嘉然刚才已经醒来，她用尚还能动的左手摸了摸嘉然的头
嘉然起身，背对着向晚没有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泪痕，她装作在花瓶里插花，却难忍自己的鼻音和啜泣的声音
“我没事”向晚淡淡的说
嘉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向晚揽入怀中
“我不后悔，一直跟着你也是我的愿望，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有勇气去面对所有事情”
向晚把下巴放在嘉然的额头轻轻蹭了蹭，嘉然紧抓着向晚的衣服，泣不成声
“可是……可是……”
嘉然试着说话，但是字节在喉中断成一节节的哽咽
那天嘉然抱着向晚哭了很久很久，向晚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床头嘉然带来的那束花静静的一遍又一遍拂着嘉然的脸庞
过了几天，嘉然宣布了暂停所有的演出活动，等着向晚伤情稳定下来
再后来几个月，嘉然和向晚趁着春天回到了枝江，嘉然打算陪着向晚，事业可以先放到一边不管
那年嘉然二十二岁，她第一次开始考虑过未来的事情，也许在哪一个不知名的夜晚，嘉然突然想到她们以后的日子的种种，不置可否的，嘉然感到了一丝迷惘
无论如何，嘉然陪着向晚在那个春天度过了还算安稳的日子，闲暇的时间里，嘉然时常教向晚弹琴，向晚即使只有一只胳膊能活动自如，却也能完成一些曲子
嘉然把向晚弹琴的视频发到了网上，没曾想竟然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网上对向晚的赞誉接踵而至，嘉然也趁此鼓励向晚去参加一个小型的比赛，向晚欣然同意，就像以前自己也曾鼓励嘉然去参加比赛一样
向晚的比赛很成功，那场比赛给了向晚莫大对信心，从那以后向晚明显从伤痛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嘉然和向晚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她们时常牵着手漫步在枝江边上看云卷云舒，也尝试了更多的以前未曾试过的东西，例如在枝江边上架一架钢琴进行联弹，她们试着像一对普通的情侣去生活，给房子里装饰成她们喜欢的模样，给那条小狗取一个带着她们二人的名字，一起做饭，一起听歌，一起跳舞
对，还记得嘉然参加的第一次比赛后，她曾说过要向晚学会舞蹈来邀请她，现在换成了嘉然学习舞蹈，跳给向晚看
枝江的春天很美，嘉然没有骗向晚，向晚在得知自己右胳膊功能丧失变成残疾人的那一瞬间几近崩溃，可是看到在自己身旁的嘉然，她不忍再让嘉然担心，一个人默默承受着现在还时有发生的幻肢痛和精神上的痛苦，但还好，嘉然带着所有的好和她不离不弃，这是向晚面对苦难最大的底气与勇敢，嘉然喜欢枝江的春天，因为枝江的春天很温暖，到处都透露着生机，向晚在嘉然给她带来的春天里，也伴随着时间将自己的伤痛渐渐抹平，学着用一只手去弹琴，去做饭，去和嘉然舞蹈
向晚想过，等到自己学会一门手艺后，她也可以负担起她们的生活，虽然在遇到嘉然之前的日子里她一直都在倒霉，可是向晚还有着热情，她相信只要积极的去面对，她们一定可以开开心心的一起度过一年又一年，直至一生
Chapter 8
嘉然和向晚安稳的生活持续了几年时间后，她们逐渐意识到，她们在面临着一个现实问题，生活上的费用成为了一个重大的问题需要她们解决
向晚在网上当着一名家教老师，嘉然没有固定的工作，一直以来嘉然都是花着前几年演出活动时赚来的钱度日
期间嘉然想过找自己的父亲，但最后还是被她按下不表，她认为自己有能力解决这些，没必要再打扰自己的父亲
嘉然考虑过重启自己的演出活动，但是销声匿迹的这几年，嘉然的人气已经渐渐的消沉下去，就连重启的资金嘉然都感到棘手
在自己犹豫的时候，向晚拿出了自己攒的一笔钱给了嘉然，她告诉嘉然先用这些作为启动资金，解决了嘉然的起步问题
于是没过多久，媒体上发布了嘉然重新开始演出活动的消息，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在新闻的评论区里，点赞量最高的竟是满目的质疑
“钱不够了回来捞了？”
“她最后一场演出弹的什么也不是，我看就是徒有其表”
“她谁啊？”
向晚看着评论区一条条的留言，眉头紧锁，嘉然见状询问发生了什么，向晚却摆摆手什么也没有说
向晚默默收起手机，躲开了好奇凑上前的嘉然，向晚不想嘉然看到这些会影响到心情都东西，这样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又要离开枝江到处巡演了……”
