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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账财神

2021-11-01 12:30 作者:旆宇  | 我要投稿

                      第四章  此间成长(二)

        “怕了?”祝明坤警觉地死盯着眼前的人,咽下一口唾沫,华冬辉蹲在祝明坤面前,用手里的东西扶起孩子的下巴,“怕了就说,你跟任郁亮、罗旌超在想什么鬼招数?”

        “没有,我没想过”祝明坤抖着声音,“我……从余所让我爸妈把我送到这里,我就认了,从来……从来没想过什么计划……”

        “呵呵”话没说完华冬辉一巴掌夹着风抽在祝明坤脸上差点把他弄倒,“你们一个个儿的,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我真的没有……”祝明坤嘀咕一声,再抬头眼睛里波澜涌动,“我……我改好了……我跟我爸妈说过……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偷了……”

        “瘾掉了没有?”华冬辉冷不丁问了没头没脑的一句,玩味地看着行将崩溃的祝明坤。

        “掉了……掉了,只有以前那两次……再也没有了。”

        “在这里难受吗?没想过?”

        “没有。”

        “真的假的?骗我啊?”

        “没有。”

        “你他妈骗谁哪!”华冬辉拇指一沉,手里的棍子噼里啪啦电光闪动,就着目前的姿势捅在了祝明坤脖子上,祝明坤胸腔里爆出一声啸叫,整个人缩成一团倒在墙角,扭着身子四处躲着,转瞬就憋出满天大汗,刘海紧紧地贴在额头上。身后的铁铐撞在一起,让人心悸的轰响。

      华冬辉把一个小药盒摔在祝明坤脸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一股闷气把华冬辉顶着猛然站起来,抬起脚上的钢板皮靴就跺在祝明坤当胸上,一声惨嚎从嗓子里冲出来,华冬辉盛怒之下把电棍抽出来在孩子迷彩服上漫无目的地乱点,“你就是这样骗你爸妈的?!你就是这么骗你自己的?!”

        祝明坤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抖着身子咬死牙还是挡不住全身的巨疼,四处徒劳的躲着,疼急了死命往前挪着身子,双手在背后着急的来回缩动,要把自己从墙角的刑场拉开,猛的提起一口气堵在胸口,顶在嗓子里开口已是求饶的大嚎:“我没有!我没有!那是……啊!……那是我爸给我……”

        “你爸就这么惯着你?!”华冬辉恨铁不成钢气得头疼,手里丝毫没停,祝明坤在有限狭小的空间里四下打滚,人已经疼疯了,嗓子里嘶吼早已变成嘶哑的哀嚎,额头上脖根处的青筋随着一声声哭嚎频繁地起起伏伏,全身颤抖地挪到墙角,想都没想把头直往上撞,砰砰砰一阵急急的闷响,嗓子里仿佛装了一台老旧的风箱“呜呜”大响,眼泪糊遍了脸,牙磕破了嘴唇,一片血沫糊在下颌,背后的双手被粘腻的液体包裹着,铁铐尖利的外沿已经撕裂皮肤剧烈地摩擦着腕上层层筋肉,一动钻心的疼。祝明坤丝毫没给自己喘息的机会,还要再撞被身前的教官一把攥住了头发,用力把状似癫狂的孩子从一阵撞击中拖到一旁,松手摔在地上。

         华冬辉大概听累了孩子尖利的哭喊,终于停手。

       祝明坤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蹲好,把自己缩得更小,大声抽泣着开口:“我爸……我爸……没见过我那个样子,他……他心软,没办法看我难受,那次探视给了我一板药,我没打开……就塞在了床垫下,每次难受,都让刘政骁他们把我按着。”他抽泣着用嘴把左臂的衣服一点点提到小臂上,半转过身把小臂亮给华冬辉,上面好几个层层叠叠的咬伤,“我真的改了……我知道错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不放过我——!”

