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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转生重婚罪受害者的我开始向自我寻求救赎。

2023-04-15 01:31 作者:彼岸Lesis  | 我要投稿

我很迟钝。

相比起常人都要更加迟钝些许。

倒不是说脑袋比常人差劲,只是反应能力要差上许多。

我抚摸着留在胸口的疤痕。

据说这道烫伤的疤痕在我记事之前便存在于此。原本并不是多么严重的烫伤,但由于我对此几乎没有做出反应,当旁人发觉我被烫伤的时候,这道疤痕已经被诊断为终身无法与我分离了。

原本只要等到我成长到一定年岁,我便可以通过接受手术的方式将其去除。但不知为何,“大人们”却以 “反正也不危及健康”为由拒绝让我接受手术。

于是我明白了。我很迟钝。而这个世界并不接受迟钝者。

 

即便是此刻,我胳膊被划出了一道长长伤口,我也感觉不到疼痛。

我连自己“受了伤”都未能察觉。

“那个,不好意思……”

反正,我身上带有伤口才是常态。

是有什么人在和我搭话吗?

 

我的名字好像叫做皇圣子。

因为这个少见的姓氏,我曾一度被同学们误解为是当地名门氏族皇家的大小姐。明明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能与这个姓氏匹配。这个姓氏也一定在为配上了我这种人而哭泣吧。

要是我做了什么错事,说不定会给真正的皇家人添麻烦。届时可能会因为惹怒到氏族的缘故,我这虚伪的“皇家人”被直接毁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我被要求以不输给真正皇家人的标准自我精进。

显然我并不能做到这一点。

 

“……之后一段时间你就住那里吧。”

“是。父亲大人。”

父亲似乎对我下了什么命令。被父亲用钝器调教过的身体早已学会了在理解以前便给出答复。数秒过后,我才终于理解到了命令内容。

“等等父亲大人,我应该才……”

这是已经确定的事项。回你的房间,收拾东西。”

“是。父亲大人。”

对了,我要服从命令。

这才是最优先的。

脑子运转不快的我就应该听从命令,这样我的思考才能跟上身体。这样才最有效率。

“……烦……”

“?”

听上去有些模糊。一定是我又没有仔细听吧。

一定是在说我很令人生厌。

我回到了像是我房间的地方。已然变得空荡荡的一面书架,从未摆放过任何化妆品的梳妆台,似乎躺上去非常舒服的高级床。这是这个房间的全部。宽广,但又显得无生气。

 

我很困倦。

我喜欢喝咖啡,甚至可以说是咖啡因中毒。

但我仍旧很困倦。就像是大脑被一团迷雾笼罩住一样。

明明能正常进行思考,但总是会慢人一步。浓厚的睡意总是填满了我的大脑。

我从某个故事中受到启发,试图对自己造成伤害,并以此刺激自己的大脑。但没做过几次便放弃了。似乎在旁人看来我的行为非常过激的样子。为什么呢。

我明白自己被当作了棘手的累赘对待。我理解到这点花了些时间。没用的我没有能帮上家人、帮上朋友的能力,我会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义理人情。

而与父亲大人指定的对象结婚,这便是我的任务。

突然叫我去住到别人家也一定是这个缘故吧。

“与其让你使用皇这个姓氏闯祸,不如赶紧换成其他姓氏吧。”父亲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此吧。

想必对方也会觉得很棘手吧,不仅要接手我这个烫手山芋,还要基于这层人情为父亲大人提供帮助。

至少我要对他好些才行。虽然不知道我15岁的身体能做到什么,但我养成的肌肉记忆一定没问题的。

 

“说起来皇那个人……”

“……好像是被父亲要求……”

“而且对方还是……”

“不是吧,才是高中生吧?”

这也太严重了吧。”

“会不会哪里搞错了啊……”

“咦,等等,那个人……”

好像有人在我身后对我议论纷纷。看来我要结婚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呢。这倒也是,毕竟我还只是个新参的高中生,这个年纪就结婚的人应该不多见吧。希望不要给对方添麻烦才好。

啊,说起来我要结婚了啊。还不知道对象是谁呢。

不过愿意接手我的人一定是个好人吧。明明我如此愚笨迟钝。

“喂,皇。”

“?”

我好像撞到了什么人。得要赶紧道歉才行。

“对不起,我又迟钝又不长眼睛,撞到您让您不快了,迷迷糊糊的真是抱歉。我这就消失,如果要赔偿的话我现在就……”

不是在说这个……算了,你跟我来。”

“?”

抱歉,父亲大人,我又闯祸了。

说起来我是撞到谁了呢?

我好像是被带到了保健室。看来我撞到的人似乎是保健室的老师。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左小臂处被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说起来刚才登校的时候有人叫在我,难道是在说这件事吗?

