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gal式小说丨乘着通往光辉之翼：第一章 Don Giovanni（6）

就这样，我和樱井共同走在返回学校的坡道上。

「星野君和雨森同学是很早就认识了吗？」

「距离第一次说话以来，应该有5年了吧。」我有些暧昧地答道。

「很久的一段时间呢~而且听雨森同学说，星野君的家庭和雨森同学的家庭还是世交。」

「确实，是很久的一段时间啊……」

第一次说话是5年前，而至于我和雨森的第一次见面呢？要追溯到比那更久的10年之前了吧。

仔细想想，如果排除掉不记事的前3岁，那么那家伙在我人生中占据的时间，竟达到了足足70%之多，并且这个比例在今后还会一直扩大下去。

真的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啊。

「那个，星野君！」突然，樱井停住了脚步。

她双眼轻闭，两手交叉放到胸前，好似一个正在向神明祈祷的无垢少女。

「怎么了吗？」我尝试用温柔的语气引导着她。

「星野君问过吧，为什么我会给人一种努力过头的感觉……」终于下定决心的少女开始了诉说。

「是的。」

「那是因为…我必须要承载双亲的梦想。」

「你的父母希望你考上很好的大学吗？」

「对的。我的父母学历不是很好，虽然他们在大学里曾拼命学习，但在找工作的时候，他们却还是没法竞争得过那些名校生，尽管我父母不论是笔试成绩还是面试表现都已经远远超过了那几位名校生。」

樱井说的话我可以理解。即便是名校出身，混吃等死的人也大有人在；同样，即便是在不好的大学中，也总有人发愤图强。

然而，一些企业并不会对求职者作那么细致的区分。或者说，它们认为成为名校生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那名学生的上限要远高于一般学校的学生。

「尽管他们很努力了…但他们还是遭到了学历歧视。他们说他们永远无法忘记那些名校生在听到他们毕业的大学后所露出的那种嘲笑和轻蔑的神情……」

「所以他们就把梦想押在了你的身上？」

「对的…自出生以来，父母就一直在我的耳边强调，考一个好大学是多么地重要。高中以来，这种情况就变得更甚了。」

虽然形式不同，但樱井和我的遭遇很相似。

「樱井同学是怎么想的呢？」我问。

「倒也没有想什么啦…因为光是学习就占据了我差不多全部的时间了，并没有太多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

看来这就是我和樱井决定性不同的地方了。

我的母亲大人想让我成为大艺术家，所以她不会为我穿上束身衣。

但樱井不同，她父母的目标太过肤浅。但正是这份肤浅，压迫在樱井的身上，却是如山一般沉重。

这让樱井无法展开自己的双翼，尽情地在天空中飞翔。就连自由思想，都成了一种奢望。

「樱井同学，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

「因为我感觉…星野君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怎么说呢……就是星野君你也知道，我的成绩并不算好。或许在别人看来班级第10名还不错，但我能切实地感觉到自己和排名靠前同学们的巨大差距……如果下一次模拟考试我没法取得进步的话，就连每天放学后，我都要去补课班了吧。」

「樱井同学不想去补课班吗？」

「其实一开始是无所谓的，虽然我对上补课班会花掉父母一大笔钱这点有些不好意思，但毕竟我初三也是这么过来的嘛……可是，这些天和星野君的相处让我觉得十分开心。还有雨森同学，她的全身就好像在散发光芒一样，非常非常地耀眼。如果可能的话，相比于充斥着压抑气氛的补课班，我还是更希望自己能和星野君，和雨森同学一起……因为，和你们一起的时间是那么开心。」

樱井一字一句地诉说着，可以看到，此刻的她正强忍着自己快要哭出来的冲动。

因为相信我，她选择将自己的秘密和软弱全部暴露于我。

我能感受得到，这既是她的希冀，同时也是她对我的，诀别。

「樱井这么说，是认为自己没法在一周后的模拟考试中取得父母期望的成绩吗？类似学习遇到了瓶颈的感觉？」

不自觉地，我将樱井二字之后的“同学”去掉了。

「嗯…虽然很努力了，但我始终都没法在当前成绩的基础上提升20分。看来我很笨呢，星野君。」

这个世间存在笨人吗？或许存在吧。

但是，樱井明显不在那个范围之内。更何况，达到樱井的那个标准，也并不需要多高的智商。

「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相传这是佛陀开悟后说的第一句话。樱井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大概是说，每个人都有成为佛的可能性吧，但因为妄想执着而没办法成佛。」

「在我看来，樱井也是一样的哦。想要短期内提高成绩，并非不可能。」

在比拼智商之前的，是学习方法，以及理念。

「真的吗…？」樱井半信半疑地问道。

其实我也没法确信自己真的能让樱井在短期内提高成绩。

但是，此刻的我必须用无比笃定地语气将其说出口。

「是的，我向樱井保证，我一定会让你的成绩在一周后的考试中大幅提升的。」

因为，我要让樱井具备那最关键的，自信心。

「如果做不到的话……」

此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比谁都狂妄的那家伙的身影。

「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就吞一千根针。」

「噗嗤，那是什么…」

果然，樱井的笑容很好看。

 

