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伯利安(GotlW译) 济慈
BOOK I.
深深沉浸于幽深悲伤的溪谷,
远离了那黎明清爽的气息,
远离了那炽烈的正午与那黄昏之星,
灰发的Saturn如岩石般静谧而坐,
(Saturn:光之神)
如沉寂绕行于它的巢穴;
层叠的树幕扬起脖颈,
恍若云端雾霭。彼方没有空气的扰动,
甚至还不及夏日的一羽
轻盈薄草的种子的活力,
却宛若凋零枯叶的飘落之处。
一道光流无声滑过
却因他神权的陨落而了无生气
只散下一片阴影;水仙玩弄着她的芦草
(Naiad:掌管河泉的水泽女神)
将冰凉的手指贴于唇上。
他沿着沙滩的边沿赤足而行,
待双足迷失便停下脚步,
然后睡在那里。在浸润的地面上
他苍老的右手摊着,无力,倦怠,呆滞,
无权;他没有焦点的眼睛闭上了;
当他低垂的头颅仿佛聆听大地之音时,
他古老的母亲,终于获得了些许的安适。
没有一种力量能将他从此处唤醒;
除了此刻走来之人,她怀着敬畏
弯下躯体,用手掌
抚摸他宽阔的肩膀,虽尽非如此。
她是新世界的一位女神;
在她身边,高大的Amazon
(Amazon:古希腊女战士)
都如侏儒般矮小;他可以用头发
带走Achilles并使他弯下脖颈;
(Achilles:阿基里斯)
或用一只手指停下束缚Ixion的巨轮。
(Ixion:伊克西翁。因意图对赫拉无理,宙斯将他缚在旋转的车轮上,永远在冥土受罚)
当圣贤们遥望埃及寻觅知识时,
她的脸庞恰立于宫殿的庭院之上,
如孟菲斯狮身人面像般巨大。
但不!这面容多么不像大理石啊:
这是多么美丽的面容啊,倘若悲伤未有
令其比美本身更加美丽。
她的面容上有一种忧惧,
犹如灾难降临;
犹如不幸日子的云翳
正散布着它的恶意,同时沉闷地
积攒着轰鸣之声而蠢动不已。
她将一只手按在了伤痛之处
恰于那敲击心脏之处,
虽是不朽,她仍感到了一阵剧痛:
她将另一只手放在Saturn弯曲的脖颈上
她躺下,将分开的双唇
贴近他的耳边,用庄重的语调
深邃的嗓音,说出话语:
用虚弱的舌头,像口音般自然地吐露出
些许的悼词;啊,相对于古神们的
宏大话语,这些是多么的虚幻脆弱啊!
" Saturn,振作起来!为什么呢,可怜的老国王?
"我没有可安慰汝的,一点都没有:
"我不会说,哦,汝为何长眠?'
"因为天国与汝相隔,而大地知晓
"作为神灵,汝并非因此痛苦;
"海洋和壮阔的波涛也随着
"汝之王权离去;所有的空气也都
"被汝古老的权威所排空。
"汝之惊雷,那些新的命令,
"隆隆袭过我们摇摇欲坠的房屋;
"而汝双掌之中锐利的闪电
"焚毁烧尽我们曾经平和的憩所。
"啊!悲痛时刻!度日如年!
"这些无一不叹言了骇人的真实,
"并直逼我们疲倦的苦难
"令不信和质疑无处容身。
"Saturn,继续睡吧:我为何如此轻率
"扰犯了汝静谧的孤独?
"我为何要让你睁开忧郁的双眼?
"Saturn,继续睡吧!当我在汝脚边落泪之际。"
在一个令人陶醉的夏夜,
那些粗壮树木如绿袍议员般,
高大的橡木,将枝杈伸向星辰,
梦,整夜做着安宁的梦,
如同消退的空气的波动,
远离了那带来孤寂,逐渐消散的
荒凉的阵风的侵扰;
说完这些话语;她便哭泣着
将白皙的前额贴在地面,
用头发为Saturn的脚掌
铺出一张柔软的坐垫。
盈缺更替的月亮,流泻出
她那遍布四季的银辉,
而这两人仍然静默相对,
如大自然教堂中的雕像;
冻僵的神仍俯伏于地,
悲伤的女神在他脚边啜泣:
直到年老的Saturn终于抬起
他黯淡的眼睛,看到他坠落的王权,
以及那儿所有的忧郁与悲伤,
和跪地的美丽女神;
他杂乱的胡茬摇晃着,
颤抖的舌头发出话语:
"啊,黄金Hyperion的亲切的配偶,
"Thea,在我看到汝之前就感觉到汝了;
(Thea:西娅。Hyperion之妻)
"抬起头,让我看看我们的噩运;
"抬起头,告诉我,这虚弱的形骸
"是否是Saturn的;告诉我,汝听到的声音
"是否是Saturn的;告诉我,这伟大的冠冕下
"裸露荒芜的皱纹密布的前额
"是否与Saturn的那么相似。谁有力量
"使我悲惨悲凉?这力量从何而来?
"当命运似要在我的严实的支配下窒息时,
"它是怎样才如此喷涌爆发的?
"但它确是如此;而我几乎窒息地被掩埋进
"那对暗淡行星的温和的感染,
"那对风和海所诉出的规劝,
"那对人类收获的宁静的统治,
"这一切的庄严的礼拜,
"以及那至高神性所允的
"所有有爱安逸的行为。我远离了
"我自己的胸怀:我舍弃了
"我自己的身份,真正的自我,
"王座之间,以及我所处的
"大地的此处。寻找吧,Thea,寻找!
