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文】失格 70
70.催眠犯罪
世间少有所谓的真相，借真相之名获名利者俯拾皆是。
广场案影响太大，犯人直接挟持了一整个广场上千的民众，逼迫他们直播现场情况，如今的网络时代，信息传递的速度极快，就算有人想压也压不下来了。
前段时间震惊H市的鱼线案再度被推上舆论高潮，五个鱼线案受害人都毕业于H中，并参与过校园暴力案件，直接或者间接地导致了一个幼小女孩的死亡。H中的前校长王青红在警方的调查下，找到了她与鱼线案受害人父母十多年前的钱权交易证据，被以受贿罪论处，因数额巨大，判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而顾海峰更是被推向舆论中心的漩涡。身为国家公职人员，他的贪污受贿情节不会比王青红轻。京都直接下达了拘留指令，至今仍在中央接受调查。
与此同时，民众更关心的还是广场案的犯人。大抵是华立风在广场大屏直播中露过脸，虽然模糊，也只是半张脸，但也足够吸引网友的注意力了。何况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逃离了警方的追捕，活脱脱一个高智商高颜值的罪犯，引起了网友强烈的好奇心。
事件热度降不下来，上头压力又大，警方头疼不已，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把华立风抓回来。十爷倒像个没事人，每天按时上下班，捧着个保温杯，乐呵呵地像个快退休的大爷。
不过他也确实是要“退休”了。递交辞呈后的一个月期限已到，流程批下来了，把手里的工作交接完，他就可以收拾收拾东西离开了。
卷儿给他送午饭的时候，他正和同事交代着鱼线案的调查结果。
“所以邵博书是自杀？”
十爷点头，把尸检报告给同事们看。
“体内检测出一定量的安眠药成分，但用量很低，凶手若是要杀他，他一定会醒来反抗。但是他的指甲里没有残留他人的DNA，脖子上的勒痕也只有一条。如果是凶手先勒死他，再把人吊起来，勒痕就会有很多条。所以只可能是自杀，并且为了减少痛苦，他服用了安眠药。”
“可是用鱼线自杀会非常痛苦，他为什么要用鱼线而不是麻绳？”
“邵博书生前收到过一个包裹，是第一位死者李春生前所寄，奇怪的是，李春和邵博书的死间隔两月有余，他收到这个包裹的时间却是邵博书自杀的前两天。我去查过，这个包裹里装的是鱼线，还有一小册书。但是我们翻遍了邵博书的家都没有找到那册书，只能说明，书被邵博书毁掉了。或许是用厨房里的火烧掉的。”
同事正在本子上记着十爷说话的内容，听到这里，又奇怪起来：“那册书的内容是什么？和邵博书的死有关系吗？”
十爷拿出手机看了看，微微一笑：“给你们请了个专家，人已经来了。”
卷儿正好敲门进来，把午饭放桌上，自顾自地找了个椅子坐下。
他把食盒摆到十爷面前，把喝汤的勺子放到食盒最上面，有些随意地说道：“1951年，哥本哈根发生了一起匪夷所思的谋杀案，犯罪者利用催眠术操控受害人实施盗窃，甚至杀人。”他抬眼看了看十爷的同事们，温和地笑了笑：“听起来像个故事，对吧。”
“这怎么可能？利用催眠操控一个人？不太可能做到吧。”同事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这太可怕了。”
“当然很难，但不是不可能。”卷儿仍旧笑地温和，“但是，你可以看看，办公室里除了我和十爷，有六位警察同事，方才在我说话的时候，其中三位拿起水杯喝了水。”
“这……”那三位方才喝过水的同事们面面相觑。
“我在你们面前摆出食盒的时候，特地将喝汤用的勺子放在食盒最顶端。你们虽然没有注意到，但是潜意识已经吸收了“勺子”这个词，并联想到“喝汤”，随后你们意识到，自己渴了，所以喝了水。也就是说，我们做的很多事情，都以为是我们自己的主观能动的选择，但实际上，你们的一言一行，或许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受到了他人的操控，也因此，你们表现出来的行为，成了一种可预测的结果。”
几个同事说不出话了，只觉得背后一凉。其中一个同事道：“即使你可以通过心理暗示让我们喝水，但是完成自杀这样的复杂行为，似乎不可能通过心理暗示完成。”
卷儿已经摆好了食盒，把筷子递给十爷：“我说过了，可能性不大，但不是不可能。人的意念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人活成什么样子，与这个人的意念世界息息相关。如果有一个人足够了解受控方，懂得利用他的意念，甚至在潜移默化中改造他的意念，受控方就会不自知地走向这个人预测的方向。”
十爷打开食盒吃东西，边吃边说：“所以想要完成催眠犯罪的话，就要求这个人必须足够了解对方，并且有心理学背景。”
