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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come to wonderland

2020-10-24 23:19 作者:大儿的好爸爸  | 我要投稿

食用说明:

※本文背景及人物关系全部延续至电影《爱丽丝梦游仙境》,故事中提及角色均用游戏中皮肤名称称呼,CP有且只有魔冒,其余角色均为友情向。冒险家(爱丽丝)中心,巨OOC且私设如山,能接受的话请↓


“有时在早餐前,我就会想到六件不可能发生的事。”

伴随着不固定的开场白,眼前人便又毫无自觉地打破了周遭这难得安静下来的氛围——

被他抽出的茶杯失慎撞倒了一旁的点心架,倒也侥幸掩盖了桌沿下不时响起的摩擦声;栖身于岔路口那截枯木上的渡鸦受此惊扰匆忙振翅逃离,临行前飘落下的一根羽毛却碰巧落在了野性伙伴微微翕动的鼻翼上。

这般立竿见影的连锁反应令红心骑士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本想先替它将羽毛拿开,再去喝令那个多嘴的家伙尽早停止这番老调重弹;却瞧见伙伴已经为止住瘙痒重重打了个喷嚏,不情不愿地告别了方才那个被珍馐盛宴填满的美梦。

“第一,能让你缩小的药水。”

抛开那人的喃喃自语不说,似是从他周身飘来的一股香气、眼下倒是恰到好处地勾起了这小家伙肚子里的馋虫,让它也顾不上理会主人手中至今未能品尝到滋味的那颗苹果,就起身向散落在男人脚边的糕点迈出了步子。

“第二,能让你长高的蛋糕。”

直到那只毛茸茸的小猪甩着尾巴闯进了男人的视野,他适才赶在茶水将要溢出杯沿前,停下了往其中加入又一块方糖的举动;可在察觉到那对黑黝黝的眼中、似乎正映着那块形似书本的蛋糕时,只好为转移其的注意向它发出了邀约:

“像这样呆站在原地的话,食物也不会主动跳到你嘴里吧——要不要来亲自品尝一下?”

瞧着这小动物匆忙昂首轻哼出声的憨态可掬、不觉自嘴角勾起了抹浅笑后,男人也只有为回应其的期待挺直了脊背;将目光投向杯盘狼藉的茶桌上观望过片刻,最终从那盘保存得尚且完好的甜品中拿过一块方糕,半蹲下来递到了它面前。

“不过……抱歉,要是连你也突然长高的话,或许会给骑士先生带来更多困扰吧。”在其满是困惑的注视中黯然拧紧眉间时,男人还不忘揉了揉它的小脑袋以表安慰:“先尝尝这个的味道如何。”

可两者却偏偏忽略了红心骑士愈发难看的脸色——还没待它衔走那块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糕点,就已被其主人伸来的双臂匆忙揽了回去;那人还停在原处的手掌也被红心骑士不领情的一把拍开,最终吃痛地缩回了男人身边。

“还要我重复几遍?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假意教导着自家野性伙伴,显然没有为方才所举做出解释的想法、尽管他也本不愿伪装出这幅拒人千里的嘴脸——只是不想再因为这小家伙与自己相似的失误,导致一切走向更加难以挽回的境地了。

“第三,会说话的动物。”

将话题引回了起初的那番喃喃自行解围后,男人稍显灰暗的蓝瞳却仍未从那块已经沦为污渍的蛋糕上移开、只是借着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兀自眯起,适才昂首出言反问起了对方:

“实话说,我到现在也没能想通。为什么骑士先生您的伙伴,却不曾同于三月兔他们、对我们的语言稍有掌握呢?”

“这不是需要囚犯思考的事。”

对红心骑士而言、眼前人过剩的好奇心,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增加自己的工作量:“回到你的位置上去。”时间一长,也令他属实拿不出什么好脸色,来逐一回答对方那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了。

可惜这看上去理应足够强硬的态度,依旧没能令男人暂且听从自己的安排;反而瞧见其已起身略过茶桌,将目光投向了正依偎在座椅中、怀抱着茶壶沉沉睡去的三月兔身上。

若是换做旁人,说不定会以为这小动物只是不小心睡着了——装饰在那顶浮夸礼帽上的宝石正折射出幽蓝的微光,倒是像极了男人曾同样引人注目的清澈眼眸;自帽身延伸出的茶杯中、许是残有还没能饮尽的红茶,正顺着花口缓缓淌落至宽大的帽檐,最终划过它不再煽动的鼻尖,流进了那把徒有其表的茶壶内。

不知如何被其镶嵌在茶壶表面的时钟早已停止运转,反倒让男人回想起了那台爱不释手的座钟——只怪自己从城堡逃离时的脚步太过仓皇,记不起将它丢在了途经的哪个地方;即使如今能有幸找回、大抵也早就无法正常运转了。

正如自己从接受了王后的邀约开始,便不再前进的时间那般:“想来还真是可惜。”

不知是为谁感慨过后,男人才得以将思绪从那份宛如坠入深沉海底的窒息感中抽离出来;边借以一声苦笑模糊了已显低沉的嗓音,边将目光投向了正讨好的轻蹭着红心骑士裤脚的小动物身上。

“这小家伙看上去、分明比它那位贪嘴的主人要聪明得多。”

话音刚落,对方眼中半是警告的视线、就已经有所察觉地落到了男人身上——却不料此举反倒助长了他本就蠢蠢欲动的心思,便瞧见其终究禁不住为如此欲盖弥彰嘲笑出声、对上那位骑士血红的双眸斗胆揶揄了句:

“不知道那块肉馅饼的味道如何?”