"睁大汝永恒的双眼,并环视四周的
"这一切的空间:被光所照亮并遗弃的空间;
"被生气弥漫的;被空虚充斥的空间;
"以及烈焰与地狱的裂口遍布的空间。
"寻找吧,Thea,寻找!并告诉我,汝是否窥见
"一片确然的阴霾,正用空军和战车
"开辟前路,去夺回
"他顷刻前失去的天国:那儿一定,一定
"会更加完美 Saturn将会成为它的国王。
"是的,那儿定会有场辉煌的胜利;
"那儿诸神必定会被推翻,而喇叭会奏响
"胜利的凯歌,节日的圣歌会飘荡
"在金色云雾的都市上空,
"有宣告的声音,里拉琴中会奏出
"悦耳的欢腾;那儿会有
"许多美丽的新事物,伴随着孩童们的
"惊喜呼声;我将发出命令:
"Thea!Thea!Thea!Saturn在哪?"
这份激情使他站立而起,
在空中挥舞着双臂,
他的Druid颤抖起来,渗出汗水,
(Druid:德鲁伊)
他的目光炯炯,声音止住了。
他站着,没有听到Thea低沉的啜泣;
一阵沉寂,然后他再次夺回
言语。"但是我不能创造吗?
"我不能建立吗?我不能造出
"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宇宙,
"将此压倒破裂至无吗?
"另一场的混乱在哪?哪?"那话语
传抵奥林匹斯山,并引起了
三次叛乱。Thea震惊了,
她还怀有一丝的希望,
于是她满怀敬畏,快速说道,
"这鼓舞了我们倒塌的房屋:到我们朋友中来吧,
"哦,Saturn!来吧,鼓励他们;
"我知道藏匿之处,我便是为此而来。"
简短的停顿;然后她就带着恳切的目光
片刻就转身穿过了那片阴影:
他跟着,而她转过身来带领道路
穿过那些在老鹰离巢时所劈开的
如迷雾般错综复杂的老树枝。
同时在另一个王国,泪流成河,
更多的悲伤聚集如此,化为悲痛,
巨大得已难以用凡人的口舌叙述,用作家的纸笔书写:
泰坦们暴躁,隐蔽,克已,
再次为古老的忠贞而哀叹,
并且在剧痛中倾听Saturn的话语。
但同族中仍有一人保留下来了
他的统治,法则,与权威;
Hyperion被烈焰包围,光辉灿烂,
他仍旧安坐,饱受着从人乃至太阳神的
敬仰;但却惴惴不安:
世间的预兆悲哀,
可怕,复杂,也令他战栗
并非因为野狗的咆哮,或是哀鸟的嘶鸣,
抑或丧钟的初鸣所昭示的
亲友的拜访,
乃至午夜星象的预卜;
但是惊骇传遍神经,
再三引起了Hyperion的痛楚。他的宫殿
被屹立四角的金字塔的金光,
与青铜方尖碑落下的阴影衬得辉煌绚丽,
被那千万的庭院,拱门,穹顶和长廊
染作一片鲜红;
而Aurora的所有云峦帘幕
(Aurora:曙光女神)
都洋溢着红光:时而有高飞的鹰隼滑过天空,
在为诸神与人类所睹之前,
它的翅膀便已遮蔽大地;时而有疾奔的战马驰过远野,
在为诸神与人类所睹之前,它的嘶鸣便已飘然入耳。
当他想要品味焚香的花环的芳香,
与神圣的山丘上的新鲜空气时,
他丰饶的嗅觉品味到的并非甜美,
而是黄铜与金属的恶臭:
当船舶在静谧的西方驶入港湾,
当美好的一天完结之后,
牧师在典雅的卧榻上休憩
在美妙的乐音中安眠,
他漫步走出安逸愉悦的时光
大步穿过一个个的厅堂;
当深临廊道与深邃的憩所时,
他高尚的翼臣惊讶而满怀恐怖地,
紧紧簇拥而立;像是一列平原上的军旅
因地震冲击他们的城墙与塔楼,
而喘息着聚集起来焦虑万分。
即使此刻,当Saturn从冰冷的恍惚中清醒,
与Thea在林间行走时,
Hyperion将黎明丢到身后,
开始在西边的地平线上倾斜;
然后,他宫殿的大门在平滑的寂静中
突然敞开,只留下了一阵由西风之神所吹响的,
由庄严管乐所散发出的,沁人的芳香,
漫步的声响,以及低回吟唱的旋律;
在清香与柔光中,
像一支朱红的玫瑰般,
那个通往伟大的辉煌的入口
敞开了怀抱欢迎着神的降临。
他走了进来,却饱含愤怒;
他火红的礼袍在脚边流动着,
并发出怒号,仿若世间的烈焰,
惊走了那谦恭雅致的时光,
并令它们柔顺的翅膀颤抖。他的光芒
划过一个个庄严的中殿,扫过一座座拱顶,
穿过馥郁的凉亭和四周的光亮,
以及钻石铺就的光辉的狭长拱廊,
直到他最终抵达那恢弘的中心穹顶;
站立于彼,他睥睨而下,猛一顿足,
于是从深邃的地窖直至高耸的塔楼
都为他黄金的威势所震撼;并且
在那震动的惊雷未要止息之前,
他的声音就已挣脱缰绳,飞跃而出,
说出话语:"日夜期待的梦想啊!
"骇人的形骸啊!名为痛苦的雕像啊!
"在阴冷的黑暗之地奔走的幽灵啊!
"邪恶深渊中尖耳的鬼怪啊!