“姑且为了防感染给你做了伤口处理。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就去医院吧。”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为什么我一开始没发觉呢。这可不行。

“你啊……算了。回教室的路上小心点。”

“是,我明白了。”

我左小臂被缠上了绷带。应该不是那么严重的伤口,但是被保健老师骂了句“这让其他人看见可是会腿软的”为由整个包上了。

我告别老师,离开了保健室。

伤口虽然看上去很大,总体来说应该并不深才对。现在的学生内心有这么脆弱吗?我反倒是感觉这无意义的绷带让我吸引了更多注意。

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邻桌的男生似乎瞥了我一眼,随后继续和他的友人们谈起话来。

反应又慢,精神又差,又时不时因为一些小伤而被夸张包扎。这样的我显然是不合群的。我用力甩头强打精神,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教科书上。

 

我来到了天台前的楼梯道。

因为某个约定,每到午休时间,我就要来到这个地方。

“牧野同学,我来晚了。”

“……反正也没指望过你会准时到来。”

一个染成金发的短发少女正坐在台阶上等着我。

同班的牧野同学。和我不同,她的朋友并不在少数。

在入学的第一天,因为过多的便当感到为难的我独自来到了这个无人角落犯难。由于当时把多出的便当分给了在此偶遇的她,我们形成了这种投喂与被投喂的关系。

“这是今天的份。”

我递出了手里的便当盒。便当盒很沉,比起旁人的便当盒要大上许多,内容量也不容小视。若不是有牧野,光是便当盒里的内容物就够我一天的分量了。

“……多谢。”

接过便当盒的牧野沉默了一会,不知为何皱着眉头端详起了我。今天的她看上去有些没精神,动筷的手都比平日要放缓许多。

“请问怎么了吗?身体不舒服吗?”

“……”

“啊,难道说今天的便当不合口味……”

“没这回事,便当很好吃。”

“……那就好。”

又搞砸了。迟钝的我总是这样。明明同级生中只有牧野肯花时间和我相处,但我却总是误解她的心意。

开学式至今一个月来,我连说话的对象都没有多少。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交到朋友呢。若是让牧野对我失望了,我大概整个高中生涯都交不到朋友了吧。

“为什么你每天都会准备这么多便当呢?”

?”

牧野好像问了我什么问题。是便当不合口……啊,刚才被她否定了。太多了……?说起来,为什么每天我都会准备这么多便当呢?明明凭我的食量连四分之一都吃不下啊?又是自己在无意识间多做了吗?

“……我也不知道?从家人手上拿到的时候就是这么多。”

“……是吗。”

牧野低下了头,动筷的手也停了下来。明明平时吃便当的时候显得那么活泼高兴,为什么会突然欲言又止呢?

啊,难道说是……

“……请问是担心卡路里吗?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以后我会注意减少这方面的东西……”

你是在变相骂我胖吗!真过分啊!我明明一直都很在意这件事的啊!”

“对不起!!又搞砸了……对不起我总是这么迟钝……那一定是味道不合口味……”

“刚才不都说了不是这么回事了吗!?”

“呜呜……”

我到底要踩到她多少地雷才算完啊。

牧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把手塞进了校服口袋里,取出了一只什么东西。

“给你。”

这是……饭团……?

我疑惑地接过了过来。饭团用保鲜膜包着,看上去形状有点失败,难道是手制的吗?

“你就吃这个吧。”

“?谢谢你。”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把饭团塞入嘴里。

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

 

“我是今天起叨扰贵府的皇圣子,请多关照。”

“噢,欢迎。我叫樽井仁,直呼名字就好。”

“好的,仁先生。也请用名字称呼我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和一位亚麻色寸头的男人打了照面。他就是将来要成为我丈夫的人吧。

对方意外是个很温柔的人呢。年龄来看应该比我大十几岁吧。

我跟着仁先生进了屋子。

“仁先生的工作是什么呢?”

“诶?你不知道吗?”

“嗯,父亲大人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啊……行吧。我的职业是那个……医生啦。姑且算是收入很高的那批哦。”

“是这样啊,真了不起呢。”

我被坐在了屋内的沙发里。樽井家的屋子格外别致,三层的公寓建筑,附带小型人工池塘的后院,约有400平方米的占地面积在宽广的同时也给人带来一种淡雅寡欲的印象。感觉管它叫豪宅都不会有问题。将要入夏的五月,这里显得格外清凉。不知道冬天会不会觉得冷呢。

不愧是父亲大人选的对象,家境远比常人要好。

不过印象中在小时候还见过更大的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呢。

“接下来一个月就请您多多关照了。虽然我有些笨手笨脚,但家务方面我会加油帮上忙的。”

“嗯,那麻烦你了,圣子小姐。”

“来麻烦的可是我呢。仁先生才是,医生的工作应该很忙才对,还要为了我专门抽出时间。”

这你就不用在意了,这也是我的职责。你还是小孩子,不用担心这些。”

“?我明白了。”

没有任何专业知识又还是个小孩子的我擅自凭着自己的印象判断医生,惹他生气了吗?

仁先生对我说明了各个房间的用途后,将我带到了客房之中。虽说是医生的住所,意外的是这里并没有特别浓厚的消毒水气味。这也是我的偏见吗?

