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
你是一个亡国之君。
不,准确的讲,是将亡国之君。
你知道这个国家早就步入末路,只是没想到,它会葬送在自己的手上。
宣政三年,帝王无道,民不聊生,九夏沸,天下乱,生灵涂炭。
而你的国土仅剩京都一带。起义军虎视眈眈,可谁也不想背上“弑君”的名号遗臭万年,便对你暗暗施加压力,企图让你主动下诏退位。
你心底暗暗冷笑,什么狗屁帝王无道,你颁新政,推改革,废陋习,还不是为这黎民百姓。他们倒好,被那个叛军将领轻易蛊惑几句便转过身来,将矛头对准自己这个新上任的皇帝。
说起这个叛军头领,也是你的熟人。
说到他,你心里简直恨的牙痒痒,只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闲。
这位叛军头领名为项渊,是你去江州治理水患的时候,救的一位孤儿。
那时你是东宫太子,见他可怜,便收归手下,打算待他十五之后便派去江州做一闲官。却不想他日之恩竟成了刺向自己的一把利刃。
你不再去想这个让你糟心的玩意儿。你坐在龙椅上,抬起手臂将酒壶里的酒灌进嘴里,烈酒入喉,真可谓酣畅淋漓。
龙椅之下,众位大臣吵作一团,你冷冷的瞧着他们,如同整个时代的旁观者。
你心里只觉得可悲可笑。诺大一个朝廷,尽无一可战之将。
你被他们吵的烦了,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眼不眨心不跳的砍下一个喋喋不休的臣子的头颅。
那头颅一骨碌滚到你的脚下,你却看也不看,然后不耐烦的打了一个哈欠:“吵完了吗?吵出来谁去带兵御敌了吗?”
众人一时胆战心惊,纷纷跪下来,不敢吭一声。
你冷笑一声:“说话啊。”
一位老臣颤颤巍巍的开口:“陛下,依臣之见,我大宣……怕是已经到了尽头啊!”
你听见他这话 不由嗤笑一声,然后冷冷开口:“丞相怕是多虑了。你请放心,三日之后,朕,御驾亲征。”
众人一阵骚乱。接着便有人以头抢地曰:“陛下,三思啊!”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小觑,您龙体贵重,怎能去那杀伐之地?!”
“陛下……”
你满不在乎的起身,拍拍衣袖,不去管你的话掀起了多少轩然大波,只是爱惜的擦去了软剑上的鲜血,然后慢慢踱步去了后宫。
你是一个断袖,这事儿举国上下众所周知。不过你也知分寸,那些男宠玩玩而已,你还是要和女人一起,为这将亡的朝代绵延子嗣。
你去了自己最宠爱的一个男宠宫殿里。无聊的时候总要找个伴儿。而他,便是你最好的选择。
你最爱的这位男宠,是宣朝有名的美男子——李良,平日你最爱与他饮酒作乐。他舞得一手好剑,生的也是一副倾国倾城的好相貌,对你更是忠心耿耿。
你步入华丽的宫殿,便看见李良衣着单薄慵懒的躺在床榻上。他看见你进来,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他冲你笑了笑,道:“陛下怎么有闲心思来臣这里玩儿?”
你走过去揽住他的腰,靠在他肩膀上,低声道:“朕三日之后御驾亲征,你可要给朕践行啊。”
李良瞪大眼睛,他皱起眉,抓住你的肩膀:“不可,陛下龙体金贵,怎可……”
你挑起他下巴,美目流转,嫣红的唇轻轻扫过他的耳畔,用蛊惑的声音道:“乖。”
他安静了下来,用眼神向你表决他对你的忠心。
你顿了顿,握住了他的手,眼神坚定的望着他道:“阿良,朕知你志不在此,你可愿与朕一同去战场,为朕的江山添砖加瓦?”
李良的眼中猝然闪起一道光。他激动地望着你,似是不可置信般轻声道:“陛下,真的吗?”