"我为何知晓汝等?我为何看到汝等?我不朽的精神
"为何因为看到并注视这些新生的丑恶之物
"而心烦意乱,几近发狂?
"Saturn殒落了,我是否也将殒落?
"我是否将要离开我休憩的港湾,
"离开我荣耀的摇篮,离开这安稳的地方,
"离开这至福之光所赋的丰饶,
"离开这些水晶的楼阁,和圣洁的神殿,
"离开我光辉的帝国中的一切?它将
"荒芜,空虚,失去我的身影。
"那辉煌,那壮丽,和那匀美,
"我都将无法再目睹,所见的仅有黑暗,破灭和黑暗。
"即使是此处,我憩所的中央,
"那荫蔽也变为了跋扈,
"辱骂和诱骗,并扼杀者我的盛世。
"陨落!不,以Tellus和她雍华的礼服!
(Tellus:忒勒斯。大地女神)
我将伸出令人生畏的右臂
直抵我王国的边境,
去惊吓那个怒吼之人,背叛者Jove,
(Jove:朱庇特主神,即宙斯)
并静候年老的Saturn重登他的王座。"
他说道,然后停下,此刻一种巨大的凶兆
正奋力与他的喉咙抗衡,却无果而终;
而在场的人群喧闹,
骚动,他们呼喊道"安静!"
那些鬼魅魍魉因Hyperion的话语
而激奋起来,愈加地可怖和冷酷;
从他所站的镜面阶梯上
一团迷雾宛若从渣滓的泥沼里升起。
目睹此景,痛苦从他的双脚袭遍全身
匍匐而上,蔓延至他的冠冕,
如同一条粗壮强健的毒蛇
迫于威势地晃头动尾
缓缓前行。他消散而去,解脱了出来,
到达了东方的大门,足足比
黎明在天边发出红光早了六个小时,
他抗拒着梦境的入口,剧烈地喘息着,
口中呼出浓厚的雾气,像是海洋上
急剧喷涌的寒流。
他所驱驾的由火焰凝聚的恒星
每日都东升西落,横穿苍穹,
旋转绕行穿梭于阴云布就的昏暗帘幕;
但它却不会因而昏暗,蒙蔽或隐匿,
这闪耀的球体时而,
环绕,弧行,掠过分至圈,
燃烧而行,驱走那压抑的黑暗的
从天底迸发而射向天顶的
糖果状的闪电。古老的象形文字是
眼光锐利的圣贤和占星者们,
立足地球,用深邃的思考
在千年的凝视中所得之物:
如今已经遗失,只能在残留的巨石,
石或是黝黑的大理石中寻觅;它们的意义消逝了,
它们的睿智早已消散。这个天体的
荣耀之羽翼,那两个美丽的银白翅膀
曾为神的莅临而兴奋振颤:
如今,它们巨大的羽毛在忧郁中向上
扬起,一羽一羽,直至全部飘落在空中;
虽然这耀眼的球体正要暗淡失色,
它仍期待着Hyperion的命令。
如果一切未曾改变,他本该欣然发出命令,
登上王座,并宣告黎明的到来。
他可能不会:不,纵然是一位远古之神:
神圣的季节可能不会被扰乱。
因此将如所宣告的般
黎明如常来临。
那对银白的翅膀如姊妹般伸展开来,
渴望引领他们的天体;宽阔的门廊
向着夜色下的幽暗大地敞开;
那光辉的巨人,曾因新的灾难而狂暴,
却从未屈服,此刻也向着时代的悲哀
屈辱地弯下了他的精神;
在凄凉的阴云所笼罩的
日与夜的交界之处,
他在悲痛与昏厥中尽力伸展身躯。
在他所躺下之处,漫天的星辰
都散下怜悯的目光,而Coelus的声音
(Coelus:尤拉诺斯。天空之神,第一任神王,克洛诺斯的父亲)
从无限的空间中传来,
在他的耳边,庄重地低语。
"大地孕育而在天空诞生的,
"吾最光辉的子嗣啊,所有未现事物之子
"所有将创的权威之子;
"吾,Coelus,欲晓,
"其等是在何人的愉悦与甜美的心悸中
"从何处而来;
"欲晓其等由此将成为何种
"确切可视的姿态;神圣的预兆,
"美妙的生命之证
"无形地扩散在永恒的空间:
"汝是新降生的子嗣中的最光辉者啊!
"汝之兄弟与女神之中的最光辉者啊!
"现在汝辈之中,悲伤的纷争与违逆的叛乱
"正在产生。吾目睹其陨落,
"吾目睹吾之初子从其王座之上翻滚而下!
"其向吾伸出双臂,其头冠之惊雷
"向吾发出声音!
"吾面色惨淡,阴郁之色侵袭了吾之脸庞。
"而汝是否也面临毁灭?感到了茫然的恐惧:
"吾既知晓吾子多无神之尊容。
"便使汝等超凡脱俗,如崇高神祗般
"行为庄严,虔诚,自若,
"镇定,汝等生存并统治:
"如今,吾注视汝之恐惧,希望,和愤怒;
"汝之盛怒狂暴之举;正如
"吾于下界的凡世
"在将死之人身上所睹。这是悲痛啊,吾子啊!
"这是毁灭之哀兆,突现之惊愕,以及殒落!
"汝此刻在抗争;竭尽汝之所能,
"竭尽汝行走之力,伟大之神;
"汝以那天界之力,抗争每一叛逆之人:
"而吾仅是一个声音;
"吾之生命仅乃风与潮汐之命,
"吾仅如风与潮汐般无能:
"但汝能抗争。因此汝已化作机遇之先驱;
"并在内心发出杂响之前,
"就紧握矢之倒钩。朝向大地!