我提出让我来准备晚饭,但遭到了拒绝。

“啊不要误会,你的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我晚上还有工作,你吃完晚饭后自由行动就好,不过最好不要离开这里。”

“……我明白了。”

看来仁先生并不是很喜欢和花季少女二人共处呢。年代差真是难以填补啊。也许是为了让我不会因为代沟而感到尴尬吧。真是温柔的人呢。

送仁先生出门过后,我处理起了室内卫生。房子虽大,但意外没有多少脏污。看来是有在经常扫除。居住环境时常保持干净整洁,这也是医生的职业病吗?

我独自坐到了长长的餐桌前。一碟装着蛋包饭的盘子摆在桌前,用保鲜膜封装着。饭菜已经凉了下来。我没有加热,撕开保鲜膜,将饭塞入口中。

米饭很硬。没有米饭以外的味道。虽然淋上了酱汁,但味道完全没有融入食材之中。

 

我泡进了浴缸里。

仁先生的冰箱里有不少食材,怎么看都不像是独居人士应该有的容量。不过未经过他的同意就使用那些食材的话太过失礼,我的晚饭就只有那一碟蛋包饭。

……虽然我连一半都吃不完。

平日的话,我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学习与准备第二天便当之中度过的。不知为何,今天的睡意比以往要重许多,只是完成作业都显得异常疲惫。为了清醒脑袋,我只得先踏进了这我从未使用过的浴室。

热水的温度渗入了我的身体。今年明明已然入春许久,气温却比往年要低上许多,充其量比严冬要温暖些许。寒流真是可怕呢。

因先前的淋浴而被打湿的头发黏在脸上。曾经有人要求过我在泡澡之前要缠好头发,但今天实在是无力行事了。虽然已经记不清那个人是谁了,对不起,我又搞砸了。

我抓起防水袋里的手机,解锁打开。20点的字样显示在屏幕上。虽然有点早了,不过既然作业也姑且算是完成了,今天洗完澡就直接睡觉吧。

我打了个哈欠。几点泪珠划过脸颊。身体比我想象中还要疲倦。

我抚摸着留在胸口的疤痕。

据说这道烫伤的疤痕在我记事之前便存在于此。虽然我并不知道它是如何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但每每摸到这道疤痕,我内心的某处就下意识地产生某种恐惧,不自觉地展开自我防卫。

于是,我的身体变得胆小,变得畏缩。会下意识地降低自我的存在感,会尽可能地减少不必要的交流。虽非本意,我就这样疏远了旁人。

我用手捧起热水,拍到自己的脸上。

说起来我带来的行李里没带咖啡呢。今天感到如此困倦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像是拔出了内心的一根刺一样,我享受着温暖,闭上眼睛。

 

由于没有及时处理好食材,今天的便当做得要比以往粗糙许多。

把这些递给牧野的话会让她生气吗?

我端着有些失败的便当盒,向往常的楼梯道走去。

在前去楼梯道的路上并没有遇上他人。换作以往,端着这么沉的便当上楼非常显眼,不过今天却没有几个人对我指指点点。

开学至今一个多月了,明明天天都带着这么多便当上楼,却没有出现“有一个一年级学生天天带着沉甸甸的便当上天台”的流言。虽说我是有意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现在看来我应该比想象中还要不起眼。

我把桌布铺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便当放在了我的一旁。

仔细想想,我也已经许久没和其他人一起吃饭了。即便是借住在了未婚夫家,我也没能和他共进晚餐。这一个月来,我没有和牧野以外的人一起吃过饭。

难道这就是朋友吗?我可以擅自这么认为吗?不对,只是一起吃饭的话,只能叫饭友吧。我和牧野也没有在其他地方说过话。嗯。牧野果然算是我的饭友吧。

我哼着歌,等待着我的饭友。

 

我是在医务室醒来的。

我没能等到牧野。也许是长时间没有补充咖啡因,我貌似睡在了台阶上。路过的学生发现了我,怎么叫也叫不醒,于是就通知保健老师将我抱到了这里——以上是保健老师对我的说明。

看来一会得去学校的自动贩卖机买罐罐装咖啡才行了。没有家里的咖啡机,现在只能用饮料代替了。

保健老师拦住了想要起身的我。

“你还是老实休息吧。我已经通知了你们的班主任,今天下午你缺席也没关系。”

“……是吗,谢谢您。”

“你真的有好好休息吗?你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很差啊。”

“我昨晚应该睡得挺早才对……最近嗜睡的症状变得更严重了吗……”

我也一度被父亲带去医院做了检查。就医生的说法来看,我好像真的只是单纯休息时间不足。可我明明睡得很长啊。

我听话地躺了下去。由于没有吃午饭的缘故,再者刚刚也睡了一觉,现在的睡意并没有那么浓。

“老师?”

“怎么了?”