你吻上他的唇,用缠绵告诉他,你的真心。
三日之后,你披上了战甲,骑上最好的战马,领着十万士兵去抵抗对方四十万强敌。你心知此去九死一生,却还是想搏一搏。
搏一搏项渊,是否还记得你对他的恩情,是否还……钟情于你。
你想起你们离别之前的那个晚上。
“阿征,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送我去江州?”项渊声音颤抖着问你。他的眼里晦暗不明,似乎有癫狂在暗处滋生。
你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吐出的话语却冷若冰霜:“阿渊,你不该管我的事。”
项渊突然狠狠握住你的手腕,他发狠了似的吻着你的唇,在你口中肆虐。他恶狠狠的问:“你有我一个,还不够吗?那个李良,他有什么资格和你在一起?”
你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阿渊,我向来多情,你也不是不知道。更何况我身为帝王,三宫六院再所难免,你又何必呢?”
项渊似乎失去了理智。他扣住你的肩膀,低哑着嗓音道:“殷征,你不能有别人。我、不、许。”
你蹙眉,然后推开了他,厉声道:“朕乃九五之尊,你以为你是谁,敢对朕的事置喙!”
你生平最厌恶想要掌控你的人,不仅仅是身为一个帝王的尊严,更是反感那种近乎病态的爱,偏偏项渊还非要触你的逆鳞。
项渊最后还是被送去了江州,却不想他竟病态到了这种地步,居然想推翻你的政权!
项渊毕竟是叛军的将领,你与他在战场上相遇不可避免。他依旧那般俊美得让你忍不住怦然心动,只是他势在必得的眼神,让你蹙起了眉头。
项渊与你在马背上交锋,那凌厉的攻势让你有些力不从心。他一枪划过了你的脸,被李良一剑挑开,你有些呆滞的望着他,他目光冰冷,毫无感情道:“殷征,你只能是我的阶下囚。”
你被李良救回了营地。
李良温柔的替你包扎伤口,你摆了摆手,苦笑道:“一点小伤而已,无碍。”
李良不言语,他捧起你的脸,轻合上眼睑,然后如履薄冰,一般小心翼翼的吻上你的唇瓣。 你一愣,搂住他的腰,缠绵地与他耳鬓厮磨。
过了一会儿,你放开了他,怜爱的摸了摸他的脸:“乖,朕还忙,有时间再做。”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你,然后出其不意的在你喉结上轻轻啃咬了一下才解馋似的舔舔唇,转身离开。
你再次上了战场,然而,很不巧,你被项渊生擒了。
他的确是个忘恩负义的禽兽,不顾念丝毫旧日恩情,大冷天的给你换上单衣,将你捆在床上,成心想冻死你。
等他回来时,暮色早已苍茫降临,而你招架不住寒冷早已昏睡了过去。
项渊盯着你露出来的雪白的小臂,目光晦暗不明,他凑近你耳边,手紧紧扣住你腕骨,压低声音道:“殷征,我知道你醒着。”
你浑身一抖,惊恐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他那张放大的极为俊美的面孔。
他眷恋的抚摸着你那张精致的面容,眼里不加掩饰的恶意几乎已化为实质。他在你脖颈间嗅着,温热的鼻息扑过来,让你忍不住缩起了脖子,他却满脸沉醉:“陛下,你这男生女相,可是非富即贵啊。”
你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你想做什么?”
