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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故事·聊斋志异(廿二)

2018-04-12 22:44 作者:柳龙君  | 我要投稿

85,胡四姐

絮果前因事莫论,情天小劫旧蒙恩。

丹成再履红尘日,风月都消见夙根。

  泰山人尚生平日里都独自一人在书房里读书。一个秋高气爽的夜晚,天上繁星闪烁,明月当空高照。他一个人徘徊在月影花阴之下,一时之间,心头遐想万千。忽然一个女子跳墙进来,对尚生说:“秀才,何以这样沉思呀?”尚生抬头一看,见这女子容貌美丽,犹如仙女。他十分惊喜,急忙拥抱着就进了屋。二人亲密温存之至,女子自我介绍说:“姓胡,叫胡三姐。”尚生问她的住处,女子笑而不答。尚生也就不再追问,只希望永远欢好罢了。自此以后,胡三姐夜夜来会,从不间断。

  一夜,尚生与胡三姐对坐灯前。尚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越看越觉三姐美。三姐笑着说:“你眈眈地看着我做什么?”尚生回答说:“我看你长得像红叶碧桃,就是看一夜也看不够。”三姐说:“我长得这样丑你都看不够,若见到我四妹,还不知神魂颠倒到什么样子?”尚生听了更加动心。恨不能马上见到四姐。接着就下跪请求三姐介绍四姐来相见。

  第二天晚上,三姐果然领着四姐来了。四姐年纪十五六岁,长得既像露水下的荷花,又像雾润下的杏花,嫣然含笑,妩媚动人。尚生一见,欣喜若狂,急忙请她坐下。这时三姐与尚生一起说话,四姐只是低头含羞,用手摆弄身上的绣带,一语不发。一会儿,三姐起身告辞,四姐也要一同走。尚生一手拉住四姐不放,眼睛看着三姐说:“请帮着说句话吧!”三姐说:“狂郎性急了,就请妹妹稍待一会儿吧!”四姐没说话,三姐便一人走了。

  尚生与四姐极为欢好,接着就互相倾吐自己的生平,越说越知己。四姐自己说是狐女,尚生贪恋她美貌,也不觉怪异。四姐说:“三姐也是狐女,但很狠毒,她已经杀了三个人了,只要被她引诱上了钩,没有不死的。承蒙你这样爱我,不忍心看着你死去,劝你早日与三姐断绝。”尚生听了很害怕,请求四姐想个办法。四姐说:“我虽是狐,但得到了仙人的正法。我写一张符贴在你寝室的门上,就可以使她退去。”随即写了一张符交给尚生贴在门上。天色将明时,三姐又来了,见了门上的符,恨恨地说:“小妮子真是负心人!倾爱新郎,就不想着引线搭桥的人了。你二人本来就有缘分,我又不嫉恨你们,何必这样对待我呢?”说罢就走了。

  过了几天,四姐因为有事要到别处去,与尚生约好隔夜再来。这天尚生无事,就到野外闲逛。山下原来就有一个桷树林子,朦胧中忽然从林子里走出一个少妇。这少妇长得也很有风韵,走近尚生说:“你为什么每天恋着胡家姊妹?她们又不能给你一文钱。”说着拿出一贯钱交给尚生,说:“你先拿回去,买点好酒,我回去拿点菜肴来,今晚和你好好快乐快乐。”

  尚生拿回钱来,按妇人的吩咐买了酒。稍呆一会儿,少妇果然来了,把烧鸡、火腿放在桌子上,抽出自带的小刀割成小块,就与尚生饮酒说笑,欢乐非常。酒后二人就息灯上床,这妇人非常开放。直到天明起床,她正穿鞋时,忽听有人声,侧耳一听,人已走入帐幕内,一看,是胡家姊妹。妇人一见仓惶逃窜,慌忙中掉了一只鞋在床上。胡家二女追着骂道:“骚狐!怎敢与人睡觉!”说着追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才回来。四姐抱怨尚生说:“你真没出息,竟与骚狐匹配!我不能再亲近你了!”怒气冲冲地就要走。尚生既羞愧又惶恐,连连认错,态度恳切。三姐又从中和解,四姐才渐渐消了气,又和以前一样相好了。

