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入我怀来!(三)

丞相,入我怀来!(三)
宴无好宴②
雪,又是飘飘洒洒下了一整天,直到天地变成粉妆玉琢的世界。
驿馆中的驿丞正热火朝天的处理院中的积雪——真是一点都不敢怠慢,万一丞相大人因为这雪滑了、跌了、摔了嘴啃泥,那罪过可就大了!
张云雷待在温暖如春的炕房里静静看着京城来的消息。
辅国公还是与往日一样早朝、吃茶、回府!国公府大公子和二公子虽只属于皇上的警卫班子,但事实上光禄丞和车郎将属于皇上的智囊团,现如今他这个丞相远离京师,帮不上皇上,这杨毅和杨睿确实要跑得勤快些!
当然,跑得勤快的还有丞相司直夏文渊。虽然他女儿与自己的婚事无疾而终,但他的女儿始终还是没有放弃对自己的希冀。如今他离京视察,夏文渊就几乎承担了丞相的职责——当然,谁不愿意坐坐丞相的位子呢!
……
张云雷放下手中的纸,却见信封中还露了纸的一角,缓缓抽出来——蝇头小楷,写的是国公府三公子的事!
杨九郎,二十有五,辛酉年进大学,次年岁考最末,遂无心功名,云游四方。据闻于清州经商,小有成就。与清州耘觞阁少主交好!
张云雷静静盯着这张纸:辛酉年,就是自己入大学前的三年!他竟然也能进大学!即使岁考最末,因他是世家子弟,皇上并不会不给他机会!究竟是什么原因辅国公不想让他进庙堂?还要让他远远的到这个清州来……经商?
张云雷突然目光一冷:清州是海清王的封地,辅国公与海清王当年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当年北暄一战大胜而回,一个封王一个晋公,自己也是因此一战成名,一跃成为万人之上的丞相!难道,辅国公和海清王还有什么别的心思……
但是,几年观察下来,辅国公并没有什么异动,对皇上也属忠心耿耿,要不然,皇上也不会破格将他的两个儿子都拉进他的智囊团!自己虽与辅国公并不亲厚,但也属君子之交,看他的行为处事,不像是狼子野心之人!
“相爷!”九天叩门。
张云雷将手中的纸捏成一团,淡淡叫了一声:“进来!”
九天推门微微躬身:“相爷,海清王世子来了!”
张云雷凤目一凛:他!怎么会!心中浓浓的排斥感荡漾开来,但人家是世子,不能就这么打发了!
“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何仁已经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脸垂涎的欣喜,直勾勾的望着张云雷——说实话这海清王世子长得也不算差,可以说是一表人才,但府中姬妾无数,还要一味的流连妓馆,多少使得面色灰暗,神形猥琐。
“不知世子殿下来此何事?”张云雷并没有太多笑脸。
何仁笑嘻嘻的上前,本想再靠近两步,却被张云雷凌厉的目光吓退了两步,只好站定脚步,讨好道:“张相,我是来请你吃饭的!”在张云雷面前,一向自称“本世子”的习惯也立即改了,只用了“我”字!
张云雷修眉微皱,冷道:“世子的好意本相心领了!这驿馆的膳食也还不错,再加上这天寒地冻的,本相就不想走远了!”
何仁咂了咂嘴,又笑道:“其实不是我请的,是北暄的三公主魏凌霜想见见张相!”自己的面子实在不够大,只好说了实话!
张云雷本对何仁的纠缠不甚厌恶,突然听到“北暄公主”,顿时一怔:北暄?!他当然知道北暄的公主此刻就在这清州城中,但是,为什么要如此明目张胆请他吃饭,把原来暗底下的身份明朗化只会落人口实,于她并无半点好处!
“三公主?为何要请本相?何况三公主是什么时候来的清州?她来清州干什么?”
何仁郁闷,张云雷这一连串的问题他何仁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那魏凌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也管不住她!
再说,若是真管了,北暄建成帝还不知要清州吃什么排头!
想至此,何仁只好涎着脸笑了一笑:“三公主是仰慕张相已久,听闻我与张相相熟,所以想借我的由头请张相吃个饭!张相——不会不给面子吧?”说到此,已有些心虚,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自己心中也明白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只是已经夸下海口,也只能硬着头皮来请,谁让自己心中也实在想见见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呢!