卷儿点头：“比方说，我在进来之前就知道你们开了两个小时的会了，所以肯定会口渴，只是因为沉迷案件一直没有想起来喝水，只要我稍加心理暗示，就能达成让你们喝水的目的。”
“原来如此。”
同事叹了口气，又往前翻了翻笔记：“华立风在两年之前开始和五个受害人频繁联系，但或许他在更久之前就已经开始观察他们了，何况他在大学中辅修心理学，完全具备这个条件。”
另一个同事仍是难以理解：“那他是怎么让邵博书自杀的呢？还用的是鱼线？”
卷儿反问道：“你们去过邵博书的出租屋，什么感觉？”
同事们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
“脏，乱，差。”
“单身，孤独，无依无靠。”
“绝望，压抑，痛苦。”
“对今世的无望，迷信来世。”十爷突然开口，“他的网页浏览记录里有很多类似的内容。这或许是入手点。”
卷儿表示赞同：“他父母与他关系不好，生活不如意，受到同事的欺凌。所以他痛苦，愤怒，绝望。可以看看他在网络上发表的言论，我们可以说他的三观是扭曲的，实际上，那并不是三观的扭曲，只是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信任和恐惧，时间一久，只需要一个导火索，就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个稻草。”
十爷低头沉思了一会。
“我们为了保护邵博书的安全，曾经派了很多人跟踪他。他或许发现了，并且猜出了警方的身份，他心里肯定藏着事，并且他知道这件事是犯法的，以为警方要来抓他，所以才选择了自杀。”
“那么，邵博书收到快递的那本册子里，写的也可能是一系列迷信的内容，让他用鱼线杀了自己，这样就能得到救赎，并在死后升入天堂。”
“……这太可怕了，难道这都在华立风的计算之中吗？”
“从某种角度说，正是警方24小时的监视保护，让华立风有了不在场证明，排除出鱼线杀人案的嫌疑人列表。”
卷儿弯了弯嘴角，似笑非笑道：“所以，我们没有办法找到华立风的证据。这就是催眠杀人的厉害之处。”
“那前几起案子呢？根据尸检报告，我们没有办法断定这是自杀，案发现场明显有另外一个人存在，他给凶手化了妆，布置了现场，还用鱼线给凶手摆了姿势。这总不可能是受害人自己完成的吧。”
另一个同事道：“有没有可能…这些人都是邵博书在华立风的洗脑下杀的？”
卷儿道：“我对案件细节了解不多。我没办法给你答案。只不过，我能肯定，人不是华立风亲手杀的。”
十爷扭头去看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卷儿挑起嘴角：“因为他很调皮，身为猎物的时候，他最喜欢玩弄猎人。”
……
鱼线杀人案的工作已经交代完，十爷收拾着办公室里的东西。这仍旧是一个悬而未决的案子。能找到的证据已经全都找了，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凶手就是华立风，至于真相如何，大概只有华立风知道。
卷儿帮十爷整理好东西，办公室已经空空如也，他看到桌上还有一份资料，正要去把它收走，十爷叫住了他。
“这份留着吧，不带走了。”
“是什么？”
“H中校园暴力案始末。这是我欠飒飒的。之后媒体会报道，也会有很多专家组来研究反校园暴力法。或许，以后校园暴力会少一些。”
卷儿微微笑了笑，放下了资料。
“校园暴力本质上是群体性的压迫和针对，即便不以暴力的形式表现出来，冷暴力、歧视、言语暴力，这无法根除。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幸运。你救不了他们。”
“救不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做，不是更失败吗。”
卷儿愣了愣，又展开了一个笑容：“你说的对。走了，回家吧。”
十爷点头，抱着纸箱，和卷儿离开了警署。迈出警署大门的时候，不少同事都跑了出来，有些和他共事久的眼里还泛着泪花。
“十爷！”
十爷听到叫声，回过头，看向他们。
“以后要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你是个好警察！”
十爷突然觉得鼻头发酸，眼眶湿润，他转过了身子，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车里。
卷儿替十爷关上了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轻拍着十爷的肩膀。
“不后悔吗？”
十爷把头靠在方向盘上，低着头没有说话。卷儿没再问，开了车门离开，给十爷一点自己的空间。
街边有家店，队伍排了很长，栗子的香味传了整条街。
等十爷平复完心情，卷儿拎着袋糖炒栗子进来了。栗子的香气填满了清冷的车内。卷儿把栗子给十爷，朝他笑了笑：“刚买的，趁热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