       祝明坤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冲着华冬辉吼了一句,然后一头栽下去磕在墙角大声的哭出来,鼻涕眼泪百米冲刺一般瞬间卸力一起掉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过我,我错了……我早就改了……”

       华冬辉胸口逐渐平息下来,抬手拆开了那个药盒拉出里边的东西放在灯光下端详,手一松一脚把它碾得粉碎,看着窗外恶狠狠地嘀咕了一句:“一对儿智障。”

        戴着铁铐全身酸疼缓缓地挪出来,一抬头撞见台阶下两个熟悉的身影,祝明坤嗓子上下动着,拉开步子要跑过去,哪知腿上酸胀支撑不住啪一声摔在地上,远处的人赶紧跑过来弯腰要扶起他,祝明坤抓着他们俩的衣角,再抬头沙哑的哭腔冲口而出:“爸……妈,我知道错了,我改过了,你们……让我出去好吗?我保证再也不犯浑了……”

        眼泪背后父母也哭的够呛,母亲奔过去一把攥住华冬辉的手:“华老师,谢谢你了,还是你们有办法,要不孩子怎么办啊。”

        华冬辉嗯嗯啊啊地打哈哈,没理她快步走向祝爸爸,听到祝爸爸满眼热切地问不怀希望的祝明坤:“坤啊,你在想什么计划哪,不要乱来,好好的听话。”

        华冬辉把祝明坤从地上提起来,斜眼看着眼前憔悴的父亲:“祝先生,以后别自作主张干扰我们的工作,要不你的钱就打水漂了。”

        他抬手把摇摇晃晃一步一回头的祝明坤推搡着走向宿舍楼,身后的女人从房间里出来把一堆粉末砸在丈夫脸上:“祝老三,你能不能别害我儿子!”

       男人唯唯诺诺的无力辩驳:“没……没有,我……我不能看着孩子那么痛苦地把自己绑在床上……”

         “你他妈猪脑子!”


        祝明坤抱着胳膊艰难上楼,拐过弯看见罗旌超拿钥匙捅着锁孔,他刚被邢诗勇从静心室放出来,听见楼道有声响转头看见全身哆嗦的祝明坤,脸上牙关咬紧的肌肉在昏黄的顶灯下棱角分明,手腕猛的一转把门往外一拉,掀开门大步走了进去。祝明坤站在原地,一口长气出尽想了想扶着墙走向宿舍,声控灯灭掉的间隙,他在墙边摸索着前行,突然触到一只冰凉的手,吓得他瞬间汗毛倒立,冷汗糊遍全身,对面的人脚下重重一跺,灯亮的瞬间,罗旌超光着膀子冷冷地看着他:“你就认了吧,多少次了?”

       “我……”祝明坤鼻子酸疼眼泪瞬间涌上来,“我认了……我早就认了,他们……还是不放过我……”

         “不是他们,是别人”罗旌超意味深长地看着满脸洪流的祝明坤,短短几个字让眼前的人浑身发抖,他拉过祝明坤的胳膊,“回家。”

        “哎,超哥今天够猛,弄得我晚饭全没胃口”通铺上铺中央垂着两条腿,没好气地说。

        刘政骁仰面朝天躺在下铺,一听这话抬脚踹在床板上,“易恒,你要再多嘴明天就是你了。”

        “班长,别那么大火啊”易恒还没开口,身边一个软软的声音替他说着好话。

        “荣未,你给我盯着他,要是再乱说,连你一块儿收拾”刘政骁闭着眼睛不看身边罗旌超和祝明坤七手八脚的铺床,粗着嗓子对上铺吼了一声。

        “睡不着怎么办?”易恒耷拉着腿,听着下铺祝明坤龇牙咧嘴地躺下,“坤哥,要不你给兄弟们抽两下,或者超哥给大家唱个曲算了,哈哈。”

         罗旌超瞪起眼睛憋着气一脚蹬在床板上,吓得四周鸦雀无声,刘政骁抬眼看着他:“算了,他就这样。”

        荣未坐起来拉拉易恒的衣服摇摇头,易恒不管不顾兀自开口:“怎么就你们俩回来了?基佬人呢?”没人回答,几十个人静的只能听见下铺越来越重的喘息,“难不成你们俩把基佬给卖了,让他又跟着老焦快活去了?就知道你们俩一天到晚胡思乱想,出事了总要有个人垫着。你们给基佬灌什么迷魂药了,他这么听你们的?”

