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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田里的守望者 (文摘)

2023-09-01 15:47 作者:灼灼向悖  | 我要投稿

我看的是施咸荣的译本,感觉一般吧

下面是一些文摘

潘西有的是贼。不少学生都是家里极有钱的,可学校里照样全是贼。学校越贵族化里面的贼也越多一一我不开玩笑。嗯,我当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门混账大炮旁边,看着下面的球赛,冻得我屁股都快掉了。只是我并不在专心看球赛。我流连不去的真正目的,是想跟学校悄悄告别。我是说过去我也离开过一些学校,一些地方,可我在离开的时候自己竟不知道。我痛恨这类事情。我不在乎是悲伤的离别还是不痛快的离别,只要是离开一个地方,我总希望离开的时候自己心中有数。要不然,我心里就会更加难受。



“他只是一个劲儿谈着什么人生是场球赛。您知道。”

“人生的确是场球赛,孩子。人生的确是场大家按照规则进行比赛的球赛。”

“是的,先生。我知道是场球赛。我知道。”

球赛,屁的球赛。对某些人说是球赛。你要是参加了实力雄厚的那一边那倒可以说是场球赛,不错——我愿意承认这一点。可你要是参加了另外那一边,一点实力也没有,那么还赛得了什么球?什么也赛不成。根本谈不上什么球赛。



接着他说:“你爸爸和妈妈几个星期前跟绥摩博士谈话的时候,我有幸跟他们见了面。他们都是再好没有的人。”

再好没有,我打心眼里讨厌这个词儿。完全是假模假式。我每次听见这个词儿,心里就作呕。




他用十分讽刺的口吻说。你真想不到像他这样的老家伙说话竟能这么讽刺。“可是,你在试卷底下还写给我一封短信,”他说“我知道我写了封短信,”我说。我说得非常快,因为我想拦住他,不让他把那玩意儿大声读出来。可你没法拦住他。他热得像个着了火的炮仗。

亲爱的斯宾塞先生(他大声念道),我对埃及人只知道这一些了。虽然您讲课讲得极好,我却对他们不怎么感兴趣。您尽管可以不让我及格,反正我除了英文一门以外,哪门功课也不可能及格。极敬爱您的学生霍尔顿·考尔菲德敬上。

他放下那份混账试卷,拿眼望着我,那样子就像他妈的在比赛乒乓球或者其他什么球的时候把我打得一败涂地似的。他这么把那封短信大声念出来,这件事我一辈子也不能原谅他。要是他写了那短信,我是绝不会大声念给他听的一我真的不会。尤其是,我他妈的写那信只是为了安慰他,好让他不给我及格的时候不至于太难受。

“你怪我没让你及格吗,孩子?”他说

“不,先生!我当然不怪你,”我说。我他妈的真希望他别老这么一个劲儿管我叫“孩子”。

他念完试卷,也想把它扔到床上。只是他又没有扔到,自然啰。我不得不再一次起身把它拾起来,放在那本《大西洋月刊》上面。每两分钟起身给他拾一次东西,实在叫人腻烦。



你这一辈子大概没见过比我更会撒谎的人。说来真是可怕。我哪怕是到铺子里买一份杂志,有人要是在路上见了我,问我上哪儿去,我也许会说去看歌剧。真是可怕。因此我虽然跟老斯宾塞说了要到体育馆去收拾东西其实完全是撒谎。我甚至并不把我那些混账体育用具放在体育馆里。



“伟大的斯特拉德莱塔,”阿克莱说。“一一嗨。把你的剪刀借给我用一秒钟,成不成?拿起来方便吗?”

