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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如果有时A想想N

2021-11-26 11:09 作者:-李萌-  | 我要投稿


日记|如果有时A想想N

 

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再也没有人相信。

头发。A最喜欢头发了,黑色的,酒红色儿的,金黄的,赭色,但A好像不喜欢白色。但是她母亲的头发早就已经白掉,她再爱她,偶然在菜盘里见到,越想越犯堵,她母亲倒脸上讪笑。不过A母亲和A不在一块住,母亲住三楼,A在五楼,她是现在才得到尊贵,被请上了房子里最好的一间。这里,有株常年不败的紫藤,朴楞楞上爬,蜿至顶再绕回,只在有些曲折中绽个苞子,有时青白,有时黑绿。A常常,常常地一个人坐这个背景下,理理个人那头红发。像远古纪从山顶直貫山脚不停歇的瀑布,A很爱它。A很多时候会看地上刚梳掉的长的头发,一圈找一圈,得到些什么,心里暖和和地。最后安安静静扫到个小竹筐里,有时是别人做。

手。A的手很可惜不是太受看,从五指到踝,粗胖粗胖。也许有男人喜欢这种,但A生恨,她钟意的是有骨有形的手,只比男手小点,但是他们那样的手,脆弱,敏感,多受伤,蜷起显得孤独,松开了缺点东西未抓住。有时这手刚从某件摆脱了的物件重提起,迅速枯萎,懸在半空,像是思索,等待着什么。A最喜欢看这种手什么都还没做时以前的模样,直直垂下,骨节和骨根垂直,五指散开,那里有空气,有她还看到的种虚空,是他也知可永远慢半拍抓得牢的,那里没有尘垢,但令她莫名心安她经常不让自己的眼在一天内有看手五次的机会。这倒不难,比如,她感冒咳嗽,痰上不来,腾高至脖子的左手背此时应该是鼓的劲劲儿的,A闭上眼,用一条眼縫模模糊糊看墙,痰最终上来吐出去,目光正常下落,A就猛吸口从紫藤穗串了一圈染上的空气,特别香清,闻到稀了,朝外看。外边是天,是蓝色,是更多的树,紫藤后是桉树,A守着粗壮瘮人的按地根,想想N。梢远眼光,就见棵傘树,南俯北昂,A马上陷入回忆,她有年最珍视的一盒拼图早卖了,那个封面就是一处安稳和谐的庄园图,有马,有牛,有桥,有过桥河,有田野,有男人,有女人,有更多小孩子,有俩三处俩三层世外洋楼,就是没有N

房子。A多年前特别憧憬过的这种房子,现在她看是轻轻的风,刮时是真大,宏伟难舍,刮走了,它就是风。踫巧了,哪天落日一多,A就短暂地到那儿站站。有块窗帘,透明的,不是垂地,没向里飘,质地缥缈,苇苇如荑,风刮中段,尾巴翹起,热带鱼眼儿,镂空镂空,和风快跑到床边,窝起来,是落到水面一滴重水滴子,砸开帘子,扇了口钟,中间浓厚,四面八开的透明,小鱼鳞鳍、水纹分割鱼岸,在大太阳下染染,空中听到梵鈴声。最后太阳先从岸边退,潮近小鱼时,有人猛地一拉,帘子又出窗了。窗外的帘子,带上更多的风,南风,飘不太欢,迁迁挪挪,畏畏首首,掠过窗边大红砖,蹭没蹭破?A实际操过心,不过她一看就不这样了,因为那年A还不认识N,里边黑区区的,什么也看不见。

头发。

A开始梳头,俩个胖手,一段到腰的头发,手抬高了,头发尾巴扬起来,左边晃,右边晃,白皙的手下流过蛇管,头后有了蝴蝶结,蓝的,像方帕子,又是个帽,一个坠鱼,妥蓝妥蓝的,她很珍惜这条睡鱼,因为这是N的手,是他的手亲自截走一段她的东西,縫个结。N做这些的时候心很细,那个时候她在想光,想到间屋,看见屋前一棵大树了,多年前,一个有灯的晚上,她听着无线电跳舞,旋转、旋转、掉过床,拐到方桌,窗户外边,红灯绿灯紫灯。然而他手可大,那么大那么细的手,充满骨头,A头可没回,心里感叹,他怎么有的这种手。他最后让鱼服帖,稍微使了点劲,A马上感到了,那年将要下雨,猜他是用左手的二指,左手的四指,刚刚踫了踫软绣就收了。