"于彼汝将寻至Saturn,以及其之悲痛。
"吾将关注汝之国度,
"并且扶持汝之时日。"
早在这话语降下之前,
Hyperion就已挺立而起,向星辰
抬起他的眼睑,并睁大双目
继续聆听;直至终了:
他们仍如明亮坚忍的星辰。
然后,他微微倾斜胸膛,
如要潜入珍珠之海中般,
他向前伏倒在广阔的海岸上,
将一切寂静抛入深远的夜中。
BOOK II.
恰在时间的羽翼振响的瞬间
Hyperion潜入沙沙的空气中,
而Saturn与Thea到达了那个悲伤的地方
那Cybele与受伤的泰坦的哀悼之处。
(Cybele:西布莉,小亚细亚地区的丰收女神与母亲神,后被引入罗马万神殿)
这是一个黑暗的匿所 没有无礼的灯光
能在他们的眼泪之上闪烁;此处
可以感受到而非听闻到呻吟之声,因为那不间断的轰鸣之声
那瀑布的雷鸣 那湍流的嘶鸣
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峭壁相立,岩峦
如清晨醒来般屹立而起,
额前耸立起它们怪异的犄角;
而因此 在这千万的巨大幻想中
孕育出了这个悲伤巢穴的屋顶。
并非王座 他坐于坚硬的砾石上,
糙石的卧榻上,以及那镀铁的
板岩石脊上。并非一切皆已聚集:
一些被囚禁于拷问中,一些仍徘徊不前。
Coeus,Gyges,Briareus,
Typhon,Dolor,Porphyrion,
(Coeus:科俄斯,暗与智力之神,乌拉诺斯与盖亚的儿子,十二泰坦之一;Gyges:巨吉斯,百手三巨人之一;Briareus,布里亚柔斯,百手三巨人之一;Typhon:堤丰,百头妖怪,曾与宙斯大战;Porphyrion:波尔费里翁,泰坦之一,为宙斯和赫剌克勒斯所杀)
以及众多的攻击凶悍之辈,
被关押于难以喘息之地;
被囚禁于无光之境,
牙关紧锁,全身的四肢
皆如钢铁经脉般紧锁,缠绕束缚;
毫无征兆,去拯救他们那因痛苦而跳动
在血红的 烧红的 激昂的脉动的漩涡中
剧烈抽动的巨大心脏。
Mnemosyne在世界中迷失;
(Mnemosyne:摩涅莫绪涅,记忆之神,十二泰坦之一,宙斯第五位妻子,缪斯之母)
远离了Phoebe所徜徉的月面;
(Phoebe:福柏,月之女神,十二泰坦之一)
要是没有发现其余隐秘 阴郁于此的话,
他们多是仍随意地漫游四方。
生命残落的碎片,在阔地与沿边,
四处散落;如阴沉的十一月,
日暮降下寒雨之际,
一片遗弃荒野上的
沉闷的砂岩盆地,和高坛的拱顶,
整夜遮蔽了天堂的双眼。
每个人都保持缄默,不对邻人透露
只言片语,或是半个眼神,半点畏惧之举。
Creus是其中之一;他那笨重的铁制权杖
立于旁边,破碎的岩峦
在他沉默哀悼前诉说着他的狂暴。
Iapetus也是其中之一;他粘滑的
(Iapetus:伊阿佩托斯,十二泰坦之一)
蛇颈被紧紧握住;他倒钩的蛇信
从咽喉中艰难挤出,无法伸长;
因为万物都无法将毒液
吐入征服者Jove的眼中。
(Jove:朱庇特主神)
接着是Cottus:他俯仰在地,下巴朝上,
(Cottus:科托斯,百手三巨人之一)
仿佛痛苦万分;身抵坚石,
他压迫着自己的头骨,大张口舌,
双目圆睁;在他邻边,
是最凶暴者Caf之女,Asia,
她虽为女儿之身,却给她的母亲Tellus,
带来了远胜其他儿子的妊娠之痛:
因为她已经预示了她的荣耀,
所以密布她暗淡面容的并非悲伤,而是深思;
在她广阔思海中
是奥克萨斯河或恒河的神圣岛屿上的
棕榈树状的庙宇和寺院。
当她所依赖的希望倾倒时,
她也倾倒了下去,落在了
她最宽广的大象伸出的獠牙之上。
在她上方峭壁的凹处,
是抬起肘部,全身伏地,
满色愁容的Enceladus;他曾如
(Enceladus:恩克拉多斯,百臂巨人之一,被宙斯所杀)
牧于草原的公牛般顺从温和;
现在却如虎如狮,盛怒万分,
他深思,他谋划,此刻
则在二战中投身群山之中,
不消片刻,此举便惊扰了
那些化作鸟兽藏身山林的年轻诸神们。
后面不远处是Atlas;在他身边俯卧的
(Atlas:阿特拉斯,希腊神话中以肩顶天的泰坦之一,因参与泰坦反对奥林匹斯诸神而被罚用双肩在世界顶西处支承天宇)
是Gorgons之父,Phorcus。就毗邻于
(Gorgon:戈耳工,希腊神话的三个蛇发女妖之一。Phorcus:海神福耳库斯,俄克阿诺斯和忒提斯的孩子)
Oceanus和Tethys,在她垂发的膝前
(Oceanus:俄克阿诺斯,希腊神话的海洋之神。Tethys:忒提斯,Oceanus的妻子)
呜咽着的是Clymene。
(Clymene:克吕墨涅,俄刻阿诺斯与忒提斯的女儿)
Themis静卧于万物之中,
(Themis:西弥斯,司法律和正义的女神,乌拉诺斯和盖亚之女;Ops:俄普斯,播种和丰产女神,萨杜恩之妻)
