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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锤HH短篇】扭曲者 Twisted(上)

2023-06-17 23:17 作者:寒灯独夜人  | 我要投稿

作者:Guy Haley

 

复仇之魂变了。荷鲁斯变了。但管理一支舰队的繁琐工作却没有改变。战争就是战争,无论是在泰拉议会的命令下,还是在嚎叫的众神的催促下。一切总会归结于数字。

 

那天,第58位来面见战帅的请愿者是一个矮小的后勤人员,主要由肥肉和恐惧组成。他眨巴着眼睛,含混地诉说着自己的请求,眼睛以每秒至少一次的频率瞥向卢佩卡尔的王庭中立于玄武岩王座两侧的一对加斯塔林终结者。

 

王座上没有人。这是原体的宝座,除了他,谁也不能占有。

 

荷鲁斯不在这里。战帅没有时间处理这些琐碎小事。

 

作为战帅的侍从,马洛赫斯特坐在王座台前的凳子上,代替他进行裁决。以他个人的存在感之强,方能不在此处显得可笑。王座以半神的尺寸打造,坐落巨大台子上,环绕王座的王庭也是令人目眩的高耸华丽。战斗荣誉在通风气流中抖动。星光无情地透过装甲玻璃从虚空中射来。蓝色的阴影警惕地守卫着雕像和嵌进墙壁的武器。

 

荷鲁斯不在这里,可他的存在却弥漫了整个王庭。

 

相形之下,马洛赫斯特显得微不足道——更糟糕的是,他远不是荷鲁斯最完美的儿子。他的背永远倾斜,手边永远有一根杖子——他是一位陨落的天使,而在他主人的阴影中,他的不完美愈发显眼。

 

他的背断了,可他的智力没有。在思维和身体都扭曲后,马洛赫斯特的这个名号成了恐惧的代名词。

 

那个胖子的嘴终于结结巴巴地停了下来。

 

“再过三天,我们就要对拉姆莱斯发起进攻了,”马洛赫斯特说道,“而你现在却来跟我讲这种小事?”他的呼吸器后面传来威胁的咆哮。他经常要穿戴盔甲和呼吸器。他的战甲已经成为了他的拐杖。

 

尽管如此,后勤人员的脸色还是变得煞白。

 

“万分抱歉,大人,可在进攻前对燃料进行正确分配是十分重要的。这种事必须在我们抵达星系中线前进行。若要我履行职责,总得——”

 

马洛赫斯特用手杖重重敲打大理石地板,打断了他的话。破裂的声音噼啪传开,在墙面间回响。

 

“我们所有人都背负重担。你以为你的负担比战帅的还重吗?”

 

“绝无此意,大人!”

 

“这是卢佩卡尔的王庭,”马洛赫斯特指向一个宽阔的拱门,“穿过去就是战帅自己的套间了。我是战帅的侍从。你现在距离荷鲁斯陛下本人的圣听仅一步之遥。你应该仔细斟酌要对他说什么。”


“大人,原谅我。我会加倍努力的。我只需要一点帮助。”胖子咽了口吐沫。他的注意力仍旧锁定在两位加斯塔林身上。

 

马洛赫斯特抓住他手杖顶端的头骨。“别看他们。我本人就能毫不费力的杀死你。”

 

他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到那根细长的乌木杖子上,随后吃力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后勤人员面前。那胖子已经双手双膝着地的跪到了地上,可马洛赫斯特弯下了腰。他一把抓住对方松散的头发和植入物的卷须,将胖子提到空中。超人类的肌肉轻松承受了重量,尽管他的骨头为此发出抗议。后勤人员长大了嘴,嘴巴湿润地张开又闭上,拼命忍住不叫出声来。泪水从挤在一起的双眼中涌了出来,淌到他脸颊上。

 

马洛赫斯特直直盯着他的脸。“如果战帅发现自己处于这样的情景,他会怎么做?”