  一天,一个陕西人骑着头驴来拜访尚家。尚生的父亲开门后,那人就说:“我是来寻找妖精的,已经找了很长时间了,近来才知道在你这里。”尚父因听这人说话奇怪,就问详情。那人回答说:“小人天天在外,周游四方,一年中八九个月不在家。我弟弟在家被妖精蛊惑而死。我回来听说非常气愤,决心找到妖精除掉它!我已奔走了几千里路了,一直没找到踪影。现在发现在你家,不除掉它,你家也将有人继我弟弟之后被害死!”

  这一段时间里,尚生与狐女来往密切的事,尚父也略有耳闻。听陕西人这一说,心里很害怕,就请陕西人进屋,要求快作法除妖。陕西人拿出两个瓶子,摆在地上,念了很长时间的咒语,就见有四团黑烟分别钻入两个瓶子里。陕西人说:“全家都到齐了!”接着拿出猪膀胱蒙住瓶口,捆封得严严实实。尚父很高兴,执意留陕西人吃饭。尚生知道这一切,心里很觉可怜。他走近瓶子偷看,就听四姐在瓶中说:“坐视不救,真是负心人!”尚生更加动心,急忙去开瓶封,但结子很牢固,解不开。四姐又说:“不用费劲了,只要放倒坛上的大旗,用旗上的钺头刺破猪膀胱,我就能出去了。”尚生照办了,就见一丝白气从瓶中冒出,升往天空中去了。陕西人饭后出来,见坛上大旗放倒在地,大惊说:“逃走了!这一定是公子干的。”他拿起瓶子摇了摇,又贴近耳朵听了听说:“幸好只跑了一个!那一个活该不死,可以赦免她!”说罢,带上瓶就告辞了。

  后来,尚生在地里看着佣人割麦子,远远看见四姐坐在树下,尚生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安慰她。四姐说:“别后十多年了,今大丹已炼成,但还是没有忘记郎君,因此再来看看你。”尚生要求她一起回家,四姐说:“我已今非昔比了,不能再染红尘,以后再见吧!”说完,就不见了。又过了二十多年,尚生正独自一人在家,见四姐从外面来了,便高兴地迎接她。四姐对尚生说:“我现在已列入仙籍了,本来不应再下凡尘,但感念你的恩情,特来告诉你的去世之期。你可早作准备,也不要悲伤,我一定想法度你为鬼仙,也不会受苦。”说罢即辞别而去。

  到了四姐说尚生将死的那一天,尚生果然去世了。尚生是我朋友李文玉的亲戚,这事李文玉亲自见过。


86,祝翁

缱绻恩私悲永诀,由来伉俪最情沵。

从今白首同归去,痴绝分香卖履心。

  【分香卖履:比喻人临死念念不忘妻儿。汉·曹操《遗令》:“余香可分与诸夫人,不命祭。诸舍中无所为,可学作组履卖也。”】

  济阳祝家村,有位姓祝的老翁,五十多岁这年得病去世,家里人进屋准备丧服时,忽然听到祝翁急切的呼喊声。众人都跑到停棺的地方,见他已经复活,便都高兴地向他问长问短。但他只对老妻说:“我刚去的时候,决心不再回来。走了几里路,又一想,撇下你这把老骨头在孩子们手里,冷热吃穿都要依靠他们,也没什么活下去的乐趣,不如跟我一起走。因此才又回来,想叫着你一起走。”外人都以为他刚苏醒过来在说胡话,都不相信。老翁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他妻子说:“这样办倒也很好。但我正活着,怎么就能死了呢?”祝翁一挥手说:“这不难,家中的日常俗务,可赶快去办理完。”他妻子只笑不走。祝翁又催她,她才走出门去。拖延了几刻钟,回来哄他说:“一切都料理好了。”祝翁又命她快去打扮一下。老妻不肯去,他催促越急。她不忍心违背了他的意愿,便穿上裙子打扮好出来。闺女媳妇们见她这副打扮,都偷偷地笑。祝翁把头往枕边移了移,用手拍着枕头另一端,示意老妻躺下。老妻说:“孩子们都在这里,咱俩直挺挺地躺着,是什么样子?”老翁用手捶打着床说:“一块死有什么可笑的!”儿女们见祝翁急得不行,就劝老妪暂照他的意愿办。于是老妪就与祝翁一个枕头躺下了,家人又都笑了起来。接着一看,见老妪忽然收敛了笑容,又渐渐合上了双眼,好久没有动静,像熟睡的样子。众人这才走近察看,见她肌肤已经冰凉,鼻子也没有气息。再试祝翁也是一样。大家这才震惊悲痛起来。

