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传奇》第二部 侠骨仁心(2019修改版)第一章 不期之遇

修改备注:
第一章去掉了关于佛法的部分,主要情节与原文基本相同,调整了多处细节与分寸。

昭明传奇 第二部 侠骨仁心
特入空门问苦空,敢将禅事问禅翁。
为当梦是浮生事?为复浮生是梦中?
这首诗乃唐代诗人白居易所作,其中饱含禅意。诗中指点世人,梦如现实之明镜,所有执着皆是虚空。梦中之事不可永挂心头,现实中事亦是如此。
自杨戬离开府衙,已两月有余,再无天庭中人来见展昭,他在人间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仿佛上元节那日从未遇到扶亥一般,令他顿生“浮生若梦”之感。
第一章 不期之遇
街市仗义救百姓 相逢何必骨肉亲
早春的傍晚,赤金色的霞光普照整个开封,皇城东南方,自高头街往东华门街至晨辉门一带,商铺密集,繁华非常。由此往东,便是潘楼街,街上除了出售古玩、珠宝、布匹、成衣、书画、香料、药材的店铺,还有贩卖飞鹰的商家,更有许多小商贩售卖各种吃食,诸如酥蜜食、香糖果子、蜜煎雕花、蛤蜊、鸠鸽野味等等。
展昭一身红衣,带张龙、赵虎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巡视各条街道,刚刚步入潘楼街,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老者的哀告之声:“公子!别再打她了!要打就打我一人吧,求求你了……”
展昭即刻腾身而起,瞬间落到近前,张龙赵虎也随后赶来。只见韩王之子赵承责正命两名随从对一双老夫妇拳打脚踢。那夫妇二人衣衫褴褛,满面污垢,似是讨饭的乞丐。

两名随从正打得起劲,突然眼前红影一晃,再看那对老夫妇,已不见了踪影,待他们回过神来,抬头看时,老夫妇已被展昭带到一旁。
展昭见老夫妇的伤势并无大碍,上前问赵承责道:“小王爷为何伤人?”展昭常在宫中行走,深知赵承责此人,其父韩王虽不受朝廷重视,但赵承责毕竟是皇家子嗣。皇上得知赵承责游手好闲,时常惹是生非,曾宣他父子入宫,当面斥责赵承责,命韩王严加管教。韩王因此经常训诫、痛打于他。只是赵承责收敛不了多久,便会故态复萌,令韩王头疼不已。
赵承责见展昭到来,不怒反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展护卫。”伸手向老妇人轻蔑一指道:“你来的正好,赶快把这个胆大包天的疯婆子给我抓起来!”
赵虎心中愤愤道:“开封府又不是你家的,你说抓人就抓人?”
“她身犯何罪?”展昭问赵承责道。
赵承责狠狠瞪了老妇人一眼道:“刚才,我正逛得开心,这个疯婆子突然冲过来,一把拉住我,硬说她是我外婆。”怒道:“简直岂有此理!”
展昭心想:“倘若当真如此,这位老人家恐怕难逃责罚,冒认皇亲国戚毕竟罪名不轻。”转身问老夫妇道:“小王爷方才所言可是实情?”
老汉躬身拱手道:“不敢欺瞒展大人,小王爷之言句句属实,但老朽尚有下情禀报。”
“老人家请讲。”展昭见他举止谈吐皆斯文有礼,不禁心生疑惑。
老汉看了看身旁的妻子,眼中尽是无奈与怜惜,长叹一声道:“老朽有个外孙,名叫‘廉儿’,不幸少年夭折,如今他要是还活着,也该26了。廉儿死后,贱内因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这病时好时坏,发作起来,只要见到与廉儿年纪相仿的公子,便会不顾一切冲上去相认。多年来,因为这病,不知惹了多少麻烦,吃了多少苦头。老朽带她寻遍天下名医,却一直未见好转。无奈盘缠渐渐用尽,只好乞讨为生。老朽此番带她来京城,也是为了寻医治病。哪知行到此处,贱内忽然又犯了疯病,趁老朽一时没留意,竟跑去将小王爷认作了廉儿。”霍地跪在展昭面前道:“展大人,贱内绝非有意冒犯小王爷!若要治罪,就治老朽的罪吧,是老朽没看管好她!”
展昭闻听,对他们的不幸遭遇深感同情,老汉对妻子的深情,也令他十分感动。以展昭以往办案的经验,此事其实可大可小,只要处理得当,他们未必不能免受责罚。于是对赵承责道:“既然这位老人家有病在身,并非有意冒犯,小王爷何必与她计较?即便小王爷要治她的罪,也该将她送交府衙,岂可滥用私刑?小王爷方才所为,已然有违国法!”

赵承责不屑笑道:“我乃堂堂小王爷,犯几条国法又能怎样?展昭,别跟包拯一样,动不动就拿国法压人。国法律条是用来管老百姓的,哪儿管得着我们皇亲贵胄!”
展昭肃然道:“有道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当今皇上有所疏失,也会下诏罪己,难道小王爷的身份比皇上还要尊贵?”
赵承责纵然狂傲,又岂敢与皇上相比,听展昭这么一说,不禁没了底气,探问道:“看来,你是非要抓我到开封府治罪不可了?”
展昭淡笑摇头道:“那倒未必!其实展昭也不忍见小王爷受牢狱之苦。此事若惊动了王爷,或是传到皇上耳中,害得小王爷另受严责,就更是展昭的罪过了。”