 

那男人身上有股酸味。汗臭和绝望不健康地交织在一起。马洛赫斯特觉得他大概在害怕说错答案就会小命不保,多半不敢回答。他这个猜测不能说错。

 

可这名后勤人员比他看上去要聪明不少。

 

“在任何情况下,战神都会找到一种方法达成他想要的结果。”他喘着气说道。

 

马洛赫斯特欣赏这个男人面对死亡时的镇定。这份镇定,比起他的答案,救了他的小命。

 

“不错!不论是推翻撒谎的帝皇,还是给四个微不足道的巡洋舰中队送去适量的补给,都是如此!”他放开了那个人,“出去。毫无怨言地履行你的职责。倘若让我再在这儿看到你,我就把你的心脏从胸腔里扯出来。”

 

马洛赫斯特转身走回他在王座旁的凳子。点点疼痛抓挠着他黏连在一起的脊椎和骨盆。他咬紧牙关,重新坐下。

 

一段时间以来,疼痛一直是马洛赫斯特生活中的两个常量之一。另一个是责任。

 

而在最近,他结识了第三个不受欢迎的常量。

 

脆弱。

 

他很脆弱,且一天比一天脆弱了。他一向受人尊敬,可一直谈不上备受爱戴。近来军团中弥漫着一股野性的氛围。长期被压制的旧习俗重又崭露头角——科索尼亚的野蛮面目显露了出来,因为帝皇强加其上的平静外表已经为战争所磨损。竞争变得更加明显,也更加暴力。

 

他与荷鲁斯的亲近引来了嫉妒。在一个战士的社会里,他对于更理性事务的关注使他成为了嘲笑的对象。

 

于是,他和兄弟们之间的隔阂进一步扩大了。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祸不单行,他与荷鲁斯之间的鸿沟也有扩大的倾向。诚然,没有哪位凡人乃至超人类能骗自己,说原体与自己平等——可两百年来的友情至少曾在他们的鸿沟间搭起过一座桥梁。

 

但在最近,荷鲁斯的成长已经远远超过了凡人的认知。就从摩洛之后。

 

没有人会挑战荷鲁斯的权威,但他们敢于挑战马洛赫斯特,以获得原体的青睐和影响战帅的可能。一种从未有过的暴露感在他心中潜滋暗长。马洛赫斯特已经成为了一个目标。

 

可危险不会阻挡他履行职责。

 

“下一个,”他说道,随后重重叹了口气。

 

没有宣告,没有浮华的程序,又一个凡人被送了进来。其实请愿者在供他们等待的前厅里也没什么礼节可言。

 

拉舍尔(Rakshel),戴文人的使者,已经在复仇之魂上安居了下来。他轻轻地沿着通向王座的过道走来,在离马洛赫斯特十米远的地方深深鞠了一躬。

 

侍从的表情僵住了。戴文人的星辰早已陨落。

 

没等这个也就一半像人的家伙同往常一样开始他那连篇累牍的谄媚赞美,马洛赫斯特就开口了。

“给彼此省些时间吧。如果你的要求还和之那四次一样,拉舍尔,那我的答案还是不行。”

 

拉舍尔装出一副理解的样子。在他那毛发旺盛的阔脸上,这副表情显得滑稽可笑。曾经,戴文人退化的模样令他很是鄙夷。可自从荷鲁斯脱离帝国以来,他就从戴文人的样貌中看出了更深刻的偏移,并了解到丑陋的面具背后往往隐藏着力量。

 

如今,他鄙视戴文人主要是因为他们的软弱。他们胆小,诡计多端,总是向那些比他们强大的人窃窃私语,伺机谋取利益。在艾瑞巴斯那里,他们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灵魂。

 

“倒也是意料之中,”拉克谢尔含混地说道。“那我一定要再告诉你一次,祭司们被拒绝会很伤心的。”

 

“你的人民教导过那个混蛋艾瑞巴斯,”马洛赫斯特冷冷地说道,“你们能活着就算走运了。”

 

“我们治愈了战帅。我们引导他找到了伪帝对你们隐瞒的真相。不要遣散我们。我明知多半又要被拒绝,还一次次前来,足见我对此事的重视。我们了解那些力量——那些我们教给艾瑞巴斯的力量。我们可以将其与战帅分享。我们可以对造物之主施加巨大的影响。”

 

马洛赫斯特没有跟他废话。“力量?影响?”他嘲笑道,“战帅已远远超越了你们那点微不足道的巫术伎俩。”

 

