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和】万寿宝塔(2)【原创同人文】

第02章 上网冲浪
油布的招牌,印刷着“欣欣网吧”四个字。低矮的平房,占了两件门面,老板娘坐在收银台前,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
网吧里打游戏的人居多,动不动就会大喊大叫。那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左手的三指紧张地悬在W、A、S、D键上,每一次按下,机械键盘都会发出巨大的噪声。右手握着米黄色的鼠标,手臂悬在空中。
那些打游戏的“大佬”们身旁多有几个人陪着——他们彼此并不认识,只是看别人玩游戏。时而还要高呼“揍他!”“小心!”以及几句脏话。那些观众仿佛就是主角一般,居然也会和坐在木椅子上的玩家一起哭笑。
硕大的显像管显示器,闪耀着并不绚丽的彩色。显示器放在横躺的主机上,杂乱的线,你缠着我、我缠着你。天花板上挂着钨丝灯,用金黄色的光点亮了房间,墙上还有盆大的排风扇,缓慢地转动着。红油漆写了“严禁寻衅滋事打架斗殴 违者一律依法拘留管制”的大字,再配上“XX派出所、XX街道办事处 宣”的字样。
言和文静地站在她姐姐身后,这是她第一次进入网吧。屏幕上面的边缘贴了纸条,印着“严厉打击网络赌博、网络色情”的字。这些字句,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言和,让她进一步确认了她对网吧的第一印象——无业游民在这里玩游戏,甚至打架骂架,或者搞赌博什么的犯罪活动。言和父亲的一个朋友“李叔叔”,就常来这个网吧打游戏,听说在网络上花了几百块钱了。
“开电脑时,先开显示器,再开主机。关电脑时,先关主机,再关显示器。”堂姐教着言和,言和摸了摸脑袋,记下这陌生而又晦涩的东西。
蓝天白云,衬着四色的旗帜,下面用黑色的粗体字标着“Microsoft Windows 98”,深蓝色的进度条一格一格地爬着。之后是灰蓝色背景,弹出一个不大的窗口,写着“欢迎使用”。言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激动,她都舍不得眨眼。
双击点开桌面上e模样的蓝色图标,弹出一个窗口,左边画了一个蓝绿相间的地球,右边画着服务器、适配器、路由器之类的图案——言和看不懂这些。这画面的大概意思就是硕大的地球已经通过互联网变成了小小的地球村。堂姐给言和解释说。
“Welcome to Internet Explorer 5.0”白底黑字显示在浏览器页面上。
“这是微软公司新发布的浏览器。”堂姐继续解释说,然后她在地址栏键入了学校官网的IP地址,加载了几十秒,一个英文的网页显示出来。她按照学校的要求,填写了一个实验的计划表格。要不是前几天学校服务器宕机,她也不会回国再提交计划表,在学校机房就填好了。
提交完计划表,她又打开了一个美国的新闻网站。毕竟网吧上网两块钱一个小时,得凑满一个小时的时间才会走。
“Clinton visited Shanghai Library yesterday”新闻栏目如是写着,昨日克林顿参观上海图书馆,这也是大家知道的。言和大概能看懂这标题的意思。蓝色的字加上下划线,鼠标指针悬停上去,就会从箭头变成手形。
第二条新闻则是“El Nino phenomenon happened, resulting in tornados in Florida.”言和看起来有点吃力,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指着屏幕上的El Nino phenomenon问堂姐:“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给你买了字典吗?”堂姐回答言和说,侧过头,张望着言和清秀的面庞。
言和一愣,然后回复说:“我上网吧又不会带字典……”
“好吧。”堂姐接话,推了推眼镜,“厄尔尼诺现象,你们地理没有学过?”
