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惹（上）

白淼没有想到能再遇到季千帆，在大学里。 “咱就是说，每天都做核酸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谢佳佳半躺在宿舍的床上。 “我觉的吧，咱能挺住就行，核酸就核酸吧！”白淼接话。 从大一入学以来好像一直都在核酸，如今大二上半学期更是一天一做了，说实话，已经习惯了。 “快，快，快，下楼做核酸了！”宿舍长一声令下，宿舍八个人行动迅速，下床下楼，白淼住在上铺，下的稍微慢了一点。 下楼以后白淼发现今天排的队倒是不长，把自己的市民码截图给翻出来，然后分屏去看消息，十多分钟以后排到了她，白淼抬起头，拿着手机稍微往外，以便志愿者好扫码，白淼无意间隔着防护服看到了志愿者的眼，白淼一瞬间觉的熟悉，有些发愣，没等她说自己的名字，那个人就读出了她的名字。 “白淼。”声音清冷，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缠卷。 白淼下意识地“嗯”了一下。 那个人抬起眼皮，看着她，白淼的眼神闪躲，往前走，思绪却停到了刚才——这个人是季千帆？ 在上楼回宿舍的路上，白淼又觉的奇怪，季千帆和自己是一届的，高中和自己同校不同班，没听说过他也来这个学校了。 实际上，从中考以后，两个人就没联系了，只是常常遇见，而不说话而已。 白淼喜欢季千帆，初中和高中都是，他们曾经很熟悉，但也很陌生，有人说过，熟悉一个人，看他的背影都认的出来。 对于白淼，季千帆就是那个看一个背影，一个动作就能认出来的人。 但是，他怎么会来这儿呢？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白淼都是在走神中过去的。 到了第二天快要做核酸的时候，白淼开始焦虑起来，她明明知道那个人就是季千帆，但是她又确实没有他来这里的理由，她也不敢去问以前的那些同学，毕竟，她曾经信誓旦旦地说，她要放下季千帆，她已经放下季千帆了—— 白淼第一次感觉，排队这么快，她怕今天再遇见他，但好像……心里又怕遇不到他。 现在就只有一个门半挡着，白淼第一反应就是看扫码的志愿者，是个女生，白淼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下一子就放下了，也许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第三天白淼像平常一样地做核酸，却突然看见季千帆时，差点直接心脏骤停。 白淼把自己的市民码举过去，防护服里的季千帆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打开始终微攥着的左手，露出了一个二维码，说：“第二十个，一会儿需要统计信息，加一下微信。”然后盯着闷着个头白淼加完以后，又给白淼扫的码。 白淼已经十分确定这个人就是季千帆了，虽然她依旧不知道季千帆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白淼躺在床上，看着季千帆微信的头像，想点开但是点开又没有什么用，季千帆加微信也只是因为加统计信息。 晚上九点多快十点的时候，白淼手机振动了一下，打开是季千帆的一条语音，白淼悬在屏幕上的手指，不知道该点还是不该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语音转文字。 ——白淼你要是再删我一次，我就在你宿舍楼下堵你。 白淼想起来了，他的微信是自己中考以后删的。 白淼也不知道怎么回，索性最后就没有回。当然，如果她听语音的话，应该是能听出季千帆声音里的一些醉意。 白淼看着季千帆的那条消息，直到晚上一点多才睡着的。再次见到季千帆，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被触动了，原来有些东西，从来都没有消失，一见到那个人，就都会苏醒。 第四天，白淼顶着黑眼圈去做核酸。见到的人还是季千帆。扫码的时候，季千帆看了白淼一眼，低低的声音在白淼头顶响起，“黑眼圈这么重，有时间熬夜，都没时间回我消息。” 白淼沉默，心想，我黑眼圈这么重，不就是因为你吗？ 心里虽然怼着他，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不易察觉的，白淼的耳尖有些红了，和季千帆说话，白淼一般都会耳红，从那次检查背诵开始，白淼背季千帆堵在两张桌子之间以后，几乎每次都是。 