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振东]第三人称(四十七)
全篇说前世,含胖量为1%,介意勿进
47.层层叠叠
星期四,陈扬照着固定的时间准时来到了教室,却没看见她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因为习惯了她的存在,他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实际上,杨芜曼前天晚上熬夜忘记加衣结果受了凉,早上起来便感觉嗓子有些刺痛,强撑着上完上午的课才去街上捡了几副中药,同在办公室的黄助教看她气色差便主动替她请了假,让她明天休息。
杨芜曼便难得的睡了个昏昏沉沉的懒觉,直到快中午了才醒。
因为她来校来得晚,没在市区里物色好住的地方,而新校舍还未落成,校内单独的小院都给老师及其家属们分配完了,再加上她是个女生,学校为了保障她的安全,便将她安排到了距离图书馆最近,由储物间改的房屋里暂住。
虽然这地方狭小,设施也不完善,距离教室和办公室还远,唯一的景色便是门前的老树,但她一个人住还算宽敞,远离喧哗的街道,方便她更加专心的工作与思考。
她对这样的居住环境很满意。
当时正处于战争期间,外国的图书杂志不易运进来,校中原有的书报又因迁校损失了许多。如果政府能及时设法补救,也许会好一些,可是几年了,他们注意力并不在这里。杨芜曼能做的也只是尽力保存好它们。
那时学校不仅缺书,还没有装电灯,大家都是公用一盏油灯,只有图书馆是用的汽灯。可偌大个图书馆并没有几盏灯,学生为了占一个好位置抢破了头。
天刚黑,图书馆外就黑压压地站满了人,不少人挤进去后不是扯断了洋装书的硬封面,就是撕坏了笔记本。
后来不知是谁发现了杨芜曼这里不仅有汽灯还有洋烛,一到晚上来她这借光的人越来越多,拥挤得就像茶馆,为此她把院都腾了出来。
她对这样活跃的氛围也很满意。
此时杨芜曼刚醒,睁开眼看见的便是照射进来的暖阳,金色铺满她的被子,让她因为生病而低落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拍了拍脸,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转头见庭院里光,便起身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随后从房间里搬出了桌子、椅子和板凳,将图书馆里受了潮的书籍一本一本放在上面晾晒。
陈扬下午去图书馆借书,却被另一位图书管理员告知书被杨芜曼拿走整理去了,那人还好心的告诉了他杨芜曼的住址。
“如果急着要用的话便去找她吧,反正离得也近,几步路而已。”
陈扬点头谢过他,便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图书馆。
他不明白,这种希望看见她,又害怕看见她的心情是为什么而存在。
最终,他还是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她的住址。还没等他走近,便看见了院子里密密麻麻摊满了的书,在耀眼的光下,如同一片在秋日里盛开的花海。
在混乱的书籍与杂乱的文字中,她紧闭着眼侧躺在椅子里,怀中还抱着一本书,好像睡着了。
陈扬好奇地走近,站在她身边,伸手在她上方试探性地挥了挥,还是没见能到她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眸。
她睡着了。
他终于确定。
原本在心里准备和设想的一大段情景对白派不上用场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
陈扬仰起头,看向远方。白云环绕着葱郁的群山,千里万里没有尽头,天蓝得像再也不会出现。
风轻柔拂面过,在这样的旷野苍茫里,人是分不清时间的。
以至于很多年后,面对敌人的子弹时,他记忆里还有这样一个清澈透亮的蓝天。
陈扬低下头,垂眸沉默地注视着她安静的睡颜。
她的脸有些苍白,脸颊又泛着些许红晕,在树叶重叠的光影里忽明忽暗。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呼吸深深浅浅,手腕上的羊脂玉顺着地心引力,牢牢锢上她纤细洁白的手腕,双臂重叠,白皙圆润的指尖贴上浅黛色的衣裙。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转身离开才对,毕竟她现在没法把书给他找出来,可他却像是被施了法术般站在原地,望着她,想起那天火车上的对话。
她说,“你把战争和死亡都想得太简单了。”
她与任何人都不同,这一点很明显。经他长时间观察,她身上同时存在着极端的热烈和沉静。
像是盛夏的花,开在冬日里。
特别是她曾在课堂上与败北主义者论了一场,让他印象深刻。
她当时站在讲台上,面对着他们一本正经的说,“有的东西是肉值钱,比如牛,有的东西是皮毛值钱,比如貂,而有的东西是骨头值钱,比如人。”
最后,她笑盈盈的补上一句,”……虽然不知道这几位同学的肉和皮毛值多少,反正骨头肯定是不值的。”
这番话让台下的他和另外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直呼过瘾,王谐桉一边使劲鼓掌一边对他小声评价说“这人不仅长得好看,还笑里藏刀,柔里带刚啊,真是又帅又狠!”