        上铺还在喋喋不休,荣未捅着易恒的肩膀让他住嘴,还没等易恒有所回应,突然整个人像被什么东西咬住了往下一沉啪一声摔在地上,没反应过来喊疼就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子提着一个热水壶高高扬起。刘政骁眼看罗旌超扯开被子阴着脸下床,鞋都没穿双手攥着易恒的脚腕把他拖下来砸在地上,然后转身抄了墙角的热水壶,作势要砸下来。

        “超,超!”刘政骁光着身子从床板上弹起来,还没到床沿耳边一声响亮的爆裂,易恒被连砸带烫猛然跳起来,拨浪鼓般猛甩着头要把头发里的玻璃渣弄出来,余光惊异地扫着眼前的人说不出话,只听见上铺荣未喊了一声“恒哥,没事吧?”

        楼道里几根手电筒明亮的光柱四处乱照着,嘈杂急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刘政骁咬牙看着眼前扔了壶身的罗旌超,嗓子里沉沉的一句“你疯了?”

        “你玩我,就要有代价!”

        “你信不信我让你从今往后生不如死?!”

        “最好是那样,”罗旌超逆光站着,语气平淡地让人心凉,“要不你让他们弄死我,要不你自己弄死我。”

        刘政骁气得头疼,罗旌超翻身上床,手电光刺眼地立在窗玻璃外,把小房子的一切看得分明,“怎么回事?”单兵站在外边吼了一句。

        “没事,倒水弄倒了壶。”刘政骁努嘴让易恒上床,随口一个谎。

         “小心点,别烫死了”。

        罗旌超侧躺着横竖睡不着,脑子里乱哄哄地除了那把黑亮的贝斯,还有易恒那句揶揄的话:基佬去哪了? 



        单兵晃着手电筒急急地跑下楼,他没心思去管这帮小野狼的鸡毛蒜皮,索性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出事任由他们去闹,真正让他操心的人,根本不在这里。脚下军靴沉闷大响,不出几分钟单兵已经站在一座孤零零的小平房前。隔着油漆斑驳陆离的木门,里边轻轻响动着水流的欢乐。不知站在水流中的他,是不是也这么快乐。

        抬手推门进去,空中没有缭绕不散的水雾,眼前的景象尽收眼底。水流在苍白的皮肤上横冲直撞聚散离合,所过之处在灯下闪闪发亮,随后平滑的皮肤上渐渐耸起密集的山包,把眼前的人身体中的温暖锁在其中。

        澡堂早没热水了,他还是非把自己恶狠狠地搓一遍,用力之大让他全身罩着一片片夺目的暗红。单兵在墙边一大排木椅上挑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坐下,眼睛紧紧盯着他,他顺手就着水流抹了把脸,刘海随随便便地粘在额角,迎着单兵凌厉的目光,挑衅似的回看着他。

        防出意外,孩子们在洗澡时总有好几个教官湿淋淋地坐在椅子里盯着眼前一具具青春洋溢的身体看,几乎所有人都害羞地背对着身后教官的审视,眼不见心不烦。全校大几百人里边,他是唯一一个另类。

        单兵最早注意到他,就是这个原因。在一众干硬的脊梁骨里,他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青春年华尽数展示给人看。据说他曾让焦楚洋看得鼻血直冒。

        “任郁亮,你不能对自己好点吗?老洗冷水会死的”单兵说着站起来要去开热水阀,没走几步被身后冰凉的声音惊住。

        “正好,早死早超生。”

         “你爸妈知道你这么想,真可能恨不得掐死你”单兵伸手扯掉上衣,光着膀子踱过来。

        “求之不得”任郁亮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四个字,看着步步逼近的单兵,警觉地瞪大眼睛,“你别过来,以后别找我做了。”单兵脚下没停,任郁亮突然羞得面红耳赤,“你别过来,我早就不干净了。”

        单兵胳膊一抡把任郁亮箍在怀里:“你别那么自私,我在乎的是你,不是它。你不该在这里的,让你爸妈把你带走吧”臂弯里的孩子死命地挣扎着,把头从单兵肩上拔开,抬眼无声地哭出来,脑子里激流涌动搅得他头疼欲裂——