接下来的五天，白淼宿舍楼做核酸扫码的志愿者都是季千帆，白淼逐渐也适应了。白淼也发现了一件事情，扫完码以后都是自己说名字，但季千帆不管她说不说名字，都是念一遍她的名字，声音不大，足够让她听见，也足够每次都咱微撞一下她的心。 晚上六点的时候，季千帆发了第二条消息——我在你宿舍楼下，有时间下来一趟。 过了三分钟，白淼回了个——嗯。 季千帆看见消息，拎着蛋糕包装袋的手不自觉地晃了晃。 白淼看到消息以后，脑子里在犹豫，但是身体已经开始收拾自己了，最后还喷了喷自己不经常用的香水。白淼跑着下楼，到了宿舍门口，看见一个戴着口罩，站在自己宿舍楼树旁边的一个男生，白淼第一反应，季千帆有那么高吗？ 脚步放慢了往外走，季千帆也看见了白淼，开始往白淼的方向走，他这一动，白淼走的更慢了。 “这次回得倒是挺快啊。”季千帆低头看着白淼，眼神钉在了白淼身上。 白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眼中露出疑惑抬起来看着季千帆，这是初中以后，两个人第一次正式对视。两个人或许想在对方眼里看出些什么，但都似乎忘了眼神有些时候也可以表达一些东西。 白淼反应过来，“你……说统计信息，加微信不也是骗我吗？” 季千帆看着白淼有些好骗的样子，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后面不会统计信息呢？” 白淼有些恼，“季千帆，我没那么好骗！” 季千帆看着白淼的样子，突然间心里觉软了起来，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走远。想抬起手来拍拍她头，突然间想起来自己手里的东西。 “给，我刚买的。”季千帆抬起拿蛋糕的手，白淼视线顺着望过去，看着但是没有接。 “快点的吧，我手里都要举累了。”季千帆催着。 白淼接过蛋糕，季千帆接着说：“拿回宿舍去，收拾收拾东西去吃饭。” “我宿舍在五楼。”白淼有些抱怨地说，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些撒娇。 她确实是不想再跑上去一趟。 季千帆的眼神从白淼的脸上，移到了女孩拎着蛋糕的手上，“我知道，”语气里是有些宠溺，接着把自己的食指和中指伸进白淼拎的地方去，把蛋糕抬高了些，“我陪着你把蛋糕拎到宿舍楼门口，剩下的路阿姨就不让进了。” “那……你做核酸不是都能进一楼嘛……”白淼边被季千帆这样用蛋糕拽着，一边说。 这小丫头倒是越发地会得寸进尺了，季千帆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张脸突然在白淼眼前放大，“你再说一遍？”尾音上调。 因为靠得太近，白淼感觉有些灼热，惊慌失措起来，稍微用了些劲，拿着蛋糕上了楼，季千帆看着小姑娘上楼，脸上的笑意是口罩遮不住的。 白淼到了宿舍，脸都通红了，舍友看着她，问她脸怎么这么红，白淼只说上楼急了，把蛋糕匆匆放下，就又出去了，走了两步想起来了什么，又回去照了照镜子。 一整个宿舍的人首先是凌乱，而后都一脸暧昧，这是有情况吧。 “挺快呀，小朋友。”季千帆打趣道。 白淼听见这个称呼，耳朵和脸又红了一个度，顺手拉着季千帆衣服的袖子，就接着往食堂那边儿走。 季千帆低头看着，白淼拽着自己衣服袖子的手，想了想本来想动的手还是没动。 白淼也不知道，季千帆怎么变得这么撩人了。 “白淼，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餐厅吗？”季千帆被白淼拉着，往前走，身子稍微靠后一些，眼神一直盯着白淼，左胳膊被白淼拉着，右胳膊自然垂在身边，右手微微握拳，手指有些摩擦。 “啊？不是去一餐厅嘛？”白淼听见她的话，转过头来看着季千帆，她吃饭几乎都是去一餐厅，下意识地就是去这个餐厅。 季千帆看着女孩疑惑的眼神，开口说：“你想去哪就去哪。” 白淼心里一动，但嘴里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那你这不是废话吗？” 季千帆笑而不语，小丫头还和以前一样，平时说话，害害羞羞的，但一点就着，就会咬人。 没人知道他们刚刚遇见了一个星期，说了没有几句话，以前的几年里埋没了很多事情，季千帆见着白淼心就会自动软化，而白淼见到季千帆会不自觉地去依靠，这个人不会卖她，还会向着她，对她好。这是从来都没有变过的。 一餐厅食堂。 “一会儿有事吗？”