“不。我已经收拾起来了。在壁橱的最上面呢。”

“拿出来借我用一秒钟,成不成?”阿克莱说。“我指头上有个倒拉刺想铰掉哩。”

他可不管你是不是已经把东西收拾起来放到了壁橱的最上面。我没办法,只好拿给他。拿的时候,还差点儿把命给送掉了。我刚打开壁橱的门,斯特拉德莱塔的网球拍一一连着木架什么的一正好掉在我的头上。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疼得我要命。可是乐得老阿克莱他妈的差点儿也送掉了命他开始用他极高的假嗓音哈哈大笑起来。我拿下手提箱给他取剪刀,他始终哈哈地笑个不停。像这一类事——有人头上挨了块石头什么的一一总能让阿克莱笑得掉下裤子。“你真他妈的懂得幽默,阿克莱孩子,”我对他说




我没马上回答他。对付斯特拉德莱塔这样的杂种,最好的办法是卖关子。

“什么题目?”

“写什么都成。只要是描写性的。一个房间。或者一所房子。或者什么你过去住过的地方一一你知道。只要他妈的是描写的就成。”他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很大的哈欠。就是这类事让我十分恼火。我是说,如果有人一边口口声声要求你帮他妈的什么忙,一边却那么打着哈欠。“只是别写得太好,"他说“那个婊子养的哈兹尔以为你的英文好得了不得,他也知道你跟我同住一屋。因此我的意思是你别把标点之类的玩意儿放对位置。”

这又是另一类让我十分恼火的事。我是说如果你作文做得好,可是有人口口声声谈着标点。斯特拉德莱塔老干这一类事。他要你觉得,他的作文之所以做不好,仅仅是因为他把标点全放错了位置。在这方面他也有点像阿克莱。有一次我坐在阿克莱旁边看篮球比赛。我们队里有员棒将,叫胡维·考埃尔,能中场投篮,百发百中,连球架上的板都不碰一下。阿克莱在他妈的整个比赛中却老是说考埃尔的身材打篮球合适极了。天哪,我多讨厌这类玩意儿。



埃德·班基是潘西的篮球教练。老斯特拉德莱塔在篮球队里打中锋,是他的得意弟子之一,所以斯特拉德莱塔每次借汽车,埃德·班基总是借给他学生们本来是不准借用教职人员的汽车的,可是所有那些搞体育的杂种全都一个鼻孔出气。我就读的每个学校里,所有那些搞体育的杂种全都一个鼻孔出气。



我坐在地板上不动,直到听见老斯特拉德莱塔关上门,沿着走廊向盥洗室走去,我才站起来。我哪儿也找不到我那顶混账猎人帽了。最后才在床底下找到。我戴上帽子,把鸭舌转到脑后,我就喜欢这么戴,然后过去照镜子,瞧瞧我自己的笨脸蛋。你这一辈子再也没见过那样的血污。我的嘴上、腮帮上甚至睡衣裤上和睡袍上全都是血。我有点儿害怕,也有点儿神往。这一片血污倒让我看上去很像个好汉。我这一辈子只打过两次架,两次我都打输了。我算不了好汉。我是个和平主义者,我老实跟你说。



收拾行李时,有一件事有点儿叫我难过。我得把我母亲刚在几天前寄给我的那双崭新的冰鞋装起来。这使我心里难过。我想象得出我母亲怎样到斯保尔丁商店里,向售货员问了百万个傻里傻气的问题——可我这下又给开除了。这使我觉得很伤心。她把冰鞋买错了一我要的是跑刀,她给我买了花样刀——可我照样觉得伤心。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每逢有人送我什么礼物的时候,到头来都会让我觉得伤心。



我拿了手提箱什么的准备动身,还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顺着那条混账走廊望了最后一眼。不知怎的,我几乎哭了出来。我戴上我那顶红色猎人帽,照我喜欢的样子将鸭舌转到脑后,然后使出了我的全身力气大声喊道!“好好睡吧,你们这些窝囊废!”我敢打赌我把这一层楼的所有杂种全都喊醒了。随后我就离开了那地方,不知哪个混蛋在楼梯上扔了一地花生壳,我他妈的差点儿摔断了我的混账脖子。


“欧纳斯特的父亲和我有时很为他担心,”她说。“我们有时候觉得他不是个很好的交际家。”

“你这话什么意思?”