“力量,是的。影响,是的。有些力量是邪恶的。有些影响会导致糟糕后果。亚空间动荡不安。诸般伟力正在运动。”

 

“没有哪个能比伟大的牧狼神更伟大。”

 

“不管一个人有多强大,总会有比他更强大的人,”拉舍尔反驳道,“让我们保护我们的主人免遭这些力量的侵害。请允许我们与荷鲁斯交谈。你和他都不会后悔的。”

 

马洛赫斯特身体前倾,双手手指交叉在杖头上。“这是威胁吗,拉舍尔?军团外多得是想要引起战帅注意的组织。别给战帅惹事。别给我添麻烦。滚蛋。”

 

拉舍尔毫无异议地服从了。他鞠了一躬。“你尽你的责任,我尽我的。很抱歉我们仍旧处于僵局。”

 

“走。”

 

戴文人又鞠了一躬,这才走掉了。

 

“把门关上,”马洛赫斯特对加斯塔林说道,“今天到此为止。告诉其余人等,明天前来之前仔细考虑一下自己的请愿到底要说什么。或许几次处决能鼓励他们自行解决那些可悲的问题。”

 

“是的,大人,”加斯塔林咆哮道。战士毫不掩饰他的鄙夷。马洛赫斯特很强大,但他强大的方式却并非法尔库斯·基布雷(Falkus Kibre)的手下所能欣赏的那种。

 

侍从不再是战士了,军团的新近招募的成员甚至已不再记得他当年的样子。荷鲁斯之子对政治少有敬畏。对于那些不能上战场的指挥官,他们的尊敬也就只剩下一点点了。

 

马洛赫斯特避开前厅里的请愿者,朝通往指挥甲板的大门走去。艾瑞巴斯的影响被清除后,王庭显得正常许多,更适合荷鲁斯这样的领袖了。

 

然而,这种印象只是一种表象。复仇之魂的阴影中藏着一些东西。这个地方的气氛一点也不干净。越是安静的房间里,低语声也就越明显。自戴文之后,这些声音就潜伏进了船里,如今整艘战舰都深受其苦。就在最近,马洛赫斯特甚至在荷鲁斯的圣所里都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尽管马洛赫斯特对原初奥秘的掌握越发纯属,他也还是快步穿过王庭,不耐烦地等着大门打开,好让舰桥上的嘈杂笼罩自己。

 

马洛赫斯特……扭曲者……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当然,他什么也没看见,但他感受到了什么东西。他对此十分确信。一种情感攥住了他的两颗心脏。

 

当然,那不是害怕——他从不害怕。那是不安。

 

他低声念出他从某个垂死巫师那里撕下的咒语。那种存在的感觉随之减弱。

 

灯光和噪音彻底驱散了窃窃私语。马洛赫斯特踏入舰桥,欣然走入指挥人员之间。他那顶端装着头骨的手杖在地板敲出哒哒声响,昭示着他的到来。军官、奴仆和军团士兵都在他经过自己的岗位时立正。

 

他迎接着各种声响——通讯干扰、各种指令、没完没了的报告、无思想机仆的嗡鸣。人类肉体温暖了空气。它闻起来有人的气味,散发着汗水、肥皂、机器喷出的带着灰尘的热气味道。复仇之魂的机械意志仍属于世俗领域,即使它的灵魂已不再是了。

 

马洛赫斯特……

 

他在呼吸面罩后咬紧牙关。这个声音是在六周前找上他的,从来只出现在他的左肩处。他绷着脸,只让自己怒目前视。不能让旁人看出他的不安。展现出软弱可能会令他丧命。

 

不过,他走得更快了。

 

第二天,马洛赫斯特从指挥尖塔的住处出发,走进英灵大道(the Avenue of Glory and Lament)。他的保镖在他身后走着,脚步砰砰作响,高耸于挤在这条路上的仆从之上。廊间列车呼啸而过,将工作人员从这艘巨舰的一端输送到另一端。战争带来的变化倒并没有怎么体现在大道上。人们还是那么匆忙,一如既往。

 

尖塔和他要找的那扇门之间的距离很短,可这趟行走已经让他倍感不适,他那错位的骨头相互研磨。他将痛得龇牙咧嘴的面容藏在呼吸器后面,如此就没有人能看到。

 

