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时区

当代

 

第贰时区的教育制度中，全民实施基础教育。

基础教育即不分精英平民，自5岁到10岁的年龄段内都可以免费获得的教育。年满10岁（含身心情况特殊者，以下简称“特殊”）仍未接受教育者，不再向其提供基础教育。

基础教育设置为十年制，其中可根据实际情况再细分为四年制、八年制或十年制。

系统记名者（除特殊）必须接受四年制教育，包含最基础的教学内容，如生活自理、社会规则、基础语法、四则运算等；视分区资源提供八年或十年制，后续学年涉及进阶知识、律法体系，以及针对个体的技能素质培养。非系统记名者，适龄阶段可申请并获得四年制基础教育，视分区资源可申请延长为八年或十年制；四年制满且超龄者，不开放延长申请。

民众凡接受基础教育者，成年后接受义务劳动。精英阶层非办公区职员，以个体实情另行规定。非系统记名者，以各分区标准执行。系统记名者学年越长，对应劳动时间延长，劳动自由度相应提升。例：执政官最短培养时间为十年，无间歇年，劳动时间最短为二十年，可至二十五年（含休假）；若规定劳动时间内离职或换岗，必须与新任交接完毕，且剩余义务劳动时间惩罚性延长。

“也就是说，早年的接受指向或等于成年的付出。至于逃避劳动而干脆放弃教育的，会怎么样呢？”利兹摸着下巴，意味深长。

“会被社会淘汰抛弃。”安点头。

简提醒道：“可是她没有接受完整的学校教育。”

中心区的教育资源充足，申请通过便是十年制。能刚好卡在十六岁成年完成教育，普通民众自然没什么，而她是生活窘迫的底层。而且，默认都是学校教育，冒出来一个“自学完成”，似乎就有些特别了。

川揉了揉酸痛的后肩，参与了话题：“都一样利用了资源。前四年皆在学校，没有特例。不需要我提醒在律法哪一条吧？”

三人皆是同一个愣住了的表情。

回过味来，简试探性地问：“你就这么放她回去了？强制劳动……”

川一脸平静地活动着有些麻木的身体：“应得的。有什么问题？”

“我听说，对待底层……”

“跟我没关系。”川打断了他的话，“跟你们也没关系。不需要考虑无关的事。”

待川在例行的散步时间远去后，利兹忍不住低声叹道：“川原来是那么无情的人吗？还是说放不下执政官的面子，只能做符合律法常规的事？在他身边一个月了！处理起来毫无情面可言。”

安点头：“我也以为有点意思的，不至于发展到出格的地步，至少照顾一下……转眼就把人送走了！”

简也叹气：“真可惜呐，还想和她多聊聊的，即使是底层……就算是底层，也难得接触，不知道的事很多。不知下次再见时，会变成什么样。”

抓住了话语的关键点，安兴奋地问道：“要去底层吗？什么时候？我们亲自去？”

“这总不用川审批吧？私下去也行。被发现了就扯一个‘视察民情’的幌子。”

“我这还留有凌泫宇的信息记录。地点有了，就看什么时候出发了。”

于是三人商量着，等哪天工作量都不大的情况下，下班就去。

“反正在中心区，不会花费太长时间。”

虽说三人都是中心区原住民，实际上对自己生活及办公领域外的地方并不了解。需要已经能够被满足，自然没必要特意跑去其他地方，况且其他地方毫无优势，没有“值得一去”的吸引力。

空想地换位思考一下，一般民众所向往的，就是他们所在的地方。

然而“一般民众”这种词太宽泛了，在见到那位赤发少年之前，没有具体实感。

见到了，所以想起来了，稍微感兴趣一些也无妨，作为毫无新意的日常的消遣。

晚餐后换上常服，三人聚首便一齐动身了。

路途几乎没有灯光。然而各处人影幢幢，人头攒动。

某个十字路口，三人停下脚步，感到为难起来。

“地点显示就在这里。”

“我可以开灯吗？”

“这儿的气氛和我想的不一样。”

三人面面相觑。

沉默一阵，简比划了一下：“我观察到人们大多往那个方向去了。跟过去？”

利兹耸肩：“只能这样了。可以问人吗？也许有人会认识她。”

安面色阴沉：“他们，不会是在弄什么仪式吧？我听说底层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信仰和节日……”

“走，去看看。”三人一致同意。

他们看见人们奉上婴儿，封装入箱。

部分婴儿在片刻后被取出，归还亲人。而更多箱子消失在传送带远端。

安瑟瑟发抖，忍不住问身边的人：“这是在做什么？”

那人表情平静地回头看了安一眼：“满月筛查。健康的留下来一半，其余分别处理。第一次见？我当初也吓了一跳呢。”

利兹追问道：“另一半呢？”

“谁知道呢。”那人打着哈欠，随着人群散去了，看起来并不关心。

简拍拍他俩的肩：“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利兹表情复杂：“这也是律法规定？就任由冰冷的箱子决定婴儿的命运……”