“没有。”言和利落地回答,然后快速地摇头。考完的她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堂姐吐了一口气,思考了一会儿,不知道如何解释。
“大概就是太平洋东部的洋流出现了点异常,温度偏高。不过今年的有点严重,那边温度上升了大概五六度。”
……
从网吧里走出来,沿着江堤,两个女孩子,肩并肩地走着。
小巷大多一般都不宽,到了晚上,摆满了夜宵的推车——当然也有各种地摊。排水沟里尽是乌黑的油污,散着半香半臭的气味。臭味是腐败的味道,香味则是油烟那呛人的香味。街边都是两三层楼的自建房,花哨的霓虹灯闪烁着。
江堤比街道要高,倒是有点“俯看”的感觉。
夜里的万寿宝塔,屹立在观音矶上,夜幕勾出了它漆黑的轮廓,孑然孤影。江风不舍昼夜地涌动,呼号在江畔,成为了夜的背景音乐。看到宝塔的一楼有些许灯光。平日里晚上塔都是关着门的,到现在还开着确实有点奇怪。
九十四龛汉白玉的佛像,布满了宝塔的外墙,一点都不输西洋的巴洛克立面。宝塔的一楼比江堤要低,青石的台阶有点滑,又生了青苔,并不好走。言和熟悉这里,立即提醒堂姐小心点。
塔的一楼供着接引佛,金身伫立在塔中,左是观世音菩萨,右是大势至菩萨,言和经常来这里转才知道这些塑像是谁,匆忙地告诉堂姐,以“卖弄”学识。钨丝灯并不明亮,室内显得有些昏黑。四下垂着鲜红、明黄的长条帘布。
“镇锁江流,大慈大悲,渡众生惟一方略;降服妖魔,无影无形,护娑婆不二法门。”言和仰着头,吃力地读着木柱上的隶书对联。她对佛教不感兴趣,也不了解“娑婆”是什么意思。
佛像前一张桌子,朱色的桌布垂在四周,上面摆着香烛和供果。一位香客跪在地上,他满头白发,穿着暗灰色的大衣,毫无花纹。扣子严谨地扣着,就连领口也不松开。黝黑的皮肤,满是皱纹的脸庞,粗糙的双手,有补丁的长裤,构造了他的形象。
言和站在侧面,看着他嘴唇颤动,但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总是说几句,然后就跪拜下去,双手扑倒在地上,满是灰尘,额头也磕在了地上,毫不马虎。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一位和尚走了进来,那和尚大概有着奔三的年龄,在这里算不上老。他穿得日常,并不是青衫大褂,要不是光着头,看不出来是和尚。他客气地询问言和与她的堂姐,又倒了两杯凉开水,礼貌地端着一次性的透明塑料杯上来。
言和说着谢谢,然后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夏天比较热,看得出来她出了些汗。堂姐则婉言谢绝了。
“那位施主早上就来了,饭也不肯吃,一直拜到现在。”和尚和她们聊着,显得比较自然。
“他,怎么了?”言和抬起头,问着。
“啊……”和尚支支吾吾。
言和的堂姐拉了拉言和的手腕,然后跟和尚笑着说:“不方便的话,我们就不打听了。”言和这次反应过来,自己又在“多管闲事”了。有香客不愿回去,这里自然也没有关门,开着灯,自己的疑惑其实已经解答了。
“无妨,无妨。我还在奇怪,那位施主难道没有给你们说吗?白天的时候他可是逢人就说的,”那和尚说,看着两人点点头,然后接着说,“那位施主是乡下来的,有一子,害了重病,家里在筹钱,指望着今年的秋收。谁知今年雨水多,淹了田……那位施主就来求风调雨顺,希望可以有个丰收。”
“佛祖真的会保佑我们吗?”言和慢吞吞地问着,她疑惑地看着那年轻的和尚。诚然,她在错误的场合问了一个错误的问题,用后世的话来说叫做“KY”。但这确确实实是她心里的一个疑惑。
那和尚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问了,无论是幼稚的小孩子,还是年迈的老香客,都问出过这个问题。
他皱起了眉,转眼又舒展开来,望着言和。十七岁的言和显得还有些稚气,脸蛋清秀,和尚揣测她是对这个世界的一些疑惑。倘若是老信众来问,就更多有着质疑的成分。
“心诚就会保佑,心诚才会保佑。”他先说出这两句话,然后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思考着应该怎么说才对,几次把话放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斟酌了半天,他又说:“无因不能得果,必须自己修善,才能得到善果。前边没有善因,后边怎么求善果呢。”
言和与堂姐两人听着迷糊,那跪在地上的香客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我……”那香客结巴了两声,然后呜咽起来,饥肠辘辘的他,倒在了地上,面色通红,然后放声大哭起来。
那和尚立即跑上前去,蹲下去,试图搀扶起他,问了几声“施主怎么了”。言和她们也走上前去,低着头,紧张地看着他们两人。
“您……没事吧,有什么不舒服吗?”言和的堂姐站在旁边,不好意思亲手去碰。言和却弯下腰,一起去搀扶那倒地的香客。
“我不该!我不该!”他哭着,言和很少见一个大男人能哭成这个样子,“我不该要村里小组修路灯时,修在我家院子门口……”
言和她们与那位和尚还听得似懂非懂,他又哭哭啼啼地诉说着:今年年初的时候,农村基建小组说要给他们村修路灯,但每一根路灯的位置都得到了争议。有一个路灯本来在他家院子的角落外面,而他跟村里干部吵架,才让他们把路灯最终安放在他家院子门口,颇有“公灯私用”的意味。
言和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个路灯的位置,和今年的大雨有什么联系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不该啊!”他又开始自责起来。
和尚继续劝着他,要他改过自新,恪守善行,佛祖还是会保佑他的。言和忽然觉得有点荒唐,加之天色不早,就和堂姐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