他扣住你的腰肢,密密麻麻的吻烙上你的下巴。他的手不安分的解开你的衣衫,颤抖着滑上你的大腿。
你顿了顿,掩去眼底那莫名的神色,然后轻叹了一口气,顺从的攀上他的脖颈,在他耳边道:“轻点。”
他那躁动的手微微一动。然后有些不可置信的望了你一眼,但立刻被欣喜若狂替代。他死死的抱住你,仿佛要将你揉进他的骨血。
帐外战火在燃烧,帐内春光无限好。
他在你身上挥洒驰骋,近乎疯狂的行径让你有些喘不过气来。你仿佛被拦腰斩断一般,腰部一下麻木到失去了知觉。你有些受不了,嘤咛了一声,哀求道:“好……好了。”
他轻柔的抚摸着你,眼里的深情仿佛要溺死人。他堵住你的唇,身下却不见一丝温柔,反比之前更胜。
你闷哼一声,索性任由他去了。
等你再次醒过来时,东方已鱼肚白出,而他已经起身离开了。
“阿征,你醒了。”
你才起来没多久,项渊就提着食盒走进来。他取出两碟小菜与一碗白粥放在桌子上,然后来到床前打横抱起你 极为粗鲁的将你带到桌前:“吃点儿吧,军营里也没多少美味。昨夜你累着了,我让灶房做了这些,也不知你习不习惯。”
你慢吞吞的端起碗,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既而喜笑颜开:“这味道当真不错,也不知做这饭的是谁?”
项渊一听,更高兴了。他搂着你,在你脸上亲了一口。
你有些奇怪的望着他:“大早上,你发什么情?”
项渊只笑不语。
那荒唐的一夜之后,你们的关系突飞猛进,早已冰释前嫌,你们都默契的不再提起过往。
只是项渊身为叛军将领与你日夜厮混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而该来的,终是要面对。
终于,李良提出了和解。不知他是如何震慑住了朝中那帮老奸巨猾的家伙,又如何以一己之力扛起岌岌可危的朝廷,稳定了群龙无首的军队。
他承诺只要将你送回去,便可不计前嫌将项渊招安,封为异姓亲王,甚至可以待你驾崩之后立即登基为帝。
项渊有些心动,他便将这件事告诉了你。
你笑着望着他,捧着他的脸,动情而慎重道:“比起什么异性亲王,朕更想让你做朕的皇后。”
于是,项渊顶着重重压力执意将你送回宣朝军营。
你骑在马上,项渊从背后搂着你。他使劲儿闻了闻你的头发,然后恋恋不舍地将你放下来。
你抬头看着马上的他,笑了笑道:“舍不得?”
他委屈的点头,像一只又蠢又萌的大狗。
你伸出手:“总归是要离开的,抱抱吧。”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翻身跳下马,双手抱住了你。
两军对峙,而你们站在中间,颇有一种相拥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你唇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怎样快速的杀死一个人?
很简单。
利刃准确无误的刺入心脏,跳动的血液喷涌而出。你轻轻推开了项渊,那目光像是可怜,又像是不舍;“阿渊,你怎么还这么单纯呢?”
项渊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吐出一口血来,鲜血脏污了你的衣领。他目眦欲裂,眼睛发红,声音颤抖:“殷征……你骗我?”
你好笑的望着他,似乎是在嘲讽他的自作多情:“自古以来,你可曾见过哪个帝王与叛贼苟合?”
“与叛贼……苟合?哈哈哈哈……”项渊低声呢喃了几句,然后失控的笑了起来。他越笑越放肆,越笑越大声。那笑声悲怆凄凉,听得你眉头一皱。
两支军队已经愣在了原地,似乎没想到事态居然会这般发展。你骑上马,不再去看背后那状似疯癫的人,打马朝李良奔去。
叛贼没了首领,群龙无首,很快便被李良率军镇压。
你浑身浴血归来,李良叹了口气,抱住你瘦弱的身躯。
你也抱住他,目光黑漆漆的,不知在想着什么。
最终,你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道:“阿良,上次没做完的,朕还给你。”
他抱着你的手,又紧了紧。
寝宫之内。
李良按着你,再次吐出一口长气,然后撤了出来。你嘶哑着嗓子,撑起疲惫的笑:“阿良,这下满足了吗?”
李良搂住你精瘦的腰肢,声音低哑魅惑:“陛下,你会抛弃我吗?”