她在Ops的脚边,被阴云环绕;
当沉重的夜将树顶与云雾混同,
已经再没有什么能够辨识了:
所以余下神灵的名姓便无从知晓。
当Muse的双翼向着天穹伸展,
(Muse:缪斯,司文艺、音乐、美术的女神)
还有谁能够阻拦她的飞翔?她必定吟颂
Saturn,和他的向导,她此刻
已从可怕的深底,顺着潮湿滑腻的峭壁
攀岩而上。从一个严峻的峭壁上
伸出了他们的头顶,接着是他们的身体
直至他们完全攀上此处:
然后Thea对着这痛苦的巢穴的内部,
伸展开了她颤抖的双臂,
并转头望向Saturn的面庞:
她看到了最深切的坚忍;这至高之神
正在与这一切的悲痛,愤怒,畏惧,
焦虑,仇恨,懊恼,
消沉,希望,以及更多的绝望,战斗着。
他徒劳地在这些折磨中奋斗者;因为命运女神
已从他的头顶倾倒下了致命之油,
那不信仰之剧毒:所以Thea惶恐地,
停住步伐,让他先从
那些陷落的同族之间通过。
行走世间,他满溢的心
更加烦躁,更加忧虑,
当他走近那怀有同样创伤而聚集起来的
人们所在的那悲哀的房舍;
当Saturn走向正中,
他几近晕厥,几近跌倒,
但是Enceladus那双
饱含强大与敬畏的双眼,
使他立刻振作起来;她高喊道,
泰坦们,注视你们的神吧!作为回应,一些人呻吟;
一些人站立起来;一些人发出呼喊;
一些人流泪,一些人恸哭,他们全都满怀敬畏地深深鞠躬;
Ops撩起她黑色的面纱,
露出了她苍白的面容,惨白的前额,
墨黑的细眉,和凹陷的双眼。
当严冬扬起他的嗓音,行列的橡木
发出一阵的咆哮;当不朽者们
嘈杂起来时,一位神明将手指
置于唇上做出示意,思索着
如何将无尽的思绪,
以及惊雷,音乐,壮势承载于口舌:
这骚动就如行列的橡木发出的咆哮:
当它在这岩峦的世界上终止,
一切其他的声音也都止住了;
当其他的和声都短暂停下,
仅有空气的余波振颤之时,
Saturn的嗓音
便如管风琴般再次拉响。
形成话语。”我悲伤的胸膛,
"无法决断与理解,
"汝等为何如此:
"并不存在于那些
"古老圣灵所遗留的
"由Uranus从落潮的浅滩
"所找寻出现的书籍的
"初开之日的传说中;
"或是那些我用作脚凳的
"书籍中:啊,总是摇摇晃晃!
"并非于此,也并非在元素,土壤,河水,空气,和火焰的
"迹象,象征,或预兆中,
"也并非是从战争,和平,或是一对一,
"对二,对三,对百的争吵中,
"或是像雨水冲击火焰与空气,
"将它们埋入大地的脸颊,
"留下硫磺的气息,
"成倍的愤怒撕裂世界,
"那样各自为政的内斗中;并非在那种
"令我获得了陌生的教诲,深深理解的不和中,
"我可以找到汝等为何如此的缘由:
"不,不。尽管我遍读并深寻了
"普世的感情卷轴,
"也无法解明,汝等,
"所有有形可视的神明中最先降生的诸神们,
"为何会退缩,蜷伏在那相较之下
"如此渺小之物的面前。然而汝等就在此处,
"汝等在此,被击溃,被践踏,被虐待!
"啊,泰坦们!若我说,'起来吧!'汝等抱怨:
"若我说,'屈服吧!'汝等抱怨。那我该怎样?
"啊,伟大的上天啊!啊,我未见的亲爱的父亲啊!
"我该如何是好?告诉我,同胞们,
"我们该如何抗争,我们的愤怒该如何发泄!
"噢,Saturn的耳朵正渴求着,
"说出你们的建议吧。汝,Oceanus,
"思量最深最远者;在汝的脸上
"我惊讶地看到了从思索与冥想中
"产生的丰富的内涵:帮助我们吧!"
Saturn止住话语;而海洋之神,
这位来自浅淡的暮色的沉思,
而非雅典的庄院的智者与圣贤,
带着海洋的气息发出低语,
如同婴儿在起沫的沙土上
用舌头竭力捕捉话语。
"啊,汝,为愤怒而憔悴!为盛怒所伤,
"为战败所苦,并执于创痛啊!
"停止五感,闭上耳朵,
"我的话语并非愠怒的巨浪。
"听吧,我将证明汝必定
"会如何甘愿屈服:
"只要汝愿意坦然接受这份真实,
"我就会在证明中给汝带来安适。
"我们是因自然的法则而陨落,并非是
"由于惊雷或Jove的威势。伟大的Saturn,
"汝已经细究过了原子宇宙;
"至于这个理由,是因为汝乃王,
"被那绝对的霸权蒙蔽了双眼,
"而我就沿着这避开神光的径道,
"抵达了永恒的真理。
"首先,因为汝并非是第一位掌权者,
"所以汝也并非最后一位;不可能是:
"汝既非起始也非终结。
"从混沌与本源的黑暗中
"产生了光芒,最初的果实
"就在内部争斗和愠怒的动乱中
"自行成熟了。当时机成熟,
"它便发出了光芒,
"立刻就令那整个
"庞大之物苏醒过来。
"恰在这个时刻,我们的起源,
"天堂与大地,相互分割而开:
"然后最先降生的汝,以及我们巨人族,
"发现自己统治着崭新美好的疆域。
"如今真理的痛苦降临于理解这份苦楚之人的身上;
"啊,真讽刺!能够忍受一切裸露的真相,
"能够泰然地正视逆境,
"才是权威的鼎盛之时。听好!
