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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普兰之鹰 03 静静的凯米河

2021-02-24 21:42 作者:nightmirr  | 我要投稿

笔者:今天又是一波借用标题呢!(没抄袭啊,没抄袭哈哈哈哈)

马尔库斯在睡梦间蓦然醒来,他擦拭了一把脸上的尘土,向窗外看去。

天还是漆黑一片。上车时看到的那支行军纵队自然是早就消失了,列车静静地在雪原中前进着。

我到底睡了多久?他想。就他自己来说,经历了昨天(又或许是今天)残酷与绝望的折磨,他已经不再考虑战争的任何一丁点美好了。

一个被全面封锁的哨站,一群没什么武器的士兵。虽然撤的还算一帆风顺,但直到现在他还心惊胆战。早上向他列队集合的五十名士兵中,有十九个已经在哨站埋骨。拉普兰的雪养不养人他不知道,但如果苏军足够怜悯,他只希望这些勇敢的人的尸体不会在装甲车和坦克的轮子下化为血肉模糊的肥料。

他起身,车厢连接处站着一名军士,车厢内昏暗得很,他凑近了才认出来是那位排里的资深老兵。据说这位早在1917年就在国防军中服役了,参与过坦佩雷战役。至今没能晋升这件事让马尔库斯也很迷惘——如果实话实说,约尔马少校的资历恐怕都不如这位,即使论军龄,少校也比他少一年。排里好奇这件事的不在少数,然而谁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

那军士仿佛是注意到马尔库斯的眼神了,他回头来,马尔库斯分明看到那双眼睛中是有泪痕的。

“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们都走啦......”军士默默地说。马尔库斯回想了下,的确,大部分阵亡的人都是新兵。他有些悲伤,但又没那么悲伤。

“从坦佩雷到今天,这个排,始终都是灰发人送黑发人......”那军士又说。马尔库斯只是愣了一下,但这位老兵的阅历的确是不容置疑的了。

“可是......保家卫国、献身事业,哪一点不是靠这些年轻血液呢?”军士抛出这一句,又默默地望着车厢内。抱着冲锋枪或步枪的士兵斜倚着车厢壁,皱着眉头躺着,能感觉到他们没睡什么好觉,事实上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们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他们不该承受如此,可我们能做什么呢......”马尔库斯低声说道。

“从来没有人逼迫他们如此,就像昔日的我一样。我们只是靠着前辈的信念和同辈的牺牲生存下来的。排长,即使是我们,终有一天也会为了那些年轻人牺牲许多的。”军士说。

马尔库斯终于感觉到眼底的泪水流出来了,对于他来说,这是难得的多愁善感。虽然军士口中的新兵往往是20岁上下的新入伍者,但是他毕竟才25岁。一天的战斗,他就感觉到了自己和那些新兵之间深深的一道沟壑。这沟壑宽得无边无际,宽到他想要拯救他们也拯救不来,他们想要过来也身心乏术,一道绝望的沟壑,只能用同辈的鲜血、前辈的身躯为他们填平。

每一个人,都应该做好觉悟,而他,马尔库斯·维尔塔宁,一定要是那个最有觉悟的人才行。

“要让这个排活下去。”军士说。马尔库斯默默地点头以示同意。

“维尔塔宁中尉!”

“维尔塔宁中尉!”

安涅利把自己的目光从滚滚前进的行军纵队中拨开,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传令兵。

“有什么事吗?”他问。

“团部有令,你们连将在下一阶段的任务中担任先锋,要在凯米耶尔维南侧发起突袭,牵制敌军的部队。”

“我们连?”安涅利不耐烦地抬起头来,“是营部的转达不到位吗,哦对......营长已经在前一天的炮击中牺牲了,政委也被炸伤了,这个营还是没人组织的一个单位......那好,你滚过来看看......”说着他把传令兵拽到一边,从行军纵队的旁边拽到一条小巷子里。

安涅利指着巷子里面说:“这就是你要的先锋连。你就这么告诉团长好了。”

传令兵抬起头来看,巷子里面只有三个人。他傻了。

“其他人呢?”

“大部分是死了。”

“一百多人的一个连呢。”

“缺编啊,出发的时候才60多人,尖兵都是嫩苗子,被白卫军发现了,后来再进攻两次,就剩这些人了。”

传令兵眼中却丝毫没有怜悯。

“你们还是先锋连。团长早就说了,要是你们连觉得自己不行,就不要每次都请求第一个出击。”

“战争就是会死人的,我们连蒙受这么大的损失也是头一次。就算是罚我们,我们四个人又哪里来的连队呢?”安涅利叉着腰问。

“我会告诉团长的,不过他不会等到你这句话吧,毕竟你们很快就会开拔了。”传令兵满脸复杂地说,又把安涅利拽过来,“总是能让你们下来的,至少会多派一点人。只是......也没什么......”传令兵忽然不再说话。

安涅利半信半疑地送走了传令兵。他先迈步去了营部的战地救护站,那三个士兵也跟着他。还没等到门口,一具尸体被抬了出来。等到安涅利他们到了门口时,又一具尸体抬了出来。他定睛一看,抬着的和躺着的好几个都是自己的人。

他掀开帘子大步走进去,有几个人立刻站了起来行礼。他径直走到一张简易床前。一个左腿骨折的军官向他敬礼。

“连长,恕我不能起床了。”那人说。

“谢尔盖,没必要这么强求自己。”安涅利说,“来这里不是为了别的,我们连在这里还有几个喘气的?”

