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 彼

这是《迭代》的第四部作品。《迭代》是在Louckmor的作品《少年PMC》及《惊爆校园》所架设的世界观基础上衍生出的同人作品补全计划。并非现实向作品,也不具有影射现实的意义。
本作品为国产漫画《少年PMC》的角色向谍战同人,继承了原作的世界观,一切情节设定仅代表写作者本人的看法和意见,并为情节通顺作了若干私人创造和改动,不能完全作为原作的设定使用。
故事发生的时间线在《少年PMC》漫画第一季剧情结束一年后。
楔 子
在这一切的一切的问题发生,或者该说爆发之前,你的双脚不在任何土地上。你的车正停在靠着运河的鸢尾大道,那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你于车里枯坐。
这样的枯坐已持续一段时间,汽车不发动,你不敢打开空调,你的直觉告诉你,哪里出问题了。可能不久你将要失去你的这份工作。
虽然只是给一个大人物开车,但你相当珍视这份工作,它来之不易。毕竟在部队里,他们教给你的只有这个。装上右脚的义肢,这样就像个正常人样子了。可以走路,也可以踩刹车,能走亦能停。
新上海区从不缺机会,只是需要你自己争取。再次位于命运的湍流中央,令你回想到起那通改变自己命运的电话。那时的自己,也差不多正是因为辛辛苦苦攒下的钱被投资商人骗个精光而在出租屋里枯坐。
你的口袋里只剩下一根烟的烟盒,你把它掏出,试图论证一下香烟有助于缓解饥饿还是焦虑。烟盒上印着的古希腊雕像龇牙咧嘴。也许广告商希望借蛇比喻烟瘾缠身的人们,你却想起来它原本的名字——拉奥孔,一位被如蛇一般的命运缠死的人。
还没打定主意要不要抽最后一根烟,电话声却响了起来。你犹豫过了头四声铃声才接起来,电话那边的女声自称姓南。“你朋友说你永远是开的最快最稳的那个。”确认了姓名后,南小姐直截了当地说道。“而且好像最近很需要一份工作。”
你低头望着右手上的茧子:“我都两年没有摸过方向盘了。”
“无妨,我们可以试试。”她报了一个地址。“有空的话现在就可以过来。”
这通电话无疑是突兀的,从那头的声音,南似乎是一位严肃的且十分干练的女性。你几乎没有和这种人打交道的经验,但望望黑暗的屋子,你的行李要打包完成了,你觉得,也许可以去试试。
到地方,你只问了一句“是南小姐吗?”得到的回复是她转身扔过来的车钥匙。“上车。”这是她在电话外说得第一句话。
犹豫了半天,你还是坐进了那辆黑色轿车的驾驶座。摸到方向盘的那一瞬间,你感到所有你之前的关于车的记忆、经验,你拾取了在驾驶座上获得的所有骄傲与自在。你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驶向南小姐指定的位置。
除了向你指定地点,上车后这个女人还指明了一条必经的路途。从城中村的位置,七拐八拐地直窜出去。
“你的成绩取决于你到目的地后的剩余时间,还有行车的稳定,别在这边吃了罚单。”
她看上去心不在焉地把头偏向车外,两手交叠在腿根,而右手拇指有节奏地敲着左手腕。并不对你的行车路线和速度过多评价,只是时不时就向你提问,关于你的过往,你的经历。你照本宣科,对你来说,绕过层层匝匝的街巷,不如平复你内心重新摸到方向盘的激动简单。
说到底,从很久以前你就只顾着钻研驾驶和汽修技术,而不把注意力放在你的同类身上。
看南小姐的表情,一路是无惊无险。到达目的地后,南小姐还是点着左手腕,她低垂着眼眸,转过左手腕,你看到一只小小的黑色屏幕从她的袖子里露出来:“不绕过那两只猫的话,你可以更快的。”
“喔,”你只这样说道:“确实可以更快。”
她完全没有说要不要留用你的事情,而是开始向你解释起了工作内容、保密条款和待遇:“签了这个,明天早上九点半,在这个地方,这辆车等着你开。”
他们随时需要,至于是为什么能随时从手套箱里拿出一份保密条例,还有选择一个穷困潦倒的人做随时待命的司机——
“你在为联合政府做事。知道这个就行。”南小姐悠悠地说道。
你原先的算盘是抽完那根烟后,回到自由市场等着被招进某个汽修厂干活来着。闻着火花塞的味道,对你来说比闻见古龙水的味道更亲切。那天之后你搬了出来,新的住所在区域的另一边,你过上了想都不敢想的另外一种生活。
你用着他们发给自己的手机保持联系,那辆黑色的轿车成了你的“固定”工作场所。每周都有三四天,你要听从指令接上他们的人去这里或者去那里。每次成员都不一样,固定的成员只有南小姐和一位自称姓高的五十多岁的老先生,他十分健谈,又很和善,无论何时,他的着装总是无可挑剔。他也是南小姐的老板,给你的待遇优厚,可你不敢再去赌,而是把钱存起来。现在你想买一辆新车了,你觉得这样的美好未来在等着自己。
是啊,平稳的时代,一切都欣欣向荣,哪会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发生呢?本来新上海区的繁华表象下,机会与骗局几乎一样多,你却有这样一个工作,只要听从指示按时到达,将车辆伺候得随时可以出勤,每月就有源源不断的薪水打到账号上,这简直是做梦——你还要求些什么?
