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魔术师凛风的过往（一）
在某处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初升的朝阳洒落着点点金辉，笼罩着葱郁的森林。假若有足够的耐心，愿意砍断途中遍布的荆棘、灌木与蔷薇，穿过一片梦幻般的花海，就可以看到远处的阴影之中藏匿着一座古老的城堡——它的年代已经有些来头了，铅灰色的砖墙上爬满了藤蔓与苔藓，天青色的尖顶早已破败不堪，任凭它建成初时如何奢华雄伟，早已在岁月的摩挲之下消耗殆尽，徒留下一栋死气沉沉的废墟。
但是，这并不是少年的目标所在。
从古堡中的某处密道拾级而下，走下了不知道多少的台阶，才真正抵达到了少年目前所在的地方。
“魔术学院”——腐朽的木板歪歪扭扭地刻着有些难以辨认的字迹，仅有半边的钉子固定，晃悠悠地悬挂在入口处的上方。
“……”少年严重怀疑自己成为魔术师的初心是否是正确的了，毕竟之前拿到宣传单的时候疑似是传销人员的家伙把魔术学院夸耀得天花乱坠——假如少年记得不错的话，他们当时的宣传语应该是这样的。
“在古堡里的悠闲午后，伴着明媚的阳光，细细品味温暖的咖啡，那一个个宛如奇迹一般瞬间的魔幻，必将成为你永恒的回忆。魔术学院，期待每一个渴望奇迹的孩子到来。”
现在想来，少年只想跳脚大骂，当时天真的自己真的还信了这套鬼话，之后就带上了自己的搭档和父母告别，孤身一人来到了宣传单里提到的这片荒山老林里。
“我想当魔术师，长大以后到世界各地巡演赚到好多好多钱以后睡上最舒服的床！”
现在的少年回忆起童年时的自己只想抓起那个孩子一顿暴揍。
家里的床不舒服吗？被子不暖和吗？空调不凉快吗？非要追逐什么梦想被骗到这个荒郊野岭，之后悲惨的未来可想而知了。
“咕——咕咕——”肩膀上的白鸽像是安慰一般地叫了起来，轻轻地用翅膀拍着少年的肩膀。
“奶油……”少年泪眼汪汪的抱着自己亲密的搭档。“这个时候只有你愿意陪着我惹呜呜呜……我们都要加油活着啊……”
“咕咕咕——”白鸽像是被少年的话打动一般，缩着头埋进羽毛之中哀鸣。
“哈……大清早的，谁在外面鬼哭狼嚎啊？”听上去极其幼齿的声音不满地抱怨着，而后才逐渐现身到少年面前。
咚——
就在此刻，腐朽的木板终于失去最后一点的平衡，不偏不倚地砸在刚出来的少女的脑门上。
“嗷——疼疼疼，这破木板怎么回事，昨天明明才刚钉上去，现在又掉下来了。”少女愤怒地一脚踢开木板，而后才想起自己似乎是来接待新人的样子，随意地拨弄一下刚才弄乱的头发。
“就是你这家伙要来当我的徒弟吗？看上去还算马马虎虎的样子，勉强收下你吧。”少女大言不惭地叉着腰，挺起自己几乎没有的胸脯放出豪言。
“……别闹惹，魔术学院的老师呢？我是来这里学习的。”少年有些难以相信眼前这位看上去不是很靠谱的少女。
“咕咕——”奶油也警觉地发出叫声。
“啊？你在说什么傻话？”少女翻了翻白眼。“这里除了我还有谁啊？你这臭小鬼还是你肩上那只吵个不停的鸽子来当老师？”
“喂……太过分惹，奶油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凶他啊。”少年紧紧护住自己的白鸽。
“哈？大清早的在外面鬼叫的不就你俩？”少女极其不满地瞪着。“还一直在嚎什么活不下去了，叫什么叫，给谁叫丧呢？”
“……道歉。”少年的面色开始阴沉了下来。
“哈？你在说什么？大声点？”少女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但却毫无诚意地插着腰，仿佛是在挑衅少年。
“我说，道歉。”少年面色更加阴沉了下来，肩膀上的奶油仿佛都能感受到他的不悦，但又不敢插嘴，只好缩成一团看着少年与少女的对峙。
“我～就～不～略略略。”少女更是得寸进尺，吐着舌头做起鬼脸继续招惹少年。“有本事你咬我啊？笨蛋。”
哗——
少年的情绪彻底失控，随手从自己的怀中扔出一沓厚厚的扑克牌砸向少女。
砰——
出乎少年意料的是。少女并没有躲开，而是像脱线的风筝一样被这一沓扑克牌砸得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墙上发出闷响。
“啊……？”即便少年现在确实愤怒，但也不认为平日里缺乏锻炼的自己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刚才还在叫嚣着的少女此刻沉默不语地倚靠在墙上，像是昏迷了过去一般。