大部分人,不论星际战士还是奴仆,看到他时都很快避让到了一边。他的残疾意味着他走得很慢,但他走得畅通无阻。

 

疼痛噬咬着他。处理舰队的日常工作乏味透顶。他渴望下一场战斗。荷鲁斯越来越倾向于在前线直接指挥战斗,留下马洛赫斯特指挥旗舰。可令人失望的是,战斗总是十分短暂。一个星期,或是两个星期,便又有一个世界被烧毁了。

 

不。他是备受荣宠,他责备自己竟有那样的念头。战帅还能信任谁?第63号远征队的成员中,仍可以找到帝国的支持者。没有人比他更精明。换做任何人处于他的位置上,都不能像他那样找出那么多不忠之人。他审视那些从身边走过的人。很少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大部分人匆匆而过,专注于自己的事务。有几个人不那么害怕。高级军官和他的军团兄弟们以不同程度的热情向他致意。

 

兄弟。这个词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除了荷鲁斯,他孤身一人。

 

也许这样更好。一个孤独的捕食者,心知群敌环伺,犯的错误更少。

 

他听见低语声从大道下方传来。灵能溢出,死者与被背叛者的印记,以及越来越多来自亚空间居民的甜言蜜语。他们无尽的诱惑吓坏了奴仆们。许多人对于他们新信条的热情在动摇。每当一名仆役屈服于低语的承诺,向他的同伴动手,便总能听到邪恶的笑声。

 

他们一直都在。那声音就在听力的边缘,通常伴随着一股像是温暖的血和变质牛奶的味道,那味道如此浓烈,就笼罩喉咙后部。

 

一瞬间,他无名火起。

 

这不是很光荣吗?

 

他看见自己光着上身,双手沾满了别人的鲜血。

 

这不是很崇高吗?

 

他看见自己拔出爆弹枪,对准身侧的加斯塔林的目镜。

 

迎我入内,扭曲者。成为托玛嘉顿。知晓真正的力量。你制造了他。你比别人都更清楚狼族(Luperci)的力量。你自己也可以拥有。

 

马洛赫斯特将这些不受欢迎的想象撇到一旁。他发现自己正望着一个火炮士兵的脸。高高的护甲领子上,那张面孔苍白得不健康。士兵的眼白是水汪汪的粉红色,眼睛下面环绕着黑眼圈。刺在面颊上的神圣八芒星印记已经变成了青灰色,像伤疤一样浮凸出来。

 

在荷鲁斯黑暗威势的助力下,变化体现在他们所有人身上。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呢?那个声音问道。

 

不是时候,马洛赫斯特想。还不是时候。

 

若说他从没想过采取狼族的道路,那是在说谎。双生灵魂中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可成本实在太高,他无法接受。

 

他是操纵木偶的人,不是木偶。

 

他们走下宽阔的螺旋形楼梯,地狱般的高温和越发强烈的幽闭感让他们十分难受。楼梯中间有一个中空的竖井,上下延伸至无边的黑暗,台阶紧紧环绕着它,就好像一个钢铁DNA螺旋。机械的叹息随着热风从深处呼哧呼哧传来,将不知何处的机器的声音带到他们面前。微弱的礼赞歌声被一声尖叫打断了。

 

而那些声音……这里的每一个声音都寄生着低语。

 

寂静降临。

 

从深处传来极为微弱的奔跑声。他们停了下来。大门密封,发出排气声。接着什么也没有了。连低语声也消失了,只剩下舰船本身的叹息。马洛赫斯特只能听见他在呼吸器里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动力甲在他不自然的步态下发出的嗡鸣,以及跟在身后的加斯塔林的脚步声。

 

他们已经抵达了目的地。马洛赫斯特用他的权杖钥匙开了门,一声金属的呻吟顺着竖井传了上来。

 

那是一间圆形的房间,中间放置着许多管子,仿佛宗教所用的某种风琴。二十张简易床嵌在墙上。一侧的门通向简易的设施区,即食堂和厕所的位置。

 