结果倒也没超出橙发男人的预料——仅待话音刚落,对方就已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恼羞成怒的狠狠揪住他的前襟时、连其黯然颤抖着的指节仿佛也难以与这股蛮力抗衡,不由惊慌的嘎吱作响起来——

却不想男人此刻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的讨厌模样:“难道是王后所钟情的口味不合骑士先生的心意?”垂首欣赏过燃烧于那双红眸中的怒火后,一开口便轻易把握住了他的命脉。

“这话要是不小心传到了陛下耳朵里,恐怕只会扰乱她难得的好心情吧。”

果不其然,红心骑士刚才还作势要抬起的拳头,也在啧舌声中被迫收回了身边;只得无计可施的朝那人仍旧挂有微笑的面容、气势汹汹地丢下一句难以构成威胁的:“陛下可不会次次为你的自作聪明买单。”,就施力将其推回了原处。

毕竟、谁又能料到那位喜怒无常的王后陛下,当时偏偏会对这么一点小事耿耿于怀……甚至还要拿自己的脑袋加以威胁呢。

记忆中王后那道过于冰冷的视线再度扫过自己身上时,曾险些主导了红心骑士思维的愤懑、如今也终于在野性伙伴惊慌的嚎叫下被迫冷静了下来。令其只有拧紧眉头将满心恼火勉强化作了声嗤鼻,目光也重新落到了那人瘦弱的身影上:

许是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终于如了他的心意,自己便瞧见男人在整理过衣领后,终于肯踏着那双圆头皮鞋返回了“宾客”之间;抢过三月兔怀中的茶壶重新斟入温热的红茶之余,还不忘将那杯甜的腻人的茶水放到了疯帽客面前——

这幅看似平和的景象再搭配上他嘴角丝毫不减的笑意,竟让自己的心神都不由陷入片刻恍惚,险些以为一切或许当真只是众人共同经历过的噩梦罢了。

他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安分一会儿了。

无声感慨过后,为了安抚自家野性伙伴的情绪、红心骑士也只得边反复揉着那只毛茸茸的小脑袋,边将因此而生的百感交集悄然揉进了叹息声中:

正如王后所说的那样、即便她无需刻意指派自己来看管这个疯子,他也不会甘愿离开这里的。

谁让真正将他困于此处的‘罪魁祸首’……

突兀掠过耳畔的风声扰乱了红心骑士适才平静下来的心绪,却也好巧不巧地带来了一缕泛着幽光的薄雾——蛮不讲理的向其昭示着,比眼前人还要更难应付的存在即将造访此地。

“第四。”

察觉到那缕薄雾正敛声屏息的向置于桌边的蛋糕靠近时,男人就已毫不客气的将其拿回了身边;却不料隐于其中的人儿仍会依依不舍地凑上前来,便也禁不住为来者的执着轻笑出声到:“会微笑的猫。”

“好久不见了,柴郡猫先生。”

见身份已被识破,对方便也不再自讨没趣的逐渐显出身形、一改方才漂浮在半空中的慵懒姿态,站在其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后,习惯性地扬起嘴角道:“也希望我的到来能让你感到安心,我亲爱的爱丽丝。”

“当然。”借着话音点头示意过后,爱丽丝自然也察觉到了、眼前人的视线分明仍锲而不舍地停留在自己手中的蛋糕上;只好先以一声假咳唤回他的思绪,再趁机将手背到身后尝试转移话题到:

“对我而言,您的出现总是意味着希望。”

许是见实在无机可乘,柴郡猫也只得暂时收回目光;却在掠过茶桌一端仍缄口不言的宾客们、有所顾虑地望向了正倚靠在枯树干上的红心骑士时,与那双写满敌意的红瞳打了个照面。

看来……再不找个恰当的理由,自己恐怕就要被下逐客令了。

他赶忙借着话音向爱丽丝使了个眼色:“不知道这场茶会中、是否还有余下的位置呢?”

“会让您产生这样的顾虑、想来也是我的疏忽。”

好在爱丽丝也心领神会的及时出言接应、并代其拉开了身旁的座椅;回首向已悄然飘浮到自己身后的小猫赔了个笑:“您可是我最期待的来宾之一。”

期待的来宾‘之一’……“看来是睡鼠又缺席了?”

收回已投向三月兔身边那把空荡座椅的视线后,柴郡猫却正巧看到眼前人似是为此蹙起了还算清秀的眉:“我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毕竟直到现在、我也没能从它口中、听来那热衷于以‘老’字开头作画的三姐妹故事的后续。”

话音刚落、一声轻叹却为爱丽丝挂在嘴角的笑意增添了几分苦涩,令柴郡猫见状不由匆忙竖起双耳,才勉强听清了他随后那句近乎融化在瓷器碰撞中的:“反倒是先经历了这些荒唐事。”

“‘我……们’?”

柴郡猫方才放入口中品尝的点心,此刻却恰到好处的模糊了这声不禁脱口而出的疑惑;而他则赶在爱丽丝看向自己前,就将食物囫囵吞下,为掩饰方才的异常讪笑几声到:“别放在心上、它的故事总是这样没头没尾。”

瞧着对方似是为了回避自己的注视、而眯成一道弧线的双眼沉思片刻后,爱丽丝却未急于出言应答;只是率先向这只小猫张开了空无一物的掌心,在其不解地睁开眼后将双手合十轻轻揉搓几下,便从中凭空变出了条手绢。

“慢点吃。”为小猫狼狈到有些可爱的吃相轻笑出声后,爱丽丝亦只有替这位后知后觉的宾客拭去了还沾在嘴角的奶油,并趁机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还在为自己先前所言生着闷气的红心骑士身上。

“我敢打赌。”

刻意将声调抬高换来其的注意后、那橙发男人却只是欲擒故纵的整理着手绢,佯装出一副喃喃自语的模样昂首阔论到:“骑士先生一直恪守着王后的命令,肯定早就受够了这糟糕的环境,想回到城堡去和他的兄弟们喝上几杯了。”

实话说,直到现在红心骑士也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以王后那出了名古怪的脾气,究竟怎么才能忍受得了他这张讨人嫌的嘴。

“而且,像这样善良的好好先生、说不定还会在回来之前,为我们带上几份新鲜出炉的糕点吧?”