  康熙二十一年,祝翁的弟媳在毕刺史的家里当佣人,这事她说得很清楚。

  异史氏说:祝老头难道有什么美好的德行吗?黄泉路茫茫,任由你来去,真是奇怪啊!况且垂老之人要他死则叫他一起去,何其的悠闲啊!人快要断气的时候,最不忍放弃决绝的,就是自己床头的老伴儿啊。如果真的可以推广祝老头的法术,那么所谓的“卖履分香”就不会再存在了。


87,侠女

恩仇了了飘然去,玉貌花容何处寻。

无复寻常儿女态,隐娘肝胆小娥心。

  【隐娘:指 唐代裴钘的唐传奇小说《传奇》中的女侠聂隐娘。小娥:唐代李公佐撰唐传奇小说《谢小娥传》中的人物谢小娥。讲述了豫章商人的女儿谢小娥为父报仇后,削发为尼的故事。

  金陵人顾生博学多才,家境却很贫穷。又因为母亲年老,不忍离开膝下,只能每天给人写书作画,得点报酬维持生活。二十五岁了,还没有妻子。他家的对面过去有一所空房子,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少女租了这个房子,住在里边。因为她们家里没有男人,所以没问她们姓甚名谁。一天,顾生偶尔从外面进来,看见一个女郎从母亲的屋里走出来,年纪约有十八九岁,清秀、苗条、美丽大方,世上很少能和她媲美的。她见了顾生也不太回避,但是神态凛若冰霜。顾生进屋询问母亲。母亲说:“她是对门的女郎,找我借刀尺。方才对我说,她家也只有一个老母亲。这个女郎不像出生于贫苦人家。我问她为什么还没许配人家,她推托母亲年老离不开。明天应该去拜望她的母亲,顺便露露求婚的心意。倘若要求不高,我儿可以替她养活老母。”

  第二天,顾母到了她家,她的母亲是个聋老太太。看看她们的屋子里,并没有隔宿的粮食。询问她们干什么为生,则是完全依靠女郎的一双手。顾母慢慢提出两家合伙的主意,试探一下老太太,老太太的意思似乎愿意,转身和女儿商量;女儿默默不语,看样子很不高兴。顾母只好回家了。把详细情况告诉儿子以后,就很疑惑地说:“女郎是不是嫌我们穷呢?为人不爱说话,也没个笑脸,容貌艳似桃李,态度冷若冰霜,真是个怪人!”娘儿俩猜想了一会儿,叹息了一阵子,只好作罢了。

  一天,顾生坐在书房里,有个少年来求他作画。这少年容貌很漂亮,态度却很轻佻。问他从哪里来的,他说从邻村来的。从此以后,三两天就来一趟。稍微熟悉了,就渐渐地互相嘲讽戏谑,顾生把他抱在怀里,他也不太拒绝,于是就成了他的娈童。此后,往来更为密切。一天,女郎恰巧从他面前走过去,少年用眼睛送出很远,问是谁家的女郎。顾生说是邻家的姑娘。少年说:“姿容如此艳丽,神情为什么那样可怕呀?” 

