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心·扬威(三)【展昭同人,非耽】
洞中的气氛变得实在尴尬,少年们也再没什么玩闹的心情,比平时早了好几个时辰就各自往家走了。昕儿想起索泽今天那么难过,心里也不是滋味,回到住处后很是低落。展昭关心地问弟弟是不是和朋友闹别扭了,是不是那少年发觉自己被看破了身世来历很生气。昕儿摇摇头,低声跟哥哥讲:“那倒没有。他确实姓索,叫索泽。今天我们聊起了一些不太开心的事情,而且,我很快就不能再和他一起玩了。”
展昭奇怪的问弟弟原因,昕儿没回答,却叹了声气反问哥哥:“哥,我功夫练不好,你那么生气失望,是不是因为你也希望我比别人都强?”
“你是这么想的吗?”南侠看弟弟不太对劲,靠近他身边抚着他的胳膊:“可我并不想拿你和别人比,别人好也罢坏也罢,他们总不可能是我弟弟,没有人能代替你。但我确实希望你有足以自保的能力。我没有失望,我只是担心,我很担心万一遇到危险你功夫不够,我又顾不上你,那岂不又要受伤流血?我会心疼,我不想那样。”
“嗯。”昕儿点点头,但眼神将信将疑。
“哥哥给你很大压力,是吗?”展昭这次表达的很坦率:“哥哥确有些虚名在外,但实际有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清楚,你不必因此觉得做不好会给我丢人或是怎样。你有努力,我都看得见,继续下去不要放弃就好了。若你需要帮助和支持,我随时会在你身边。”
昕儿上前一把抱住哥哥,笑容里满是释然。
府衙外忽然响起“咚咚咚”的声响,想是有苦主击打登闻鼓前来报案。那孩子知道哥哥要去忙,很自觉地放开手,展昭笑笑拍了一下他的背,旋即奔大堂的方向走了。
堂下跪着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看那打扮好像是大户中的账房或管家,但脊梁笔直,身材强健,倒更像是个精壮武者。他眼神冷峻,虽是前来喊冤但却不叫不闹,怀中紧紧抱着一具小小的尸体。展昭从角门走进大堂站到大人侧后方,这种场合他向来都是沉着镇静的,但今天一见地上那人却不知为何忽然圆瞪起双眼,心里莫名的“咯噔”一声,一股很不祥的预感涌上来,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居然是弟弟刚才的笑脸。
包大人用力拍下惊堂木,一如既往的肃穆威严:“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情,且向本府道来!”
“草民齐治,请包大人为小少爷做主!”说罢,很干脆地俯身叩了个头,怀中的那个孩子还依然抱的稳稳的。
“你是谁家下人?你家少爷遭遇何事?”
“草民是扬威镖局的管家,我家八岁的小少爷索涛被人杀害,求大人做主。”齐治说着,慢慢将怀中的尸首小心放下,大人立即示意公孙先生过去检查。那白静纤弱的可怜孩子衣衫还算整齐,只后脑有一处明显的伤痕,应是受重击而亡。回禀大人后,王朝马汉又差人将他暂且收入府中停尸间,等退堂后令仵作再行详查。
包大人继续向堂下问:“齐治,你可知你家少爷是被谁所杀?”
齐治高昂起头:“知道!杀害小少爷的凶手,正是扬威镖局少局主索泽!”
“那索泽现在何处?”
“还在杀人现场,现已被我等治住。请府衙派人一同前往镖局将其逮捕到案!”
展昭摇摇头,向前一欠身,朝大人抱拳秉手:“包大人,据属下所知,扬威镖局少局主索泽,乃是才满十三岁的少年,且与那被害的索涛是同胞兄弟,怎会是本案凶手?”
“十三岁,不够吗?”大人还没回答,齐治的眼神却忽然变得又凶又冷:“想必展大侠十三岁的时候也已有了杀人的本事吧?”
“大胆!”王朝当即上前喝止齐治,但被包大人示意退了下去。
“展护卫,张龙赵虎。”大人向左右唤到:“你们就同齐管家走一趟,将那嫌犯押到府衙。若有其他证人,一并带回!”