        “啊……嗯……”桌边焦楚洋一边前后抽动着腰身一边低沉愉悦地闷哼着,双手扶着孩子枯瘦的大腿,一双糙手在孩子胯下急急地揉搓。在这个静心室,如此场面已经不记得有过多少次。焦楚洋、单兵,焦楚洋、单兵……

        任郁亮迷彩服大开,露着线条分明的胸膛粗重地喘息着,咬着牙对抗着下身异物突入的巨疼,右臂遮在眼睛上不让自己哭出来。小海,两年前该死的是我对吧?那个车胎碾过的应该是我的肚皮对吧?爸妈喜欢的是你对吧?所以他们闹着离婚闹着分钱闹着要撕开我一人一半,所以他们为了你藏好照片收起回忆在我让他们失望时总会叹着气数落:“小海要在的话……”

        你是替我死的,对吧?这具身体应该是你的对吧?!你可以是我,我不可能是你,我活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行将脱锚的螺丝钉,连着这个家彼此最后未撕裂的脸皮是吗?我,只是他们眼中你还活着的替代品,他们更希望在那次车祸中死的是我,而留下你。对吧?对的。没错。

           哈哈,那我有什么好珍惜自己的?

        来吧,我要借这世上最丑陋最肮脏的东西,毁掉这份他们彼此联结的希望,所以我刻意逃避着一次次的体罚责打,只为用自己换一个粉身碎骨的机会。

         可惜,也许是他们比不上那个车胎沉痛有力,让我连死,都是一次次巨疼里求而不得的奢望。

         “亮子,”单兵把双眼潮红的任郁亮拉回来,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叫着, “从今往后,你只和我做好吗?他们谁要动你,我替你拦着。”

         “不要。”任郁亮挣扎着奈何单兵双臂越箍越紧,“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不要这么放弃自己,要有尊严的活着”单兵轻轻地说。

        任郁亮听到“尊严”两个字浑身一抖,“尊严?尊严是什么?尊严是你们从我们身上夺走的!你跟我说尊严!好好听话就是有尊严,放弃自己心里的世界任凭你们摆布就叫有尊严!谁他妈在这里活得有尊严?洗澡有人看着,吃饭有人盯着,睡觉有人管着,罗旌超吐成那样也救不了他的琴,让他死心塌地地按照父母规划的路考什么狗屁学校就是有尊严?祝明坤每次浑身打颤地回来疼的通宵睡不着就是有尊严?要是这样,我光着身子在你们胯下死去活来没有开口求饶,就是我最后的尊严。”

        单兵看着面前低他一头因为激动全身发抖的任郁亮,“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个……”

       “我要忍着所有的疼把自己慢慢撕碎,那种报复的快感,是让我活到现在的理由”任郁亮盯着单兵,任由他手下发力再次把他拉回怀里,两个冰凉的身子撞在一起,相互取暖。

       “听话,你伤害自己,也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理由,要不也不会把你送到这里来。你要的是给自己一个机会站在他们面前,好好说清楚心里的想法。”

         “呵呵,说什么?说我在酒吧里睡得昏天暗地让人开苞了?说我只想让他们死或者我自己死才可以解开心里的郁结?”

         “你一个小屁孩能不能不要整天死啊死的,想死又不敢对吧?”单兵揶揄地看着眼前的人笑了。

        “这么死,是不是太便宜我了,死之前,也要干件大事”任郁亮眼露寒光,“答应我的事怎么样了?”

         “我可以办到。”

         “我会把我的时间改一下,那个时间点一切不变,你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什么意思?”单兵狐疑地问着,“你给自己定的是什么时候?”

        “你别管,事后再说”任郁亮把牙磕在单兵嘴唇上,一手慢慢扯开他腰上黑硬的皮带,“最后一次了,我不干净了,将就着办,以后你再见我……恐怕……我已经是具尸体了……”

        单兵猛的把嘴堵在任郁亮脸上,“不许乱说话,我在,你就得在。”

         “为什么你非对我好?不值得的。”

         “因为你,就是以前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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