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振东]第三人称(十五)
注意事项第一章呀,有些分析会放在文章最后。
校园欺凌是件很严肃和沉重的事
15.过不去,放不下
陈徐言目送他逐渐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才放下挥别的手。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后又一个人呆坐在空荡的长椅上。
陈徐言仰着头。
云还是那个遥不可及的云,周围还是人来人往的嘈杂,鸽子还是在无目的的游荡,
但她却没了继续欣赏的心思。她脑海里思绪纷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直到天边渐渐暗了下来才回过神来。
陈徐言转过头,深深看了一眼他曾经坐过的地方,而后叹了口气。
华灯初上,一切落幕。
陈徐言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原本温柔的风现在好像和她作对一般刮着,一吹就隐隐作痛,还很冷。
她原本想将吹乱的长发挽起,却在摸到空荡荡的手腕时才想起头绳已经送给他了。
陈徐言松开握住头发的手,任由长发散乱在双肩。
她木愣的走到喷泉边,水池里面有不少人用来许愿的硬币。
她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从不信鬼神
但此刻她 虔诚地闭上眼睛,与他有关的画面就像电影镜头一般闪烁。他在餐馆里悄悄递给她签名时的笑容。
他穿行在光里一步步坚定地向她走来。
他在采访时低头看她后微微翘起的嘴角。
他在车里递给她向日葵时真挚的眼神。
他在枫叶林里不容拒绝地拉起她的手腕。
他说起比赛时难掩的骄傲神色。
他在美术馆的人群里与她对视的专注目光。
以及,他对她说“能再带我逛一次曼彻斯特吗?”
短短几天而已,他们竟然有了那么多的回忆。
陈徐言将硬币抛入水中,同时许下一个愿望。
硬币掀起波澜,在平静的水面荡开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随后缓慢
沉了下去。如同她的心。
她说不清这种失魂落魄的情绪是从何而来,明明她只是把他当朋友而已。
直到现在她还在为了保护自己而欺骗自己。
她问自己,她有朋友吗?
克里斯汀娜算一个……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了。
初中,她从乡下来到了城市,对一切充满期待,毕竟她是全村学习最好的一个,老师都夸她天资聪颖,朋友也爱跟着她
玩。那时的她觉得自己是一颗闪闪发亮的星球。
直到她站上了讲台,面对着
介绍自己。大家衣着艳丽,
自我介绍时都落落大方,脸上洋溢着自信满满的笑容 。
他们会珠心算,会奥数,会吉他,会钢琴,会古筝
……而轮到她自我介绍时,她很紧张,
说自己会爬树,一口浓重的口音逗得全班哄堂大笑。12岁的陈徐言站在讲台上望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同学们不知所措。
在优秀的人群中,她学着把自己的骄傲一点点剔除掉,学着接受自己的平庸,学着承认她的就是个普通人,学着知道她什么也不是。
这个过程并不好受。
她不是星球,是一粒玻璃碎渣。
陈徐言时刻提醒自己不要瞎说话,瞎惊讶,不要暴露出自己的无知与浅薄,要注意形象,要保持从容,要像他们一样淡然。
她开始给自己穿上曼彻斯特美术馆里针堆砌而成的连衣裙。
结果第一天上课,也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英语,被英语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
一问三不知,连基本的字母都不认识。
老师无奈让她坐下,陈徐言听到班上同学的
嘲笑感到窘迫。人真的很奇怪,他们会从抓出别人的痛处和打击别人的自信里获得怪异的优越感。
更奇怪的是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
渐渐的,她的名字从陈徐言变成了程序猿,之后变成了会爬树未开化的猴子……最开始她还会觉得大家是在和她开玩笑,即使这个玩笑她不太喜欢。
这世界上不明原因的恶意太多了,无边无际,永无休止,一切微不足道的事都可以成为被霸凌的理由。
陈徐言不笑了,对新开始的生活也没有期待了。
她至今还清晰的记得初二发生的事,老师把画黑板报的事交给她。
她当时想早点把黑板报画完就放学留下来了,同时她内心也是不想那么早回家。
可那天正好彩色粉笔用完了,她从办公室拿着粉笔回班上,刚站在门口就听见男生在
大声又高调,不带丝毫掩饰地讨论着“班花”,一致同意她和班上另一个胖胖的女生并列第一。陈徐言
顿时愣在了门口。在他们口中,她好像不是人,而是一个供人随意置评残次品
他们是检验员,是鉴别师,是维护班级荣誉的忠诚卫士。
对别人的一切诋毁与恶意都是理所当然的,合理的。
他们说她土,说她笑起来傻,说她穷,说她小家子气,说她跑步姿势怪异,说她沉默寡言
。他们说另一个女生胖,说她脑子不灵光,说她虚伪,说她笑起来恶心,说她脸上横肉纷飞,说她讨好的语调很做作。
陈徐言站在原地,握紧手中的粉笔盒,一时进退两难。
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她甚至没有和那几个男生说过话,他们也从未在她面前表现过丝毫的讨厌。