“我的便当……”

“啊,你还没吃午饭吗?我给你拿过来吧。它就放在你身边,我还以为是其他人放的呢。”

保健老师抱着两层装的便当盒走了过来,将一只折叠桌展开放到床上,随后把便当盒放了上去。

“这量真多呢。虽然听说过你很能吃,但没想到这么夸张。”

对这句话感到疑惑的我打开了便当盒。其中的内容和我今早放进去的完全一致,连一只章鱼香肠都没有少。

“……?没有减少?”

牧野她没有来吗?

“那个……老师,请问通知您将我带来的学生是……”

“啊,是三年级的鹰仓。挺有人气的小伙子,是你的学长哦。之后记得要去道谢哦。”

“是这样啊……嗯,我会去道谢的。”

不是牧野?她没有来找我吗?

“谢谢老师,那么我先开动了。”

我甩了甩头,取出了便当盒里的折叠筷,双手合十。

“嗯?你怎么有两双筷子?是和什么人约好一起吃饭吗?男朋友?”

“那倒不是……没什么,只是一不小心多带了一双而已。”

“……是吗。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吃完后直接休息吧。”

保健老师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拉上幕布。

我动起筷子,将食物送进嘴里。

果然,连三分之一都吃不完。

 

“你就是小圣子?初次见面,我叫舞花,叫我舞花姐就好啦。”

“啊……嗯。好的,舞花姐。”

因为在保健室睡了个饱,夜幕降临之时才回到仁先生家里的我,被屋内的一位成年女性紧紧抱住。

和仁先生一样的亚麻色长发散在后背,琥珀蓝的瞳孔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渗人。

嗯?这是谁?仁先生的家人吗?

“那个……请问,仁先生他……”

“啊,你说仁?这个时期医院的工作很多呢,现在他也支不开身,不过再过几天就能休息啦。我被他拜托来照顾你,所以这几天就请多关照啦。”

“啊,嗯,好的……”

好高涨的情绪啊。

“其实我一直都想要个妹妹呢,可惜一直都没有呢。小圣子干脆来做我家妹妹好啦。”

“啊,那个,如果我可以的话……”

“呜哇好认真,不行,越来越喜欢你了。”

舞花姐把脑袋贴在了我的脖子上,深深呼吸。看上去就像是在吸猫一样,但我身上可没有什么可爱的要素啊。

“仁那家伙居然想独占你,真是狡猾。早知道这次是这么可爱的美少女,我说什么也不会交给他的。”

“这次?”

“啊,是我们的私事。你不用在意。”

舞花姐露出戏谑的笑容,把手放在了我的头上。

说的也是呢。

明明连熟人都还算不上,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插入他们之间的对话呢。

“今晚就我来招待你吧。想吃什么?”

“……那个,我自己能够做……”

“小孩子就老实听话,乖乖等着。”

“……是。”

这样下去,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帮上这家人的忙呢。

一味在添麻烦的我,真的可以心安理得地待在这里吗。

既没有朋友,又没有能力,脑子还愚笨的我,还有什么能做到的事情吗?

“那个……这是我午饭剩下的便当,可以的话就用这些……”

“噢?是吗,谢谢你咯,真能干啊小圣子。”

“不,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剩下真多呢。你有好好吃饭吗?”

“……没什么,只是一不小心多做了一些。”

“是吗,嘛做饭这种事情确实一个不留意就会做多呢。反倒是每次都做恰好的量才困难。偶尔多做一两次也很正常啦。”

“嗯,谢谢你,舞花姐。”

我又一次坐到了餐桌前。

上一次像这样坐在桌前,等待在厨房做饭的人端出料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我记不起来了。

舞花姐哼着歌,把便当里的东西丢进了平底锅里。煎炸的啪叽声响了起来。

尽管只是回锅加热的料理,不知为何,气味比自己制作的时候更诱人了些。

“舞花姐不吃吗?”

“啊,因为你回来得太晚了,我已经先在外面吃过了哟。”

“……对不起。”

“不用道歉啦,高中生就应该像高中生一样,尽管陪着朋友们玩到深夜吧。等一个小朋友回家这种事情我还是做得到的。”

“对不……啊,我明白了。”

“这样就好。”

舞花姐嬉笑着。

 

“这几天过得如何?”

父亲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并没有不习惯。樽井家的人对我很好。虽然现在还没有熟络起来,不过很快就会好起来吧。”

“……是吗。记得要对人家的关照表达感谢。”

“嗯。父亲大人的教导我全都记在心里。要一直心怀感谢,不可认为一切都理所当然。”

“知道就好。”

我舒了口气。和父亲对话时,我总是会无来由地感到紧张——不对,并不是无来由,我很清楚自己搞砸了多少事情。没用的我,面对父亲时感到心虚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伤口怎么样了?还在痛吗?”

伤口?啊,是指我手上这道来历不明的划痕吗?

“已经结痂了,虽然绷带没有拆,摸上去还有些痛,不过很快就能痊愈了。”

“……结痂了?你又多了新伤口?”