  过了一会儿,顾生进到里屋,母亲告诉他说:“刚才女郎前来讨米,说她家已经一天没有烧火了。这个女孩子很孝顺,穷得很可怜,我们应该给她一点帮助。”顾生听从母亲的吩咐,就背上一斗米,敲开女郎家的房门,转达了母亲的心意。女郎把米收起来,也不表示感谢。有时来到顾生家里,看见顾母做衣服鞋子,她就替顾母缝纫;在屋里出出进进,干起活来和媳妇一样。顾生越发感激她,每次得到别人赠送的糕点,一定分一份给她母亲,女郎也从不提起。顾母下部恰巧生了一个恶疮,疼得日夜哭叫。女郎时常来到病榻跟前看望,为她擦洗疮口,涂抹药剂,每天三四次。顾母心里很不安,女郎却不嫌她脏。顾母说:“唉!怎样才能找到一位比得上你的媳妇,能把我侍奉到死啊!”说完,就伤心地哽咽起来。女郎安慰她说:“你儿子很孝顺,胜似我们寡母孤女百倍。”顾母说:“在床前跑来跑去的活计,岂是孝子所能做的?而且老身已经到了风烛残年,早晚就要被埋到荒郊野外,我很为传宗接代担忧哪。”说话间,顾生进来了。母亲流着眼泪说:“我们多亏了娘子,你不要忘了报答恩情。”顾生就伏身向她拜谢。女郎说:“你敬重我的母亲,我没有拜谢;你为什么拜谢我呢?”于是,顾生就更加敬爱她,可是她的一举一动还是那样冰冷,丝毫不容侵犯。 

  一天,她出了房门,顾生目不转睛望着她。她忽然回过头来,很动人地笑了。顾生喜出望外,赶紧追上去,一直跟到她的家里。挑逗她,她也不拒绝,就很高兴地睡在了一起。事后,她告诫顾生说:“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顾生没理睬就回家了。第二天,顾生又去约会她,她神色严厉,没有看他一眼就走了。以后虽还是常来顾生家,时时可以见到,但却不再显露声色。对她稍微挑逗,她就冷语冰人。一次,她忽然在没人的地方问顾生:“你家常来的少年是个什么人?”顾生告诉了她。她说:“他的举动和神态,对我无理很多次了。因为是你的娈童,所以没有理他。请你转告他:再若那个样子,他是不想活了!”到了晚上,顾生就把这话转告那个少年,并且说:“你必须必须,她是不可侵犯的。”少年说:“她既然不可侵犯,你怎么侵犯她呢。”顾生说自己没有。少年说:“如果没有,怎么对你说了那么多亲热的话语呢?”顾生语塞。少年说:“也请你向她转告,不要装模做样的假正经,不然的话,我就到处传播。”顾生很生气,变了脸色,少年才走了。 

  一天晚上,顾生正独自坐在书房里,女郎忽然来了,笑着说:“我和你情缘未断,莫不是老天注定的。”顾生高兴得发狂,把她搂在怀里。就在这时,突然听得登登的脚步声,两个人惊慌地站了起来,却是那个少年推门进来。顾生惊慌地问他:“你来干什么?”少年笑嘻嘻地说:“我来看看贞洁的女人呀。”又瞅着女郎说:“今晚不能怪我吧?”女郎双眉倒竖,脸颊绯红,一句话也没说。迅速翻起上衣,露出一个皮囊,应手而出的则是一尺来长的晶莹的匕首。少年看见了,吓得回头就跑。女郎追出门外,四下一看,少年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她把匕首往空中一抛,只听“嘎”的一声,闪出一道耀眼的霞光,好像一条灿烂的长虹,一眨眼的工夫,噗的一声响,从空中掉下一个东西。顾生急忙拿灯一照,却是一只白狐狸,身子和脑袋已经分了家。顾生大吃一惊。女郎说:“刚才被妖物败了兴致,请你等到明天晚上吧。”说完,出门就走了。