万籁俱寂,风摇晃着树桠,一片树叶从天上晃晃悠悠落下,快要落到她的身上,陈扬伸手给接住了,同时接住的还有原本照在她身上的一束阳光。
似乎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吓得陈扬保持着这个捧光的姿势,动也不敢动,这一切都被她胸前红宝石眼睛的知更鸟看了进去。
滴答滴答……
他仿佛听见了怀表里秒针转动的声音,而她却毫不知情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头往里歪了歪,一缕发丝从她肩头滑落到椅背上,怀里的书便随之掉落,被松了一口气的他俯身捡了起来。
正是他要找的那本《浮生六记》
等到杨芜曼醒来,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她便打了个哈欠边伸了个懒腰,内心感慨原来感冒会让人如此没食欲和嗜睡。
她起身将晾的书一本本收回,这才发现自己睡前拿着的书居然跑到了书桌上。
杨芜曼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她也不梦游啊,难道她记错了?
但是……书里多出来的一片树叶又是怎么回事?
杨芜曼狐疑地翻开书,映入眼帘便是那句“人生碌碌,竟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
她取出书中泛黄的树叶,抚摸上它干燥又粗糙的生命脉络,不知想到了什么,浅笑了一下。
黄昏,秋日的雨又开始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一层秋雨一层凉。绵绵细雨虽然比不上夏季电闪雷鸣,劈哩叭啦到听不清教授说话声的暴雨,可依然让本就破破烂烂的教室积起了一滩又一滩粘黏软烂的泥泞。
讲台上,年过半百的柳教授还在卖力地嘶吼着,重复着重点。
嘀嗒嘀嗒嘀嗒……
雨顺着房顶稀疏的茅草滴落到教室里不平稳的木桌上,溅开成一朵小花,然后……打湿他本就未完全晾干的衣袖。
学校这茅草房每年都要修补一次,因为风季一刮,雨季一淋,屋漏墙倒实在是在所难免。
狭小的空间里,各自身上那股未干的霉臭味是遮盖不住,挥之不去的,就连老师也不能例外。
陈扬开始怀念起北京的日子,至少那里的课桌干净,房屋不会漏雨。
这下个没完的雨啊,年轻点的先生还好,老一点的教授每遇到下雨腿便是一阵又一阵刺骨的痛,被折磨得够呛……还有不少教授耐不下这种贫乏情形,相继离校出国,各奔前程,也难怪有校工自嘲着说联大应该改为联一,因为底下的人都跑了。
旁边有同学在小声的庆幸,庆幸这样的天气虽然寒冷难熬但日本人的飞机不会来轰炸了。
听到身边人的谈话,陈扬的手渐渐握成了拳,而后狠狠咬了咬牙。
这样如丧家犬的日子有什么好庆幸的?只有憋屈!实在是太憋屈了!
他必须要再去找校长说说理,实在不行就放他一个人去前线参军,战死也比当亡国奴强。
杨芜曼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拦住了正怒气冲冲前往校长办公室的他。
朦胧的细雨中,杨芜曼撑着一把旧油纸伞,滚落的雨珠便如珠帘遮挡在她身前,一袭天青色的衣裙在雨幕里似早春的云烟,淡得近乎透明。
“陈扬同学请等一下。”她步态轻盈地走近他,随后在他面前收起了伞,优雅得如同怀表里转动重合起来的时针。
“什么事?”
她眼眶下有着熬夜留下的乌青,身上还有股不易捕捉的中药味,但眼神永远都是明亮又充满活力。
杨芜曼将怀里的牛皮袋递给他,“这是你要借的书。”
陈扬接过,知道一定是管理员告诉了她。他道过谢后便想离开,又被她叫住了。
“我还有事想和你聊聊。”
陈扬心烦意乱,强压下多日来吃校长闭门羹的火气,“晚点可以吗?我现在想先去校长办公室。”
杨芜曼走到他面前,“不用去了,不仅校长现在不在,连教务处主任都不在,今天下午教育部开会,结束后便是去全福楼用餐,明天才会回来。”
陈扬有些尴尬,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杨芜曼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关于时局,我想了解一下你的看法。”
“作为报道吗?”