“啊。”

我自爆了。我居然把自己的失败说了出口。甚至是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出现的失败!?

好不容易能得到父亲的信任,结果一离开家就出了这种事情。我这样下去一定没法独立吧。我到底还要依赖家人多久啊。

“对不起,我又闯祸了。没能为给其他人添麻烦道歉。对不起。”

“……你该说对不起的对象不是我。算了,你好好干吧。”

“我明白了。”

姑且是得到了父亲的谅解……吗?

“还有一件事。”

“怎么了?”

“我要你休学一个月。我已经让学校给你安排远程授课了,在此期间,你不要离开樽井家。”

“诶?”

休学?为什么这么突然?

“听明白了吗?”

“……遵命。”

我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点头鞠躬,随后才察觉父亲并不在我的面前。

一股奇妙的威压压迫着我。

 

就算我像以往一般通勤,也不会有人在学校里等我。

保健老师会因为少了一个翘课的问题学生而乐得清闲。

同班同学会因为少了一个不合群的边缘人而感到轻松。

牧野同学不会因为我擅自将她认知为朋友而觉得困扰。

父亲大人不会因为我总是不自觉闯祸而为我处理麻烦。

这样一想,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通勤呢。除了给旁人徒增困扰以外,我没有任何长处。

没错,父亲大人只是把我放到了本应放在的位置而已。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胸口的伤疤隐隐作痛。

 

我连着几天都没有离开这个家。

仁先生只有初见的那一天有见到面。在此之后,我没有见到舞花姐以外的任何人。

我开始了和一个成年女性的同居生活。

因为父亲大人的嘱咐,即便是我单独身处这个家的时候,我也没有外出。

舞花姐似乎也有工作,大概每天会在早上8点出门,回家则是在下午16点。

我询问过舞花姐的工作,但被她搪塞了过去。

总之,每天有大约8小时的时间,我既没有要做的事情,也没有能陪伴我做些什么的人。

我开始试着写日记,但这花不了多少时间。我试着自习,但时不时产生倦意的大脑又会把我拉进梦乡。

手机的闹钟声响了起来。这是舞花姐回家前半小时的闹钟。我提起疲惫的身体,走向厨房。

不知道为何我被舞花姐禁止使用菜刀。无奈之下,我只得做点食材的事先处理。

玄关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我拍了拍脸颊强打精神,前去迎接。

“舞花姐,仁先生……这是……”

不知为何,舞花姐满脸通红,身上弥漫出一股浓厚的酒气。

“啊,如你所见,已经醉得不像话了。”

仁先生满脸无奈,搀扶舞花姐走了进来。

“现在应该还没有到晚上才对……”

“别在意。这家伙总是这样,时不时喝个酩酊大醉,完全没有看气氛的样子。这段时间好像为了你一直憋着不喝酒,看来今天是没能忍住呢。”

一脸狼狈的舞花姐试着抬起头,但没能成功,只得嘟囔起来。

“臭仁……不许在小圣子面前说我坏话……”

“嚯,还有意识啊,你要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再说话?”

“嗯?一如既往地天生丽质又肤白貌美啊。”

“所以我说让你去照照镜子。”

也就是说,我的存在打乱了舞花姐的生活习惯吗?

又在无意识间闯祸了吗?

“好啦,我先送舞花回房间,你帮我倒杯茶给她吧。她的杯子是画着小恐龙的那个。”

“啊,是,我明白了。”

 

安顿好舞花姐,我和仁先生一起坐在了餐桌前。我将先前倒进杯子里的麦茶递给了他。

“对不起,让你看到了不成体统的样子。”

“不,以往都是我受照顾,这次能帮上忙我很开心。”

“劳你费心了。”

短短的对话过后,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一时间,餐厅里只响起了喝水的声音。

我咬了咬下嘴唇,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仁先生和舞花姐……是恋人……不对,是夫妇吧。”

“嗯?虽然没错……”

“一直以来都没和我说呢。”

“我也没想到你原来不知道啊……”

我苦笑着,喝下一口麦茶。

要是让父亲知道这件事,恐怕会很生气吧。

“我给二位添了很多麻烦呢。”

“没什么。这是令尊拜托的事情。我们才应该道歉,明明接了你进来,却没什么时间陪你。”

“医生就是这样的工作。我没有怨言。”

不可思议,我的心情非常平静。

我本来就和仁先生没有见过几面,更谈不上什么感情了。会来到这个家完全是因为父亲的嘱咐。不过就现状来看,我继续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父亲偶尔也会调查失误呢。

“我先回房间收拾行李了。这段时间受两位照顾了。”

“!?你要回去了?”

“继续待在这里,父亲大人也不会感到开心的。继续在这里叨扰也没有意义。”

“怎么会呢……再住一段也没关系。至少原定的一个月……”

“……明明我们连熟人都算不上吗?”

……也该醒醒了吧。

我还要自我欺骗多久呢?