仅待话音刚落、爱丽丝就已抓准时机,侧目对上了言中人投来的凌厉视线;伴着一声嗤笑将十指交叉于胸前时,还不忘在那片赤色中佯装无辜地歪了歪头。

他们平时的相处方式……该不会也是这样吧。

倘若眼神能杀人的话,那柴郡猫面前这位依旧不知收敛的青年,怕是已经被千刀万剐过不知多少遍了——好在红心骑士在恼怒之余尚且保有一丝理智、只是从喉中低声讲出一句:

“希望那些面包不会烫坏你的舌头。”且做反击、便不再理会被爱丽丝刻意藏到掌心下的笑声,半蹲下身在自家野性伙伴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脊背上轻拍了拍,才终于叫醒了这睡意朦胧的小家伙,与其一同领命前往了城堡。

直到红心骑士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视野外,柴郡猫才得以有恃无恐的将目光放回自己身上:“看来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可挂在他嘴角的笑意却已失了踪迹。

“不必担心、骑士先生人虽然无趣了点,但一直以来还是很照顾我的。”话音未落,爱丽丝却因此回忆起了那人几度敢怒不敢言的滑稽模样,不由得再度嗤笑出声到:“您刚才不是也看到了。”

“毕竟你可是被王后唯一明令‘保护’起来的残党……”但这笑颜却没能感染柴郡猫的情绪——反倒令其本就不见舒展的眉头更是拧紧了些。

虽然清楚过分细致地打量他人只会引起不满,但柴郡猫仍禁不住顺着话题将目光逐渐向下移去;最终落到了正随着他自顾自摆动起的双腿、折射出点点微光的菱形格长袜上:

“尽管是用这种蛮不讲理的方式。”

可惜爱丽丝貌似并不愿重谈往事,只是借着话音:“还能留下我这条性命,已经是王后所做出的……最为仁慈的决定了。”将脚踝朝桌布后刻意藏了藏、直到瞥见对方总算识趣地收回视线,才轻叹一声为他重新斟了杯红茶。

为眼前人所举道了声:“多谢。”并接过递来的茶杯后,柴郡猫显然并没有稍作品尝的兴致,只是拿过茶匙随意搅动了几下茶水,瞧着自己倒映于此的面容随着波纹缓缓散开,最终融入了头顶那片阴云密布内。

我们不妨换个角度去想。

许是在这阵相对无言中逐渐感到无趣,又或是柴郡猫终于意识到理应由自己来打破这片寂静;他便赶在爱丽丝的视线将要落回疯帽客身上前,开口唤回了那双本该有零星鎏光点缀着的蓝眸:

亲爱的,或许你可以尝试把那段糟糕的过往、当作一场不尽人意的戏剧。只要你愿意重新出面执笔,故事必定会被我们的努力打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许是这样计出无聊的话题终归有些强差人意;以至于还未待柴郡猫端起茶杯、为活跃气氛侃侃而谈上一番,就已经被眼前人略显低沉的质疑打断了:“如果连我都随您离开的话、恐怕就不会有人来叫醒大家了吧。”

大抵是受辗转于周身的寒意侵扰,这份欲将空气都尽数凝结的缄默、令本就对自己所言底气不足的爱丽丝,更是不敢去观察他还是否愿对此做出回应,唯有将视线逃避般地投向了茶桌尽头的疯帽客,也好借机替自己摇摆不定的内心寻求一丝慰藉——

直到耳边突兀响起的瓷器碰撞声将他强行从忧虑中唤醒,他却只看到茶杯虽是完好无损地落回了杯托上,但先前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儿已化作一缕幽蓝、不知隐匿到某处去了。

以往的经验指引着爱丽丝回首望向了本应空无一物的荒野,亦正巧看见那对毛茸茸的爪子在为此迟疑片刻后,只有故作镇定地落到了自己肩上。

所以你才更应该听从我的劝告。”

话音刚落,柴郡猫的身影也果不其然的逐渐显现在身后——爱丽丝早就提醒过这只不懂变通的小猫、倘若还打算像初见时那样吓到自己,至少应该换个位置再做埋伏。却在察觉到对方貌似依旧乐在其中后,就没再过多干涉了。

而这短暂分心却导致自己没能及时向小猫做出回应、只听见头顶似是因此幽幽飘下一声轻叹,那对肉球也一转念头托起自己的脸颊;目之所及亦仅能余下其似湖水般通透的双眼了。

“亲爱的、你和这些可怜虫并不一样,他们早就已经……”

他本以为将语气刻意压低些,或许能让爱丽丝至少不再阻止自己道出真相;却不料那双黑手套还是颇感不适地推开了自己的爪子,似是无意地眨了眨仍被灰暗覆盖的蓝眸后、讲出的依旧只有故作浑然不觉的荒唐说辞:

大家不是还都在这里吗?”

终是惹得一向不愿面露愠色的柴郡猫,都不由怏怏拧紧眉头、质疑起了自己此行究竟有何意义——

直到视线被那只揉上头顶的黑手套模糊了片刻,柴郡猫也只有暂且收敛情绪、不情不愿的将目光投向了青年果真还挂有笑意的嘴角,好在他启口讲出的言语间、倒是总算掺进了几许退让的意味:“我相信‘时间’总会有与他们和解的那天。”

侧过身来轻敲了下桌沿,示意这只已悄然竖起尾巴的小猫坐回自己身边后;爱丽丝自然也读出了那双青色眼眸中的意犹未尽、便又浅笑一声向他伸出手去,奉迎地挠了挠其同样柔软的下巴。

“等到一切恢复生机,我们就可以在欢声笑语中继续这场‘疯狂茶会’了。”

这就是他一直用来麻痹自我的说辞?