“呃。这孩子十分敏感。他真的不会跟别的孩子相处。也许他看问题太严肃,不适于他的年龄。”

敏感。简直笑死了我。摩罗那家伙敏感得就跟一只混账马桶差不离儿



他没再言语,我也一样。直到汽车出了公园,开到第九十街,他才说:“好吧,老弟。上哪儿?”

“呃,问题是,我不想住东区的宾馆,怕遇见熟人。我是在微服旅行,”我说。我最讨厌说“微服旅

行”这类粗俗的话,可是每遇到一些粗俗的人,我自己也就装得很粗俗。



可是说来可笑,他演奏完毕时,我倒真有点儿替他难受。我甚至都认为他已不再知道他自己弹得好不好了。这也不能完全怪他。我倒有点儿怪所有那些不要命地鼓掌的傻瓜一一你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会把任何人宠坏。



“当然有,”我马上说。我能站起来做点儿什么事,真是太高兴了。我把她的衣服拿到壁橱里挂好。说来好笑,我挂的时候,心里竟有点难过。我想起她怎样到店铺里去买衣服,店铺里的人谁也不知道她是妓女。售货员卖给她衣服的时候,大概还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姑娘哩。这使我心里难过得要命——我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道理。



我于是给老萨丽·海斯打了个电话。她在玛丽·伍德鲁夫念书,我知道她只放假回家,因为两星期之前我曾接到过她的信。我对她并不怎么倾心,可我认识她已有好几年了。我由于自己愚蠢,一直以为她十分聪明。我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她对戏剧文学之类的玩意儿懂得很多。要是一个人对这类玩意儿懂得很多那你就要花很大工夫才能发现这人是不是真正愚蠢。



不过博物馆里最好的一点是一切东西总呆在原来的地方不动。谁也不挪移一下位置。你哪怕去十万次,那个爱斯基摩人依旧刚捉到两条鱼;那些鸟依旧在往南飞;鹿依旧在水洞边喝水,它们的角依旧那么美丽,它们的腿依旧那么又细又好看;还有那个裸露着乳房的印第安女人依旧在织同一条毯子。谁也不会改变样儿。唯一变样的东西只是你自己。倒不一定是变老了什么的。严格说来,倒不一定是这个。不过你反正改了些样儿,就是这么回事。比如说这一次你穿了件大衣。或者上次跟你排在一起的那个孩子患了猩红热,另换了个人排在你旁边。或者带领学生的已不是艾格莱丁格小姐,另换了别的什么人。或者你听见你妈妈和爸爸在卫生间里打了一次架,打得很凶。或者你刚在街上经过一汪子一汪子的水,水上的汽油泛出虹一般的色彩。我是说你反正总有些地方不一样了——我说不清楚我的意思。即使我说得清楚,我怕自己也不一定想说。



接着发生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我走到博物馆门口,忽然不想进去了,哪怕白给我一百万块钱我也不想进去。我这会儿就是没那个心情——可我刚才还眼巴巴地穿过整个混账公园来到博物馆,恨不得尽快进去呢。要是菲苾在里面,我或许会进去,可她不在里面。因此我就在博物馆门口叫了辆出租汽车上比尔特摩了。我心里并不怎么想去,可我已他妈的跟萨丽约好啦



在去戏院的路上,我们在汽车里胡搞了一会儿。最初她不肯,因为她搽着口红什么的,可我真是他妈的猴急得要命,她简直拿我没办法。有两次,汽车在红灯前突然停住,我都他妈的差点儿从座上摔了下来。这些混账司机从来不注意自己的汽车在往哪儿开,我敢发誓他们从来不注意。现在,我再来告诉你我究竟疯狂到了什么地步,当我们在这次热烈的拥抱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竟对她说我爱她。这当然是撒谎,不过问题是,我说的时候,倒真是说的心里话。我真是疯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是疯了。


“你可曾觉得腻烦透顶?”我说。“我是说你可曾觉得心里打鼓,生怕一切事情会越来越糟,除非你想出什么办法来加以补救?



