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的绝唱》章六 启幕
等我们从那所教堂回来,已是临近中午,差不多十一点左右的时间。
或许是看在我小费的份上,我们的午餐是满满一桌的各类海鲜,虽然说卖相看上去并没有我们从各种影视作品里面一样,但依旧让人垂涎欲滴,此外,加上应该是老板自己家珍藏许久的咖啡和红茶,还有那些或许是路西菲尔跑腿去镇上甜品店卖的布丁,我们的体验不可谓不美好。
自然,在回来的路上提前商议过的我们也邀请了老板一家共进午餐,但最后被“强行”留下来的只有路西菲尔。
“海边的孩子应该都吃厌了这些对于游客来说是珍馐的菜肴吧。”
我想了想,但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出来任何表情,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样子。
无悲无喜。
老板娘一直在楼上打扫卫生,直到我们用完餐才下来,而老板本杰明在端上菜之后就去往了后院的方向。
卢卡吃饭速度比较快,所以他也率先离席,以“去后院散散步消食”。
我嘛,则是因为约了警官在中午十二点的单独谈话机会,所以结束得也比较快。
“老板娘,请问你们提供打包这种服务嘛?“
在准备动身的同时,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给那位警官带一些“能够表示善意“的东西过去。
“我们这里也没有打包盒,要不你们直接把碗端走?记得还回来就行。”
“好吧,这样的话我就……唔…借用一个篮子?”
我挑选了一些品相尚且完好的菜肴装入篮子里,然后歪头看向还在桌边的迹。
“你要和我去警局走走吗?”
“不了,我想再去去海边。”
之前说要和我们分享的海边所见被众人所遗忘,或许那本身就不应该说出来。
我不知道迹到底想了些什么,他既然如此觉得,那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那我走啦。”
我和迹在旅店门口道别,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我们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去处。
可。
这场午餐一共有四个人参加。
时间回到卢卡刚刚走进后院的时候。
外面大概原本是一处草坪,边缘用石块和水泥砌了一扇简单的石头墙,而本杰明在照料一片由蓝星花组成的花海。
老人用来画画的画架也在这后院的角落随意的放着,本杰明看到卢卡来了,用一种礼貌而疏远的语气说道。
“客人,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事,就是吃完饭以后随便走走,话说这花真漂亮啊,是您和夫人种的吗?”
卢卡蹲下来仔细打量花圃。
“不,和我前妻。“
他没有拦着卢卡,只是自顾自地照料着花朵。
“抱歉让您想起了伤心的事情,能不能和我们讲一下您父亲画的那些画”
卢卡没有预料到交流的第一句话就踩了雷点,所以迅速开始转移话题
“我也不清楚他画的是谁,但是自从15年前他得病之后,他就一直在画。”
本杰明耸了耸肩,站起来。
“每次都只有大概的轮廓,脸是一次都没有画出来过”
“原来如此……能讲讲十五年前的那次瘟疫吗,听说那是一场很可怕的灾难”
卢卡故作轻松地走到画具的边上试着摆弄,以分散本杰明对一些事情的注意力。
可本杰明的声音在这里一下沉了下去。
“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你们这样的旅客……或者说,外乡人。
“你最好不要问这种问题。”
“我没那么在乎,但是镇上很多老人会”
他缓缓说着,眼神似乎飘向什么地方。
“我只能告诉你们,那只是一场没有伤亡的传染病。”
“感谢提醒,我会注意这一点的”
卢卡将他说的话记住。
而这场对话进行到这里也基本宣告终结了。
“我最后的一个问题是,这的医院在哪里,我们来的路上遭了车祸,受了点伤。”
“医院……呵,路上有个诊所,常用的药品都可以找医生买。”
他对于这种,不涉及十五年前那次疫病的问题态度还算正常。
“如果是比较罕见的药品……这个地方不会有,也治不了那种病。”
“明白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卢卡看着本杰明的背影,也没有再打算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出了后院。
本杰明似乎回头看过他一次,但卢卡注定是不知道的,连同那一声叹息,他走进了店外阳光的街上,而他还在店的影子里。
我在影子中穿梭,躲避着阳光的直射,从几条巷子穿插而过,最后才带着篮子推开了警察局的门。
那个年轻警官依旧坐在台前办公,直到我进门的动静把他的视线从那些文件上拉走。
整个警局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他起身带我去会议室的过程中,那些关着门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走廊上更没有人。
我忽然想起来路西菲尔对我说的,“镇子里唯一的警官”。
“艾登。”
“艾登警官。”
我跟着他进了会议室,把篮子放在桌上。
“我觉得忙碌了半日的人是需要补充一些营养的。”
“我并不忙碌,只是自己的时间安排如此而已。”
他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但感谢你的关心,所以,你是想贿赂我还是想打听什么东西?”
