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彼岸海微澜】第6话：灵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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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假期刚过，太阳的光影便被拉得很长很长，长得可以照进半个房间。还不到早晨七点，街边的环卫工人就已经忙碌了起来，将一片又一片散落在人行道上的树叶聚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叶堆。扫帚发出的沙沙的声音透过窗户的缝隙传进我的耳朵，就这样，我的睡梦在闹钟响起之前便草草地画上了句号。
我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摸到了放在枕边的手机，点亮屏幕，只见赤羽昨天在我睡着后发给我的消息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以后我就要天天住在学校了，那么，寒假见？”
我忽然想起两天前赤羽跟我吐槽他的父母准备花两个月的时间去环游欧洲的事，大概，赤羽并不想留在家看家，于是才申请住校的吧。
“唉，可怜的火鸡。”我无奈地摇摇头，浮起一丝坏笑，顺便拍了拍身边于星辰的肩，“喂！起床啦！”
今天是学校开运动会的日子，紫薇路中学所有的同学都会聚在本部的体育馆里，当然，也包括于星辰和洛天依所在的精英班的同学。
往常一直和我跟于星辰一起挤同一班公交车的洛天依，今天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出现，直到我拉着于星辰走进学校的体育馆，在事先划定好的区域坐定，我也没能找到洛天依的身影。正当我左顾右盼环视四周的时候于星辰才提醒我，洛天依因为报了开幕式集体舞和拉拉队的伴舞，所以早晨天还没亮就已经到了学校。
“我昨天晚上就告诉你来着，你没记得吗？该不会之前那次考试把你脑子烧得连这个也记不住了么？”
于星辰摆出一副无语的表情捶了捶我的脑袋，而一脸尴尬的我只好挠了挠头，耸耸肩尬笑了两声。
确实，国庆节前的那次考试的确把我烤得外焦里嫩的，本来入学时名次比较靠前的我，这次考试则掉到了名次表中间的位置。看来运动会结束之后，我被于星辰恶补一顿是一定免不了的了。
我想到这儿，不由得朝着天翻了翻白眼，随即便将视线聚焦在了体育馆的中央。
短暂的开幕式之后，我和于星辰便被各自的带队老师带到了各自班所在的比赛区域。于星辰告诉我，她准备给她们班的篮球队加油助威。
“那，放学见？”
我笑着耸耸肩，看着于星辰的身影和她班里的其他同学一同渐渐走远，随即转过身来，跟在刚刚拍了拍我肩膀的徵羽摩柯身后走向了与于星辰相反的方向。
而这时，于星辰却并没有回到她的班所在的区域，而是走进了与她的班相隔一个走廊的B班方队里。
“星辰姐姐，你不是应该在咱们班队里坐着吗？怎么跑到他们那里去啦，快坐回来呀！”
看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华海伊想要拉她回到自己的班，于星辰微微摇了摇头：“我想给B班的一个同学喊喊加油，你先回去吧，老师问到我的话你就说去上厕所了，好么？”
“哦，好吧……”华海伊点了点头，回身走到了A班的方队里。于星辰看到田牧心从休息区走到了篮球场中央，下意识地走到了看台的最前面，挤在了一个她并不认识的B班同学身边。
一场哨声响过，B班对阵C班的八进四小组赛开始了。担当B班中锋的田牧心一开场就给了C班的球员不小的压力，打乱了C班班长开场前定下的策略。没过一刻钟的时间，裁判桌上的记分牌便已经翻到了25：10 ，而第二节结束前田牧心一跃而起扣下的那个篮板球，则让坐在最前面的于星辰惊叹不已。
“原来篮球场上的他，这么阳光和帅气的吗？”
她这样想着，两颊不知不觉地扑上了一层微红，胸口处的节奏也忽地变得急促而强烈了起来。
裁判刚刚将记分牌翻到27：10，便吹下了中场休息的哨声。就在洛天依领舞的啦啦队即将上场跳舞的时候，C班的中锋却对裁判的判罚表示了不满，气冲冲地冲到了裁判面前。
“裁判，你这么判我就不干了，B班的1号犯规在先，为什么给他得分？凭你是新校区的老师就来欺负本部的学生吗？”
一旁正在用喝剩的半瓶矿泉水冲洗脑袋的田牧心听到裁判席前的争吵声，连忙跑上前去：“怎么了？”
C班的中锋看到田牧心的出现，随即将头转到了田牧心这边：“怎么了？打球不好好打给我这儿耍花样，还贿赂裁判老师给你们班打高分对不对？我忍了你半场了，你这哪有一点认真比赛的样子？”
怒火中烧的C班中锋眼睛里渗着些许鲜红的血丝，下一秒，他手中的半瓶矿泉水便砰地一声扔向了观众席，紧接着，一声“哎呦”的声音传进了田牧心的耳朵。