少年有些难以置信……自己明明只是随手一扔就做到这种程度，但之后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现在可不是感叹自己觉醒了什么怪力的能力，而是赶紧看看少女的伤势要紧。
虽然她刚才的无礼确实很惹少年厌恶，外加少年被坑蒙拐骗到荒郊野岭的负面情绪爆发……但这样做还是过于冲动了。
“真的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少年向少女伸出了手来，想要把她拉起来。
然而，就在少年即将触及少女的那一刻，异象发生了。
砰——
“少女”猝不及防地炸裂开来，散发着有些刺鼻橡胶味的碎片七零八乱地沾在少年头上，仿佛是在嘲弄着他的无知。
不……
不可能……
明明刚才还在这里挑衅着他的少女……居然会是个以假乱真的气球傀儡？
“……怎么回事？”少年完全想不通少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被她欺诈得彻彻底底。
手法？机关？还是道具？亦或是三者之间高超巧妙的结合？少年怎么绞尽脑汁也难以琢磨出所以然来。
“别想了，我在这呢，菜鸟。”少年的肩膀被粗暴地拍了拍，而后少年才意识到少女就在这短短的几秒之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不可能吧……”少年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生平以来第一次受到了这么大的打击。
“哈？”少年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少年。“干魔术师这行最不准说的就是这个词，你不懂吗？把不可能变成现实，这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菜鸟。”
“……是。”少年本想反驳，但奈何少女这句话确实没有问题，而且自己刚刚也被少女不知何时开始的魔术愚弄了过去，只好悻悻地表示赞同。
“算了，就当姐姐我今天大发慈悲，给你这菜鸟上了第一课。”少女拿起自己的魔术棒，轻敲少年的脑袋。“魔术师准则第一条：当观众看到魔术师的那一刻，魔术就已经开始了。好好想想，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就被我误导的？”
什么时候？少年冥思苦想着。
观众看到魔术师的那一刻，魔术就已经开始了……
啊。
“是假装被木牌砸中头的那一刻吗？”少年恍然大悟。
“差不多。”少女无聊地转着自己的魔术棒。“那个时候你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我的身上，从而忽视了周围的违和之处。是非常典型的观众心理呢。”
“那……这么说刚才那些话只是为惹激怒我，然后进行魔术表演的下一步吗？”少年不由得感到深深的寒意，肩上的奶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少年，不明白少年发现了什么。
“宾果。”少女拍了拍掌，咧嘴一笑。“说对一半，其实也想借这个机会让你出口气，毕竟被外面那几个宣传的奶牛骗来这个深山老林里谁的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吧？刚好给你个理由发泄出来，现在好点了不？”
“好点惹……谢谢。”少年之前完全没有想到少女会这样考虑自己，有些讪讪地回答着，
“嗯。”少女顺了顺自傲的墨发，而后突然凑近少年说道。“至于刚才是怎么做到的，你应该不会蠢到认为我会亲口告诉你吧？”
“怎么可能……”少年连忙摇头否认。“萨顿斯三大原则其三，绝不向观众透露魔术的秘密……这点我还是清楚的。”
“很好。”少女依旧凑近着脸注视少年，而后随手打了一声响指，周围的景象陡然间发生巨变。
原本只是破旧不堪的地下洞穴，犹如电脑切换场景一般，毫无征兆地变成了精致美观的学院——如若不是少年刚才花费了大量时间从古堡的秘密通道里拾级而下，根本不会相信这般贵族风格的学院会深深埋藏在地下。
“……这是？”少年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肩上的奶油则是完全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渴求地看着少年，希望少年能为自己解惑。
“哦豁。”少女捡起刚才那块腐朽的木牌，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怎么回事呢？我也不清楚哦，毕竟刚才也没人说魔术已经结束了嘛。”