他显然不想在正事之前摆弄那些虚与委蛇的套路。
“所以说和精明的人打交道就是愉快”
我朝他笑了笑,从篮子里取出尚且温热的午饭
“可这不是贿赂哦,是‘热心公民’对于警官辛勤付出的‘犒劳’。”
他看着我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理解我加重音的地方还有什么意思。最后大抵是放弃了过度理解,缓缓开口。
“还是先说说正事吧。”
“我想知道那场疫病。”
笑容收敛之后,留给我们两个人的就只剩下了这张摆了饭菜的谈判桌。
“或者说,不能被记录在正常医疗系统报告里的东西?反正我没有找到任何相关信息。”
保险起见,我没有说任何与“神秘”有关的东西。
就和白雾子信里的一样,不亲身体验,我永远不会相信那些东西的存在。
“你们这些人……”
“我必须提醒你,在这里打听15年前的那些事,无论哪一件都会有一定的生命危险。”
他敲了敲桌子,表情从原本的严肃变得更加严肃,几乎是以盯着我的姿态在对话。
“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我不能告诉你危险来自哪里,但是最好别跟镇子里的老人说这些。”
“你觉得我会吗?”
“我只是一个学者。”
我从衣服的口袋里找出自己的学生证,拿出来的时候用手遮住了一部分,只露出了那一个极具代表性的盾徽。
“传染病相关的公共卫生事件值得我们注意,尤其是这种。”
“没,有,记,录,的。”
我同样看着他,目光相交,一字一顿的说出关键的内容。
在那一成不变的神色中,我竟然解读出了一种“无奈”的感觉。
“……”
“疫病的原理我并不知晓,如果你需要那种详细的东西可以去诊所找医生。”
“但是我知道它的外在表现。”
他哪怕退让了一步,也依旧是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那么,警官先生,您愿意保护一名少女吗?以告诉她部分足矣避免危险的信息的方式。”
他看向我的目光往旁边侧了侧,仿佛是无奈一样地耸了耸肩,没有对我的奇怪发言做出回应。
“传染方式不知道,怎么治好的我也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得了疫病的人会在双手双脚长出类似鳞片的东西,身上会散发鱼腥味,并且在一定时间后会开始影响自身行为,精神错乱。”
“严重的,整个人都会长满类似珊瑚的硬质物体,然后失去行动能力”
“丹尼尔,也就是镇长称呼这些为‘海神的诅咒’。”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情绪略有些波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过他又在我眼前迅速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
我没有继续注意他的行为,而是按照我的思路继续提问。
“那么……治好后的人是否会出现类似阿兹海默症一样的表现?”
“我不能说。”
“那就是有。”
我摩挲着下巴,开始猜测他所说的“不能说”是什么意思,但最终由于他的钢铁性格而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一个钢铁性格的警察,结果也不坏,至少多出一个盟友。
想到这里,我把思绪拉回现在对面那位身上。
“我想,有时间您应该多去教堂见见那位贞德——”
他似乎对于我刚才的妄加猜测不是很满意,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把对他的评价发表完,他就直接打断了我。
“你最好不要揣测我并没有明确说明的信息,小姐。
“而那位山顶教堂的贞德修女,我也可以提醒你。”
“去找找史特拉神父,贞德是他‘最近’才带来的。”
他靠在椅背上慢慢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表示时间的词上加重了声音。
“谢谢您的好心提醒,艾登先生。”
“记得享用您的午餐。”
我笑了笑,打开门。
“那么,你还给了我五分钟的空闲时间,告辞, ‘热心的公民小姐’。”
门再次关上,分割了我和他。
我的目的基本上达成了一多半,但,艾登呢?
我不清楚,但我感觉,他必定有更大的图谋
绝对不止于此。
歌声,本杰明的前妻,“路西菲尔”,十五年前的瘟疫……
我靠在门上看了眼刚早在进局里就调了震动的手机,那是迹给我发的消息。
“在海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