  第二天晚上,她果然来了,于是就欢好了。顾生问她斩杀狐狸的法术,她说:“这不是你知道的事。你应当谨慎,守住秘密,泄露出去,恐怕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再跟她商量嫁娶的事情,她说:“和你同床共枕,给你料理家务,不是妻子,又是什么呢?已经成了夫妻,何必还谈嫁娶呢?”顾生说:“你是不是嫌我家穷啊?”她说:“你固然很穷,那难道我就富吗?今天晚上的相聚,正是可怜你的贫穷呀。”临别的时候,又嘱咐顾生说:“这苟且的行为,不可以一次又一次。应该来我就自己来,不应该来,你强求也没有好处。”以后在遇见她,常想拉她说说知心话,她总避开。但是缝连补辍,烧火做饭,全给料理,如同妻子一样。 

  过了几个月,女郎的母亲去世了,顾生尽力帮助安葬。她从此就孤单单的一个人住。顾生以为她一个人睡觉就可以**,就从墙上爬过去,隔着窗户频频呼叫,屋里始终不应声,看看房门,已经上锁,原来屋里是空的。他暗自怀疑女郎跟别人有了幽会。第二天晚上再去看看,也和昨天晚上一样。顾生便从腰里解下一块佩玉,搁在窗台上走了。过了一天,在母亲房间里和她相遇。出来以后,她却跟在后边说:“你是对我有疑心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不可以告诉别人。现在想让你对我没有疑心,怎么办到呢?但是有一件事情,要请你赶快想办法。问她什么事情,她说:“我已经怀孕八个月了,恐怕不久就要临产。我没有名分,只能给你生产,不能给你养育。你应该偷偷告诉老母,找一个奶妈,就说是要来的孩子,不要提起我。”顾生答应了,回家告诉了母亲。母亲笑着说:“这个女郎真奇怪!订亲不愿意,但是却愿意和我儿子私通。”便很高兴地听从她的意见,准备好奶妈,等候她分娩。  

  又过了一个多月,她好几天没过来。母亲很疑惑,到她家里去看望,只见大门紧紧关闭,里面很寂静。敲了很久,她才蓬头垢面地从屋里出来,开了大门,让顾母进去,又回手关上了门。顾母走进她的卧室,婴儿已经出生了。顾母很惊讶地问她:“诞生几天了?”回答说:“三天了。”抓住襁褓一看,是个男孩,而且脸蛋胖乎乎,额头很宽阔。顾母高兴地说:“孩子,你已经给我生了孙子,可是你孤苦伶仃一个人,将来依靠谁呢?”女郎说:“我心里埋着一点小小的苦衷,不敢捧出来给老母看。等到夜里无人的时候,就可以把孩子抱去。”顾母回家对儿子一说,娘儿俩心里感到很奇怪。等到夜静时,就把孩子抱了过来。

  又过了几个晚上一天夜里快到半夜的时候,她忽然敲开房门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皮口袋,满面笑容地说:“我的大功已经告成,从此永别了。”顾生急忙问她为什么,她说:“你抚养我母亲的恩德,我时时刻刻不能忘怀。因为你穷得不能娶妻,我要给你延续一个后代。现在,你的恩德已经报答,我的心愿已经完成,没有遗憾了。”顾生问她:“口袋里装的什么东西?”她说:“仇人的头颅!”顾生扒开口袋一看,只见里面胡须头发乱糟糟地糊满了血。顾生惊讶到了极点,又问她为什么杀人。她说:“从前没有告诉你的原因,是因为事情机密,若不注意就会泄露出去。现在大功已经告成,不妨告诉你。我是浙江人,父亲官居司马,被仇人陷害,还抄了我的家产。我背着老母跑出来,隐姓埋名,已经三年了。过去所以没有马上报仇,只是因为有个老母亲活在世上,老母去世以后,又有一块肉在腹中拖累着,因而又推迟了很久。前几天夜里出去没有别的事情,是是因为通往仇家的道路门户不熟悉,害怕弄错罢了。”说完就走出房门,又叮嘱说:“我生的儿子,你要好好看待他。你的福分浅薄,不能长寿,这个孩子可以光宗耀祖。夜深了,不要惊动老母,我去了!”顾生心里很悲痛,刚要问她往哪去,女郎一闪身子,好像一道闪电,一眨眼就无影无踪了。顾生又是叹息,又是惋惜,呆呆地站在门外,好像丢了魂。第二天告诉了母亲,娘俩也只有互相惊叹而已。