自从来到这个家,我就没有和这里的任何人同桌吃饭过。

即便是本质同居的舞花姐,我们也没有在一起吃过饭。

她每次都在找各种理由避开我。

就像是在恐惧我一样。从来没有见到她和我吃一样的东西。

明明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之下,我们之间却像是隔了几千里一样疏远。

我和舞花姐只不过是会互道奉承话的关系罢了。更何况是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仁先生呢。

让我这样继续生活在这里?生活在一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夫妇家里?让我和这个家庭一起成为重婚罪的受害者?

这才不是皇圣子的流仪。

“仁先生从来没有信任过我吧。”

“……”

“什么事都没让我做,什么事都没有告诉我。甚至连面都没能见上几次。”

“那是因为……”

仁先生低下了头。

我明白了,仁先生,我会留下的……作为交换,能告诉我吗?”

我放下了一直用双手紧握的马克杯。

清澈的麦茶里映出了我死去的眼神。

“我到底是什么?您到底将我视作什么?我在这里到底要做什么才好?”

我闭上眼睛,依靠在椅子的靠背上。

“给我存在于此的意义吧,仁先生。什么都好。”

像是呢喃声的声音,从我的嘴里漏了出来。

 

“让我照看一下两位的孩子?”

这个请求让我感到疑惑。

即便是休息日,樽井夫妇也似乎要埋头于工作之中。

二人的职业并不是能照着正常公休进行的,因此我对提出这个请求的原因并没有意外。我感到意外的是其他事情。

“为什么事到如今才说这件事呢?”

我已经住在这个屋子里一个多星期了。如果需要我帮忙照顾孩子,大可以更早一些提出。

说到底,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他们是有孩子的。

“抱歉,之前是寄存在亲戚家的,但亲戚那边也不能一直寄存……”

“是这样啊。”

我接下了这个任务。

这是我们第一次三人同时出现在家里的饭桌前。

然而我仍旧像是被孤立一样,吃着和其他二人完全不同的东西。

“如果是我借住在这里的期间的话……我很乐意。”

如果这是我一届借宿之身所能做到的事情的话。

 

我比以往起得更晚。

若不是舞花姐叫醒我,我也不晓得自己会睡到什么时候。

在早饭过后,这里的门铃少见地响了起来。这或许是我第一次听到这里的门铃声。这大概就是仁先生的亲戚吧。

我接过襁褓中的婴儿,听取了事项过后,与众人告别。

“小吕奈……初次见面。”

怀里的婴儿熟睡着。我抚摸着她的脑袋,轻轻委身于沙发之上。

有一种奇妙的感动。

好轻。难以想象是生命般轻盈。这睡在我腿上的生命,根据舞花姐所说才刚出生两个月而已。刚出生的生命是如此轻盈的吗?

等她长大了,会把我称呼为姐姐吗……不,一定不会吧。

我抚摸着留在胸口的疤痕。

据说这道烫伤的疤痕在我记事之前便存在于此。

是我还和她一样脆弱的时候留下的吗?

感觉光是用发烫的手抚摸她,都会给她留下烧伤的痕迹。

好脆弱。

就像是现在的我一样。

“小吕奈……”

抱着这么大一只催眠仪器,本应是刚睡醒的我也又一次打起哈欠。

“如果能和你说话就好了呢。”

我不知道,此时我眼中的泪水代表着什么。

真希望能有一天,我能为小吕奈的功劳向她道谢。

“小吕奈……如果你能听得懂的话。”

小吕奈的手高举过头。婴儿在睡觉时是这样的姿势啊。

“长大后要做圣子的朋友哟。”

这是我的妄言,也是我的悲愿。

不过,我应该等不到那一天了吧。

现实这个词,远比我想象中要残酷。

在学校被孤立的我,唯一能算说得上话的同龄人,也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为我安排好婚姻的父亲,也对这无果的重婚事宜毫不知情。

我没有同伴。

我将长眠于绝望。

至少,你在未来能成为圣子的同伴的话……

 

“……姐姐你已经很努力了哟。”

注意到的时候,我就已经出现在了这片纯白的空间之中。

不对,应该说是——我回来了吗。

对不起,圣子,我本以为能做好的。

“姐姐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事情。听了圣子的愿望,前来帮助圣子的就是姐姐。光是这点就让圣子很感激了。”

眼前的少女坐在一只秋千上,微笑地看着我。

即便闭上眼睛,我也看得到这个空间的一切。眼皮在这个空间里毫无意义。

就像是第三人称视角一样,我看见自己在和坐在秋千上的少女对话。

对不起,圣子。我本以为能为你做些什么,至少能为你留点什么的。

明明我都那么夸下海口了,明明我已经尽我所能去做了,但我还是无法拯救你。对不起。

明明我答应过让你交到许多的朋友,答应过让你能够获得父亲的认可,答应你不要让身体再出现更多伤痕。答应过你,要让你得以幸福的啊。

但是我却连正常生活,连得到一句褒奖,连得到一句肯定,甚至连不给他人徒添麻烦也做不到。

身体的排异反应越发严重了。先是感官变得迟钝,随后是容易感到困倦,最后连自己受了伤也察觉不到了。

曾经能轻易吃下两人份以上饭菜的我,因为味觉变得奇怪而变得光是吞咽都无比困难。

原本因为含有咖啡因,连可乐都喝不下去的我,因为嗜睡而必须常性补充咖啡因。

身体在驱逐着我。驱逐着不应存在于这具身体里的我。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来得及。

明明想要在交还身体以前,尽可能地让你幸福的啊。

这是给我的惩罚吗?惩罚我,不顾一切抢占了你的身体吗?