柴郡猫本想如此出言质疑,却被不远处传来的啼叫率先夺去了注意、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瞥去后,也只是瞧见个不知何时已盘旋至铅灰色上空的乌鸦,正扑扇翅膀降落在了三月兔头顶花哨的礼帽上。

而这位不速之客倒是毫不介意自己目光中的厌弃,反倒低唳一声兀自低下头去、试探地啄了啄那只耷拉在一旁的垂耳,却只是响起了几声不尽其意的叮当。

该不会还要指望着、花蕾会生长在这铁皮兔子锈蚀的机体上吧。

意识到喙下之物显然无法充饥后,那乌鸦也只好骨碌着眼珠环视了下四周、最终展翅衔走了块躺在地上的糕点,头也不回地没入不远处的那片枯林中失了身影——

比起这些家伙……”

借机将喉中险些遗漏出的咕噜声勉强掩藏起来后,那只小猫仍是赌着气推开了爱丽丝的手,并有的放矢地瞥了眼茶桌那端、依旧默不做声的疯帽客:“你现在倒是更像个疯子。”

多谢夸奖。”

注意到弥漫于那抹青色中的怨气、正随着其黯然缩小的瞳孔落回自己身上时,爱丽丝适才后知后觉的为方才的不假思索出言解释道:“您别误会。我可以保证刚才的回答里,绝没掺杂过半点恶意、只是由衷的希望这样的变化……”

话音未落,柴郡猫便瞧见其正颇显忸怩地垂下眼帘、装作若无其事地捧起那杯早已放凉的红茶呷了口后,得以适时的将目光落到了疯帽客身上。“能让我更接近他们一些。”

看清潜藏于那抹湛蓝深处近乎病态的痴迷时,柴郡猫也只有将心中的五味杂陈尽数揉进眉间;为组织语言而伸出舌尖、率先梳理过爪子上的毛发后,才从爱丽丝目之所及外旁敲侧击道:

一心执着于那个疯子残留的假象,只会让你有朝一日、连他原本的姓名都给忘掉的。”

可您又是如何断定,此刻坐在我面前的并不是他本人呢。”每当与其谈起疯帽客时、这份欲将橙发青年的视线都尽数填满的温柔,时常会令自己都禁不住产生一丝反感:“他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不是吗?”

如果你当真像所说的这样自信……”

也许做法有些不近人情,不过柴郡猫可是深知那个疯子曾一度引以为傲的伎俩、实际上有多么脆弱不堪——只要自己能借机将这道聊以慰藉的屏障撕碎,爱丽丝大概就不会再执意故步自封了吧:

“又是否愿意让我触碰一下‘它’、来一探究竟呢?”

好笑的是,仅待柴郡猫话音刚落、对方手中的茶杯就已经故作无意地摔回了杯托上,出于种种顾虑一直不愿起身的男人,也耐不住恐惧起身挡在了疯帽客面前;甚至连半句解释都舍不得为自己启口,便抬手张开了那本形似蛋糕的书籍。

“别担心,亲爱的。”

权当是为了安慰其正警惕地回望向自己的蓝眸,柴郡猫也只有暂且收回视线,漫无目的地看向了还躺在餐盘中的糕点:“这不过是打个比方。”并从容不迫的向其伸出了手。

好在这番话还算稍有成效,让他总算舍得将紧蹙的眉舒展了些;自己见状也得以就着笑意将糕点咽下、舔舐去还沾在指尖的残屑乘胜道:“看吧,你我本就心知肚明。”

“被你拼上性命护在身后的,不过是那个疯子惯用的小把戏而已、如果不是得到了你的细心呵护,它也不会至今仍未化做齑粉。”

大抵是被那双含着笑的青色眸子看透了心思,连仍旧笼罩于青年眼中的阴翳,如今都难以抵御汹涌袭来的回忆冲刷、在瞳孔亦为之紧缩的片刻猝然颤动了下。

“别担心——亲爱的、这次我可不会再轻易向你眼中的无助妥协了。”虽然我也本不想否认你存在于此的意义……但总得有谁来做这个恶人。

瞧见那双微微颤抖着的黑手套、显然正为自己所言加重了指端的力气时,其主人果然也仍欲固执己见地张了张口——却不过是在哑口无言的紧咬住唇齿后,零落下了几声不成气候的抽噎。

可怜、却也可憎。

打起精神来吧。我想、即便是换做那个疯子,也不会忍心对你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置之不顾的。”

谁让自己到底还是看不得他经受丝毫委屈,索性轻叹一声出言转移了话题:“要是你还愿意相信我,我并不介意替他完成最后的心愿。”

见爱丽丝迟迟未能做出回应,小猫也只有无可奈何地几步走到其身边、半是歉意地压低双耳,牵过了那人依旧紧握着书本的手掌时;连先前还勉强带有点强硬的语气、都不得已在干笑声中放软了些:

“亲爱的、我知道能带你回到兔子洞的其他方法……”

“第五。”

话未说完,柴郡猫便注意到其正为已然嘶哑的嗓音愠怒地蹙起眼眉,欲掩饰狼狈而匆忙收回手去、擦拭过噙于眼角的晶莹后,才轻叹一声出言自嘲道:

“让您见笑了。我只是在反思、自己大概是从兔子洞掉下来时撞到了脑袋吧,才会将这炼狱般的景象……错称为惹人流连的‘仙境’。”

连这阵倏地刮过身侧的寒风,也为了迎合青年所言般的如期而至;吹拂过柴郡猫肩上的披风之余、那股两者早已烂熟于心的焦土气息亦随之席卷而来。而男人只是漫不经心的坐回了满目狼藉的茶桌前,瞧着手中书本一时入了神。

心照不宣的不再去打扰他后,柴郡猫却在将要落座前、察觉到了肆意滋长于那丛枝桠下盘根错节的罅隙内,也怄着气传来了阵阵骚动;似是在叱责突兀袭来的冷风太过凌冽,又仿佛在抱怨怎么还不见光芒照亮这片阴暗的枯林。

说来倒也颇为嘲讽——在王的权杖被那位暴君以刺目的鲜红涂抹前,这里也曾是个充盈着鸟语花香、绝不愧对于“仙境”之名的世外桃源啊。

柴郡猫先生。”

许是在这片刻缄默中独自想通了什么、仅待柴郡猫将视线重新放到青年单薄的身影上,便看见他的嘴角已悄然染上了抹恬然的浅笑;为表示尊重将书本一把合上后,还不忘眯起微微泛红的双眼轻声发问到:

您知道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吗?”