 

第二天。

「打扰啦~~」三声敲门声过后，樱井应约来到了教室。

「你竟然做了这么多题吗……」望着樱井拎着的粉色行李箱，我惊叹道。

「因为星野君昨天晚上说要我把做过的题目都带来嘛……但我也不知道哪些是有价值的哪些是没价值的，于是就在line上问星野君。」

「但我实在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抱歉啦，星野君。」樱井的双颊红扑扑的，她应该也在为自己做的事而感到不好意思吧。

樱井并不像那家伙一样，是一个没常识的人。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樱井到底被逼到了何种程度。

「没事没事，样本量大一些也好。可以麻烦你把行李箱打开吗？」

然而，樱井并没有理会我的询问。相反，她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是见到了什么珍稀的动物一样。

「那个…樱井，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戴眼镜的星野君，还是第一次见到。」

「噢噢…因为今天打算做很久曲式分析，音符密密麻麻的，戴眼镜会好一些。」被樱井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连忙把眼镜摘了下来。

「啊…」

「为什么你要这么遗憾地叹气啊……」

「那个！星野君不用在意我的，就这样戴上就好！」

「被你这么一说我反而越来越不想戴了……对了，你先过来一下，坐在我旁边，我有话要对你说。」

在樱井落座后，我将正在分析的乐谱放到了我们二人中间，说道：

「你看，这上面的每个小节都充满了音符。然而对于演奏家来说，只是将每个音符弹出来是不够的，他还要去思考小节和句子、段落、乃至乐章之间的关系。如果我们把音乐看作一路旅程，那么在弹奏第一个音符的时候我们就要明确，这个音符到底会通往何方。」

「我昨天睡觉前看了樱井你拍的这些天做的卷子的图片。樱井给我的感觉就是，过于注重每个小节本身了，而忽视了小节和乐句、段落之间更广阔的的联系。换句话说，樱井太过纠缠于细节了，注重细节本身当然不是一件坏事，但如果不能从整体观察出题人到底想表达什么的话，就会迷失在细节中，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迷失在了细节中……」樱井喃喃道。

「对，就是这样。再举个例子吧，你看这里有很多音符没错吧？但其实演奏家并不需要把每个音符都弹奏得那么实，因为音符之间的重要性也有主次之分。演奏家在这几个小节要做的，就是把重要的音弹出来，其他的音稍微虚一点也没关系。换句话说，出题人也有想强调的重点存在，而如何把握这个重点，就是樱井接下来需要做的练习。」

「所以，樱井可以试着在行李箱找出自己成绩最差的几张卷子来。我相信以樱井的努力，这些错题你都已经做了很多遍了。但这次我们试着转换一下视角，按照我刚才说的思路把解题步骤想清楚……为了尽可能不打扰你，我也会在这段时间做曲式分析。」

「好！我按照星野君说的思路去试一试！」

……

两个小时过后。

「原来还可以站在这个角度去思考题目啊……好神奇。」

「樱井性格太认真了，虽然人们说粗心会导致大意，但太认真的话，也会有因此而忽略的东西。站在高处俯视景色虽然无法像身临其境般每片树叶都能看得清楚，但却可以一览森林的全貌，不是吗？」

「星野君，就像一个哲学家一样呢……一开始我以为星野君只是单纯地学习好，接触了过后才发现原来星野君要远比我们聪慧得多。而直到今天我才发现，那竟然还远远不是星野君的全部实力。」

「哲学家什么的，说得太夸张了啦……其实当你的理解力比对方高一个层级乃至高几个层级的时候，对方所说、所写的言语和段落，你只需要一瞥，就能明白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噢噢…话说星野君还有什么其他的建议要给我吗？除了不要太注重细节之外。」

「有是有，不过这个建议没法在短期内实行。」

「是什么是什么？」樱井此刻的表情就有如发现了新世界的孩子一般充满期待。

「你要是在今天晚上前让我感到有所蜕变的话，我就告诉你。」 我故意卖了个关子。

「我会努力的！星野老师！」

望着纯洁无瑕的樱井，我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果然，和樱井在一起的时间，很开心。

「不过午饭后我要练钢琴了…樱井你是就在——」

「我就在这里！」

「噢噢…好。」震慑于樱井的气势，我磕磕绊绊地答道。

 

又过了几个小时。

「樱井果然很聪明啊，老实说，我真的没想到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就进化到这个地步。」听完了樱井的分析后，我感慨道。