田牧心定睛一看，只见坐在第一排的于星辰正微微皱着眉，试图抖落她身上的水。即便如此，她的小腹还是被打湿了一大片。听到于星辰的喊声，华海伊连忙起身跑到了于星辰的身边，掏出她随身带着的纸巾替于星辰擦着水渍。
田牧心狠狠地瞪了面前的那个人，随即跳过篮球场与观众席之间的隔板，冲到了于星辰面前：“星辰，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砸到？”
于星辰的脸再次扑上了一层红晕，微微摇了摇头：“我……我没事，只是水泼到了而已……牧心下半场加油哦，再接再厉！”
田牧心关切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他看于星辰没有大碍，便转身走回到了裁判席边：“不满的话朝我来不可以吗，朝人家观众席扔水瓶子干什么？打不赢我们班找找自己的原因，别怨我跟你耍花样，OK？”
“我就想扔水瓶子怎么着了，怎么，扔到的是你的女人吗？看你对她那副怜惜的样子，哎呦，要不您跪地下给她舔干净以后再回来接着打？”
田牧心黑亮的双眸中，依稀闪烁着他面前的那个人那副狰狞的模样。而在那个人身后，几个C班的队员正向田牧心投着不怀好意的目光，手中的动作也颇有挑衅的意味。
“是不是我的女人用你管么？”
田牧心的眉头忽地紧蹙起来，他咬紧牙关，没等面前的他反应过来便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死死地按住了脖子。完全无法动弹的他脑袋撞在了裁判的桌子上，让坐在桌前的裁判老师险些打了个趔趄。
“别打了！松开，快松开！”
勉强站起身的裁判老师扶起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随即拿起了裁判桌上的扩音器：“B班1号田牧心与C班7号魏煜琛因在场打架，取消本场以及后续比赛资格，此判罚即刻生效！”
此刻已经冷静下来的田牧心回头看了看正站在看台隔板前的于星辰，心里无比懊悔。而此时的于星辰就像突然坠入了梦境一般，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场本该很是精彩的比赛会落得了一个这样的结果。
田牧心与魏煜琛被取消比赛资格的事情没过两个小时就已经在整个学校传开了。就连当时正在为徵羽摩柯出场的200米接力跑喊着加油的我，也在这天下午的比赛全都结束之后，从几个班里还不熟识的女生的交谈中无意间听到了。
当然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还有另一个令我不敢相信的消息。
“听说田牧心是为了他对象才跟魏煜琛打起来的，那人把水瓶子摔到了田牧心对象身上，田牧心一下子就火了，上去就把魏煜琛按地上打了一顿……”
“哇哦，这故事这么帅的吗？来来来捏捏我是不是在做梦……哎呀好疼，天啊，太梦幻了吧？”
“好了别花痴了，有本事你也找一个能给你出头的对象啊？真是的……”
身旁那唧唧喳喳的声音我实在不想再多听一秒，我现在只想冲到于星辰面前，把这事跟她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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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那个叫田牧心的人是怎么回事啊？人家对你做过那么恶心的事，你还要去跟那样的人扯上关系吗？现在整个学校都在传关于你的流言，你就真的不怕……”
散场后的体育馆冷冷清清，只有两个拖着编织袋的保洁阿姨在远处捡拾着地上的饮料瓶和包装袋，匆匆地穿梭在看台的走廊和运动场之间。站在我面前的于星辰听着我的话在偌大的体育馆之间的回音，脑海则依然像是沉浸在几个小时前的那件事之中。
“我只是单纯想给他加油助威而已。”于星辰摇了摇头，打断了我的话的她轻轻地开口，眼眶间的光微微发颤着，“他给我讲过他抢走我奶茶那件事的原委，并且也给我认真地道了歉。那件事真的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也只是想把他当作在那个校区中一个普通的熟人而已，我对他没有感情可言……就不要再因为那件事而继续怪罪他了吧，可以吗？”
“熟人？”
看着她那副平静的面容，我的脑袋突然蹦出了无数个黑色的问号：“仅仅是熟人，那为什么关于你和他的流言会传得整个学校都尽人皆知？你们如果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凭什么要传这个？闲得没事干么？”
“你以为我就希望听到这些废话？”
于星辰咬紧牙关，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体育馆。看着她那副无助且委屈的表情，我的脑海一下子仿佛凝固住了，整个身体也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僵硬的感觉，如同自己化作了石头那样。而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面前的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剩下最后一缕夕阳从体育馆的窗外投来一片残影，静静地撒在自己的掌心。