“是!”张龙赵虎一抱拳,拔脚要跟展昭一起出发,却见展大人一反常态,不回应也不行动,只立在原地默不作声。
“展护卫?”包大人侧过头看看,短促而严厉的又叫了一声,展昭方才像刚缓过神似的,简洁地答了声“是”,平静而顺从的动身与张龙赵虎带着齐治一起出了大门。
镖局正房的卧室里站着两男一女,两名男子身材壮硕,有兵刃随身,一看便是练家子。女人的脸上挂着泪,立在桌旁,身后很近的地方有个穿着月白色衣服的少年跪坐在地,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绑于桌腿之上。那孩子虽然意识清醒但却说不出话来,全身微微颤着,面色苍白,表情很痛苦,满脸滚得都是汗水。齐治抢先一步要靠近他,展昭高叫了声“等等”,抬手把管家挡在身后,自己走到那少年近前,扫视了一下他的周身,并起手指从几处大穴抽出入体三寸有余的银针,索泽方才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扭曲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下来。
“不过是个孩子而已,真的有必要使‘九穴断筋针’封住他的经脉,逼他全身气血逆行?”展昭手里还夹着最后那根针,瞪眼看看屋里那几个男人,面有愠怒。
“孩子?”怀抱着一口大刀的光头汉子哼了一声:“他是杀人犯。”
“我没有……展大侠……我没有……”索泽勉强张眼看着展昭,摇着头拼命解释,但终究身体不支,还是昏了过去。
展昭与那光头大汉对视了一眼:“是不是杀人犯,要由包大人定夺。但诸位好歹都在绿林行走多年,用这种手段折磨一个后生晚辈,恐有失身份吧?”说罢示意张龙赵虎将索泽带回去,自己略一侧身,向门口方向伸出左臂,说句“请吧”,便盯着屋内其他人出了门,领他们一同往府衙走了。
“若是依我说,这还需要到府衙报官的么?既然索泽那小子在镖局杀了自己兄弟,那直接依规矩家法处断不就好了?”即便到了府衙书房,那光头刀客的语气还是那么冲,恨不得要当即置索泽于死地。
包大人脸一沉:“你是何人?本府还未提问,你休得多言。”
“这不是大堂,我不是犯人,你可摆了好大的官威!”光头汉子不屑地哼了一声。
同来的女子赶忙劝到:“施兄弟,既然到了开封府,还是不要与包大人起冲突才好,他们也是为了查清小涛之死的真相啊。”
“笑话,哪个江湖兄弟会怕官?也就你这没见识的妇人……”
“嗯?”齐治忽然转脸盯向那光头汉子,眼露凶光,似乎对他刚才所言意见颇大。而那桀骜的汉子见他动怒,竟然真的闭口了。
包大人看他们终于消停下来,也不再多做计较,开始询问正事,令这两男一女将自己姓名及与本案的关系从实相告。
“我叫施傲,金刀施傲。我是扬威镖局的副总镖头,死者是我结拜大哥索元的儿子。那个杀人的小崽子也是。”说这些的时候,光头刀客语气不以为然,几乎就没正眼看过包大人。
“民女郑氏丽娟,乃是扬威镖局总镖头索元的家室。死者……小涛……小涛他是我的亲生儿子。但我不相信是小泽杀了他,他们虽然同父异母,但好歹也是兄弟。就算二人性格不同,平日里不像别家兄弟那么亲厚,可是……小泽……他无论如何不是那种会杀人的孩子……”屋中唯一的那位女子泪水涟涟。
另一位青色衣服的男子说起话来比那施傲要客气些:“在下唐守,也是扬威镖局的副总镖头之一,是结拜兄弟中的老四。老实说我也不愿意相信是少局主杀了小少爷,但当时那情形的确是他最为可疑。”他背后插着两柄护手钩,看那架势,虽然语气并未咄咄逼人,但想必也非等闲之辈。