"天堂和大地要远胜于
"那曾一度充斥世界的混沌与空度的黑暗;
"就如同我们展示了
"天堂与大地是多么的简洁而优美,
"多么宽松自由,团结友谊,
"以及此外的数以千计的无瑕生活的象征;
"一种新生的完美也沿着我们的足迹诞生,
"它由我们产生,但注定
"比我们更加的美好,
"就如我们战胜过去的黑暗一样:
"我们并非就因此而比那无形的Chaos
(Chaos:卡俄斯,最古老的神)
"更难战胜。回答我,沉闷的土壤
"会比它所养育至今,并将继续养育的
"森林更加清秀美好吗?
"这就会撼动那绿色树林的权威了吗?
"抑或树木该嫉妒那鸽子
"鸣叫,并展开洁白无瑕的双翼
"翱翔天空获得乐趣呢?
"我们就是这样的树木,我们美丽的枝干
"养育的,并非苍白孤独的鸽子,
"而是金色羽翼的鹰隼,它们的壮美
"高不可攀,并必将实施那正当的统治;
"因为最先产生的美丽
"也会最先消逝:
"是的,根据这条法则,另一个种族
"也会令我们的征服者像我们如今这样哀悼。
"汝是否见过那位驱逐我的
"年轻的海洋之神?汝是否见过他的面容?
"汝是否注视过那架被他所创造的
"高尚的有翼生物所驱驰的战车?
"我看过他在风平浪静的水面上疾行,
"双眼放出绚丽夺目的美丽光彩,
"这景象迫使我向自己一切的统治
"作出悲伤的告别:我作出告别,
"然后来到此处,来目睹悲痛的命运
"将如何在汝身上运转;以及我如何
"尽力安慰这份极度的悲哀。
"接受真相吧,并让它成为你的镇痛之药。"
最深邃的思量是否能得知
当Oceanus发出低语时
这份缄默代表的是信服还是不屑?
一时间没有人回答,
但Clymene打破了这片沉默;
但她作出的并非回答,而是用绯红的双唇
和抬起的眼脸,羞涩的措辞,
在这群激进者中发出抱怨:
"啊,父亲,我是这里最低微的声音,
"我仅知道欢愉已经远去,
"这份悲哀潜入我们的心底,
"并恐怕会于此长存:
"如果我认为一种生灵会如此软弱地
"回绝那来自伟大神灵的恰时的援手,
"我便不会预言不幸;
"然而请让我说出我的悲伤,让我说出
"我所闻之物,以及它如何令我流泪,
"并且理解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切的希望。
"我立于海滨,一处舒适的海滨,
"那儿可以闻到陆地的
"芬芳,平静,以及树木和鲜花。
"如同我此刻充满悲伤般,那儿充满欢愉;
"溢满着欢愉和轻柔怡人的温暖;
"以致我感到了内心的冲动,
"想要用不幸之歌,和悲痛之乐,
"去斥责,去怒骂,那孤僻之所;
"我便坐下,拾起一只贝壳,
"对它发出低语,奏出旋律,
"啊,如今不再有乐音了!我唱了起来,
"用青涩的技巧,将贝壳的回响,
"送入微风,而从对面海洋岛屿的
"荫蔽的海滨,传来愉悦的清风,
"将我的双耳淹溺其中,获得生机,
"令我深深入迷其中。
"我把贝壳扔向沙滩,
"像是那金色喜悦的旋律填满我的五感般,
"海潮填满了那只贝壳。
"在每个迸发的声响,在每个家庭喜悦的音符,
"都有着一种鲜活的破灭,
"它们就如断线的珍珠项链般,
"一粒接一粒,全部散落而下:
"然后另外一种,另外一种曲调,
"如离开作为栖木的橄榄枝的鸽子,
"并非用寂静的羽毛,而是乐曲的双翼,
"在我的头顶之上盘旋,令我立刻
"为厌倦了欢愉与忧伤。克服住忧伤,
"我尽力堵住自己疯狂的双耳,
"此刻,透过我颤抖双臂的阻挠,
"一个比任何曲调的更加柔美的声音传来,
"它呼喊道,'Apollo!年轻的Apollo!'
(Apollo:阿波罗,太阳神)
"'如清晨般明亮的Apollo!年轻的Apollo!'
"'我逃离,它追赶着我,并呼喊着'Apollo!'
"啊,父亲,啊,同伴们,汝等是否感受到了
"我的痛楚;啊,Saturn,汝是否理解到了
"汝不会将此称作骄纵放肆的言语,
"所以我才冒险让汝听闻此言。"
她的声音就像羞怯的溪流,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河岸徘徊
害怕抵达海洋;但它终将抵达,
并战栗起来;因为庞大的Enceladus
那愤怒的势不可挡的声音瞬间淹没了它:
当那些沉重的音节,
如冲入中空的暗礁岩群的沉重浪潮般,
发出隆隆巨响之时,他仍手臂支撑倾斜的身体;
出于轻蔑,他甚至不愿直起自己的身体。
"我们该听询的是至智者,
"还是至愚者呢,泰坦神们?