嘉然抱起那只小狗，不舍的摸了摸它的头
这次巡演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嘉然心里没底，她怕自己的钢琴弹的不再像从前那样好，自从向晚出事后，嘉然和钢琴时间连着的那根弦突然松弛了，她的时间几乎全在陪伴向晚，偶尔还会到处请医生诊断，希望有一线可能治好向晚的现状
离开枝江的那天，向晚彻夜未眠，第二天就是演出的日子，她在网上和那些发布关于嘉然恶评的人争吵了一晚，她用左手缓慢的打字，字里行间满是对嘉然的维护，她用着最笨的方式，尽着全力守护着嘉然
复出后的第一场演奏，嘉然发挥的并不算理想，可能是这些年来突然发生的变故让她不敢再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的自由自在，她开始注重了很多东西，她懂了很多，也失去很多
第一场演奏结束后，有人扒出来了嘉然以前参加钢琴比赛的视频和这次比较，让舆论风波愈演愈烈，即使向晚尽力避免嘉然接触这些，可负面消息企业无孔不入的钻入了嘉然的眼中
“我没事”
向晚当然知道嘉然会这么说，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这么说
嘉然说她没事，可是她的演奏一次都没有重现往日的光彩，向晚心疼的看着每次演奏完就黯然神伤的嘉然，心中翻腾倒海
年轻时的嘉然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曾经的她光彩夺目，是生来的钢琴家，可是现在却被一件件事给束缚住了手脚，曾经自己不在意的荣誉现在却触不可及
还好，即使经历这么多，向晚依旧是她坚强的后盾，嘉然看得到向晚彻夜在网络上为自己发声，看得到每次自己心情低落时给自己做的精致的饭菜，也听得到他唱给自己的每一首歌
嘉然并没有放弃，在经历了磕磕绊绊的几场演出后，她开始找回往日的感觉，网络上的风评也渐渐好转
那时的她们已经在外奔波了一年多，嘉然打算参加完最后一场比赛就回国，去开一家钢琴班，和向晚安安稳稳的度过以后的日子
可是嘉然没曾想，命运在这最后一程又给二人开了一个玩笑
最后嘉然参加的这场比赛中，上场时用的钢琴被人动了手脚，没有任何人发现，直到嘉然上场
向晚也许想不到，在曾经嘉然接连夺冠的那些日子里，早就有人盯上了她
起初没有人意识到，向晚原本信心满满的在台下等着嘉然夺冠，但她又一次亲眼见证着嘉然从云端跌落，头顶的王冠再次被人摘下
嘉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弹完的那首曲子，她只记得耳边的声音模糊成一团，头顶的灯光照的她好冷，等到她醒来时，向晚正站在她的面前
嘉然一把紧紧的抱住了向晚，泣不成声，向晚抱着嘉然，没有说些什么，他恶狠狠的瞪了观众席一眼，随后转身就走
从那以后，网上对嘉然的风评急转直下，各种恶毒的言语统统冲着这个女孩而来，各种无良媒体争相上门采访，彻底打破了她们生活的最后一丝宁静
有一天，嘉然收到一个包裹，里面被塞进了一只血淋淋的黑猫，嘉然那晚被吓得发起了高烧，向晚守在她的身边，握着嘉然的手
嘉然看着这些天向晚应付那些上门媒体和网络恶评而红肿的眼睛，抱住向晚哭着说
“晚晚……我们回枝江好不好……”
向晚痛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嘉然，沉沉的说
“好，我们回枝江”
向晚和嘉然约定好了回枝江的日期，在此之间向晚回了一趟她们相遇的那座城市
嘉然带着剩下的期待，等着和向晚重新回到平稳而安静的生活
但命运戏人，嘉然在约定的那天收拾好了自己全部的行李，她早早的来到机场等着向晚，好久好久，可始终没有见到她
从早晨到中午，再到晚上，她看着身边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人为她驻足，嘉然眼中的期待逐渐消散，变成一抹阴沉的灰暗
“对不起，王嘉然，我走了，请你不要来找我”
这是嘉然看到的，向晚发给她的最后一条短信，她颤抖地拨打向晚的电话，却发现向晚已经将自己拉黑
嘉然没能等来向晚，在这最后一刻
Chapter 9
“好久不见，上次见面还是好多年前了吧？”
向晚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看见然父已然等了很久
“现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面对然父的询问，向晚没有回答
“不说话也好，其实你们这些年的动向我一直都有关注，我一直以为你们会来找我帮忙，但直到最后也没有”
“你知道吗？向晚，我把你叫回来是因为什么？”然父默默拿出最新到报纸，上面截然刊登着嘉然比赛失利的那则消息