为了不让大家尴尬,她没有走进去,而是带着自己仅剩的一点自尊心退了出去,躲在一旁的楼道里独自舔舐伤口。
那时候,她
反胃的同时脸上火辣辣的疼。明明她是受害者,却要为自己感到羞耻和自卑。
她不敢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孤立她,为什么要欺负她,她甚至第二天都不敢看他们。
她恨自己的退缩与软弱,可除此之外她希望他们能做出点什么过激的实际行动。
她知道仅凭被排斥,被孤立,被取笑根本算不上是霸凌。
如果他们能打她一顿,能骂她一顿,能掀翻她的桌子,把文具盒往她头上砸……
那样别人才会知道她遭遇了什么,那样她才可以光明正大的讨厌他们。
言语的力量只会鞭打灵魂,
而不是身体。不然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她孤立无援,有口难言,痛苦又无能为力。
13岁的陈徐言就坐在楼道上的阴影里,
劝自己这是一件小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
等着他们离开才 走进去一个人在 教室里拿着粉笔慢慢画。越想越委屈,
最后一个人在教室里边擦眼泪边咬牙画下去。
她真的很难接受这一切,她不想待在城市里了。
这里没有人喜欢她。
其实陈徐言最开始有想过好好融入进去的。
比如在这个事发生之前,她和那个胖胖的女生成为了朋友。
可能因为她们都是在边缘的人,有些心心相惜吧。
后来,她发现那个胖胖的女生也只是在利用她
她还在其他人面前 她 的坏话以取得他们的认可。她
想成为他们的朋友,而不是她陈徐言的朋友。你选择敞开心扉时,也给了别人伤害你的权利。
陈徐言被这件事伤害到的同时又觉得她也很可悲,因为她讨好的那群人在背后也在说着她的坏话。
哗众取宠又有什么用呢?
一切都是虚假的。
之后那个女生发现事情败露,想方设法想拦下她,找她道歉,陈徐言却选择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陈徐言不怪她,一点也不怪,现在也不怪她。
她甚至理解她当时为什么会这样做。
只是陈徐言无法坦诚地面对她,无法做到和她一样,也无法再次轻易去交朋友了。
因为在被取笑名字时,她也做过和她一样的事。
哗众取宠。
那时的她很擅长为他们辩护,擅长把他们不合理的语音和动作合理化,那样自己心里也能好接受些。
能得到他们的认可,被嘲笑又算的了什么呢?
被叫绰号是一种表达情谊的方式啊。
他们是因为想和你玩才开这种玩笑的。
但往往得不到回应,换不回真心。
她为了得到
而委曲求全,他们却是为了讨厌而讨厌。逃跑掉的陈徐言觉得只有与相似的她断绝关系,她才能和当时傻兮兮讨好别人,供人取乐的自己划清界限。
那个女生见她如此决绝之后,也不再强求,又回到了她们一群人身边,甘愿当个小丑博他们一笑。
而陈徐言则冷眼旁观,对自己说。
平行的眼睛不平等看人,左右
耳朵只听一面之词,一张嘴说出两面话。她不需要朋友。
她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三年的时间,她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用冷漠将自己
地包裹了起来,她不愿意再和人说话,不愿意再剪短自己的刘海, 不愿意靠近团体,开始发疯似的学英语,读书,画画不想像她一样摇尾乞怜。
直到她熬到了毕业。
全班人都下去拍毕业照了,
连那个胖胖的女生都被她那群虚假的朋友邀请下去了。唯独她。
他们在楼下的欢声笑语穿透她的身体,那一刻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阶梯上,好像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全世界都宣告了她自欺欺人的失败。
她还是在意的。
她还是害怕孤独的。
她还是想要有朋友的。
她还是想要得到认可的。
陈徐言在内心的荒原里绝望的呐喊。
“有没有人发现我啊……我也需要朋友啊,哪怕一个,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然后孤零零蹲坐在阶梯上的她遇到了走出教室的李北诚。
而他根本算不上是朋友。
陈徐言想起《小王子》里的一句对话。
[“人在哪里呢?”小王子先开口了,“沙漠里有些孤单……”
“在人群里也会孤单。”
蛇说。]
在人群里也会孤单……
她的鼻子突然一酸,视线有些模糊,光在她眼里晕开来。
这段记忆成了她不自信的根源,成了她自我束缚的枷锁,成了她扎得自己鲜血淋漓的衣裙,成了她现在都忘不掉的噩梦。
她总在想如果她当时勇敢一点会不会不一样。
最后陈徐言是强忍着眼泪回去的。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得这样脆弱。明明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来时不觉得孤独的路,一下子变得又长又慢又难以忍受。
她真的一个人太久,久到接触到一丝丝的温暖就舍不得放手。
他的出现就像是电流,让她这个在角落里孤僻生锈又生灰的电灯短暂的,温暖的亮了一会。
克里斯汀娜打开门就看见陈徐言泛红的眼眶,再加上她身上陌生的黑色男式外套,她联想到陈徐言上一次的遭遇,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而后她听见陈徐言带着哭腔,抹着眼泪说。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 to him.”
