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子炼钢》——六
六
大脑真是个好东西。在人睡觉时,大脑看似休息了,其实它还在暗自运动。它保留了你的记忆,无论是你亲力亲为还是冷眼旁观,它都会一一记录在你的大脑里。在你睡觉时,它不自觉的就会基于你的记忆,为你创造梦境。
我突然在床上抽搐了一下,按黄思培所说那是他看到最夸张的抽搐。我人像是被吓了一下,突然蜷缩又将自己快速展开,然后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说我梦到触电了。但真的就像触电了一样,我除了抽搐外,心还跳得厉害,而且还跳得很大,直逼我嗓子眼。
覃容说:“你太累了,这几个月你一直都是三班倒,你自己又因为睡眠原因休息不够,再加上昨晚你的确喝了蛮多的。我真害怕你猝死。”
我直接选择跳过这个不吉利的话题:“现在多少点了?”
“八点了。”黄思培回答我。
九点钟我们六人都要去武保部报道,按赖科长的安排,我们将会进行心理调查。
匆忙赶到武保部大楼,发现外来人员盘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格,我们跟门卫说是赖科长让我们来的,就直接进去了。
我们跟随接待我们的心理医生助手,来到了心理医生的办公室门外。
心理调查必须一个人进去,才能起到效果。廖健易选择第一个进去,我们五人则坐在门外,各做各的事:我和梁家荣看着赖科长给我的案发现场和尸体的照片;黄思培和覃容则看手机。至于秦树君,他正与女助手搭讪,不亦乐乎。
尸体被发现在二楼男厕的隔间,墙上的血迹看上去是凶手把尸体靠在墙上后,尸体因为重力自己倒下后形成的,剩下的血则不停地流向茅坑内。我观察到,不知是拍摄角度原因,还是打印出来的照片自带反光,墙上的血迹竟有些呈现七色光。
我本想着昨日,亲眼目睹抛尸现场,可赖科长不允许。现在二楼男厕则处于封闭状态,暂停一切使用。我大概记得福尔摩斯曾说过:警察就像野兽,第一时间就能赶到案发现场并破坏它。我不是说警察的办案能力不强或者他们的侦查手法不高明,只是我现在有些不愿意相信别人了,有些东西自己看到才能心安一些。虽然有时自己看到的也不是真相。
正当我若有所思的时候,秦树君和女助手的谈话引起了我的兴趣。
“现在啊,牛钢有好多人在投资这个‘绅多多’的项目,我全家人都有在投资,而且已经赚了好多钱。”女助手说的这话,才是我感兴趣的开头。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是嘛,你投入了多少,又赚回来多少呢?”秦树君问她。
“我一开始试着把自己一个月的工资投进去,但是上面的人说不行,投太低了回报不明显而且不符合他们的规定。我看着家里人从银行贷了30万投进去并且每个月都能拿回来1000元,我也就贷款跟着投。现在我每个月都能拿到250元,对方挺诚信的,所以打算自己再投大一点。”
“这个绅多多,是做什么的,能有那么高的回报?”
“现在主要是搞食品,然后听说还有什么养老、社会公益等项目,我真的觉得挺好的,这样的企业已经不少了。”
我听到这,问了女助手一句“你作为投资人,有没有和项目负责人吃过饭或者见面?”
她回答没有,不止是她一个,是所有的投资人都没有见到一个所谓的项目负责人。所有人的投资,都是通过所谓的“上级”来进行。人们把钱交给上级,上级就会把钱汇总,然后又交给上级的上级。
我语重心长的对女助手说:“姑娘啊,这不是投资,这是传销啊。你想看,你们去银行贷款或者是把房子车子抵押,然后把钱交给一个上级,再由上级交给你们都没见过的人。你们心也太大了,你们能知道你们的钱的去向吗?话说你们的上级是谁?”
女助手回答道:“我们上级是我们牛钢医院的一个护士长,人也挺好的。这不该会是传销吧。国家打击传销那么厉害,全牛州大部分人都在投资绅多多,国家会不知道?会没有作为?”