“呃,我可痛恨它。嘿,我才痛恨它哩,”我说。“不过不仅仅是学校。我痛恨一切。我痛恨住在纽约这地方。出租汽车、麦迪逊大道上的公共汽车,那些司机什么的老是冲着你大声吆喝,要你打后门下车;还有被人介绍给一些假模假式的家伙,说什么伦特夫妇是天仙下凡;还有出门的时候得上上下下乘电梯;还有一天到晚得上布鲁克斯让人给你量裤子;还有人们老是——”

“别嚷嚷,劳驾啦,”老萨丽说。这话实在好笑,因为我根本就没对她嚷嚷。



“你几时最好到男校去念书试试。你几时去试试,”我说。“里面全是些伪君子。要你干的就是读书,求学问,出人头地,以便将来可以买辆混账凯迪拉克;遇到橄榄球队比赛输了的时候,你还得装出挺在乎的样子,你一天到晚干的,就是谈女人、酒和性;再说人人还在搞下流的小集团,打篮球的抱成团,天主教徒抱成一团,那帮混账的书呆子抱成一团,打桥牌的抱成一团。连那些参加他妈的什么混账读书会的家伙也抱成一团。你要是尽量聪明点儿——”




你如果要我说老实话,那我可以告诉你说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她来这一套。我是说一块儿到马萨诸塞和佛蒙特去什么的。即便她答应同我去,我大概也不会带她去。她不是那种值得带着去的人。不过可怕的是,我要求带她去的时候却真有这个意思。就是这一点可怕。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是个疯子。




哥哥的神经恢复了正常,给艾力克的母亲动了手术,使她依旧看得见东西接着那个酒鬼哥哥和老玛霞成了眷属。最后一幕是大家坐在长长的晚饭桌上,看见那只大丹麦狗带着一嘟噜小狗进来,个个笑得命都不要了。或许大家都以为它是只雄狗呢,我揣摩,或者诸如此类的混账玩意儿。我能说的只有一句话:你要是不想把自己的肠子呕出来,就别去看这电影

最让我受不了的是旁边还坐着位太太,在整个混账电影放映时哭个不停。越放到假模假式的地方她越哭得凶。你也许会以为她这样做是因为她心肠软得要命,可我正好坐在她旁边,看出她并不是软心肠。她带着个小孩子他早已看不下去电影,一定要上厕所去。她不住地叫他规规矩矩坐着。她的心肠软得就跟他妈的狼差不离。那些在电影里看到什么假模假式的玩意儿会把他们的混账眼珠儿哭出来的人,他们十有九个在心底里都是卑鄙的杂种。我不开玩笑。




我一边走,一边却想起战争来。那些战争片老引起我胡思乱想。我觉得自己要是被征去当兵,恐怕会受不了。我真的会受不了。要是他们光是让你去送死什么的,那倒也不太坏,问题是你得在军队里呆他妈的那么久。这是最大的问题。我哥哥 D.B.在军队里呆了他妈的四年。他也参加了战争一一还参加了进攻欧洲大陆什么的一一可我真觉得他痛恨军队比痛恨战争还厉害。我那时年纪还很小,可我记得他每次休假回来,简直是躺在床上不起来。他甚至连客厅都不进去。后来他到海外参加战争,身上没受过什么伤,也不用开枪打人。他光是驾驶着一辆指挥车载着一个牛仔将军整天转悠。他有一次跟艾里和我说,他要是得开枪打人,都不知道应该朝哪个方向打。他说他待的军队简直跟纳粹军队一样,全都是些杂种。我记得艾里有一次问他参加战争对他有没有好处,因为他是个作家,战争可以向他提供不少材料。他叫艾里去把那只垒球手套拿来,随后他问艾里,谁是最好的战争诗人,是鲁帕特·勃洛克还是艾米莉·狄更生?艾里说是艾米莉·狄更生。我自己读诗不多,不太懂得他们的意思,可我却清楚地懂得我自己要是被征去当兵,一天到晚跟一嘟噜像阿克莱、斯特拉德莱塔和老毛里斯之类的家伙一块儿厮混,跟他们一块儿行军什么的,那我非发疯不可。我有一次在童子军里呆了那么一个星期,我甚至都没法老望着我前面那个家伙的后脑勺。他们老是叫你望着你前面那个家伙的后脑勺,我实在受不了。我发誓如果再发生一次战争,他们不如干脆把我送去放在行刑队跟前枪决算了。我绝不反对。...........嗯不管怎样我们发明了原子弹这事倒让我挺高兴。要是再发生一次战争,我打算他妈的干脆坐在原子弹顶上。我愿意第一个报名,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愿意这样做。