聘用你的合同和保密条款上都有联合政府的印章,你却始终不清楚你在接什么人去做什么事。有时候,他们会在车上要你打开收音机,把声音调大。而且奇怪的是,对于具体是哪位朋友向他们推荐了你,南小姐也不肯透露。
可这只无非是安稳生活里的小小疑团罢了。让两位常客,也就是高先生和南小姐满意成为了你的工作内容,你确实开得又快又稳,不出来的日子也会把车收拾得干干净净。你仿佛又回到了在军队里的日子,和你接送的人一样,看得出来,你也在学着变得一丝不苟。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年,直到今天上午突然接了这个通知,要接了南小姐高先生到黎曼酒店,同时你还要保持路边停靠,他俩出来才能走。
你点头,这时第一次异常发生了。两人下车之前,南小姐递给你一张纸片,上面是一连串的数字。你疑惑地望着她,她说道:“你记住,要一直在这等着我们。但如果我们进去四个小时都没有出来,你就直接开车走人,拨打这个电话,第一遍会没人接,你挂断再打,等对面接起来的时候,直接告诉对方‘果子落地了’即可。”
“南,”高先生道:“真有这个必要吗?”
南小姐低下头说:“只是再做一道保险罢了。”
这么长时间,尽管对于车上乘客之间在大音量音乐下隐隐的对话,你转头就忘掉。但对于南小姐和高先生从事的事业,你多少有些猜测的。过往的交流经验和保密条款都在提醒你,别追问任何愚蠢问题。
所以你当时只是说:“没问题。接下来要做什么?”
南小姐耸耸肩:“接下来?随便。如果今天我们没有出来,那么我们签的合同、保密条约一切都不存在。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解除了,你可以爱去哪去哪。”
她说得十分轻巧,她的眼神却毫无开玩笑的意思。这句话说完,南小姐就拿上公文包和高先生下车了。留下你在车里,对着挡风玻璃发不明白的愣。
所以,这就是新上海区平凡而炎热一天,热潮要熄不熄的样子。你的车停放在路边,在这相距黎曼酒店的三级台阶不到二十步的地方。你枯坐在车里,眼睛就没怎么离开过酒店门口,离开过从里面出来,或者要进入里面的男男女女。空气中又潮又热,运河在黄昏时形成的水汽与上空送货无人机的尾气混为一块,喷在你的脸上。
你的双手在肚腩处紧紧相握,右手的大拇指一点一点,一滴弄不清是汗还是水的东西滴在上面。
靠河的世界繁华热闹,车辆人流从你两侧路过,它们都有各自要去的地方,而你就是分开它们的立柱。新上海区的脚步匆匆,行道树投下的阴影从你脸上踏过,你望向它们,很快又觉得乏了。可你不敢睡觉,你开始期待,随后就是不安。无论怎样,两小时过去,夕阳西下,还是只有你待在车里。
最后你困倦至极,趴在方向盘上。尽管一切运转如常,你仍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然南小姐不会这样。在这世间的喧闹与车里的安静之间,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个无关紧要的什么人来聊聊也好。你这样想,快点证明我没有被这世间忘掉。
仿佛是老天听到了你的请求一样,车玻璃轻轻敲了敲。
可能是听错了,你想。就在你这样想的时候,车玻璃又被轻轻敲了敲。
你利索地抬头望向声音来处,带着瞪大了的略带惊喜的眼睛。你对上跟你简直一模一样的眼睛,那来自于一位亚裔少女,她的黑头发扎了个低马尾,向前绕过肩膀。她唤了你的名字,在你回头后一笑,露出白洁的牙齿和两颗虎牙:“我就估到是你。”
“啊,格言妹妹,好巧喔。”你招呼道。少女是早就认识的伙伴,之前在汽修厂里打工时,你和她成为了忘年交。“没想到在这能碰见你。”
“我也是。”她穿着水手款式的校服,用一对笔直修长而晒黑了的光腿踩着便鞋:“我刚刚下学回来喔。”
你点点头,完全没想到这时候能遇见熟人啊。
“原来你的新差事真是给人开车呀。”少女好奇地望着你的衬衫和你屁股下这辆车的空间。“在给大佬倌做嘛?”