居住在这里的人正等着他们。他们聚集在门前,身上浅灰色的制服又脏又破。这段时间以来,荷鲁斯之子越发喜爱在盔甲上加装饰品,马洛赫斯特发现仆从间也兴起了模仿军团战士的势头。一个药物包,一个画在废铁片上的粗陋八芒星,都能被当做大奖章佩戴。肮脏的衣物以深色液体画上了各种符号。复仇之魂曾是一艘干净的船。在选择了这条不可避免的道路后,他们失去了一些东西。

 

力量总有代价。马洛赫斯特的智慧足以明白这件事。

 

这些奴仆是通讯员。他们属于最底层,但他们的功能至关重要。混战之中,通讯系统可能会失灵。数据传输或许会出现故障,电磁干扰有可能将沉思者单元烧毁。携带信息直接跑去传达会更慢,但也更可靠。这是有价值的后备方案。一些人安装着数据接口,这样他们就可以将信息加载进脑中的一个独立区块,隔绝在大脑其他部分以外。他们知道但又不知道信息。

 

马洛赫斯特选择自己解决这个问题。这对他人来说也是有益的启迪。没错,他们很卑微,可那些传达战帅旨意的人必须明白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马洛赫斯特必须提醒他们,他们离牧狼神有多近。当他们想起这份职责给他们的荣誉时,他们合该匍匐于地。

 

其中一个人被镣铐锁着,跪在地上,浑身瘀青。当军团战士走入他们逼仄的世界中时,他的同伴还有捉拿住他的人也跪到了他身边。只有一个男人站在这群人最前面,没有下跪。他的眼神明亮而冷硬,眼窝因缺乏睡眠而泛紫。

 

他必定就是那个领头的,那个提出诉求的人。马洛赫斯特不禁好奇,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直接去找船上的长官。吸引军团的注意力可未必是好事。即使是现在,会发生什么也难讲。那个目光冷硬的男人垂下眼睛,指着地上的俘虏一言不发。

 

“你违抗了战帅,”马洛赫斯特对戴着镣铐的人说道。

 

俘虏不愿看他,但还是说话了。“不是违抗,是请求。我们的水不够了。我们要渴死了。”这人的肩膀上佩戴者军衔条纹。一位低等级合约军官。肯定是他的命令。

 

马洛赫斯特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舰队持续推进,几乎没有停留,泰拉始终在他们的视野中。没有时间获取补给,没有时间进行修理。这艘船的许多部分连最基本的需求也满足不了了。于是通讯员的首领打算减轻他们的痛苦:或许昨天马洛赫斯特宣布接见结束时,他就在狼神的王庭外等候着。他的手下却慌了神,转而向军团乞求宽恕。他们宁肯冒着慢慢渴死的风险也不愿激怒他们的主人。所以遭殃的就是他咯。

 

在呼吸器后面,马洛赫斯特笑了。真正的力量要靠恐惧来激发。这一事实就像帝皇的谎言一样明显。如果这个男人当初找到了他,情况可能大不相同。但通讯员们已经行动了,马洛赫斯特没有心情再大发慈悲。

 

马洛赫斯特抽出他那把神圣的匕首,将它刺进男人的喉咙。让它饱饮鲜血——匕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尝到血了。鲜亮的血液在甲板上铺开,仿佛一把猩红色的扇子。

 

“你们的疑虑已被知晓。现在你们中间少了一人。剩下的人就能多喝点水了。”

 

空中传来一阵扭曲的笑声。马洛赫斯特迅速转向声音的来源。通讯员的最左侧站着一个巨大的身影,那是一个由黑烟和可感知的恶意组成的柱体。

 

马洛赫斯特,它说。敞开通路。

 

从这个形体上看不见感觉器官,但它肯定在看着马洛赫斯特,因为他能感觉到它正在呼唤他的灵魂。黑烟中,一只手瞬间成型。一根长长的手指在近旁的通讯员下巴上摩挲着。那人抖了起来,可对军团成员的畏惧令他不敢抬头看。

 

一只手碰了碰他的手肘。马洛赫斯特抽搐了一下。

 

“大人?”