我抚摸着留在胸口的疤痕。

据说这道烫伤的疤痕在我记事之前便存在于此。

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被烫伤的从来就不是我。

我只是一个在控制圣子身体的外来者罢了。连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都不愿接受的,擅自剥夺了圣子生活的幽灵罢了。

我已经不行了。让我离开吧,圣子。

姐姐,带上圣子一起走吧。”

诶?

“去姐姐和圣子初次见面的那个地方。在一切就要结束的时候,陪圣子一起。”

即便是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学校,离开所知道的一切吗?

“有姐姐陪伴着圣子,不是吗?从最开始,捡到了本应死去的圣子,代替圣子生活的,不就是姐姐吗?”

代替?明明是无情地剥夺?

“圣子有姐姐就好。就算姐姐想要离去,就算姐姐想为圣子留下什么,圣子也只要有姐姐就好。”

还是孩子的你,没有必要奉陪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更何况,这个人还将你的身体摧残得难以入目。

“是姐姐拯救了绝望的圣子。那么这次该轮到圣子拯救姐姐了。”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

“圣子已经不想再看到姐姐受伤了。”

圣子……

我点了点头。

 

我醒了过来。怀中的婴儿仍在熟睡。

小吕奈……对不起。明明拜托的人是我,但看来我很快就要食言了呢。

我又一次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明明说好要照顾你的,看来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呢。”

我很迟钝。

但我已经没有可以撒娇的对象了。

我能撒娇的对象……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不在了。就和真正的我一样。

“至少今天,让我做你的姐姐吧。”

我将眼前的她铭刻进眼里。

 

当天夜晚,我离开了樽井家。

 

*

 

我们的学校有一位天使。

出身名门,姿态端庄,举止优雅,拥有着与其地位相匹配的美貌,但却从没有显露出高高在上的氛围。。

成绩优秀,待人平和。如果高雅这个词有人形的话,我觉得就是她的模样。

皇圣子。皇家的本家大小姐。据说这一带有不少人恋慕她,不过她本人却毫无自觉。

“今天的便当也这么多啊……”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做多呢……”

她困扰地苦笑着。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这幅表情所折倒。

注意到了家境贫寒的我,每天都装作一副做多了便当的模样分享给我。

为人虚伪,过度自谦,时不时见到她对空气说话,体质不悯。关于她有不少不良的流言,但只要亲眼目睹过她的表情,就明白这些不过是空穴来风。

……好吧,体质不悯可能是真的。

“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手伤成这样的啊……”

“是什么时候呢?我不记得了。”

一般无防备这个词也不是用来形容物理意义上的意思。但看着她,我不知为何就会产生保护欲。

真是奇怪。明明她才是最高贵的存在啊。

这伤到不堪入目的手臂,可不是一两下划伤就能形成的啊。

我将这件事告知给了保健室的如月老师。不知道为什么,如月老师露出了惊慌的表情,急忙冲出了保健室。

第二天看到圣子左臂上缠满了绷带的模样,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不知觉,连动筷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怎么了?请问是担心卡路里吗?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以后我会注意减少这方面的东西……”

你是在变相骂我胖吗!真过分啊!我明明一直都很在意这件事的啊!”

“对不起!!又搞砸了……对不起我总是这么迟钝……那一定是味道不合口味……”

“刚才不都说了不是这么回事了吗!?”

“呜呜……”

我叹了口气,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只饭团。

按照家传秘方捏出来的饭团。妈妈曾说过,吃到这种饭团的人都会打起精神。虽然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交给圣子,现在的话应该是好机会吧。

圣子犹豫地接过了饭团。看上去很意外的样子。

身为朋友,我是不是也能多少帮上她了呢。

 

然而,我没能帮上她。

 

第二天上午的授课结束后,基于某条通知,我们假装成一幅离开教室的模样。在确认到圣子抱着她那双层的巨型便当离开的身影过后,我们又全员回到了教室之中。

站在台上的班主任没有了以往的戏谑,满脸严肃。

临时的班会开始了。

直到此时,我才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

“皇同学因为精神疾病的缘故,需要临时休学一个月。”

我试着咀嚼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精神疾病?

“我们这边已经拿到了来自对方家长的休学说明与相关的医院证明。”

“请问,具体是什么样的……”

“简单来说,就是强迫症与认知障碍。”

强迫症?认知障碍?那位楚楚动人的大小姐?