你揉了揉他的头,笑着道:“不会的。睡吧,乖。”
他又在你唇上啄了一下,将你往他怀里带了带,这才安稳睡去。
经此一事,你彻底巩固了皇权。而李良战功卓越,被你册封为大将军,官居一品。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们的感情越来越浓厚,而你也为了他,解散了后宫诸多男宠。但皇帝的身份始终束缚着你,你与李良都不愿一个陌生的女子成为你的伴侣,生下你的孩子。
你最终从旁支过继了一个孩子册立为太子。小太子今年五岁,生的可爱至极,你与李良都十分喜爱他。你决定在太子成年之后便禅位于他,自己与李良过凡夫俗子的生活,平平淡淡,相守一生。
你选定了一个日子与李良去看你为你们准备的宅子,这宅子虽然离京都甚远,倒也是个山清水秀适合隐居的好去处。
就在此时,意外突发。
一伙黑衣人围住了你们。他们的武功很高,根本不像是寻常山匪。李良目光一冷。看来,你们今天是碰到硬茬了。
李良握住你的手腕,低声道:“陛下,臣一会儿出去挡住他们,你快跑,南边三里外有一个驿站,你可以去搬救兵来。”
你点点头,有些担忧道:“你一个人能对付他们吗?”
李良苦笑了一下:“陛下,臣为你,当万死不辞。”
你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朝南边跑去。身后传来一阵厮杀声,你心里微微泛着刺痛,脚步越来越慢,终于,你停了下来,义无反顾的往回跑。
等你赶到时,李良早已伤痕累累。他撑着剑,半跪在地上,还留着一口气。他抬头看见你,既震惊又有些惊喜:“陛下,你怎么回来了?”
你脚步沉重的向他走去。他踉跄着起身,你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比你高出一截,让你不得不抬头仰望着他。你发觉这场景有些熟悉,就好像……当初你杀项渊一般。
而一把血迹斑斑的剑,刺穿了李良的胸膛。
李良脸色惨白的望着你。他目光停留在剑上,又移到你的脸上,震惊中带着不解,又带着绝望。
他看着你,想起了曾经的项渊。他垂着眸,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陛下,为什么?”
你猛地抽出剑,李良一下子扑倒在地。你俯视着他,目光好似当年一般,像是可怜,又像是不舍。
“阿良,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你可知?”
李良惨笑了一声,气息逐渐微弱。不久,便气绝身亡。
宣统六年,大将李良与帝同游,遇刺身亡。帝悲痛不已,追封其为忠武侯,特准葬入皇陵。
宣统六年秋,帝改国号为项梁,始称项梁帝。
你坐在龙椅上,看着庄严而冷清的大殿。想起了幼时父皇告诉你,将来会有两个人颠覆宣朝,而你,将会成为他们的阶下之囚,史书上的亡国之君。
这两个人,一个是宣朝最美的公子李良,一位是身负卧龙之气的江州刺史之子项渊。
父皇说,这二人是天命所归,一位注定盖世英雄,一位注定九五之尊。天命如此,不可改,倒不如顺其自然。他们即使是天命之子,可造反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他们或许会封你为异姓王,守着一片封地,倒也能安然度过一生。
这似乎是一场死局,你注定无路可走。
但你不信命,你决定先出手为强。事实证明,你的决定并没有错。
你用两个天命之子的性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救回了穷途末路的宣朝,也救了你自己。
你终于可以安心的坐在帝位上,坐享盛世繁华,江山无限。
可你真的心安吗?
除了你,没人知道。
偶尔在某个深夜,或者黑漆漆的噩梦里,你总是会看见他们。项渊执着而极富占有欲的眼神,李良温和而动人心魄的微笑,仿佛刻在了你的骨子里一般挥之不去。
你最终一个人守着这万里江山,度过了短暂却又漫长的一生。
这是你选的路。你从不后悔,也不能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