不明所以地思索了片刻、柴郡猫才从久远到有些模糊的记忆中,想起了这句话正是出自疯帽客之口;为此番刁难妥协似的苦笑一声后,却仍禁不住摇动起了那根毛茸茸的尾巴:“你们之间的暗语,似乎不是我该清楚的东西吧。”

这哪算得上暗语,只是句孩子气的约定罢了。”

话音刚落,柴郡猫便看到眼前人终究还是将那本书放回了原处;一时无处安放的手臂则索性抵上桌案拖住下巴,垂眸望向了自己正映于杯中的倒影——看见的却是曾与自己许下约定之人同样微笑着的唇角。

“我认为这份等待,不需要去深究什么理由。”

此言一出,柴郡猫便也清楚了自己至今付出的所有努力,在对方看来终究仅是些荒诞不经的谗言。索性将身形都伴着声喟叹逐渐隐去。却在薄雾中短暂踟蹰后,仍心存不忍的浮现于爱丽丝身旁伸出了手掌——

却在爱丽丝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回过头的片刻,偏偏对上了坠入那汪苍蓝中的一抹鎏金、熟悉到令人生厌的视线竟与自己初见疯帽客时,那个疯子投来的冷傲目光如出一辙。

看来……结果只会是这样了。

自小猫口中低低流露出的轻叹,倒也勉强掩盖了眼眸深处的片刻动荡,助其还能尚且努起嘴角、将堆于喉间的百般无奈变作了句疏于表面的:“我尊重你的选择,亲爱的。”

言罢,他也无心再去留意那双金蓝色眸子正注视着谁的身影,就甩了甩尾巴兀自转过身去;却终究不敌执意缠上心头的不甘蛊惑,裹挟着自己在踌躇间道出了番、唐突到令那位不期而至之人都不禁发笑的:

“也希望你的付出……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不知何时已驻足于那条林间小路的身影,见状便也收敛笑意自阴影中探出身来,轻嗅着其常年发红的鼻尖一针见血道:“像这样一味纵容,恐怕只会让他愈发独断专行,不愿从中离开了吧。”

“白兔先生?”

来者的突然造访倒是打了自己个措手不及,让他也顾不上去思考该如何出言挽留柴郡猫那般落寞的残影,就率先向那人扬起了已经有些酸痛的嘴角:“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

话虽如此……

注意到爱丽丝的视线,分明正落在自己肩章上扎眼的红心标志时,白兔先生也只有假意扶了一下眼镜与其错开目光;却在将满是顾虑的视线投向柴郡猫时,亦未能令那抹青色中的寒意散去分毫——

“难道是我一时糊涂做出的利己之举,已经让各位失去了对我的信任吗?”

直到白兔先生耐不住开口、尝试缓和这即将跌至冰点的氛围,才终于在这片死寂中清楚了在他们看来,自己所举究竟有多么自讨无趣:

本应是准备离开的柴郡猫、在满是戒备地瞥了自己一眼后,却又转身拉开座椅坐到了爱丽丝旁边;而青年的举动则更为冷漠——甚至不曾为自己所言做出应答,就侧首看向身边那只黏人的小猫,安慰似的抬手顺了顺他柔软的蓝发。

这幅目中无人的态度……他难不成是从王后身上学来的?

“我可从未想过与你们为敌。”

尽管这种自证清白的方式看似冒昧,却也侥幸让那双蓝瞳总算望向了自己片刻;白兔先生见状亦赶忙向青年走近几步,讨好般地俯下身去时、还不忘放轻语气朝他伸出了手:

“别这么冷漠、亲爱的……我当时实在是走投无路了。那刽子手的斧刀就和巨龙的獠牙一样锋利,倘若我仍执意对陛下的垂怜置若罔闻,如今恐怕就将身首异处了。”

许是来者所言再度叩响了其封存过往的门扉,本就被爱丽丝刻意埋藏于阴影下的面容、眼下更是禁不住变得阴沉了几分,欲要逃向疯帽客身边的目光却被白兔先生的一声假咳叫住,不得已暂且落回了他身上:

那双曾同样见证了一切的血色眼眸,如今已被这位伪善者眯成了条曲线;仍悬于原处的手掌也仿佛在期待自己的应答,赶忙殷勤地凑近了些。

眼前此景却让爱丽丝不觉忆起初入仙境时、那对半指手套的主人曾为回应自己的注视而展露笑颜,甚至更显欣喜的兀自起身踏过了这张茶桌;在三月兔他们的抱怨声中昂首露出帽檐下鎏金的眼眸、朝自己伸来了渴望被握住的手掌。

对爱丽丝而言,帽客的视线正如他所掌握的戏法一样充满魔力、总会令自己稍不留神便被其吸引。以至于自己还没能回握住他孤零零的掌心,就已被记忆中那道骇人的寒光、阻断在了遥不可及的另一头。

可直抵咽喉的刀刃依旧没能令他嘴角癫狂的笑意畏怯丝毫,反倒瞧见其不禁为眼前人的狡计拍手称赞,借以此番自说自话——

“我正在想以‘L’开头的单词,先生不妨来猜猜、我第一个说出的会是什么?”要挟对方将视线落回自己身上时,所道出的正是:

“Liar.”骗子。

许是自己过于决绝的态度出乎了白兔先生的预期,令那只不甘冷落的手掌都不由为之一颤,只有灰心丧气地垂到了其主人身边。

倘若眼前人还在奢望这份早已吞噬了自己理智的疯狂,能让自己将他曾犯下的罪行都一并淡忘的话……那他心里的算盘可是从一开始就打错了。

不待自己将那道稍显敌意的目光放回他身上,白兔先生却已经为了避免与自己对视般的、抬手扶了下金丝眼镜的镜框:“在临行之前……我本以为、至少你还会愿意对我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

“全当是看在王后的面子上、请再听我一言。”顺着话音将视线重新落到自己身上时,爱丽丝却发现那抹一贯充斥着漠然的绯色内、仿佛已悄然流露出了几分恳求——

饶有兴致地看向其平日仅是随意垂在脑后的双耳,如今正黯然贴紧了身体时,本就不愿视他为敌的爱丽丝也只有叹息一声表示了默许,并侧首向那只仍是满心担忧的小猫轻声安慰了句:“没事的。”

相比青年的毫无戒备,白兔先生到底还是要更精明些、拿捏住爱丽丝向来优柔寡断的性子,不着痕迹的轻松夺回话语权后;还不忘对上那双青色眼眸中的警告、佯装无助地蹙起眉头时,就连语气都染上了些许回天乏术的意味:

“亲爱的,我又何尝不希望你能让光明重返仙境呢。”

却不想对方竟会顾而言他的、将焦点转移到了本不应面临这一切的爱丽丝身上,甚至妄图赶在柴郡猫为此分神的片刻间隙:“至于结果如何,你应该比我要清楚得多吧?”将过错尽数强加给他。

至于身边人的反应,也果真不出柴郡猫所料:那双蓝眸内流露出的慌乱自然如了白兔先生的心意,令其见状更是胸有成竹地正了正领结,以他所擅长的巧舌如簧尝试同那耽于幻想之人混淆视听道:

“或许你可以尝试站在我的角度思考一下、即便我曾放任你们拿走了足够强大的武器,也没能助你像预言中的那样凯旋。”

为打消其的嚣张气焰倏地起身时,柴郡猫本都已经计划好了该如何阻止对方继续掩人耳目、却未能及时留意到青年眼中愈发沉重的阴暗——

直到那句含糊不清的:“不是的……”失慎打破了僵局,自己也在那双血红色眸子的注视下,再度丧失了插手其中的机会。

而面前的利己之人依旧只是冷眼瞧着、那对黑手套已无计可施地抓乱了其主人的橙色短发,令青年只得为掩饰狼狈匆促垂下头去,深深吸了几口气尝试压抑住喉间的哽咽;适才勉强道出了番苍白无力的辩驳:

“王后分明向我许诺过,会放弃发动那场战争的、只要大家能接受她提出的条件……”

大抵是为了掩盖双瞳内流露出的鄙夷,白兔先生只有在一声啧舌后心烦意乱地推了推眼镜;索性向其几近崩溃的心弦毫不犹豫地掷下了最后一击:“而他为你付出的牺牲、到底也只能付之一炬……”

“或许白兔先生来的不大是时候。”

刻意抬高声调打断此番口若悬河后,那抹幽蓝的薄雾就已在白兔先生面前逐渐凝聚成形、也为小猫咧嘴扯出的弧度增添了几分寒意——

许是在自己仍占据上风的形式中一时失了分寸、白兔先生见状便下意识的打算指责其屡次介入自己与爱丽丝的交谈,却在对上其已悄然变得狭长的瞳孔时;适才顾此失彼地扶了下镜框、被迫将话咽回了喉间。

为掩饰窘态低低咳嗽一声后,白兔先生也只好任由了那只毛茸茸的爪子将青年护在身后;又瞧见其还不忘威胁般的昂起头来,向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确认过白兔先生不会再追加什么言论来刺激爱丽丝的精神,柴郡猫这才得以小心伸出手去;将对方深深埋进臂弯中的面容解救出来后,总算令其已显涣散的瞳眸内,重新映出了自己的……

“帽……客?”

收回前言。看来他的脑袋里应当是还残存着那个疯子眼中的鎏光,才会一时盲目到竟将自己的身影都与之混淆。

在那汪激荡着层层波浪的湛蓝中停留了片刻后,眼前人似乎也终于透过满目氤氲辨认出了自己的面容、这才故作坚强地吸了吸鼻子出声回应:“抱歉……柴郡猫先生。”却忽略了还需掩盖金蓝色眼瞳中近乎满溢的失落才更为妥帖。

而青年显然也无心等待自己决定接受歉意,就已匆忙握住自己的手腕,哑声道了句走投无路的:

“请帮帮我。”

虽无法一口咬定这种相似究竟是好是坏,但眼前人这般泪眼婆娑的神情、倒是与那个疯子曾同样受困于囚笼间,央求自己代为保护好他所心爱之人的落魄模样出奇的一致;害得自己在为此失神的片刻、就已被逼进了穷途末路——

“这里已经没有能拿来招待你的热茶了。”

似是为了彰显不胜其烦的态度、柴郡猫便索性效仿起了那个疯子的粗暴行径,抬手将几只正岌岌可危地堆叠在桌沿的茶杯一把扫到了地面;借着杯身碎裂换来的清脆声响出言警示到:

“继续紧抓着过往侃侃而谈、恐怕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好在那位素来处事不惊之人也已耐不住为此面露难色:“看来我的观点也很难得到两位认可……”本欲借着一声假咳示意对此缄口不语的爱丽丝、来制止这小猫继续胡闹下去,却又不敌后者眼中的虎视眈眈;只有委曲求全的变了个模样。

“那我就不再打扰了。”

真叫人难以置信、我还以为那个疯子已经足够袒护他了。

为回避其视线中的凌厉而垂眉轻叹了声,悄然瞥向依旧躲藏于柴郡猫背后的单薄身影时;白兔先生却意外发现仍弥漫于青年眼瞳间的晦暗、也正在暗中回望自己。

斗胆望向那双深蓝色眸子内,竟令自己都有些不寒而栗的空洞目光时;白兔先生还曾抱有过片刻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对方许是终于在缄口不言间认清了现实,埋藏于层层浓雾下的、正是希冀着自己能助他摆脱这只小猫的隐晦请求——