季千帆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白淼，白淼微低着头，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餐盘里的米都是按粒进嘴的。 感觉到对面的人不吃了，白淼也停下了筷子，看着季千帆，想了想，“应该……没事儿。” “那……陪我……” 白淼看着季千帆，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去上课……” 人人都说桃花眼怎么看人怎么深情，但白淼此刻觉得季千帆的这双眼，倒是觉得他看人，有一种钓人的感觉，稍微想一点儿，都觉得是个海王。 看着白淼盯着他，却没回答，季千帆用手扣了扣桌子，“去不去啊？”，眼睛微眯，眉头微蹙。 白淼让他叫回神来，听着他的语气，赌气地说：“不去！”本来上课就不是什么好活儿，还这个语气。 “不是说没事儿嘛。”季千帆接着问。 “没事儿，我一会儿找点事儿。”白淼挑衅着说。 季千帆听见这句话，倒是有点儿气了，不禁笑出了声，“行，我送你回去。” 两个人走出餐厅，这次是季千帆拽着白淼的衣袖，白淼在后面跟着。 男生身上好像有点儿薰衣草的味道，女生跟在男生后面，稍微抬抬脚，能够到男生的耳垂。夕阳就留了些余晖，洒在两个人的身上，这是白淼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当时，身在画里的人，是不知道的。 路过教学楼时，季千帆拉着白淼进了教学楼。 “季千帆，我说我不来陪你上课。”白淼声音并不大，听着也知道没有生气。 “陪陪我。”季千帆转过身来，声音有些撒娇的意味。 白淼内心：救命，季千帆这是怎么了？？？ “你没拿课本。”白淼回应。 听着她松口了，季千帆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一会儿，我让他们送过来。”今天要是白淼死活不愿意的话，他就准备去学生楼替别人值班了，但是，小丫头答应了，那就等下次吧。 季千帆晚上上两节课，中间课间的时候，季千帆想和白淼说话，小丫头一直朝墙到一边，不愿意理他。 听见老师说下课，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白淼才愿意转过头来，就是来的时候，季千帆也没告诉她，这是他们班的专业课，就他们一个班自己在这上课呀…… 季千帆又挑了个前门靠墙的第一排，这间教室的后门又不能走，所有人都是在前门进来的，他又是班里的班长，都认识他，自己坐在他身边，感觉过一个人都会多看她一眼。他宿舍同学过来给他送书的时候，又调侃了一番，弄得白淼脸都红透了，自己想要解释，但是舌头在嘴里好像打了结，怎么也说不出几个字来，更别说能解释明白了。季千帆就在旁边听着，若有若无的搭几句话，说的话也是不清不楚的。，气得白淼只能不理他了。 季千帆知道白淼是因为自己不解释不理自己，知道自己理亏，他当然是生不起气来，因为这怎么说里边也有他故意的成分在。把她拉到自己班，然后选在显眼的位置坐下，无疑也是变相的在把她拉入自己的生活，接触自己接触的人。季千帆第一年高考，分数很低，他又复读了一年，第二年填志愿的时候，他填了这个学校，他知道白淼在这个学校，而自己的分数填这所学校也是正好的，也许这就是缘分。 其实从大一开学以来，季千帆就在有意或无意地找白淼。直到那天，在女生宿舍楼底下，做志愿者扫码，突然间就看见了白淼。那一刻，季千帆好像真的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时间静止。好像是自然而然地很强烈的一种感觉，不想再错过了。白淼其实没比以前高，倒是瘦了一些，会化妆了，可是一开口说话，他却知道她还是没变。小丫头低着个头，季千帆想起了初中时候分班，两个人一开始是一个班的，中间分了一次班，分成了两个班，每次他在学生会去转午休的时候，就能看见小丫头在和她同桌在纸上写字说话，自己默默的站到小丫头的课桌前，她当时看了自己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小丫头，不怕被记名，可能她大概知道自己就不会管她。到了第二次再分班的时候，两个人分在了一个班，自己故意去到他面前逛悠，小丫头低着个头不说话，和自己再遇到她的时候的场景是重合的。 思绪回到现在，他看着生闷气的白淼，也是挺可爱的。“走吧，这么喜欢我们老师讲课？” “季千帆，我以后再也不在和你一起上课了。”白淼生气的说。 “以后长着呢，我们以后再说吧。”我们的以后还长着呢。 