“好吧,好吧,"我说。“别着急。”你看得出他不想跟我讨论任何严肃的问题。那帮聪明人就是这个毛病。他们从来不肯跟你讨论任何严肃的问题除非是他们自己想谈。



我装作非常匆忙的样子走进电梯。

他已把电梯的门关上了,准备送我上去,接着他忽然转过身来对我说“他们不在家。他们在十四层楼参加舞会。

“没关系,"我说。“我可以等他们会儿。我是他们的侄儿。”他带着怀疑的、傻里傻气的神气望了我一眼。“你最好到大厅等去,朋友,"他说。

很好一那很好,”我说。“可我的一条腿有毛病。我得让它保持某种固定的姿势。我想我最好还是坐在他们房门口的椅子上等去。

他不知道我他妈的在说些什么,所以只是“哦”了一声,就送我上楼。那倒挺不错,嘿。而且也挺好笑。你只要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他们就会俯首听命,要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哦,我英文倒及格了,虽说考的主要是文学。整个学期我只写过两篇作文,”我说。“不过“口头表达’我没及格。他们开了一门叫做“口头表达”的课程。这我没及格。”

“为什么?”

“哦,我不知道。”我实在不大想细说这事。我还有点儿头晕目眩,同时我的头也突然痛得要命。一点不假。可你看得出他对这问题很感兴趣,因此我只好约略告诉他些。“在这门功课里,每个学生都得在课堂里站起来演讲。你知道。而且是自发的。要是演讲的学生扯到了题外,你就得尽快地冲着他喊离题啦’!这玩意儿都快把我逼疯啦。我考了个F”

“为什么?”

“哦,我不知道。那个离题的玩意儿真叫我受不了。我不知道。我的问题是,我喜欢人家离题。离了题倒是更加有趣。”

“要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你难道不喜欢他话不离题?”



“好吧。再听我说一分钟的话·....·我的措辞也许不够理想,可我会在一两天内就这个问题写信给你的。那时候你就可以彻底理解了。可现在先听我说吧。”他又开始用心思索起来。接着他说:“我想象你这样骑马瞎跑,将来要是摔下来,可不是玩儿的——那是很特殊、很可怕的一跤。摔下来的人,都感觉不到也听不见自己着地。只是一个劲儿往下摔。这整个安排是为哪种人作出的呢?只是为某一类人,他们在一生中这一时期或那一时期,想要寻找某种他们自己的环境无法提供的东西。或者寻找只是他们认为自己的环境无法提供的东西。于是他们停止寻找。他们甚至在还未真正开始寻找之前就已停止寻找。你在听我说吗?”


一个不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英勇地死去,一个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卑贱地活着。



“我不愿意跟你说这话,”他说,“可我想,你一旦弄清楚了自己要往哪儿走,你的第一步就应该是在学校里用功。你非这样做不可。你是个学生——不管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你应该爱上学问。而且我想,你一旦经受了所有的维纳斯先生和他们的口头表达’课的考验,你就会发现——”