杨芜曼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如果你乐意的话。”
“……”陈扬沉默片刻,“那我希望你能如实叙述。”
陈扬这话也很正常。由于专制独裁引起的政治,经济,教育各方面危机,自然言论,出版等等的自由也被剥夺,教授资格要重新“审定”,课程和教材都要教育部审批规定,就连社团都被取缔好几个,更别提首当其冲的刊物了。
很多人都看得明白却害怕受到迫害不敢说出口,问题只有让它搁置在那里。
面对这样的不信任杨芜曼也不生气,只是微微颔首,“这是自然。”
陈扬深邃的眸子闪了闪,将长久以来郁结于心的不满宣泄了个彻底。
“我不懂学校和政府的做法,西南地区的安稳只是一时的,前方溃败,后方又能维持多久呢,学校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还是说政府对战场存有期望?就像你说的乞求他国的援助?政府不把枪口对准敌人,反而对准自己人的嘴,你不觉得可笑吗?我们前线输在哪里?不就是装备和作战能力吗?求诸政府,求诸社会,更应该实实在在求诸己。既然百姓做得到,那我们没道理做不到,战时教育这条路有希望,为什么不去试一试,总比坐以待毙好得多,为国家而死,我不会后悔,我相信大多数同学和我想法一致。”
听闻这话,杨芜曼抿了抿唇,“死是一件不用着急的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身上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活着。”
陈扬嘲讽一笑,“呵,国家现在这个样子,活着也只是苟且偷生看着民族受苦罢了,难道你是投降派的?”
话一说出口,他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虽然学校里有不少人在唱衰,但她是跟着最痛恨那一群人的徐先生一起过来的,曾经还当众狠狠呛了那些人几句,绝不可能是其中一员。
而此刻的杨芜曼却沉默了一会,“不,只是我也看不清前路,但是我知道仅凭一腔热血上前线最终得到的也只不过是一颗子弹罢了,你觉得你能救下多少人呢?”
“能救一个是一个。”
杨芜曼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很难相信这种牺牲是有价值的,于是仰起头看向神情固执的他,“你是真的认为这是光明的道路吗?”
“是,”陈扬目光坚定地看向她,“这也是唯一的路。”
杨芜曼正想说什么,便听见刺耳的防空警报声。
随着警报最后“呜——”的一声,人从教室里冲了出来,纷纷往山上的森林逃去。一片嘈杂里,陈扬听见她在耳边低低的咒骂。
“狗日的!”
两人恰好离办公室不远,便看见教授和老师们拎着手提箱和稿纸慌慌张张往外跑,上次某文学教授躲轰炸时便遗落了几十万字的稿纸,气得半个月都睡不好觉,直到凭借着记忆一点点复原才好了一点……可不是所有作品都能靠记忆恢复过来的。
当然是能救多少救多少!
杨芜曼和陈扬不约而同地冲进了最近的办公室里,帮忙带走些稿图、设备和研究。
感受到时间的紧迫,她的心脏跳动得很快,生怕这里带不走的东西毁坏在轰炸里,最后还是陈扬不由分说地拉着念念不舍的她往外跑。
两人跑到了山脚下,下雨路又滑,小路上的泥泞也早就被前人踩得光滑,还有不少人在此打滑的痕迹,即使杨芜曼十分小心但依然一脚踩滑直接从上面滚落了下去,湿润泥土将她半个身子都包裹,样子好不狼狈。
一瞬间发生得太快,陈扬听到惊呼声回过头时,她已经不在身后了。
因为怕丢失了珍贵的资料所以杨芜曼一直狠狠抓住手提包,这就导致她滚落时不仅被坚硬的枯枝划伤了腿,甚至连手腕也严重扭伤了。
陈扬从上面伸出手想拉她上去,底下的她痛得龇牙咧嘴,胳膊像是被整条卸下,根本没有回应的力气。
她咬着牙对他说“你别管我,快上去。”
见他消失后杨芜曼才眨了眨眼,想把因剧痛而流出的眼泪给憋回去,还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只是扭伤而已,还好没骨折,但收效甚微。
原因是太他妈的痛了,而且头顶上还有性命之忧,从小金枝玉叶没吃过担惊受怕之苦的杨芜曼忍不住轻声呜咽起来。
不放心跟下来的陈扬来到她身边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
她的腿不断渗透出鲜红的血,还有几截枯杂枝深深刺入皮肉里面,撕裂触目惊心,迅速将她原本青色的衣裙染红了一大片。
陈扬此刻也顾不上太多,迅速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死死捂住她的伤口,尝试着止血。
杨芜曼紧咬住唇,再一次强忍着眼泪,没问他为什么要下来。
陈扬对上她那双小鹿般湿润的眼睛,目光直直,“还有哪受伤了?”