坦诚说、这其实也是自己一直殷切盼望着的结果。哪怕现实只甘愿退而求次,能放他为那份一触即溃的妄想,再开口反驳上几句也好;至少别再像现在这样……仅仅在眼神交汇的瞬间、就避之若浼的慌忙逃向地面了。

那人许是欲将身体瑟缩于柴郡猫的披风后遁迹潜形,却苦于反复尝试无果、只得在手足无措间仓促抵上椅背,不料又失慎惊动了茶桌下沉寂许久的笨重异物;其突兀划过地面的沉闷声响、也仿佛为讽刺自己的无能为力变得刺耳了多:

“不久的将来、总会有人出面替我们叫醒他的。”

察觉到那对黯淡无光的瞳孔在为之一颤后、果不其然再度被泪光模糊了轮廓时,白兔先生便也无意再替眼前青年的望而却步承担责任;索性丢下一声苦笑黯然转过了身,计划着改日再另寻时机向对方阐明心意。

却还未待他踏上那条曾点缀着零星蔷薇的荒芜小径,便听见身后传来了句故作轻快的:“要是先生接下来没什么安排……”那只仍微微笑着的小猫也自顾自的快步追了上来。

“不如一起回去吧?”

对方毫无征兆的邀约下显然有所预谋,又奈何其提出的仅是“结伴同行”这样平常不过的要求,令白兔先生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加以拒绝,只得微微颔首勉强答应了下来。

尽管一路上的相对无言并未出乎白兔先生的预料,可小猫始终挂在嘴角的弧度、此刻却只是在助长他的不安——

“自打那场‘意外’后、这貌似还是我和白兔先生第一次碰面吧?”

似是被两者渐行渐近的身影所惊扰,尚在道路那头的枯树枝上打着盹的猫头鹰、如今也在不安地鸣叫几声后,匆忙展翅将身形没入了层层阴云内。

“你不觉得、现在可是个能让我们畅所欲言的好机会吗。”

为其所言不由停下脚步回过头时,先前还残存于柴郡猫嘴角的生硬弧度、果真已在他愈发刻薄的语气间完全失了踪迹。仿佛在逐步卸下那副友善的伪装、其身后那条还泛着幽蓝微光的猫尾,此刻亦颇显戒备地甩动了几下:

“仅在我潜入城堡不久就闻讯赶到,并亲自带领士兵抓捕了方才逃脱的帽客……”

话说一半,那只小猫的身形偏偏在白兔先生为其所言分神的片刻,暗自隐入了那片薄雾不见踪影。还没待自己找到从中逃离的时机,就已被袭来的利爪猝然抵住了咽喉:

“该不会是以为我还被蒙在鼓里吧。”

满是杀意的眼里还映有闪烁在其指尖的点点寒光,却无法令那份轻慢从白兔先生耐不住眯起的血眸中散去分毫;唇角似要扬起的笑意更是煽动着柴郡猫的思绪,让他恨不得此刻便施力断绝这位伪君子的呼吸。

可他也清楚……为了兑现向那个疯子许下的承诺,自己暂时还不能这么做。

大抵是心思已被看穿、眼前人总算得以趁着柴郡猫分神的片刻抓住其的手腕,将那只仍死死扣住自己脖颈的爪子勉力推回了对方身边。

不料那双青色眸子内已无心再映出白兔先生的身影、只是在漫无目的地环顾过周遭后,就将身形再度隐入雾中;直到瞧见其不禁警惕地竖起双耳,才颇感好笑地倚坐在那颗枯木的树枝上重显身影。

“无聊的把戏。”

为掩饰惊慌推了推将滑下鼻梁的金丝眼镜、确认过那抹笑意中不再传达出危险的信号后,白兔先生才稍显放心地整理过被揉乱的领结,对他先前所言回应道:“是否将一切怪罪于我是你的自由。”

大抵是自己所言依旧没能打动那只小猫心中的期待、便瞧见其在兴致索然地伸了个懒腰后,就又摇起那根毛茸茸的尾巴、欲要彻底坠进萦绕于周身的薄雾中去——

“但在此之前,我还是希望你能分清事实。”却被白兔先生昂首追加出的辩解勉强打消了念头。

暂且谢绝了那抹幽蓝的盛情邀约后,柴郡猫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垂下眼帘,瞧着其将垂于身侧的手掌背到身后,另一只手则顺着话音向前摊开;连语气都仿佛为表达严肃刻意加重了几分:

“一切只是那个天真的小男孩咎由自取的结果。”可惜其最终讲出的、仍旧只是这样委罪于人的说辞。

半是恼火的为此压低双耳,欲要开口责问其的无情时,柴郡猫却意外发现一贯流露于那片赤红中的蔑视、眼下仿佛正被这片刻缄默所扰,伴着一声喟叹悄然淡去了些:

“毕竟、王后可没有那么善良。”

“第六……”

受困于梦魇中的人儿终究无处可逃,只有任凭那几近满溢的苦楚化作低声呜咽打乱了自己的呼吸;最终在宾客们的漠然置之下痛苦地抱紧头颅,才勉强阻止了那场无妄之灾冲破桎梏、企图再现于自己眼前。

说到底……

“她不过是想等到意兴阑珊后,再从爱丽丝手里夺走给予他的最后一丝希望、好能看着他像条狗一样跪在自己面前……”

自己也从未料想过、他会亲眼目睹那一切啊:“求自己杀了他吧。”

“我会成为拯救你们的‘英雄’。”

借着这番呢喃扶住桌边堪堪站起身时、茶桌下却再度响起了那串沉闷的金属碰撞声,而爱丽丝只是不予理会地走向仍倚靠在座位上的那人;为掩饰哭腔刻意清了清嗓子后,垂首贴近他的耳边和声细语道:

其实你也听到了吧?白兔先生他们先前的言论……无论怎样思索,都让我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还未等来应答,一束阳光就已经不请自来的穿透云层,闯入了这片荒烟蔓草之地;可爱丽丝似是因此寻回了些许神采的蓝眸,却依旧不愿从青衣男人身上移开分毫。

打乱了你我难得的独处时间不说,居然还将这一切主观臆断成我的幻想、认定我会在你苏醒的那天前……连你的名字都给忘掉。”

或许是自己已经对如何藏匿情绪太过得心应手、直到满心不甘被尽数咽入了喉间,也终究没能有幸换来那人的片刻垂怜。

只怪自己到底还是舍不得责备其的薄情,只有怕吵醒他那样小心的、牵过了对方仍环抱着双臂的手掌,期望能从那覆有薄茧的十指间寻求些许慰藉。

可掌心内这股稍纵即逝的暖意、又该如何缓和周遭将要降至冰点的氛围。令爱丽丝到底还是耐不住孤寂俯身凑上前去;索性将面容埋进男人的脖颈间,不满地嘟囔了句:

他们总是这样,觉得我做的一切毫无用处。

恐怕是仍在奢求对方的回应吧。见他迟迟不肯出声答复、爱丽丝便更是贪得无厌地环抱住那人的身体一同倚上椅背,可视线却不慎被身下传来的响动夺去,终于映出了绑缚在两人脚踝上的镣铐。

正如那位仍逍遥自在的元凶所说、自己曾握于手中的宝剑终究过于沉重,根本无力抵挡那庞然怪物的迅猛攻势;大家眼里的希望也在那块被丢入战场的白手帕下失去了最后的容身之地——

当众人的哀泣将要裹挟自身共同坠入深渊时,唯有王后附身耳语出的蛊惑之言、仍愿化作无边黑暗中垂下的一缕蛛丝,自满目涂炭外筑起了通往那存于自己梦境中的乌托邦的唯一出路:

“难道你不想再见他一面吗。”

或许是耐不住此番触景生情,他本就把疯帽客整个人环抱住的双臂,眼下更是倍感珍惜的施加了些力气;不知何时已残有泪痕的唇角、也借着一声干笑挑起了抹僵硬的弧度。

我要证明他们错了。

依偎在其怀中的片刻时光许是助爱丽丝恢复了些精神,让他总算得以心慵意懒地直起腰来,瞧着眼前人仍掩藏在帽檐下的面容自言自语到:“哪怕说我会淡忘那场荼毒生灵的战争,模糊了你曾浸没在血泊中的假象……”

但话音却在那双蓝瞳中的视线、不自觉地瞥见了疯帽客还染有血渍的衣领时戛然而止,未能说出的告白亦只有随着垂落下的双臂、揉进了一声低沉的叹息中。

只要将谎言说上一千遍就会成真了……不是吗?

似是迫切的想讲出些什么,爱丽丝只好忍耐着周身的寒气勉强启口;却又苦于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为好、惟有求助般地握住了眼前人同样冰凉的双手。

仿佛终于在十指相扣间得到了指引、他便索性学着帽客曾质问白兔先生的语气、缓缓复述出了其提到的那几个单词:

“Liar.”骗子。是对那位背叛者最好的称呼。

“Leave.”离开。自己向来乐于听从他的建议——不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或许自己……要是能再勇敢一些就好了。

“Late.”迟到。他是想借此谴责自己不应该出现在那里?还是在效仿白兔先生唯独对时间过分敏感的滑稽模样——即便是在那时,也不忘了要说些俏皮话来活跃气氛嘛。

以及……

他隐约记得,在这之后、疯帽客应该还说起过什么。

全怪自己当时离去的脚步太过急促,也怨那刽子手挥下利刃的动作过于决绝、连他最后留下的话语,都被曾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搅得支离破碎;让爱丽丝惟有凭借着记忆中他微微张合的双唇,尝试模仿那人本应说出口的:

“Love.”爱。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告诉自己的?

尽管得出的结论直白的有些不真实、却令他在片刻恍惚过后不禁因此破涕为笑。炫耀似的捧起眼前人苍白的脸颊时,连仍夹杂在话音中的啜泣声都难免染上了一丝欣喜:“说起来,你那时的小把戏、倒是将我也给吓了一跳。”

我想,至少在自言自语时是这样的。

“不过,这次我可不会再被骗到了。等你养好精神后,一定要为我这么长时间来的等待、好好道个歉才是。”

轻吻过他脖颈上还留有缝合痕迹的伤疤后,爱丽丝适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却在目光扫过那顶黑白相间的礼帽时、不觉若有所思地停留了片刻,将脑中因此浮现出的记忆片段拼凑成某种昭示后,倒也耐不住满心自嘲嗤笑出声到:

难怪王后会在“美妙日”到来时,反倒舍弃了那顶宝贝似的皇冠、戴着帽客曾为她设计的洋帽前来应战——原来是专程来看自己笑话的。

说起红心王后,爱丽丝却不适时宜地回想起了、疯帽客因不得已向她行礼而刻意表现出的夸张动作。为其向来可爱的举动轻笑一声后,自己也学着他的模样正了正领结,朝着面前再也不会回应自己的男人欠身行了个绕手礼。

做个好梦,我优秀而又疯狂的爱人。”

直至没能从地面瞧见自己的倒影,爱丽丝适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曾散落在两人周身的微光早已不知去向,残存于这不毛之地陪伴着自己的,又仅剩下了这片恐将永无止境的黑暗:

眼前过分冷清的景象,倒是与他印象中那无人观赏的话剧、终究只有在表演者的唏嘘声中草草收场的模样颇有几分相似——

他将视线投向了那本仍置于茶桌上的书籍,暗藏于其中之物也仿佛在响应自己的期待,于夜幕中泛起了点点蓝光。

或许自己也是时候为这场闹剧、降下最后的帷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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