那一天，我们吵架了。
我明白，这是我与她结识以来，吵的第一次架。
吵完之后的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却发现于星辰并没有出现在我的房间，也没有在楼上那个空置的房间。我问遍了洛天依，华海伊以及我能想到的所有人，但他们都告诉我，于星辰并没有去过他们那里。
就在我看着窗外深邃的夜色惶恐不安的时候，乐正龙牙却告诉我，他知道于星辰跑到了哪里。
“真的？”我不敢相信地抬起头，颤抖着开口。
“嗯，不过你今天这么累，就不要出去了。于星辰的事我来处理吧，你好好休息，好吗？”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看着乐正龙牙离开我的房间，惶恐的感觉慢慢地减弱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对于星辰的那份自责与歉疚。
而在我既熟悉又陌生的一个漆黑的房间内，一个少女正无力地趴在床边放着的抱枕上。她泪流满面地啜泣着，任凭一滴一滴的眼泪润湿了她的枕头和衣服。
“他们说什么是我能管得了的吗？为什么凭空给我发那么大的火……他已经道歉了，愿意去变得更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还能再怪罪他什么……”
自从她的妈妈被送到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回到这里了。虽然整个房间都依然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但此刻的她内心中的感觉，却和曾经的她完全相反。
曾经的她将这个家视作一个给她带来痛苦和折磨的牢笼，但现在的她却只愿意在这个角落一直藏躲下去。毕竟这里没有流言蜚语，也没有让她惶恐不安的争吵。
“但，好像少了一份让自己的心暖起来的力量……”
她自言自语着，却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她慢慢地走到房门前，透过房门上的猫眼向外看，只见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那个颀长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龙……龙牙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于星辰缓缓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乐正龙牙那副平和中带有一丝关切的脸庞，心中忽地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跟你心有灵犀吧。”
乐正龙牙有些打趣地耸了耸肩，点亮了门厅那盏许久都没点亮过的灯，整个房间一下子变得明亮了起来。于星辰静静地伫立在原地，默默感受着胸膛内逐渐急促起来的心跳，以及随之而来的一股温暖的感觉。
“我……我可以离开你家一段时间吗……”看着乐正龙牙那温暖的目光，于星辰支支吾吾地开了口，“我知道你和阿绫都对我很好，但我……现在只想……”
“我懂你的意思。”乐正龙牙隐隐感觉到发生在她们之间的事，微微努了努嘴说道，“我和阿绫的家永远欢迎你，无论你愿意住在你家还是我家都是可以的。不过无论如何，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懂得吗？”
于星辰点了点头，她本想开口解释自己的想法并非在针对着谁，只是她自己想一个人静一静而已。但看到他那副平和的表情，她又将含在嗓子眼里的话咽进了肚子。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你会看到一个惊喜的。”
随着乐正龙牙的离开，整个房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于星辰呆呆地回想着乐正龙牙离开前一脸神秘地说的那句话，心中的感觉却仿佛五味杂陈。一边是将温柔与阳光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她的乐正龙牙，一边是以一颗诚心对待她的田牧心。他们都是那样的温柔且真实，也都那样的让人难以抉择。
有时，感情中的抉择就像奶茶口味中的草莓和哈密瓜。它们都是那般甜美，却不能同时喝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