 

他的目光落在甲板上。血已经消失了,仿佛被舰船本身贪婪地吸收了。

 

那个合约军官的手下们仍旧低头盯着甲板。马洛赫斯特的目光搜寻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那个阴影却消失不见了。

 

“大人,”那位加斯塔林说道。他的语气中隐含着对马洛赫斯特缺乏控制的批评。

 

“我们完事了,”他喃喃道。他的匕首“咔”地一声插回鞘中,随后他指了指那个目光冷硬的男人。“你。这个小组现在归你管了。”

 

“遵命,大人。”男人轻声道。

 

前任长官的尸体便由通讯员们去处理。当他离开时,回头看的冲动几乎难以抗拒,但他还是忍住了。

 

一位星际战士本不该像凡人那样做梦。普通人的梦是一种管理记忆和所学知识的笨拙方式。军团成员不需要管理记忆,因为他的记忆就像图书馆一样整齐有序。因此,他的梦一般都缺乏凡人梦境的那种寓言性质,更倾向于一种日常:掌握新技能,并由精心设计的催眠塑造加速。

 

可那天晚上,马洛赫斯特像凡人一样做梦了。

 

他身处火的居所,被烈火焚烧。战帅身边站着许多匪夷所思的同伴。一名巫师站在他身旁,身穿的蓝色袍子仿佛是对猩红之王衣着的拙劣模仿。福格瑞姆站在他兄弟身后,他的样貌倒是没变,可身边却环绕着许多吵闹不休的魑魅魍魉。艾瑞巴斯居然也回来了,不过他的脸皮现在是一张冷酷怨恨的面具。一个泰拉的全息影像球体悬挂在荷鲁斯面前的空中。

 

马洛赫斯特也在那里。他从这群人外面看到了自己,仿佛是在通过旁人的视角观看这一幕。他看见自己又老又残破,损毁的脸隐藏在时刻不离身的呼吸器后面。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疯狂。另一个马洛赫斯特穿着一件由剥下的人皮拼接而成的盔甲。

 

一切都错了。这火焰,这灼人的热量,从四面八方而来。可是,只有他,只有作为观察者的马洛赫斯特意识到了这件事。他的二重身——或许那才是真的马洛赫斯特,而他是旁人?——似乎这熊熊热浪一无所知。

 

其他人还在若无其事地继续着辩论。荷鲁斯制定了征服泰拉的计划。他的下属、助手和副官们各抒己见。他们的话语简短而中肯,评论详实而具体。没有人能否认战帅完美无瑕的策略。没有人。

 

荷鲁斯直直看向作为观察者的马洛赫斯特。他的面容如此威严,充满了凶悍的智慧与亚空间的伟力。

 

“马洛赫斯特!你已加入了我们。”他对他说道,仿佛有两位他的侍从在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大人……”马洛赫斯特说。困惑使他的思想混乱。一个梦。他努力抓住自己能确定的部分。“我很抱歉。”

 

他的另一重身以一种被遗忘的语言叽叽咕咕地唱起了痴愚的圣歌。他那双充血的向上翻白,黑色液体从他呼吸器边缘流出。

 

在荷鲁斯的肩膀上,有什么东西隐约浮现了出来。

 

那不再是什么烟柱了,可马洛赫斯特知道它就是他在通讯员营房里看到的东西。长长的,生着多个指节的手指抚摸着荷鲁斯斗篷上的皮草。它低声吟唱着一首更适合死婴摇篮的歌。马洛赫斯特向后退了一步。

 

战帅的注意力现在全部放在了他身上。那注视的重量让人无法承受。

 

“有什么问题吗,老马?”

 

“大人,我……”

 

那个东西盯着他。它的身体油黑,是由烟凝结而成的液体。一百只眼睛从一张长长的马脸上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难以尽数的手臂仿佛是从有关昆虫的噩梦而来,正相互搓来搓去。

 

荷鲁斯将手放在马洛赫斯特肩上。“这样子可与我的侍从并不相称啊。”

 

“没有,大人。”

 

“战争让我们所有人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老马。”荷鲁斯说话时的神情难以辨别,可超脱凡世之力的火焰却在那双难以读懂的眼睛后面燃烧。他看着马洛赫斯特的手杖,“或许你该休息了。”

 

“我很好,大人。”马洛赫斯特说道。他不顾伤痛,挺直腰板。他的目光不断从荷鲁斯的脸庞滑到他身后恐怖的亚空间存在。卢佩卡尔怎么就是发现不了呢?一个肥胖的后勤人员的形象突然映入脑海,那人总是惊恐地望着加斯塔林。他一时惊呆了。

 

“我说你就是不太好。退下吧,侍从。去药所检查一下。然后回你的住处去。好好休息。”

 

“大人,我还能胜任我的职责,”马洛赫斯特抗议道,“我何时让你失望过?”