张云雷叫人取来白色狐裘:“既然世子盛情,本相也就却之不恭了!”
何仁心花怒放,看着这狐裘掩映下恍如谪仙人的张云雷,竟一时呆若木鸡,忘了移步!
张云雷冷看了一眼,径自往外走,也不理他!
穷通楼,围炉赏雪。
光秃秃的柳树盛着莹莹白雪显更得婀娜多姿;堤岸上的梅花含苞的含苞,怒放的怒放,给这暗沉沉的天色增添撩人的亮彩。
北暄的三公主魏凌霜端坐在朝窗口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粉妆玉琢的樱湖。她身着玫红色宫装,娇艳的脸蛋略施粉黛,只是神情依然冷清,就像那窗外的红梅,傲雪而开。
只是,这样冷性的人看见张云雷进来,也不禁呆了一呆,目光久久不能从他的脸上移开——真的……真的如传说中一样,任何女子都要在他面前黯然失色!不过,幸亏她自持镇定,只是微微一顿,便回过神来,淡淡一笑:“见过张相!”
张云雷广袖一挥,微微一礼,看了眼前的美人一眼:“公主有礼!”
魏凌霜起身为张云雷斟上酒,口中缓缓道:“相爷的大名在我们北暄也如雷贯耳!当日大靖与北暄一战真是让北暄大开眼界!”
张云雷心微微一动:那一战北暄大败,让了两个城池给大靖,旧事重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公主谬赞!咱们各为其主,身不由己!不若现在两国修好,百姓得以平安康泰,这才是当今圣上乐见的!”
“确实,若烽烟再起,都是苦了百姓!”魏凌霜端起自己的酒杯,朝张云雷盈盈一笑:“不知相爷可否为了天下百姓干了这杯?”
张云雷灿然一笑:“有何不可!”说着,仰首喝尽。
何仁看着两人潇洒的模样,也高兴起来,自己满满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真是好酒!”
魏凌霜笑着看了张云雷一眼,轻挪身子,抱来一把琴,轻轻道:“听闻相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公主对琴也略识粗浅。机会难得,想在相爷面前班门弄斧一番,不知会不会污了相爷的眼!”
张云雷回以礼貌性的笑脸,伸手做了个“请”式:“公主客气了!”
何仁笑道:“公主真是太谦虚了!谁不知公主的琴是北暄最好的!”
张云雷淡淡扫了何仁一眼:他当真这般口无遮拦么?对北暄公主如此知根知底,更显示了海清王府与北暄不一般的关系!作为世子,这样脱口而出,要么就是没头脑,要么……
何仁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向张云雷道:“张相与九郎有什么旧怨?为什么九郎要如此针对张相?”
张云雷微微一顿。
何仁以为是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忙摇手道:“张相别误会,我不是张相难堪!只是九郎也算与我相熟,他这个人有些小孩心性,花样也多,虽然张相也不至于能被他怎么样,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要是被盯上了,会很惨的!”
张云雷斜眼观察了公主一眼,见她只是很专心的在抚琴,然后直了直身子,淡淡一笑:“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个误会!”
何仁见他有些不在乎,心中有些着急,忙座位拉近了一些道:“我是有切身体会的!”
张云雷微微皱眉,身子稍稍倾斜,以拉开二人的距离。但目光扫向那张恳切的脸,心中微微一笑: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吧!
“我曾经被他扒光了灌了春药扔进妓馆……”何仁突然意识到这是不怎么光彩的事,忙停住了口,皱起了眉头:那真是一个惨烈的回忆——被扒光,喂上春药,然后任凭那些妓子蹂躏……
张云雷胸中爆出笑意,却努力掩饰了过去,倒是有些同情这个“无恶不作”的海清王世子的遭遇!
“多谢世子提醒,本相会小心的!”
“你心中有数就好!”何仁有些讪讪,却又一脸正经:“不过九郎也不是什么坏心眼儿的人,还望张相大人大量,不要与他计较!”
张云雷淡淡一笑:这人对杨九郎倒好像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