“我知道”向晚开口，声音嘶哑
“你知道吗？向晚，知道为什么我没有阻止你们两个本就不合适的人吗？”
然父低头，盯着手指上的戒指突然陷入沉默
“因为你们和我跟然然母亲经历的，一切都太像太像”然父像是陷入了悲伤中，眼角泛起泪花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然父说这，推开旁边的椅子，让向晚坐下
见到向晚缓缓落座，然父思索了一会，然后开口——
“我和然然的母亲也是在十八岁就相识，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人生的快前一部分，那时的我没有能力，没法给然然母亲一个安稳的好生活，她跟着我吃了很多苦，却没有一句怨言，我们理所当然的结了婚，并有了一个孩子，当孩子还在孕时期，嘉然的母亲就告诉我，以后孩子一定要叫嘉然，原本我们该成为一个幸福的家庭，但在嘉然出生那天，然然母亲却陷入了难产的境地中，那时的我几近崩溃，然然母亲告诉我要让然然顺利的来到这个世上，在最后的关头拉着我的手告诉我要保住然然，她还告诉我，告诉我要保护好然然，一定要让然然过上好日子，有一个安全稳定的人生……”
说到这里，然父已然是泣不成声，向晚这时才第一次明白这个男人矛盾背后的无奈
“对不起……看到你们现在这样……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然然的母亲交代……”
然父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嘶哑
向晚本想开口，说她有信心带嘉然过上安稳的日子，说她从今往后的打算，说她已经找好了棒嘉然开创钢琴班的所有工作
向晚明白，他知道遗传学，基因学，不可抗力，却固执的在每一个流星划过的夜晚偷偷许愿，许愿她们以后要好好的
向晚还想说，她以后一定会给嘉然一个完整而美好的人生，她想说枝江是个美丽的地方，在哪里她们就有勇气面对一切，可是那个傍晚，然父推开桌子对向晚下跪的场景，把向晚所有想说的话最终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向晚颤抖着走出房间，她无力的瘫倒在墙壁旁，拿出手机给嘉然发了一条短信，随后删除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并拉黑了嘉然
向晚迎着落日，像是融进里那片金黄，她伸出手碰了碰自己动弹不得的右臂，没有再说些什么
向晚再也不会知道，那天在机场等了她一天的女孩，最终没能再见她一眼
向晚叩了叩自己的心脏，没听清耳边的啜泣声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
再到后来，嘉然回到了这座从小长大的城市，她在这里平复了那些负面言论，凭借着自己的演奏重新回到了大众的视野
可每次演奏完的嘉然，依旧会向观众席习惯性的看去，有人说这是嘉然独有的致谢方式，也有人说这只不过手机嘉然在观察观众的神情反馈，但是从来没有人看出过嘉然眼神中的失落，那是一种失望，一种悲伤
嘉然如愿开了一家钢琴班，不过并没有在枝江，她挑了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回了一趟枝江，回到那个承载了她和向晚很多回忆的房子
可惜物是人非，那栋房子单房东太太早在几年前就被家里人接走养老，那栋房子现在早已出租给了别人，房子的装修换了一遍，除了门口的砖墙，其他一切都变了，就连那只小狗，也在去年的冬天不幸得了风寒而离去
嘉然抚摸着斑驳的墙壁，泪水悄然滑落，她还没告诉向晚，她想在比赛完以后就回到枝江，把这栋房子买下来，她还想把那只小狗一直留在身边，把它饲养长大，她还想以后开了钢琴班，第一个久先收向晚为学员，把向晚那糟糕的琴技好好练一练
可是她还没等到那天，一切就都溃散瓦解
现任房东看到嘉然后给了嘉然一幅精装的照片，嘉然接过看了一眼，原本停下的泪水却又决堤
照片上是一个晴朗的春日，阳光透过玻璃照得满堂，向晚坐在钢琴前，用左手弹着春之声圆舞曲，嘉然抱着那条名字有着她们二人的小狗，裙摆在空中划着圆，一切都恍如昨日，却又让她分不清现实
嘉然含着泪收下照片，她提笔在照片上写下
“只怪年少春衫薄，一切都太匆匆”
她迈开步子，幅度很大，像是决心忘掉些什么，她记得那个春日，她说枝江有世界上最美队春天，她没有说谎，但同时
原来，那竟是她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春天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