她一点都舍不得,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梧桐和银杏的区别。
克里斯汀娜松了口气,将无助的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陈徐言的泪就这样流了出来。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
和孤独对抗了那么久,她还是害怕孤独。
克里斯汀娜声音轻柔。
“You will meet again.”
陈徐言却一直在她肩膀上止不住地摇头,
好像没有明天温热的泪水浸湿 的肩头。
陈徐言近乎绝望地哭着
。“No next time
”他们之间会隔着
公里,他们会回到最初陌生的状态,她永远只能在人群里仰望他,再也不会像这样只有彼此的交流,她甚至不会再有机会站在他的身边了。
一切真的变成了一场梦。
她最初就不断的提醒自己梦会醒,可到梦醒的时候她依然放不下。
克里斯汀娜
她情绪外露 如此严重, 上一次见还是她在路上把她捡回去的时候。她一边安慰着抱着她委屈哭泣的陈徐言,一边觉得她的某些行为真的可爱到好笑。
特别是和她那最开始无所谓又冷冰冰的态度对比
看似坚硬的壳里面是个不率真的小孩子啊。PS:
陈徐言身上发生的三件事都是在我身上真实发生的,比起其他人的霸凌其实这种孤立和排斥算不上是很严重
但是当时都是小孩子,根本学不会如何去解决,陈徐言以前一直是老师偏爱的人,也更加骄傲,接受不了如此严重的落差。
她接受不了他们的指指点点,同时觉得他们都很虚伪。
她近乎是以圣人的要求来要求自己,当时她是清楚的,清楚的知道真正的朋友不是这样的,清楚的知道他们没有把她当朋友,可她还是为别人开脱。
因为只有这样她心里才会好受些,才会觉得自己的讨好是有意义的。
后面发现了他们在背后这样说,她不敢去指责他们,而是指责自己,怪自己为什么不勇敢,怪自己走错路,最后以冷漠当利剑,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人在乎她……
也许这样你们会理解陈徐言性格为什么会那么别扭矛盾又不坦诚,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她柔软,怕受伤,所以用厚厚的壳保护自己。
为了避免一切的凋落,她避免了一切的开始。
所以东哥走了了她会在原地呆那么久,她早知道她不应该开始的,她早知道自己要接受别离的,可失落真正袭来的那一刻她还是承受不了。
她依然嘴硬不承认是喜欢,喜欢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
现实的情况是我听到他们讨论“班花”的同时他们也发现我了,我清晰的听到他们说“xx来了,别说了。”
我只好装做没有听到,若无其事地坐下。
所以这里陈徐言没有选择走进去,除了尴尬什么也没有,他们不会道歉的。
那个胖胖的女生也是真的,我也是真的理解她的选择,但是不想成为她。
曾经是我和她一起和另一群人玩,然后发现那一群人在我面前说她的坏话,好像要强迫我站队,但是我觉得她真的很努力很小心翼翼的想要融入进去,我不想和她们一起嘲笑她。
我能感受到他们没有把我和她当朋友,同时我觉得那一群人既然在她背后这样说她,肯定在我背后也这样说我,所以我跑了,我就彻底没朋友了。
假的就是假的,没有必要骗自己,也不想讨好他人,变成另一个人。
但是同时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子,那段日子我觉得我的灵魂是分裂的,我能感受到我的心理上出了问题,后面偶尔也会有这种失落感袭来,我只敢偷偷哭。
我的世界丰富多彩,却不敢再对任何人展露。
高中住校之后,遇见了很好的朋友之后慢慢走出来了,而且大学也是一群很好的人,我也很少沉溺于过去了。
那段时间的记忆我虽然记得很清晰,甚至有过想要跳楼的打算,但是现在我已经忘记了当时的心情。
可这不妨碍这一切成为了我社恐和不自信的根源。
我怕当众发言,怕和不熟的人打招呼,更怕和他们走一路,我甚至怕和家里长辈交流,和老师交流,一说话就紧张,怕又一次被当成笑柄,甚至遇见流氓我都不敢骂,只敢逃。
校园霸凌是件很严肃的事,我现在都很希望我的初中能重来一次,希望大家能远离这一切,如果身边有人在遭受,有能力就拉一把吧。
另外,做人不能太温柔,你对不要脸的人温柔是在作死,是在给对方一次又一次伤害你的权利。
你一点也不伟大,你也只活一次,你可以适当的自私一点,多为自己考虑一点,不然得多累啊。
希望更多的“陈徐言”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我明白的时候都有点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