“嗯,算是吧。”你觉得似乎可以这样总结你的工作。
“我三叔也有一辆跟这差不多的车,但他是小气鬼,从来不载上我。我都不知道这样的车坐起来是什么感觉。”
“不舒服,椅子软得很。”你笑。
“你骗鬼啦!不过你走后,老板又雇了新的员工,但他太港啦,不怎么熟悉路线。”她划了一个本地人特有的表示看不上的手势,继续说道:“老板还想让我去代班呢。”
“你不想去做了,是不?”
“当然,我提前去找了个酒吧的差使。”望见你的表情,她摆摆手又说道:“么们提啦,介绍人也是我亲戚呢。”
那还好,还好。当时这孩子就据说和老板有亲戚关系,而现在她的兼职真是越来越花样繁多了。也许这就是时代不同了吧。
太阳仍在西落,可余热未消,小姑娘的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这片豪华的酒店区域几乎没有便利店,自己也不能把车开走去找自动贩卖机,因为南小姐和高先生随时可能出现,用得上你。你暗自愧疚,尽管小姑娘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在意,你有了个想法。
之后发生了什么呢?你的苦闷在亲切的交谈话语间短暂地消退了。直到最后她突然惊呼起来:“诶呀,时候唔早啦。”她打开车门,又回身来取自己的手提包。你关掉车里的空调,说道:“谢了,格言妹妹。”
“谢我做啥?”
“你们之前帮了我的忙,我很感激。大伯还在店里吗?有机会我还要提上他最喜欢的茶叶去看看。但你看,”你眨眨眼,非常不好意思地说:“我还在工作中,而且周围没有冷饮店的样子。只能请你喝手套箱里的瓶装苏打水。”
“诶嘿,勿可七呀,”她掩嘴笑道:“那就下次见面,请我饮冰汽水嘛。”
你满口答应下来:“我一定会的。”
“一言为定。”她说完这句就道别,跑掉了。
只是让熟人坐进副驾吹空调聊天,应该……不,肯定没事吧?你暗自思索,把座椅调回原位置。
你恢复了等待的姿势。
你逐渐昏昏欲睡,直到大约半小时以后,好像后面有发令枪打了一枪似的,酒店涌出了很多惊惶的人。你定了定神,见到了南小姐扶着高先生,他们从酒店里快步走出。你赶快正襟危坐,把车辆发动。
“什么也不要问,我们走。”把高先生扶进后驾驶,南小姐坐到你的旁边,说道。
“好的。”你起步。他们两个的脸色不太好,而那个公文包不见了。“去哪里?”
“随便哪里,离开这里就行——”“桑华路,176号。”
南小姐回头瞪着高先生,对方只是招招手。“紧急时刻。”
车里的气氛诡异,而你的好奇心随着里程数的增加而增加。两辆警车呼啸而过,不久又是两辆。确实有什么事发生了,你看着路面的交通状况越来越拥堵,换了两条路都是这样。你开始尝试着把一切关联到一起,终于不得要领。
南小姐今天出奇地敏锐。她的柔软屁股左挪右挪,突然问道:“我们不在的时间段,你都干嘛了?”
“我?一直等着。”
“这座椅角度不太一样了,你坐过来了?”
想清楚措辞之前,你没回答。这令她笃定了判断:“你让人上了车?”
她的语气在爆炸的边缘,你知道,最好不要撒谎。
“是。我之前在餐馆打工的伙伴,一位女初中生。”
“这不符合纪律,你知道吧?告诉我她的名字。”
“喔……我还以为我这是给政府的商务人士开的车。”
南小姐自知失言,她叫起来:“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名字!”
“额,小南?打断一下,”高先生又开口了。“四五辆车后,那辆黑色帕萨特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们?”