“是文森先生,”我说。他要说的是所有的文森先生,并不是所有的维纳斯先生。可我不该打断他的话

“好吧一所有的文森先生。你一旦经受了所有的文森先生的考验,你就可以学到越来越多的知识——那是说,只要你想学,肯学,有耐心学——你就可以学到一些你最最心爱的知识。其中的一门知识就是,你将发现对人类的行为感到惶惑、恐惧甚至恶心的,你并不是第一个。在这方面你倒是点也不孤独,你知道后一定会觉得兴奋,一定会受到鼓励。历史上有许许多多人都像你现在这样,在道德上和精神上都有过彷徨的时期。幸而,他们中间有几个将自己彷徨的经过记录下来了。你可以向他们学习——只要你愿意。正如你有朝一日如果有什么贡献,别人也可以向你学习。这真是个极妙的轮回安排。而且这不是教育。这是历史。这是诗。”说到这里他停住了,从酒杯里喝了一大口酒,接着又往下说。嘿,他确确实实在兴头上。我很高兴自己没打算拦住他什么的。“我并不是想告诉你,"他说,“只有受过教育的和有学问的人才能够对这世界作出伟大的贡献。这样说当然不对。不过我的确要说,受过教育的和有学问的人如果有聪明才智和创造能力——不幸的是,这样的情况并不多一一他们留给后世的记录比起那帮光有聪明才智和创造能力的人来,确实要宝贵得多。他们表达自己的思想更清楚,他们通常还有热情把自己的思想贯彻到底。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十有九个要比那种没有学问的思想家谦恭得多。你是不是在听我的话哪?”



“学校教育还能给你带来别的好处。你受这种教育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发现自己脑子的尺寸,以及什么对它合适,什么对它不合适。过了一个时期你就会心里有数知道像你这样尺寸的头脑应该具有什么类型的思想。主要是,这可以让你节省不少时间,免得你去瞎试一些对你不合适、不贴切的思想。你慢慢就会知道你自己的正确尺寸,恰如其分地把你的头脑武装起来。”



我在那儿坐了总有一个钟头,我揣摩。最后,我打定主意,决计远走高飞。我决意不再回家,也不再到另一个混账学校里去念书了。我决定再见老菲芯一面,向她告别,把她过圣诞节的钱还她,随后我一路搭人家的车到西部去。我想先到荷兰隧道不花钱搭一辆车,然后再搭一辆,然后再一辆、再一辆,这样不多几天我就可以到达西部,那儿阳光明媚,景色美丽;那儿没有人认识我,我可以随便找个工作做。我揣摩自己可以在一个加油站里找个工作,给人家的汽车加油什么的。不过我并不在乎找到的是什么样的工作,反正只要人家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人家就成。我又想起了一个主意,打算到了那儿,就装作一个又聋又哑的人。这样我就可以不必跟任何人讲任何混账废话了。要是有人想跟我说什么,他们就得写在纸上递给我。用这种方法交谈,过不多久他们就会腻烦得要命,这样我的下半辈子就再也用不着跟人谈话了。人人都会认为我是个可怜的又聋又哑的杂种谁都不会来打扰我。他们会让我把汽油灌进他们的混账汽车里,他们会给我一份工资,我用自己挣来的钱造一座小屋,终身住在里面。



她奔去买了票,刚好在转台开始转之前入了场。随后她又绕着台走了圈,找到了她的那匹木马。随后她骑了上去。她向我挥手,我也向她挥手嘿,雨开始下大了。是倾盆大雨,我可以对天发誓。所有做父母的、做母亲的和其他人等,全都奔过去躲到转台的屋檐下,免得被雨淋湿,可我依旧在长椅上坐了好一会儿。我身上都湿透了,尤其是我的脖子上和裤子上。我那顶猎人帽在某些部分的确给我挡住了不少雨可我依旧淋得像只落汤鸡不过我并不在乎。突然间我变得他妈的那么快乐,眼看着老菲芯那么一圈圈转个不停。我险些儿他妈的大叫大嚷起来,我心里实在快乐极了,我老实告诉你说。我不知道什么缘故。她穿着那么件蓝大衣,老那么转个不停,看去真他妈的好看极了。老天爷,我真希望你当时也在场



说来好笑。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谈任何事情。你只要一谈起,就会想念起每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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