 

荷鲁斯捏了捏马洛赫斯特的肩膀,他的爪子轻轻刮擦着侍从的胸甲。

 

“从来没有,我的朋友。可是在出问题前,事情也总是看上去好好的。你的时间快到了。”

 

“大人——”

 

“照我说的做!”荷鲁斯道。他表情的变化使得马洛赫斯特瞥见了在他双眼后面隐藏着的是什么。他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个恶魔温柔地笑了。它伸出长长的黑胳膊,搂住荷鲁斯的脖子,姿态充满爱意。

 

马洛赫斯特又看向聚在一起的人,一张脸一张脸地望过去。迎接他的或是冷漠,或是仇恨。在这一切前,他终于败退了。

 

他向后跑去,可他的身体只允许他以滑稽的动作跨步。或许是想要匹配和凸显他的可笑步态,他的动力甲也发出嗡鸣,声音好似嘲弄的笑声。

 

最终,他发现自己身处于一条他从狼神的王庭根本不可能走到的走廊里。尖叫的面孔在已经变得如沸水一样流动的金属中形成。走廊颤动着,彻底变了形状。马洛赫斯特的瘸腿难以着力,他向下摔倒。此地已没有地板能让他停留。他一头栽进了一片由非自然色彩所组成的地狱。在不断变化的海洋上,一团黑色的丝线组成了一朵油黑色的泡沫。

 

那个恶魔从中浮现了出来,将黑暗吸进自己的身体。那些油脂由一千根黑色的血管输送而来,因此消减得很慢。

 

等那个恶魔吸收掉所有的黑暗之后,它已经变得和战斗泰坦一样大了。不知怎的,它突然出现在了马洛赫斯特下方。

 

到我这儿来,马洛赫斯特!让我们合二为一吧……

 

马洛赫斯特无助地一头掉进它张开的大嘴。

 

他笔直地坐在他的小床上,暂时忘却了身体的残疾。这个动作令他的神经传来一阵剧痛,引出了一声刺耳的呻吟。汗水从他的皮肤上淌下。他的肌肉和伤疤被门锁处流明的昏暗光线照得轮廓分明。他看向自己的手臂,却见到了恶魔油黑的肢体。他吓得一缩,眨了眨眼睛,于是它又变回了自己的胳膊。

 

复仇之魂曾经不加甄别地收集了数千件战利品,其中真正与信仰有关的制品少之又少。而在这些制品中,就有几件具有独特功用的。马洛赫斯特伸手去拿其中一个。

 

他的手碰到了冰冷油腻的金属。他紧紧抓着它,将它举到面前。那是一个来自退化的人类世界的小石像鬼。当地野蛮的居民甚至没有制造这个丑陋东西所需的冶铅技术,因此它的制造者始终是个谜。不管它真正的起源如何,他发现这个东西倒很适合用来探查恶魔。他将盖在石像鬼彩色玻璃眼睛上的铰链盖子推到一边。

 

那双眼睛闪烁着警示的红光。

 

“无生者,”马洛赫斯特嘶声道。

 

一股恶臭突然充斥了房间。他呛住了,口水从他扭曲的嘴唇间流了出来。

 

他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空气中只有循环系统和温暖金属的气味。这里是仆从区域,其中许多舱室早已废弃。马洛赫斯特走过空空荡荡的宿舍,食堂里满是散落的锡盘,上面粘着腐烂的有机物。奴仆早已不在此处居住,他们的厅堂因战争而空无一人。复仇之魂上的凡人曾有上万之众。他们曾像血细胞一样涌动在它内部无尽的血管走廊中。在船体被击破时,他们也就像血细胞一样,无拘无束地洒入虚空。

 

在指挥甲板下方这么远的地方,窃窃私语声更加强烈了。一些东西在眼角闪烁。即使对于马洛赫斯特这样强大的人,最好也要避开那些黑暗的地方。

 

但今天他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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