你俩都望向后视镜。那辆帕萨特的跟踪意图可太明显了。车前的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
“之后再跟你算账……”你在被南小姐恶狠狠地瞪着。
“先别急着责怪。”高先生说道:“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但是后面那辆车,它贴的有些紧。”
“您的意思是……他们要把我们逼进一个固定的位置?”
“我猜就是这样。”
“能甩掉吗?”这次他们问的是你。
想要将功补过的你点头:“完全没问题。”
叮嘱两人坐稳后,你一下子将速度提高为之前的两倍,你开进了车流,你穿过了街头,钻入小巷,绕了几个弯。速度加快,避开将要堵死的车流,你让车驰骋在新上海区的旧街市里。那辆帕萨特很快不见了。
最后你躲在楼房间一处偏僻小路后的旧停车场,避开了尾随的车流。你刚要继续发动车辆,就听见一声机械复位的声音。“停下。”南小姐语气冰冷。“把手从方向盘上拿开。”
你照做了。“喂喂,我们好歹是接触了半年的关系——”
“完全不够可靠。”完全不理会你的语气,她手里的手枪直指向你。“从车上下来。全程我要看到你的手。”
高先生看来并不反对这件事。他不吭一声。你打开车门,复又举起双手,慢慢地,慢慢地从驾驶座上抬起屁股,先是一只脚踏上土地,又是另一只。
“转过来。”你便转过来,南小姐也下了车,她的手枪枪口继续对着你。“把头和双手都放在车顶。”
“虽然让她上车可能是我的不对,但看在我根本就不是你们编内人员的份上,不至于做这么严格吧?”
“把嘴闭上,双腿岔开。”
在背后,她开始翻你的口袋,单手。“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我们马上就知道了。”她用手枪杵着你的后背。
“是是,可你要搜身的话,好歹告诉我你是否有这个权力,以及你到底是——”
上膛的声音清脆,你闭上了嘴。
“你再聒噪,今天死的人就要多你一个了。”
她的话令你脊背发凉。
在部队里,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而在汽修厂的工作虽然也有灰色地带,但从工人到老板不会掏出一把手枪顶着你。
现在人家还是老大。你兜里的东西被掏出,一样样查看后扔在地上。她一直不信任你,你今天不得不悲凉地承认。
“嘿!”她突然在你身后大吼一声。
你一惊,几乎缩起身子。“怎么了?”
回答你的是手枪开火的轰鸣,还有轮胎在地上发出的巨大摩擦声。
你双耳暂时失聪了,车顶向着你突然一蹦,你的胸口被狠狠地一击,你飞起又摔落,几乎背过气去。
你仰面朝天,眼前一会黑,一会明。稍微缓口气的你勉强支起身子,先看到的是自己那辆黑色轿车和让自己飞出去的始作俑者——那辆帕萨特。车上下来的男人们正把冯先生从轿车的残骸中拽出,拖到看起来像是首领的一个穿运动服的男人面前。
发生了什么?天呐……耳鸣的你,完全听不清那边的人在讲些什么话,你只注意到和惯常见到的本地人不同,他们是白人,但都晒得很黑很黑,穿着工人的装束。男人挥挥手,他们便把高先生架上车。
南……在哪?
南小姐卧在离你不远的地方,背对着你,头发散乱,好像失去了知觉。他们很快找到了你俩,把她的手枪踢走后,他们检验了她的颈动脉,点点头,也把她架了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你模糊地说道。
他们这下听到了,你的第二句他们也听到了:“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继续把南小姐拖走。另外的两个人过来,用脚把你翻回仰面朝天的状态。
“不是说只有两个?”用脚的那个人留着少见的腮胡子,问他的同伴。
“诶唷?怎么多了个开车的。”
“那一块带走?”
“……”
你想要起身,可能是想帮助南,也可能只是本能地想逃离。腮胡子发现后竟然一脚踩在你的胸口上,伤处的疼痛一下子让你喘不过气。可能是骨折了。你想骂,但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丫看起来还挺硬啊。”他说。他的同伴笑嘻嘻地说道:“让他报不了警就得了。”
那一瞬间许许多多的声音汇聚到你的脑中,倒车的摩擦声,远处酒店的厨房涡轮运转,天上有飞机呼啸而过,近在咫尺有人在对着电子设备呼告:“……经搞定了。你们那边……英格伦的人?确认干掉了?很好。”
最后一刻,你想到的却是他的通用语竟然说得十分不标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