“……彻头彻尾地被骗惹啊。”少年最终只能服气地感叹道。
“没事，多被骗几次就长心眼了。”少女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谁不是一开始从被人蒙在鼓里的菜鸟慢慢被骗成一个欺诈大师的呢？”
“……请问老师您究竟该如何称呼。”少年收起了最初见面时的傲气，诚心诚意地请教少女的名字。
“哦？现在相信我是老师啦？”少女玩味地托起下巴，而后残忍地微笑道。“不好意思，你又被骗啦，我可不是你的老师哦。”
“……诶？”少年有些茫然。“那请问你是……”
“带领你们这群新生的学姐罢了，迎新规矩，先给你们这群菜鸟杀杀傲气，免得进来之后一个个眼高手低的。”少女倒是毫不在乎地自爆身份。
“原来如此……”少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而后突然反应过来，有些怀疑地看着少女。“这句话……应该不是在骗我惹吧？”
“……当然不是。”不知为何，少女有些遗憾地对少年摇了摇头。“一个高明的骗子可不会满嘴谎话，能够把想说的假话毫无痕迹地藏匿在真话之中才是最高境界，魔术师作为优雅的骗子也是同理，明白了吗？”
“确实是这样的……”无从反驳的少年只能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附和。
“好啦，表演结束了，这次也是真话哦。”少女满足地拍了拍手，而后走出房间外，指向远处。“新生报道处就在那里，交个学费什么的就差不多了，至于班级的话，自个看在那里的公告去吧……我还得好好接待下一个新人呢。”说完，少女似乎愉悦地笑了笑，但此刻在少年的眼中与引诱凡人签订契约的恶魔无异。
希望下一个新生不会被学姐捉弄得太惨吧……少年只能在心中如此为某个即将成为受害者的陌生同辈祈祷着。
“哦，对了。”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停下脚步。“你应该想好自己的名字了吧？”
“自己的名字？”少年不解地看着少年。“可我本来就有名字啊，为什么……”
“行，看来是没想过。”少女姑且伸出一只手做个道别。“那就趁现在好好想想，毕竟来到这里也该有个新的身份了，不管是魔术还是魔术师，和大家保持点距离才有美感哦。”
“啊，好的，学姐再见。”少年挥了挥手作别，开始思考起少女所说的名字。“听上去应该是魔术师之间专门的称呼什么的吧？不过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到什么好名字啊……”
“咕咕——”少年陷入沉思之时，肩膀上的奶油似乎想到了什么点子一般，兴奋地鸣叫着，而后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诶，很冷吗？”少年有些不明所以。“之后我会给你做件保暖的衣服的，”
“咕咕——”奶油摇了摇头，显然否定了少年的猜测。
“唔……”少年思索着，而后激动地打了个响指。“哦哦，奶油是在说刚才的魔术师名字吗？”
“咕咕——”奶油点了点头，而后飞起来拼命扇动翅膀，最后重新落在少年的肩膀上。
“冷……飞……？”少年无法完全猜测到自己的搭档究竟想传达给自己什么，只能将这些元素破碎地拼凑在一起。
“咕。”奶油歪了歪脑袋看着少年。
“啊，对惹。”少年灵光一闪。“奶油是想说寒风吗？不过感觉不太好听，就改成凛风吧。”
“咕咕。”肩膀上的搭档开心地点了点头，看上去似乎对少年的决定感到满意。
“决定惹，今后我就叫凛风啦。”整理好自己燕尾服的少年拍了拍脸颊，微眯着的淡紫色双瞳之中闪烁着渴望，“魔术师的世界真的非常广阔呢……之后凛风也一定成为超级厉害的魔术师，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
“咕咕——”奶油像是为少年打气一般扑腾着翅膀。
“哈……”刚刚还在做出热血宣言的少年突然气势萎靡了下来，非常破坏气氛地打起了哈欠。“总之……时间不早了……先去报名吧……希望学院的床会比家里的舒服……”
“咕咕——”奶油赞同地应声附和着，而后突然丢下了少年，直接向报名处飞去。
“喂……等等我啊……”尽管少年已经在来的路上疲惫不堪，但是无法接受自己的搭档居然会因为想要休息先一步离开的事实，只能有气无力地往前追去。
“奶油……别丢下我啊……”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