说起来似乎近期有听到这样的流言……

 

“……说起来皇那个人好像去了精神科做检查,确诊之后要住进疗养院。”

“这段时间就要休学了吧。好像是被父亲要求要单独静养。”

“还拜托给全国知名的医疗机构了呢。不仅委托了这所学校首席毕业的樽井前辈,而且对方还是刚从海外留学回来。看来这件事不假了。”

“不是吧,才是高中生吧?”

这也太严重了吧。”

“会不会哪里搞错了啊,皇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精神疾病的样子啊。”

“咦,等等,那个人的手不是受了很重的伤吗?这都感觉不到的话,难道说是真的……”

 

骗人的吧。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

“关于皇的病情,根据皇的监护人所说,还尚未将具体事项告知给她本人。因此这件事我要求在座的各位能够对她保密。我们尚不得而知让她知道患病的事项后她会如何行动。之后的一个月,她会住进本地专用的静养医疗机构之中。医疗团队会对她的精神状态进行评估。如果判断为没有攻击性,那她能被允许留在学校。但若是相反……”

退学。

老师没有把最后这个词说出口。

本来的话,这种情况是无需多嘴,直接退学处理的。但由于圣子自入学以来的一个多月里不仅完全没有引发任何问题,甚至得到了良好的风评,学校认为圣子有痊愈的可能,因此给出了保留的判断。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在那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圣子。

后来我才从保健室的如月老师口中听说,那一天的她在等待什么人的途中睡了过去,被搬到保健室,就那样睡到了放学时刻。

我对她做了过分的事情啊……

下次见到她的时候,得向她道歉才行。

 

我的奢求没能实现。

又过了一周,圣子失踪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小镇。

 

我扶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

圣子失踪至今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季节也已然入秋。失去了圣子的小镇和以往并无不同。

唯一的不同,就是“我们的学校有一位天使”,这句话变成了“我们的学校曾有一位天使”。

一开始引起的轩然大波,时至今日已经没有多少骚动了。

人的记忆是不可靠的。明明只是几个月没有见到她,我们对她的印象却在飞速淡化。一直以来,她都给人一种存在感不高的印象。然而,到了连脸都记不起来的地步也是让人难以置信。

据说她的父亲仍在动用关系寻找着她,但仍没有什么好消息。

 

“这里原来是有个神社的吗?”

我停在了一座鸟居之前。

我的上学路的确会途经数座神社,但我对这个地方并没有多少印象。

机会难得,我停下了自行车,穿过鸟居。

石台阶上有着诸多落叶。在入秋的季节之中,这幅光景并不少见。

我听见了沙沙的声音。这座神社有人在管理吗?

我踏上了最顶层的石台阶,环顾四周。

“巫女?”

一位黑发的巫女抱着与她身高无差的扫帚,处理着满地落叶。

巫女也注意到了我,向我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微笑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欢迎。这里很少有参拜客呢。您是来参拜的吗?”

“啊,嗯,是的。”

“那么,请跟我来。”

巫女向我鞠了一躬。她胸前的巫女服有些敞开,露出了一道像是烫伤痕迹的伤疤。

我总有些在意。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那道伤疤是……”

“啊,您问这个吗?我从记事起它就在这里了,好像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挂着的金属吊坠因为什么事情被烧热了,不过没有人注意到它。当有人注意到的时候,这块伤疤已经大到没法收场了呢。”

巫女露出苦笑。

“那个……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我很喜欢讲往事。很少有人来这里,我也几乎没有聊天对象呢。”

巫女微笑着,把我领到了赛钱箱前。

“您是为了朋友来参拜的吧?”

“有这么明显吗?”

“不,怎么说呢,我总觉得好像您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不由得就这么觉得了。”

“是这样啊。你说得对,我想为一个现在见不到的朋友祈愿。”

“啊啦,您的朋友一定会感到高兴的。”

“如果真是如此就好了。”

我把硬币丢入赛钱箱中,摇了摇铃,双手合十。

虽然很想再和你见一面,当面向你道歉。但就算你不回来也好,就算无法向你道歉,我也希望你能够过得幸福。

“谢谢你,巫女小姐。我感觉舒服多了。”

“嗯。虽然您刚来的时候看上去有些消沉,不过看起来已经振作起来了呢。能有您这样的朋友,您祈愿的那个人也一定很幸福呢。”

“是这样就好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想和巫女小姐再多聊一会。

“那个……以后我还能再来参拜吗?之后也能再和巫女小姐聊聊天吗?”

嗯,随时欢迎。”

这么说着的巫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别过巫女,我离开了神社,踏上了自己的自行车。

今天交到了新朋友呢。如果和圣子能够再会,也要跟她报告一声才行。

啊嘞,说起来巫女小姐长什么样来着,有点记不清了呢。

……嘛,反正已经约好了下次见面,也不用焦急什么吧。

我哼着歌,踩在了脚踏板上。

 

(完)

 


【短篇】转生重婚罪受害者的我开始向自我寻求救赎。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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