“所以我们能见到的，都是健康的人，要考虑的事情少了，不好吗？”安倒是认真起来，“据我所知，精英阶层在出生时就进行筛选了。越早决定，对孩子与成人都有好处。”

简无奈摇头：“别聊了，被民众发现身份就麻烦了。”

“那么接下来去哪？追踪婴儿的下落？”

“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恍然大悟：“赤发！”

赤色头发不是很显眼吗？如果光线明亮，应该一眼就能发现。

婴儿筛查进行的时间不长，人们开始散去便逐渐熄灯了，说话间更是暗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这里怎么回事？就算节约能源也用不着这么早就全部熄灯吧。我能开灯吗？我带了便携式的……”

简按住他的肩膀制止了：“你想变得显眼吗？”

自然地陷入黑暗，显然是这里的民众的共识。

三人只好平静下来，让眼睛逐渐适应环境，然后顺着还有微弱光源的方向走去。

闪烁不定的昏黄灯光下，三三两两的人在闲聊。

人们谈到，谁家生了孩子，领取了多少物资，而孩子再也没有回来的哪家补贴只有一半，还是好不容易申请来的。还提到某家生了双胞胎，按理说应该领了双倍物资，但孩子似乎是饿死了，而父母对此沉默不语。

“放进箱子前就已经没有呼吸了，我看着颜色都不对了，那对厚脸皮的还多骗了一个月物资，硬是说被箱子闷死的。”

“真的是，什么人啊……”

婴儿的事与来自办公区的三人无关，他们只关心那位赤发少年的下落。

于是假装自然地插入话题：“阿叔，这附近有住着红色头发的人吗？”

“红色头发？哦，那些未成年的混混是吧，整天东跑西窜的，谁知道住哪。”

“不止红色，还有绿色黄色……看着脏死了，净瞎折腾。”

简耐着性子问道：“有没有天生红色头发的？就是从小就……”

“没有没有！从小就弄成那样，不得被揍死。大了不好抓了，随他们闹个几年，等劳动了自会吃苦头！”

人们放声大笑，而笑声中有位大爷忽然欲言又止。

利兹注意到了，连忙问道：“你认识她吗？”

“啊，那个……我不记得了。”大爷眼神飘忽，起身离开，颤颤巍巍地融入黑暗。

待他回头，发现三个年轻人依然跟在他身后。

“红色头发……唉。”大爷叹气，也许是累了，干脆席地而坐。

三人犹豫了一下，也围着他坐下了。

地面是质感微妙的泥土，感觉一接触布料便微微湿润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她？”再怎么闲散，觉察到对方目的性很强，便也不能当作寻常人等随口闲聊。

“我们……”

安险些就要直言“我们来自办公区”，利兹连忙以手肘撞他，讪笑着接过话头：“我们是她的朋友，前些天她住在我们那。几天不见，有点想她。”

“朋友啊……”大爷语气低沉，并不怎么相信，但也不怎么在意。

简试探性地问：“你知道她去哪了吗？刚才也没看到她。”

不知道多久一次的婴儿筛查，奇妙又残酷的事情会吸引很多看客，不论是否婴儿家属。

婴儿的存在能够换取物资？难怪不会隐瞒上报。对于底层来说，物资的配给关系生存，毕竟他们处于系统之外。除了上层配给，物资流通是怎样实现的呢？

不对。无关。无需考虑之事。

“她啊，很久没看到她了。”意料之外的是，大爷也摇头，“大概一两年前？不知抽了什么风，拼命学习，也不知在想什么，好像是有了什么决心，总是一个人待着，从小和她一起玩的都不理了，某一天就不见了。她也成年了吧，逃跑可不行呐。”

利兹问：“能问下，如果她回到了这里，会怎么样吗？”

大爷一脸奇怪的表情：“还能怎么样？白天劳动，晚上圆房，有孕后一年休假，还有物资补助……说起来，长得像个俊小伙，能不能有还很难说呢。”

三人都被震惊到了，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然后，默然起身离开。

第二日正常办公，谁也没提底层的事。

 

川有时会走神。

谁都会走神，这很普通。不寻常的是，回过神来的时候，视线下意识地寻找着什么。

饼干？独自享用。

花茶？温热芬芳。

耳边安静下来了。

放眼望去，同僚各司其职，一派和谐。

想起来了，是办公桌旁多了张椅子。

用不着多想，回收到器材室便是。

但是个别同僚的躲闪目光很让人在意。

“简，有什么想说的吗？”川直接点名。

“嗯？我有什么想说吗？”装傻的样子很违和，但看起来简并未发觉。

利兹忽然提高音量：“哦对了！我说川啊，你有没有时间……”

他忽然卡壳了，只是呆呆地张着嘴。

“嗯？”

安接过话头，语气可疑：“你有没有时间，把——办公室的植物换个风格？”