大致了解了证人身份之后,约莫又问询了半个多时辰,包大人方才基本理清了事情经过。原来,扬威镖局主事的是四位结拜兄弟。大哥是总镖头索元,排行第二的便是那金刀施傲,老三平海现与大哥一同走镖去了,估计明日才能返京,而四弟就是背插护手钩的唐守。索元在江湖中公认的武功一流、人品正派,自他主掌镖局事务以后,扬威镖局的金字招牌比先前更是威名远播,声震海内了。可惜索元青梅竹马的妻子,也就是平海的妹妹平溪在生索泽时落下了毛病,没过一年就去世了。大概三年后索元在保镖途中救下了郑丽娟,并带回京城娶她为妻,又生了索涛。那可怜的索涛从小体弱多病,平日里时常要服药调养,四处问诊却收效甚微,京城有几位名医都判断他难以活过十岁。索泽是镖局的接班人,自幼在父亲严格教导之下习武,功夫不错,但性格冷傲乖戾,不爱与人交流,而索涛生来柔弱,说话都是慢声细语,一直被父母百般疼爱的养在家中,兄弟间关系并不好,平时是很少在一起玩耍的,但不知为何今天他们却同在索元夫妻的卧室里。郑丽娟与齐治当时在走廊,同时听到卧室方向声音不对,赶到之后发现索涛脸朝下倒在地上,头上有一处钝器重击的伤口,已经没了呼吸。索泽右手握着随身的镔铁棍,棍上有血迹,呆立在尸体一旁,见有人进屋,慌不择路地想要夺门逃走,但被齐治拿下了。看那情形应该是兄弟在卧室因琐事产生口角,索泽盛怒之下用棍打死了索涛,还未来得及逃走便被发现。后郑丽娟的惊叫声引来了施傲跟唐守,施傲本想直接依镖局里的规矩杀了索泽的,但郑氏拼死力主将此案交由开封府处理,这才有了齐治登门击鼓之事。同时他们声称因怕索泽再做冲动之事,才在捆绑之后又由施傲行针封住了那少年的经脉,令他动弹不得。
证人们刚刚离开,展昭便朝大人说到:“属下赶到之时,现场早已被破坏,恐难查到什么线索了。若依刚刚那四人所言,此案疑点甚多,极有可能是镖局中他人下次毒手,再栽赃索泽,一下除掉总镖头的两个儿子,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包大人板起脸孔看看展昭,非常严肃的说:“展护卫,从刚刚在大堂开始,你的表现就甚是奇怪,已数次欲为那索泽辩白脱罪。非是本府妄加忖度,难道你与那嫌犯有忘年之谊?”
展昭意识到自己刚刚所言确有偏颇,低头与大人言讲:“属下知错,是属下失言了。属下确实与索总镖头有些交情,他出入武林聚会等场合之时常常带着索泽,所以见过几次,但谈不上什么忘年之谊。只不过那孩子……”
“只不过什么?”
“属下不敢有瞒大人,索泽,他是舍弟的朋友。”展昭深深叹了一口气:“唯一的朋友。”
包大人也很吃惊:“什么?昕儿他与索泽有交情?”
展昭点点头:“正是。虽然他们认识不久,但已经玩的很熟识了,昕儿很珍视这份难得的友情。今天案发之前他们还曾在一起见面。”
“今天还见了面?”包大人愈发惊讶了,他略一思索,捋起胡须踱步子:“那昕儿可能会给本案提供重要的参考。”
展昭的神情有些为难:“是,这一点属下也想到了。本想带他来给大人问话的,但……有些话真的很难讲出口。”
“你不愿伤兄弟的心,人之常情,本府可以理解。但命案在前,公事为大,还是有必要向他问话的。你既为难,也不必勉强,本府另请旁人传唤于他。”说罢,便叫公孙先生。
“等等!”展昭赶忙一步走到大人近前:“还是我去吧,该面对的早晚他都要面对的,既然明知会让他痛苦,我更不能逃避。”
公孙先生有些担心的问:“那展护卫可是要将索泽身负杀人罪嫌之事也告诉昕儿?”
“就我个人而言,是打算告诉他的。如若不然,倘那索泽真的最终伏法,日后他误会是自己今日所言害朋友入罪,那将会是什么心情?我想他有权利知道真相的。”展昭的声音平静而坚决:“但毕竟事关命案,请大人指示如何处置对破案最为有益,属下最终会执行您的决定。”
那面对王爷驸马都能杀伐果断的黑面大人竟然犹豫了,背对着众人沉思许久,看起来很艰难的抉择了一番,最终还是对展昭说:“展护卫,本府的决定,恐怕会伤了令弟的心。即便如此,你仍愿意出面唤他过来问话么?”
书房中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微妙,但展昭沉默了片刻,仍同往常一样坚定的一抱拳:“属下明白大人的意思了。属下相信大人的决定。就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