她声音颤抖着,语气里流露出罕见的不安与委屈,“手扭到了。”
他接过她的手,看见了手腕处明显的红肿。他下意识想抹去她手上的泥泞,但仅仅是轻轻触碰了一下,她便痛得浑身一颤。
见她这样得情况,陈扬便放弃了带她上去的打算,转而陪在她身边……至少不能让她一个人孤单在这里等待命运的审判。
实际上等待轰炸来临,比轰炸本身更难受。
他待在她身边,伸手稳住她的身子,固定好她的腿,怕她再一次滑下去,两人因此靠得极近。他嗅到雨后青草、泥土的气息,也不可避免的嗅到她身上淡淡的中药味,飘忽、游荡,就像死亡与新生。
下午六点二十四分,飞机刺耳尖锐的轰鸣声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二十七架银灰色的日机从东方出现。
陈扬望着天,沉静如水的眸子里充满了复杂的悲伤,这种清醒、渺小和无能为力的痛苦蚂蚁般啃噬着他。
他们在的地方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恰好能看见部分县城,也恰好能看见炮弹是如何从飞机上降落,如何呼啸着砸中建筑后炸裂开来的。
爆炸的巨响让脚下的大地跟人一样心惊胆战,这是这个动荡年代的颤音,也是这一代人的命运。尘烟在城市上方升起,绝望的火光与昏暗的硝烟共舞弥漫,将完整的山河一寸寸摧毁,将所有的侥幸一点点覆灭。
早已见惯了炮火的陈扬闭上眼睛不忍再看的同时伸出手替她将耳朵紧紧捂上。
欲望繁衍着欲望,战争重复着战争。他们是幸存者,也是不幸存者。
杨芜曼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瞪大了眼睛。
空气如死去般停滞又沉闷,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此刻的她已经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想要呼喊但喉咙就像被攥住一样发不出声音,眼泪又一次滚了出来,划过脸颊,厚重到快要不能呼吸。
她认出那一片是居民区,是家啊。
熊熊火光点燃她的瞳孔,明明被捂住了耳朵,可她仿佛听见了远处无穷的哭声与无助的呐喊。身体止不住的一阵阵发冷,是因为失温,是因为害怕。
侵略是无法理解的,死亡是无法亲近的。
杨芜曼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攥紧了他的手腕,掌心全是汗水。
她也把战争和死亡想得太简单了。
直到天渐渐暗了下去,远处的房屋开始有了些许光亮,确认安全后陈扬才将受了伤的杨芜曼背到了学校附近的医院。
本就不大的医院因为突然多出来的伤患乱成一团,大多数和她一样因为路滑跌倒摔伤了腿或者胳膊。
杨芜曼清理伤口时疼得满头大汗,哇哇大叫,指甲因为用力深深嵌入掌心,刻上道道血痕,然后过上了好几天拄拐棍的日子。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次空袭造成二十多栋房屋被毁,三十四人受伤,十人死亡,其中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子与他的母亲,来不及跑出房屋被坍塌的墙压倒,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痕,从他们的身上,延伸到整个民族的血色记忆。
陈扬记得这天晚上,在山坡上的他们为了打发时间和转移注意力将未完成的采访接了下去,她信心十足的对他保证一定会将这一切真实的记录下来,永不遗忘。
最后,她趴在他身上,眼里浮动着微弱的光芒,身前的怀表如坚硬的骨头夹在两人之间,低声说着。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月光下,陈扬背着她,一步步行走在黑暗中,接上了她将要说出口的下一句,坚定的一字一句如同誓言。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樊振东从冗长的梦境中醒来,汗水湿透了他的后背,原本清晰的遥远记忆一下子变得模糊。
他皱起眉,胡乱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想给陈徐言发个消息,仿佛心有灵犀,她的消息更先来到。
陈徐言: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过的那家古董店吗?我在这里找到了些书信,里面提到了陈扬。
PS:因为想认真写,找了很多西南联大的书看,比如《联大八年》《永远的西南联大》《在西南联大》等,所以写得很慢,可能也不太好,毕竟我的语言实在是太苍白了,但是我尽力。
另外!希望大家能喜欢杨芜曼!!!反正她在我眼里就是完美无缺的!
预告一下,既然陈徐言已经拿到书信了,那么上面到底写了什么?陈扬被包围后由杨芜曼带走是为什么?之前杨芜曼笑着叫陈扬和她结婚又是怎么回事?合照是什么时候拍的?两人怎么去的前线?怀表为什么会落到英国?书信为什么在古董店里?
在下一章!!
应该是说不完的……我太会给自己挖坑了 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