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疑心（三）

当嬉闹的声音再次刺激着他的神经的时候，嫉妒的藤蔓爬满了他的心胸…… 那些皇帝从不开口提起，但是时时刻刻都未曾忘记的往事如风一样吹来，让他不得不回忆。 武才人，武才人，他的皇后，曾是先帝的才人，那个时候的他也像现在一样，不远不近的，看着她与先帝聊得欢快。嫉妒与痛苦一起蔓延，还要逼着自己不动声色。年轻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和她就能谈天说地，而他就算找到了能和她说话的机会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更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明明和她聊得很开心，但她只要一告退，父亲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神色就会变得很冰冷，仿佛她好像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他那个时候多么想告诉武才人：千万不要爱上圣人，他不好。 他没有开口过，他承认自己有私心，说父亲不好是有着暗含比较的意思，但他又不想让人看出来他在比较，当然，最最不希望让她看出来。他有时在夜里还会祈祷，祈祷她千万不要在心里把他拿去和别人比较，倘若她告诉他，觉得他不如先帝，那他宁愿去死了。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要死要活不可取，于是他直接跑到了皇后面前问她：“听说你有事情瞒着朕。”皇后并不惊讶，只是笑着反问：“你说哪件？” 哪件？哪件？ “那你要不要说几件，让朕看看是不是朕知道的那一件？” 皇后笑了，过来抱了抱他，温声细语地宽慰了他，给他顺了顺毛。 可是无论怎么顺毛，皇后就是不开口提怀孕的事情，让他更加狐疑。 “好夫君，你别恼了，等妾回来了再好好宽慰你~” 她还要出去！ 皇帝感觉自己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冷笑道：“朕倒是做了个梦，皇后给朕解解吧？” “妾哪里会解梦呢？” “皇后无所不能，是不是？” 见皇后没有说话，皇帝继续道：“朕梦见一个小孩叫朕，他说他是朕的孩子，可是朕没见过他，皇后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这……陛下可是神了，妾确实有喜了，还没来得及告诉陛下……”皇后说着向皇帝眨眨眼，试图萌混过关。 真想告诉早就说了，皇帝撇撇嘴表示不信：“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皇后又是向他抛媚眼又是摇他的腰带，看他都没有反应，才讪讪伸出四根手指。 “四个时辰前你就知道了，你居然都不告诉朕！” 皇后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不会是四天前吧？” 皇后又摇了摇头。 皇帝的心一沉，语气也冷了起来：“四十天前？” 皇后露出讨好的笑，拉住了他的手，让他往肚子上摸。 “四个月！你别告诉我是四个月！” 皇后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您不会生气的对吧~” 皇帝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昏迷过去：“你四个月前就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朕！” “妾是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这不，一直不合适……就耽搁了……” “编，你接着编。” “陛下~您不会生气的对吧~” “朕不生气！朕只是……很生气！”皇帝气急了，别的事皇后瞒着他也就算了，这种事情也瞒，瞒个三五天也就算了，瞒了四个月，怎么，皇后想干什么？难道要等到他坟头草长了三丈高的时候，她过来扫墓的时候告诉他，其实我还给你生了一个孩子？更何况这段时间他们俩还恩爱依旧，巫山云雨时他也说过感觉她腰宽了些，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皇帝情绪一激动，竟直直的晕了过去…… 皇帝一躺到床上就醒了，他睁开眼睛，脑子里还是嗡嗡作响，搅得他好生难受。 脑子疼，耳朵倒是出奇的灵敏，他听得不远处的动静。 “圣人这次怕是气得急了，殿下该怎么办？” “他好哄得很，等他醒了你们别管他，让他消消气，等我回来再哄哄他就没事了。” 什么叫朕好哄得很？什么叫不用管朕？朕难道能自己把自己哄好吗？朕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这个恶毒的女人！先帝当年再三叮嘱于他，让他千万不可沉溺女色，都怪他，忘到了耳后面，现在好了吧，被女人狠狠摆了一道。我那伟大的父亲，求您回来好好教教儿子驭妻之术，儿子一定跪着聆听您的教诲。 “咳！咳咳！” 几声做作的咳嗽吸引了皇后的注意力，只见她快步向他走近，哪有半分有孕的模样。 “九郎，您醒了就好，妾的心七上八下的，慌得很，不信您听听~”说着就捉着他的手向她的胸口移去。 美人计对朕是无效的，皇帝抽出手，冷冷的看着皇后，装，你接着装。 皇后的双眸似蹙非蹙：“九郎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妾身，莫非是嫌弃妾身貌丑？” 见皇帝不搭话，她又用帕子捂住脸庞：“那妾不脏了九郎的眼，还望九郎能够原谅妾身。”说着说着竟然开始隐隐约约抽泣起来。 皇帝称其不备，一把将皇后遮脸的帕子扯开，皇后正偷着笑呢，事态紧急，连咧着的牙都没来得及收回去。 “九郎~”皇后有些讪讪的。 “朕与皇后夫妻多年，没想到皇后连这都要骗朕，”皇帝感觉失望透顶，“朕累了，你下去吧。” 这么多年皇后对朕都没句实话，想必旭轮也必不是朕的骨肉了，皇帝想着想着，觉得头上绿云压顶，竟想找个地方好好哭上一场，只是抬头一看，皇后还没下去，正在偷瞄着他。 “九郎……这个……嗯……” “说！” “这里就是妾身的寝宫……您躺的也是妾的床……您让妾下去是去哪啊？” “朕是没有资格出现在皇后寝宫了？朕是没给你钱吗？朕是连躺都不能躺了吗？你把朕气成这样，朕在你寝宫里躺一躺怎么了？”皇帝一边怼一边暗自叫好。真好，真想为自己的妙语连珠鼓掌！ “妾不是这个意思，妾是想说，您就躺着消消气，妾先出宫一趟，不碍着陛下您的贵体。” 出宫？ 等等，今天他来得时候她是不是也是打算出宫来着？ 合着把朕气成这样她还是没有忘本啊，出去？出去干什么？出去会小情人？一瞬间皇帝脑子里想了一万种可能。 “好！”皇帝笑了，连看也不看皇后一眼，“从今天开始，皇后以皇嗣为重，不可再出寝宫一步。” “都听明白了吗？”皇帝的音量突然增大，几乎是怒吼着对着宫人们。 “是……”宫人们战战兢兢。 “李为善你……”皇后正要说话，却被皇帝打断了。 “皇后，来……”他勾勾手指头，又拍了拍旁边的枕头，“这块位置让给你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