"反叛者Jove倾尽全部兵甲
"所击出的雷鸣电闪,
"我们比肩迭踵造就的世界,
"都不及这幼稚的右翼之言
"让我如此这般的痛苦与震怒。
"说话!咆哮!呼喊!呐喊!汝等倦怠的泰坦们啊。
"汝等难道忘记了那些卑劣的折磨的疾风?
"汝等难道没有被那年轻的手臂所摧毁?
"汝难道忘记了,那假冒的波涛君王,
"汝之海洋的灼伤?怎么,这点单调的词汇
"就已经激起了你的怒火?
"啊,庆祝吧!此刻我看到汝等已不再迷失:
"啊,庆祝吧!此刻我看到一千双圆睁的眼睛
"都燃起了复仇之火!"说到这里,
他挺起了他宽广的胸膛,站立而起,
毫不停息地继续说道:
"此刻汝等是火焰,我将告诉你们如何燃烧,
"如何燃尽我们的敌人所呼吸的氧气;
"如何让火焰的灼烧更加残暴,
"如何焦灼Jove那浮夸的云彩,
"如何将那渺小的本质扼杀在它的居所。
"噢 让他也体会下他所犯下的罪恶吧;
"尽管我藐视了Oceanus的箴言,
"但我感到了远超失去自己疆域的痛苦:
"那些和平的日子和昏沉的平静已经逝去了;
"在那些不知战乱的日子,
"当天堂的存在公之于众,
"我们将会说什么:
"那是在我们的眉毛学会紧皱之前,
"那是在我们的嘴唇知晓并不庄重的话语之前;
"那是在我们明白那崇高的胜利
"也会失落也会丧失之前。
"汝等谨记,我们最光辉的兄长Hyperion,
"仍然光彩万丈,从未蒙羞,
"瞧啊,是Hyperion!他正容光焕发地屹立此处!"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Enceladus的脸上,
他们目睹到,当Hyperion之名
从他的唇间吐向石制的穹顶,
一道暗淡的亮光闪过他坚定的脸庞:
他的话语并不粗鲁,因为他如己般熟谙
众神们的愤怒。他望向他们每个人,
并在每张脸庞上都看到了瞬息的闪光,
特别是Saturn格外光彩夺目,他灰白的头发
如夜半驶入港湾的扁舟的
船头泛起的泡沫般闪耀。
一束光辉突然如破晓般,
打破了他们苍白银灰的沉默,
并遍及了所有阴郁的峭壁,
遍及了所有悲伤的遗忘之地,
遍及了每一个深渊,每一个古老的峡谷,
遍及了每一处绝顶,每一处阴森的深底,
遍及了那些因痛苦的洪流而嘶哑沉寂之地:
以及所有轰鸣不断的瀑布,
所有四处奔走的激流,
那些曾被黑暗与巨大的阴影覆盖之处,
都被光芒照亮并惊恐不已。
那是Hyperion:这座坚毅之峰
他光辉地站立于彼,并向下俯视
他的光辉所照亮的那些
令他愤恨不已的悲苦。
他卷曲的头发放出金光,
他塑起那庄严的身躯,
在他光辉的正中落下一片广阔的阴影,
正如Memnon想像中的
(Memnon:门农,埃塞俄比亚的国王)
薄暮的太阳投向东方的阴影:
他叹息,如Memnon的竖琴般哀婉,
他像要冥想似的合起双掌,
然后沉默地站着。
目睹了这意志消沉的白昼之王,
悲观再次攫住了陷落的众神,
他们将脸从光芒中别开:
但是凛冽的Enceladus将目光
投向他的同胞;在这怒视中,
Iapetus站起身来,以及Creus,
以及海神Phorcus,他们一同
跨步走向他所屹立之处。
他们四者呼喊着年老Saturn的名字;
最高点的Hyperion也响亮地回应道,"Saturn!"
Hyperion坐于众神之母身边,
她的脸上毫无喜色,尽管所有的神灵
都用他们空洞的喉咙喊出这个名字"Saturn!"
BOOK III.
因此在交叠的喧闹和悲哀的平静中,
那些泰坦们彻底震惊了。
啊,离开他们,Muse!啊,将他们留在那份苦痛中;
因为汝无力去附和如此可怕的骚乱:
一份孤独的哀伤才最为适合
汝之双唇,并颂唱出孤独的忧伤。
啊,离开他们, Muse!因为汝不久便将
遇到一位陷落的古神
正徒劳地徘徊于困惑的海滨。
同时虔诚地触动阿波罗喻示的竖琴,
(Delphic:神谕的,[古希腊]特尔斐的)
他将呼吸的并非天堂的清风,
而是多利安人长笛柔美的和声;
(Dorian:[古希腊]多利安人,多利安人的)
瞧啊!它是为诗韵之父所奏响的。
让一切镀金之物都染上绯红,
让玫瑰热情地盛开,使空气温润,
让黄昏和拂晓的云彩
成团成片地飘过山丘;
让高脚杯中的红酒翻滚,
又如泡沫般清凉;让沙滩上深渊里的
微合的贝壳的每一处错综的纹路
都泛起朱红之色;让少女
像受到了惊喜的热吻般羞红脸颊。
树木环绕的基克拉迪的主岛
(Cyclades:基克拉迪群岛,爱琴海南部的希腊岛群)
欣喜若狂,噢,提洛岛,你那绿色的橄榄树,
(Delos:提洛岛,爱琴海西南部的希腊岛屿,据传为Artemis和Apollo的诞生地)
白杨树,投下阴影的棕榈,山毛榉,
西风之神穿行其中,高声歌唱,
茂密的榛树,在阴影下伸展开暗色的茎干:
Apollo再次成为那黄金的主旋律!