手。

A见过各种各样的手,但手一直很远,因此她有时常常感到寂寥,她感到寂寞的时候往往想起这些手。有一双手,他曾经让它翻无数的文件夹,白纸、表格灰、复印紫,但有一天,这手忽然难得的放松,先从它的背面,忽地恍进个椭圆的光圈,不是一下子,是从摁实在木板的叉进左手的右手食指开始,随着光线越来越显,A也感到了手主人那种瞬间,然后A听到以后很多年都忘不了的风笛声。A在乐声中感觉看到那扇窗户,非常遥远,那幢房子有亮了,还是看不清,里边的人。他隔着火车下雾的玻璃正看一片小的庄园。雾后看出一个个小的层楼,窗子挖成四边型,老老实实,他在笑。A想自己好像突然有了一点冲破眼下障碍的勇气,不管别人看着可笑不可笑,皆在这段悠扬的笛子中。吹笛前A经历了不多也不算少,总有羁绊,总有羁绊,牵三扯四。当她第一次听到,感觉来到海边,大太阳晒下,温暖、氧气,一瞬充满肺叶子,她可以飞,飞出这重障。A短暂地忘记她身子周边有的东西,她不在一枝掉下来离死不远的干藤后,她再看不见第四枝和第六枝缠绕,她不用数第七次总共有32个干枝,她座位底下那个怎么压都不平的红絨敷开了,她头上那个喷气的流氓有意者——一个常年眼镜戴不正的胖老头呼的热气、一个拉不拉多狗拉的热呼的屎、一个箱子里装进一个脏铁车站牌然后再摞一个然后再摞歪一个,她离开了。她可以去闻一个吊灯式紫色花瓶中的木香,郁郁淡淡,她总可以慢慢欣赏,就从那个细小圓白的花芯子开始。然后她还更可以去细细琢磨,那位挺拔体子忧郁的男的,他帽子浅黄,没有一个人给他洗,A在刚来的第一年第二天就看上他了,她还以为他就是以后的N,现在她看他可赶不上她的N。他是有一米九,灰白色的裤子,那条腿儿在里边一定很细,每次想到这A笑一会儿,再不敢想想N,他里边是细还是更细。宽大怪誕的撒撒服,A说的,就是那种很稀松很包风的带帽衫,可他原来有俩个帽子,还另外戴一个黄的。她当然认为的不错,他这人很孤僻,从他见到她,A知道他肯定心里认识但脸上从不往这看一看,不说话。A看了好几年他的侧脸,孤峭,可能有人喜欢,她觉得他蛮可以打开一下自己。

音乐。

但音乐停止了。

A断线了,珠子啪啪一地,她回到原点,老头依旧邪笑,她能闻到的是臭气,热的,一个铁三角上边銹正在撒,A不得不闭一会儿鼻子,那棵洁白木香离她有一个世纪远,找到她她得跳下十丈高台,这是望乡台,得登登登上个螺旋绳梯,这个自赎岸子,然后她又看到那第四个和第六个紫藤枝子乱腾腾,她数满32个枝枝子时就闭眼。

她此刻想N,想想N在干些什么,他会干什么,他只是在做娃娃。上次,就从A绿色大眼睛使劲睁大到达的那个方向,站着一个姑娘。她是站着的,A这时老好看看自己腰下,她的腿妥帖地终年藏在软细罗裙,虽然上边络一块蓝丝,可她看了有年头了,逐渐觉得这是网,难道是N故意的。A发现,她不是,她能站,她想站,N请来她时从来不问A感受,这个人选择站N问没问过啊。A观察她腿,笔直,她很开心,这是不是N不教导之前就有啊。她漂亮得很,也年轻,A不老,但她看着她就年轻,首先,她们脸不一样,A略向内,她圓的,A终年带一种表情,因为内扣,眼老藏着,一汪深湖潜着心事,A鼻子滑了个梯,左L着来到鼻头,嘴又噘,这都使人一眼看出她在等人儿。她就不这样,鴨蛋脸儿,眼饱满向外射光,看准一个远方的点而变得没有这个点,这样眉毛自然往上挑,嘴唇富贵。

 

但她穿着运动服!

这是A稍稍感觉N还有那么点情味的地方。他是看法不同的。但是她的絨衣又不是一般絨絨,贴合身姿,紫色。又是紫色,这最迷幻人。想到这A不免回忆掉在那个屋里的紫发卡,里边亮钻,银光……尾漪,她感觉像蛇,神秘着圈上头来。紫絨细,软塌塌,紫的粗,粝粝的,在每组炸开的絨花顶。

A开始迷糊。

 

N在晚上九点,照旧推得那门吱扭一响,A就又看到一个美丽身影。他添了件纯白色棉服,遮不住他高挑身材,显得他更老实。他的头很孤独,A见在他脖梗子他又刚剪断渣发岔儿,他这才几天,A仔细从记忆中对比和上回儿的差异,松口气,那接近右耳朵的一穗还在,不是他以外的人给剪的。A想再看看他那种细腰,他就只开启那个姑娘头顶的雾灯,离开了,迷楞楞中他会忘了我,A眼里惊人的有了泪。N端详着紫色姑娘,细长眼渐渐随便地展,俩个胳膊抱起来,他忘了这是他一直遵守的原则啊,他喋喋不休地给A说过,他怕哪怕稍微一个动作重了,屋子里的人都会在衣褶上落层灰,这样所有該原有的顶级配色就都不对,那时A看见的眼神炽诚。但今天他为她改变,这一变就是三年或五年,也可能还要长久,远在A未到这屋里,没见到那个胖老头,那个瘦高个,那个可爱木香,那一段一段又一段的紫藤。

他还回不回过身子来?

 

这天晚上,A罕见地闭眼,第二天一早,N打开这间木屋门,料理她百皱长裙时候发现了一滩水渍,不远不近,在裙摆子如一扯就抹平的地方。他的心扎了下。

晨光灰灰,压灭些声音,他想起一幅画子,拼图盒子上面,有野桥,有野牛,有三匹養马,棕色,有段过河的拱木,不远处快接近天际有了棵倒垂的傘树,盖小叶疏,他早年间老是盯其中的风。在画右有幢大概是三层的红木别墅子,就在最后一楼的窗后有个飘出来的白帘子,透明,他一看就老长时间,总感觉这里边还要有个人,帘子光动,恰好遮住。

他终于看到一个黄昏,一个细长影子,正大病初愈,他的恩人都在厨房,都很开心,说着些哎你这晚上就知道吃这个……那个说啊你倒知道你怎么不先提醒提醒……噢!这,等于你比我还老!……嗯……

他可以听见很多非常感人的笑声,就在眼里存不住泪时他终于看清那人,听着无线电里的波尔卡,整屋旋转,不知疲倦。

他非常恨这个人,现在想到揍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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