我还在想着反驳她的话,廖健易就已经从办公室出来了。
“太像了。”他出来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而我们也很好奇的问他什么像什么。
“心理医生像水野朝阳,真的。”
我尴尬地用手挡住脸,小声的说旁边还有女生,你注意点。
因为心理调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廖健易出来后才轮到覃容进去。临近中午,我们决定先去吃饭,待会再过来。秦树君则带着他的女助手,去其他地方解决午餐。
我们徒步前往美食中心。路上黄思培一直在跟我打听赖科长,还问了我和赖科长是什么关系。
“我和赖科长没有太大关系,真的,我和他并不熟。我无论是面试前还是面试后,都没有和他联系过,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出现的。还有,我为他办事,无非是想多挣几个钱。我不屑走任何关系和接受他施舍的帮助。”
大家都没有再说什么。
秦树君和女助手,看上去相处得不错,走到螺蛳粉摊前,就开始你侬我侬了。两人除了用“般配”也找不到其他词语来形容这样一见钟情的情侣了。
我们吃完饭后,又走回到心理医生的办公室门口,这时覃容和心理医生才刚好出来。因为心理医生还没吃饭,所以心理调查还要晚一会才能继续,我们则继续在门外看手机。
“像吧?”廖健易问大家。
我们异口同声回答:“像。”
覃容并没有和心理医生一起去食堂吃,而是选择一个人徒步到连接大道和宿舍的小路,在那里找吃的。
他一刚走,秦树君和女助手就回来了。
我让梁家荣去找赖科长,打算要一些调查线索和询问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他照做走到楼上直奔赖科长的办公室。
女助手去了趟洗手间,秦树君就挨在我边上和我说刚刚发生的情况。
简单问了他和女助手的关系后,我紧接着询问关于绅多多的情况。
“她说,绅多多项目很早就开始实施了,但是具体做什么她也不太了解,至于钱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每个月的回报都是她的上级支付现金来的。因为回报高、收益快,牛州有非常多的像她那样的投资人,光是牛钢就几乎有五分之三的人参与了投资。投资人不分各行各业、男女老少,只要有十万以上的金额都可以投资,没有的则去银行贷款或是抵押房子车子。她还说包括她的上级,都没有见过任何一个项目负责人,所有关于项目的事都是下载第三方软件听取语音得到的。”秦树君这么一五一十把知道的情况都跟我做了总结。
他还问我,是不是考虑投点钱进去。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认为这是传销,不可取,还尽快让他劝女助手赶紧停下来,不要越陷越深。
心理调查就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梁家荣也从赖科长那里拿到了凶杀案的线索。我看着离饭点还有时间,就召集大家开了个简短的讨论会。
“从照片上看,尸体被砍下了一只手臂,伤口切面非常平整,不是普通的刀和一般的人能有这样的本事,我猜凶手应该是个习武之人,极度危险。我的想法是先从牛钢内部找起,我从赖科长给的资料看到,有两位老师傅都是戏班出身,在之前的牛钢新春晚会同台亮相过,无论他们有没有嫌疑,至少可以先从他们两个入手调查。另外大家去走访调查的时候,关注一下这张图片中,类似路由器的电子设备,它可能就是整个案子的关键。”我说着便把信号消除器的照片传了下去,让他们确认。
“还有,这件案子虽然我们是与警方联手,但是赖科长给我们的指令是尽快,最少一个月之内破案。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这件事最好闹的动静越小越好,有消息马上上报给我,突发情况可以直接发给赖科长。他还是想内部解决,这件事只有我们和他手底下的人知道。”
大家纷纷对凶器、凶手、作案手法、凶手心理状态、消除器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看似我们这一个小时之内推理的情况很复杂,实则大家都是推土机,越推越离谱。
我把我们六人分成了三个组,我和黄思培去调查皇村一位姓宁的师傅;梁家荣和廖健易则去东环找一位姓陈的师傅。这两个人都有在退休前,参与过牛钢新春晚会,表演舞刀弄斧的杂技。最后覃容和秦树君则被安排公费旅游,让他们去省边境寻找消除器的线索。明天一早就按计划开始行动,一周内把自己得到的情况进行汇报和总结。
就这样又过去了半个小时,时间来到了17:30分,大家都有些饿了。
“今晚我请大家去老地方吃干锅牛杂,你们先过去抢个包间,我关完会议室的灯和门就马上过去。散会吧。”我把大家拉入到这个坑,所以想做些什么补偿他们,以后的就再说吧。
大家一拍即合,拿好自己的东西就马上从门口冲了出去,直奔大排档。只有覃容在门口留了下来。
“冰,我约了女朋友吃饭,我先问一下她的意见。”覃容这猝不及防的狗粮撒在了我身上。
我尴尬得用舌头滋润了一下嘴唇,然后缓缓说道:“你可以跟她一起过来呗,没关系的。秦树君不刚也谈了一个,待会我和他说让他也带过来,没事。”
说完这一句,我又后知后觉问道:“哎不是,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藏得够深啊。”
“就昨天谈成的,真的。我中午吃饭还去找了她,她在那条小路当小区门卫。”
“啊?就是之前我在宿舍跟你们说的那个漂亮门卫?”
覃容一个人,完全足以支撑我一整年收到的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