两个人从教学楼走到了白淼宿舍楼下，宿舍楼下，有两三个小情侣，有一对说着说着突然就抱了起来，男生把女生紧紧搂在怀里，白淼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好几次在楼下看到的更少儿不宜的画面。拉起季千帆的手，走远了些。 “你不回宿舍了？”季千帆看着两个人拉着的手，笑着问。 “我先不回了……”白淼总不能说自己想起来了身什么吧。 季千帆以为是白淼看见有情侣尴尬，倒是觉得白淼脸皮是薄了些。 “那个，那个……在这坐会儿吧。”拉着他坐在了长椅上。 可是坐下了，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种尴尬开始弥漫起来。白淼想着赶快开启一个话题，这么想着，她心里突然间也有了一个话题。 “你……什么时候来的这？”白淼看着季千帆的侧脸问。 季千帆转过头来，对着白淼，这算是终于想起来该问点儿正经的问题了。 “我……这学期刚来的。”季千帆回。 “你……复读了？”白淼问。 季千帆闷声一嗯。 白淼不说话了，季千帆倒说了起来，“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来这个学校吗？” 白淼感觉到这个问题不能接，转着角度说：“这个学校其实挺好的。” 季千帆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月亮，“我就是分数恰好，报志愿报到了这个学校。” “嗯……”白淼听到季千帆自己的回答，抿着嘴笑了。 季千帆倒是很好奇，“有这么好笑吗？” 只听见白淼憋着笑，低低地回了句：“这个学校，其实，没那么好……你可能是被骗进来的。” “是嘛？这么说……我是被骗了……”看着白淼笑，季千帆嘴角上扬，哪里还在，在意两个人谈话的内容，看着她，自己感觉自己的心就已经挂在她身上了。 “那，你说说怎么被骗了？” 听到这，白淼话匣子也是打开了，说了这一年多的离谱事儿，季千帆就是盯着她，时不时地搭几句话。 两个人在长椅上坐可半个多小时，外面突然有点儿开始起风了，虽然过了夏天，刚到秋天，但是晚上的风已经渐渐冷了，两个人都没穿外套，都是薄薄的卫衣。 听着白淼说得差不多了，季千帆开口，“起风了，冷吗？” 白淼有一些后知后觉，起风了，好像真的有点冷，白淼点头，季千帆起来的时候，拉着白淼卫衣的帽子把白淼一起拉了起来。 “那就回宿舍吧，明天早上多穿点儿，听见了吗？”季千帆说着，把帽子放在了白淼的头上，没忍住摸了摸头。 白淼瞬间身上一酥，下意识地抬头看着季千帆，季千帆也看着她，季千帆看她的时候，眼里的东西是白淼不能多看的，看着小丫头，一眼不发地看着他，季千帆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好像是有点儿越矩，眼神向下看，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尖，清了清嗓子，补课一句：“走吧。” 白淼仓促点头，送到宿舍楼底下，白淼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季千帆甚至都没来得及回。 回到宿舍，白淼被盘问了一番，白淼没挺住，说出了一大部分。 一帮八卦的小女生七嘴八舌，“这也太好磕了吧！”“他这次来，不就是来找你的嘛。”“在一起了，请我们吃顿饭啊。” 白淼被她们说的已经十分不好意思了，“没有，没有，你们别乱说啊！” 晚上睡觉之前，季千帆给白淼发了条消息，——晚安。 白淼，嘴角不自觉地就咧开了，回他——晚安（表情包）。 白淼今夜快乐入眠，但是某个一米八二的大男人，一遍又一遍地看手机，边做着表边看一眼屏幕上那个表情包，凌晨两点睡得觉。 如果重逢这个词本来就很美好的话，那再见你，我就不说重逢了，因为重逢遇见了你，没有了任何色彩，而且我们之间的故事不会仅止于重逢。 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再遇见你，在嘴上放弃了千万遍以后，一见你却都打了脸，原来我的心里从来都为你留了一套大别墅。 白淼今天去做核酸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期待大于焦虑的，她昨天怕宿舍里人起哄，特意瞒了他们，其实季千帆就是下面核酸扫码的志愿者。 白淼带着期待过去，却看到今天的志愿者不是季千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