「嘿嘿…真的吗？」樱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真的，我没有骗你的理由啊。」

其实还真有，但我不会告诉你就是了。

「那么，星野老师，可以告诉我另一个建议了吗？」

「好的。其实是这样，樱井你把教材的内容都差不多背下来了对吧？」

樱井点了点头。

从她过去的卷子中我发现，凡是涉及到背诵的内容，她都答得无比出色。

但她还欠缺了一些将知识点融会贯通的能力。

「我们假设一本教材里面一共有100个知识点。它们按照编写者给定的顺序依次排列……樱井将这些知识点全部背了下来，但在我看来，那也只是单纯地背下来了而已。樱井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试一试，把这些知识点全部打碎，再凭借着自己的理解将它们全部整合到一起。」

「相当于改变教材的章节体系？」

「对，其实我刚才说的可以简单概括为“编写一本属于你自己的教材”。这样你就不仅会有一套自己关于这些知识点的宏观见解，更是会仔细检视每个知识点之间的联系……不过这是一个很繁重的工作，没法在模拟考试之前实行。」

「原来是这样…我在黄金周试一试。」

在那之后，我时而投身于钢琴练习，时而和樱井一起探讨题目。

恶心的感觉再也没有向我袭来，

只要有樱井在我的身边，我就不需要弹奏那首《恰空》，

望着樱井喜悦的笑容，我如是想。

 

 

接下来每天的放学后，我都会和樱井在第二音乐教室一起度过。

同时，我和那家伙的合奏也从未停歇。

也是在这段时间，我成功说服了樱井，让她不再觉得自己是一个笨孩子。

Self-fulfilling Prophecy，即自我实现预言。1968年，美国著名心理学家罗森塔尔和雅各布森曾经做过以下的实验。他找来数十位在智力测验的表现上属于中等的小学生，随机地分成两组。然后对小学老师谎称（实验操弄）：第一组的同学在智力测验上是属于资优生的一群；而第二组的学生则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在一个学期的教学后，再度把这一群小学生找回来重新做智力测验。两组同学的智力测验表现都进步了，但是第一组同学的进步却更加明显。

实验者把这个现象称为“自我实现预言”，因为原本智力表现相当的一群人，却因为老师对他们的期待不同，而有不同的成长速度。

 

就这样，来到了考试的前一晚。

「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以樱井现在的实力，绝对可以超额满足父母的要求的。」临别前，我对樱井叮嘱道。

……

「母亲大人，我可以申请免掉今天凌晨的练习吗？」

在自己的弹奏得到母亲大人的“合格”评价后，我向她提议道。

「为什么？」闻言，原本心情尚可的母亲大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厉了起来。

但我不想在这里退缩。

「因为明天学校有一场考试，我想去参加。」

「那种考试，去了也没意义吧，你又不用参加大学入学考试。」

您说错了，母亲大人。

那对我而言，非常有意义。

上课也好，考试也好，乃至在学校进行音乐练习也好……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因为渴望平凡生活而做出的努力。

「即便没有意义，我还是想去。同时，我在考试的时候会提前一小时交卷，以此来弥补今晚错过的练习时间。」

见我态度坚决，母亲大人叹了口气，问道：

「你就这么喜欢学校吗？」

「是的。」

因为这是唯一属于我自己的空间。

「好吧…我答应你。今晚就早些休息吧，不过明天早上的音乐鉴赏不会取消。」

「感谢您的宽宏大量，母亲大人。」

…

……

………

又过了几天。

「恭喜你啊，星野君！又是我们的年级第一。」课间，樱井独自一人来到了我的座位前，向我祝贺道。

「还好吧…雨森不也是并列第一吗？樱井才是，真的很厉害啊。这次模拟考试的难度比以前要高了不少，而就在这种条件下，你竟然还能比以往高出20分。」

樱井原先的成绩只是班级第10名左右，而这一次，她的成绩一下子跨越到了年级的第8名。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进步。

「嘿嘿……都是星野老师教的好啦。」

话说回来，这好像是樱井第一次在教室里向我搭话啊。

和班级其他成员不同，我的座位“孤零零”地在教室最末排的角落里，所以倒也不用担心我们的对话会被其他人听到。

「对啦…那个，星野君。」樱井突然扭捏了起来。

「嗯？」

「那个…这个…那个…这周末，我可以邀请星野君一起出去玩吗？因为这次模拟考试的进步很大，我相信我的父母也一定会允许的！」

一起出去玩吗…

在这段时间，我能明确感受到自己和樱井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而且每当有樱井在身边的时候，我都感到无比安心。

最重要的，和她在一起，我不会时时刻刻考虑钢琴。

大概是因为害羞，此刻的樱井低下了头，作为主动邀请的一方，害怕被拒绝的她有些不太敢直视我的眼睛。

「好啊，能和樱井一起出去玩，我也很开心。」我如实向樱井告知自己的心情。

「真的吗！星野君，我听说市中心新开了——」

「抱歉，樱井，我们一起去的地点，能不能由我来指定呢？」我有些失礼地打断了樱井的话。

「当然可以…」樱井歪了歪头，露出不解的眼神。

她是从我的表情中读到什么东西了吗？

我（a）对樱井说“这是出于家庭原因；”（b）对樱井说“那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