当日之巨人在他同伴的悲伤间
放出光芒时,他在何处?
他将他那熟睡的母亲
与孪生姊妹留于他们的居室,
在黎明时分漫步于
杨柳夹岸的小溪,
和开满没至脚踝的水仙的溪谷。
夜莺停止了鸣唱,一些星辰也
消失在了天空,此时鸫鸟
开始低声吟唱。寻遍整个岛屿
都没有一处避所,或是一个幽静的洞穴,
能够远离那在许多凹处几乎难以听闻的
海潮起伏所诉出的窃窃私语。
他聆听,他哭泣,他闪光的眼泪
从他金色的琴弓上流淌而下。
因此他半闭着眼睛地站立着,
此刻庄严的足音在下方笨重的树枝间响起,
一位令人生畏的女神来到此处,
他立刻敏锐地从她的面容上
读出了她此行的意图,
他用悦耳优美的音调说道:
"汝是如何穿越了那片无法踏足的海洋?
"汝是如何藏起了那古老的风采和长袍
"在这片溪谷中前行至此?
"当我独坐于清爽的森林中时,
"我确实听到了那些礼服从落叶上
"摇曳而过的声音。我确实捕捉到了
"膨松的礼裙从覆草的避所上扫过的
"沙沙声,看到鲜花如微风拂过般
"扬起了他们的头顶。
"女神啊!我曾经亲眼或是在梦中,
"见过这些眼睛,见过他们不朽的镇定,
"以及那个脸庞。""是的,"这位至高之人说道,
"汝梦到过我;醒来后,
"在身边发现了一把通身金黄的七弦竖琴,
"当汝用手指触动琴弦,整个广阔宇宙间的
"所有孜孜不倦的耳朵
"都饱含痛苦与愉悦地倾听着
"如此旋律优美的奇迹的诞生。汝无须
"掩饰泪水,汝是如此才华出众?告诉我,年轻人,
"汝感受到的是何种悲伤;因为汝流泪时,
"我也因此悲伤:向这位守望者吐露汝之悲伤吧
"她在这座孤岛上一直守望着
"汝之安眠与清醒的时光,
"起自新生之日,当汝新生的手臂
"无知地拉扯柔弱的花朵,直至汝之臂膀
"已足以让一切英雄的史诗俯首称臣。
"向这位古老的权威昭示汝内心的秘密吧,
"它已为了汝之预兆,
"为了那新生的美好,
"而抛弃了古老神圣的王权。"Apollo,
用毫无阴翳的双眼细细审视,
然后用悦耳的嗓音吐出音节,
做出回答。"Mnemosyne!
"我不知如何,汝的名号已在我的舌尖;
"我为何应告诉汝那汝之所睹?
"我为何应努力向汝展示
"汝将吐露之语?黑暗的,黑暗的,
"和痛苦污秽的遗忘封锁了我的双眼:
"我努力寻求令我如此悲伤的缘由,
"直到一种愁思麻痹了我的四肢;
"我便坐在了草地上,如一只折翼的飞禽般
"发出呻吟。噢,当无主的空气
"屈服于我充满野心的足下,
"我为何感到不幸和挫败?我为何
"愤恨地踢起脚下绿色的草皮?
"仁慈的女神,直指一些未知之物:
"此岛遥望的彼方还有其他的国度吗?
"那些星星是什么?那是太阳,是太阳!
"以及最柔和包容的月光!
"以及数以千计的星星!为我指出
"通往任意一颗美妙星辰的道路吧,
"我将带着七弦竖琴奔往那里,
"让它银白的光辉因狂喜而闪耀。
"我听到了阴云的轰鸣:神在何处?
"是谁的手掌,谁的本质,哪位神灵,
"在我无惧地在海岸边虚度时光
"而此刻为自己的无知而痛苦时,
"发出了此种自然界的战斗号令?
"啊,告诉我,孤独的女神,用你那把
"悲叹每一个破晓与日暮的竖琴,
"来告诉我,我为何面对树丛如此胡言乱语!
"汝仍旧缄默,缄默!但我能够
"从汝沉寂的面容上读出奇妙的思想:
"庞大的学识才造就了我这名神祗。
"名字,事迹,灰暗的传说,灾难的事件,
"叛乱,权威,君王之言,痛苦,
"创造与毁灭,所有的一切
"都瞬息涌入我的广阔的头脑,
"令我聪达,就如同我往昔之时,
"饮下甘冽的美酒,和无与伦比的炼金药,
"而化为不朽。"于是,这位神祗,
用他炽热的双眼,瞥向他
纯白安逸的神殿,
而因Mnemosyne的光亮而颤抖。
很快这狂热的骚动令他震惊,
他所有不朽美好的四肢
都激动地泛出红光,远胜于
迷人的Nymph无声地流泪时
(Nymph:水泽的仙女)
所受的痛苦。或是更加剧烈,
更似在死亡之门前的挣扎;
或是面临暗淡不朽的死亡之人的爱人
遭受到的比死亡更加炙热的剧痛,
以及一阵猛烈的痉挛,令人生不如死:
年轻的Apollo此刻正痛苦至此:
他的头发,他闻名的金黄散发
波浪状地环绕在他轮廓锐利的脖颈周围。
在这痛苦中,Mnemosyne如何者
所预言的一样,,高举双臂。
终于,Apollo发出一声尖叫;瞧啊!从他通体周围,
天界之光昭显出来:他是一位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