赵承责明知展昭在威胁他,却也无计可施。他心里清楚,若当真把事情闹大,吃亏的还是自己,无奈道:“你究竟想怎样?”
展昭明眸含笑道:“只要小王爷免了这位老人家方才冒犯之罪,想必她二人为感念你的恩德,也不会追究你伤人之罪,如此一来,展昭也就无需再插手此事了。不知小王爷意下如何?”
“这……也罢!”赵承责牙根紧咬,转头对老夫妇道:“这次我姑且放过你们,若有下次,绝不轻饶!”怒视展昭道:“你一心偏袒他们,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大人有大量,今日不跟你计较。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天下是我们赵家的,不是这些升斗小民的,这一点你最好弄清楚!”说罢,带着众随从挤出了围观的人群,负气而走。
展昭并不在意他说些什么,转身对老汉道:“近日天气寒冷,两位老人家若大年纪,岂能露宿街头,不如随我回开封府。”看向老妇人道:“公孙先生医术精湛,或许能医好她老人家的固疾。”
老汉见展昭不仅帮他们解围,还肯仗义收留,感动得拉着妻子跪地连连叩头。
展昭俯身将他二人扶起,不料老妇人方一起身,便顺势抓住展昭的双臂,直楞楞地望着他道:“廉儿,我的好外孙,外婆终于找到你了!”
老汉见妻子又犯了疯病,暗暗心焦:“若是冒犯了恩人可如何是好?”赶忙上去想将她拉开,哪知老妇人用尽了全力抓着展昭,老汉试了两次都拉她不动。
展昭虽有些意外,但心知老妇人有病在身,岂会跟她计较,于是对老汉微微摇头,示意老汉不必拉她。
展昭对老妇人和暖一笑道:“老人家,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您的廉儿。”
“不!我没认错!”老妇人颤抖着双手,哽咽着道:“廉儿,咱们祖孙离别,已有十八年了!外婆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眼睛都快哭瞎了!”
展昭见她双目红肿,眼中布满血丝,显然是长期哭泣所致,不禁对她更加同情。
老妇人见展昭不再否认自己是廉儿,笑道:“你我今日能在此重逢,当真可喜可贺!”催促展昭道:“快!叫我一声‘外婆’,为了听你叫这声‘外婆’,我已经苦等十八年了!叫啊,快叫啊!”激动的语气,仿佛倾诉着十八年来的殷殷期盼和无尽苦楚。
展昭见她这般神情,越发怜悯,不忍再让她伤心,一声“外婆”当即出口,语气甚是令人安慰。老妇人闻听,登时泪如泉涌。
老汉在一旁也悄悄落泪。十几年来,他眼见妻子误认了多少青年公子,哪一个不是对她横眉冷对、恶言相向,甚至如小王爷一般拳打脚踢,从没有像展昭这样的好心人,肯把她认做自己的外婆。虽然这只是暂时的,却足以给他妻子莫大的慰藉。
老汉虽感激展昭的好意,却哪敢领受,慌忙上前告罪道:“展大人,您快别这样叫她,贱内万万受不起啊!”
展昭微笑道:“所谓‘人不独亲其亲’,老人家不必介怀。”
老汉听展昭这么说,更是过意不去,之后又推辞了一番,才答应随展昭住进开封府。他暗暗在心中立誓,将来若有机会,定要报答展昭。
回府之后,展昭禀明了包拯,便将老夫妇安顿在府衙客房,又去请公孙策给老妇人诊治。
借公孙策诊脉之际,小顺子悄悄请展昭出了房门,问道:“听说少主认了那位老人家做外婆,可是真的?”展昭点了点头。
小顺子一脸忧虑道:“少主万万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展昭不解道。
小顺子道:“您若是认他二人做‘外公’、‘外婆’,岂不是将他们与玉帝陛下和王母娘娘相提并论?这可是‘大不敬’之罪!陛下一旦怪罪下来,莫说少主会受罚,他二人也难逃罪责!”
展昭一向认为众生平等,不分贵贱,听小顺子这样说,觉得他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却听小顺子继续道:“或许在少主看来,此事根本算不得什么,可天庭众神却不这么看!此事非同小可,少主万不可掉以轻心!”
展昭闻听,不禁默然,他虽不怕天庭降罪,却不能连累这两位老人。
这时,“吱呀”一声门响,公孙策已从房中走了出来。
展昭上前问道:“公孙先生,老人家的病是否有法可医?”
公孙策看了看展昭,并不回答,将他引至凉亭,低声道:“展护卫,此二人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
展昭道:“原来先生也有同感。”
公孙策见展昭毫不诧异,奇道:“莫非展护卫对他二人早有怀疑?”
“并非怀疑!”展昭道:“只是有些不解罢了。他二人举止合宜、谈吐不俗,不像目不识丁的乞丐。”
“不错!”公孙策点头道:“方才我为那妇人诊脉,见她虽然头脑不清,身子却颇为强健。她若身为乞丐,饱受饥寒之苦,怎会如此?”叮嘱展昭道:“展护卫需对他二人多加留意才好。”
展昭知道公孙策在担心什么,但觉得这对夫妇虽有可疑之处,却不似有什么歹意,于是道:“先生之言,展昭谨记。”接着又探问老妇人的病情。
公孙策叹道:“此病十分棘手,倾尽我毕生所学,也未必能够治好。为今之计,只有让她多服些醒脑安神之药。”

展昭追问道:“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倒也不然。”公孙策道:“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她的病乃是因思念外孙而起,倘若她的外孙并未夭折,倘若她还能享受天伦之乐,她或许能不药而愈。”
展昭问道:“先生是说,如果我肯继续与她祖孙相称,替已故的‘廉儿’照顾她,她的病就有希望痊愈?”
公孙策点了点头,叹道:“只是委屈了展护卫。”
“先生言重了!”展昭笑道:“治病要紧,何谈‘委屈’?”

小顺子闻听,急忙阻止道:“少主,万万不可!”
展昭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道:“放心,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