川不为所动：“这是我的任务吗？”

安呆愣一阵，恍然：“噢抱歉，我搞混了。”

“还有别的事吗？”川十指相交，神色温和而肃然。

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主，实际上秉持绝不让步的原则。

据说这个月已经一票否决了三件事项决定了。心情大概不太好。

会有关吗？不，绝对无关。

越来越熟悉各项事务了，更有底气同意或否决。这家伙是执政官啊。

虽然怎么看都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律法为何允许如此年轻就上任如此要职呢？

“在说我的坏话吗？没关系，可以与我当面说，也让诸位听听看是否在理。”川微笑着，硬生生把闲聊场面塑造成了重大会议的气氛。

见无人发言，川总结道：“很难三言两语说清吗？明天下午日落前，议厅集合，我会尽力把控在半小时内的，还请诸位归纳好提纲。好，就此解散。”

人们面面相觑。

身居要职，事务繁多。即使不断简化流程，最终拍板的，还是他。

权力的集中。无数的人无权决定的事，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

若是身处执政官之位的是温顺拘谨之辈，他人并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而本月第五次决议被否决时，终于有人发话了：“你怎么回事？！”

川语气平淡：“有违律法，不可施行。”

律法条文飞速滑动，最终停在标红的文段，而后干脆放大了，压迫着人们的感官。

有人举手：“我有异议。律法只是划定了基本准则，并无……”

“本年度律法考核不合格的，就是你吗？”川侧首，客套地微笑，“逐出会议。下一个。”

“仅仅是在咬文嚼字。”冗长的会议结束，人们都筋疲力尽。

律法考核满分，是执政官培养中的基础。对于其他官员，虽不要求满分，但累计超过三次年度考核不合格，便会直接剥夺职位。关于律法条文，实际工作中严格执行，便头疼起怎么会有诸多限制，律法原来是这样的东西吗？

“谁去跟川说说吧，这样下去会引起众怒的。”

“就是太年轻了，掌握不好分寸。事事都抓，吃力不讨好。”

“我敢打赌，他说梦话都在背律法。”

简等三人依旧心怀执念。

“要私下跟川谈谈吗？他能听进去吗？我也不好分辨这算私事还是公事，私事可管不着，也冒犯了。”

“那就当作公事。”

“那怎么不在会上提出？现在也晚了，是私人时间了。”

“快追上去，他要回去了。”

彼此紧张地眼神交流，最终还是简自个儿走上前去：“川，有时间吗？”

“什么事？”

“就，那个……”眼神飘走，又看到边上同伴夸张的肢体语言示意，只好抓回来，继续说道，“你去过底层吗？”

话刚说出口，便意识到没说到重点，而且还会暴露不该出现的兴趣。

果不其然，川眼神微变，认真地审视他，口中说道：“嗯，去过。”

“凌泫宇的事……”

“已经结束了。”川瞥了一眼外头天色，是瑰丽的粉紫色，肩膀松懈下来，“你如果对底层感兴趣，我可以批准你转职。”

“不不不，不用了。”简连忙否决，看着川平静地往住所方向走去，觉得再说什么也是多余。

他亲自处理的事，再清楚不过。不需要他人插手。

川穿过漫长的廊道，直奔私人住所，而没有像往常一样先行就餐。

当然住所内也能提供餐饮，但很多人觉得清理起来很麻烦，更喜欢在餐厅解决。

赤发少年的确离开了办公区。而离开不久，又被打包藏匿在物资中，直接送达住所。

川觉得自己有点谨慎过头，但的确位置敏感，小心些也没什么。

一旦踏入，便禁止离开办公区——准确而言，禁止离开他的直接控制范围。

他的住所内的个别空间，被允许零监控放置，物资也相当充足，藏匿一个人绰绰有余。

为防止不清楚状况而胡乱挣扎逃出，打包装箱之前让她吸入了足量的麻醉药剂，足以安然昏睡到他从容下班回来。

继续描述下去听起来越糟糕了，川沉住气，打开了房间的门。

赤发的身影显然刚从昏沉中醒来，勉强撕开包裹束缚，正撑起上身扶额，低垂着脑袋。即使倦意缠绵，依然姿容艳丽。

“你是谁？”

作者碎碎念时间

越来越偏的走向。原设定大概是普通的恋爱喜剧。因为看起来挺合理所以顺着写下去了。怎么兜回来是个问题。

麻烦事留到以后，现在先沉浸在复杂情绪中。男主的人设从“温和从容（被揍也会微笑应对）的成熟（心机）暖男”偏离太多了，有点没救了。到底还是年轻人，十几岁的心思跟二十几岁没法比。然而要认真地从心智水平出发的话，就要颠覆原设定了，这违背了我“非必要不改原设定”的原则（这句话分明是现编的。

现在追加的背景设定很糟糕，隐藏了大部分还是一样。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怎么思想行动……应该，不那么重要（你也不确定是吧，开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