  三年以后,顾生果然去世。儿子十八岁中了进士,说是还在奉养祖母,一直给祖母养老送终。

【第一篇不是大团圆的故事,估计女主就没喜欢过顾生吧】


88,酒友

仙人也向醉乡游,吏部风流今尚留。

知己感恩情亦厚,杖头钱更为君谋。

  【吏部风流:指魏晋吏部郎毕卓,掌管官吏任免、升降、调动。但他却因常常饮酒被废职。他曾夜间醉后盗邻人之酒被缚于酒瓮边,天亮时主人见是毕吏部,大惊,解缚谢罪。而他却大笑:“让我闻一夜的酒香,多谢了。”并让其打酒再饮,大醉而归。杖头钱:《晋书·阮脩传》(脩)常步行,以百钱挂杖头,至酒店,便独酣畅。后因以杖头钱称买 酒钱。】

  有个车生,家产还算不上中等人家。可是整天饮酒,晚上如不饮上三大杯便不能睡觉。因此,床头的酒瓮经常没有空的时候。

  一天夜里,车生睡醒,一转身,觉得好像有个人同他睡在一块。起初他以为是盖在身上的衣服掉了,用手一摸,毛茸茸的一件东西,像猫但比猫大。用灯一照,原来是只狐狸,像犬一样卧着,醉得呼呼大睡。他一看自己的酒瓶,全空了,就笑着说:“这是我的酒友啊!”不忍心惊醒它,给它盖上衣服,用胳膊搂着它一块睡下,又留着烛光看它的变化。半夜里,狐狸欠身伸腰,睡醒了。车生笑着说:“睡得真香啊!”打开盖着的衣服一看,是一位俊俏书生。书生起身在床前跪拜,叩谢车生的不杀之恩。车生说:“我嗜酒成癖,但人们都认为我痴。你才是我的知己,如果你不疑心,我们就结为酒友。”说着又拉他上床睡下,说:“你可以常来,我们不要互相猜疑。”狐狸答应了。车生早晨醒了以后狐狸已经走了,他就准备了一些美酒,专门等候着狐狸来。

  到了晚上,狐狸果然来了,二人促膝畅饮。狐狸酒量很大,说话诙谐,两人相见恨晚。狐狸说:“几次来饮你的美酒,怎么报答你呢?”车生说:“斗酒之欢,何必挂在嘴上?”狐狸说:“虽然这样,你并不富裕,弄点酒钱很不容易。我应当为你筹划点酒资。”第二天晚上,狐狸来告诉车生说:“从这里往东南七里路,路边有遗失的金钱,你可早点去捡来。”第二天早上车生去了,果然拾到二两银子。于是就买了佳肴,以备夜里饮酒用。狐狸又告拆车生说:“院后的地窖里藏着银子,你应当挖出来!”车生按它说的做了,果然挖出成百上千的银钱。车生高兴地说:“我口袋里有钱了,不用再为买酒犯愁了。”狐狸说:“不对。车辄中的那点水怎够长时间捧用呢?我要再为你想个法子。”又过了一天,告诉车生说:“集市上的荞麦价钱很便宜,这是奇货,你可以屯积。”车生听从了狐狸的话,收买了四十多石荞麦,人们都笑话他。没过多长时间,天大旱,地里的谷子、豆子都枯死了,只有荞麦还可以种。车生卖荞麦种,赚了比原来多十倍的钱,从此就个很富裕了。他又买了二百亩肥沃的良田,只要问狐狸,说多种麦子,麦子就丰收;多种高梁,高梁就丰收。种植的早与晚,都让狐狸决定。车生同狐狸的关系越来越好,狐狸称呼车生的妻子为嫂,把车生的孩子看作自己的儿子。后来车生死了,狐狸就不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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