“十六个,要不是昨天晚上取暖的柴火不够了,本该是二十三个。”

“这才不过到萨拉啊......”安涅利说,“十六个......够多了。等你出院的时候,把他们都带到团部去。”

“你们呢?”谢尔盖问。

“我们?没处去的,刚说了做先锋连的事。”

“什么?可是.....难道团长就这么喜欢我们连吗?”谢尔盖苦笑着。

“喜欢得很呢,”安涅利说,“我们毕竟是优秀的游击队员出身嘛!”谢尔盖想要叹一口气,安涅利却摇摇头。“不要胡思乱想,为了芬兰的美好,我们值得这样牺牲。”

“小伙子们当时跟着我们,可不是为了当炮灰。”谢尔盖说。

“也许团长看不起我们这些芬兰人,但是芬兰人就算只有四个,也会坚持到底。当初在游击队的时候,你就是这么教我的。”安涅利说。

“我把种子带到你们的家乡,希望你们能为了事业而奋斗,可现在呢......值吗?”谢尔盖十分沉痛地看着安涅利。

“这总归终是为了芬兰。”

谢尔盖噎住了。

安涅利起身,带着三个手下向营房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这些小伙子就交给你了。”

谢尔盖沉默不语,但旁人都能看出他眼眶红了。那些年轻人向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又敬了一个礼——所有人都希望他们还能再回来。

借着雪地的掩护,安涅利看到了前方的一处临时工事。他飞快地冲回三个手下这里。

“至少一个连。”他说,“到处是白卫军。我们得把大部队叫过来。”

这是一处凯米河旁的营地,也是凯米耶尔维东面临时构筑的一处预备阵地,目的是不让苏军的先锋突进凯米耶尔维——毕竟此时这个区域还承担着拉普兰一带信息中转的任务。“索米”师的师长从一开始就预见了萨拉的失守,所以已经在工兵连的地图上标记了一些区域,这些区域在战斗打响时便由工兵和预备队共同构筑成了新的阵地,通往凯米耶尔维大大小小的道路都被封锁了。

安涅利肯定没有能力去拿下这个阵地,然而后面的大部队可以。只是这本来是他们想要迂回到凯米耶尔维附近的小道,大部队正沿着萨拉-凯米耶尔维铁路继续前进,团长也没有分兵到此处的计划。至于他们这一身芬兰滑雪部队样的装束自然是好蒙混过关,但是安涅利他们在苏联待了很多年了,说话已经全是俄语的味道了。外外地想,即使蒙混过去,大部队不知道这一处阵地,日后也会吃不必要的亏。

可为什么不撤回去报信呢?安涅利不是没这么想,只不过......团长不会管这种事的。他能送安涅利来当先锋,自然也能放这些人去死。

“打吧,把大部队吸引过来一部分帮忙!”

“人不够,对面如果反攻过来怎么办。”

“不怎么办,打,让他们看看芬兰人的精神!”

四支冲锋枪同时开火,对面叫喊声立刻连成一片。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对面的芬兰人似乎知道这边的苏军没几个人,纷纷冲了出来,几十只步枪轻轻松松地把他们钉在了地上,芬兰人越逼越近。

“老天爷啊......”安涅利大惊失色。

枪弹横飞,这次的阵地比哨站好多了,然而敌军的火力却更凶猛了。

马尔库斯的士兵们伏在阵地后面。和他们一起的第6营的一个排刚才不听劝阻,冲出去歼灭树丛后面的苏军尖兵,结果还没等推进到前面,苏军的坦克就开了过来。

很明显俄国人留了一手。“大家不要动!”马尔库斯对着他的人大吼道,“隐蔽射击!”,第6营的人从他们头上惊恐地翻了回来。

苏军没有多少人,不过一个排,然而芬军这里没有一门反坦克炮,至于机枪,也完全不可能压制住那几辆坦克的吧!只是万幸路不算宽,苏军只有先头的坦克在开火,附近的几处大石头充当的反坦克桩也让苏军坦克不敢向前。

然而,苏军坦克上的机枪,却在拼了命地扫射,好几名战士只是露了头,就被火力死死地压住。苏军的步兵的“乌拉”的声音似乎也在靠近,看来惨了。

新兵们尖叫,老兵们沉默地望着自己手中的轻武器。临时扩编就烂在这,很多重武器尚未抵达。毕竟这个排扩编前只是一个驻防小队,妥妥的轻装编制,武器还没全发到,人已经进了战场。马尔库斯四下看着,只见老军士爬过来。

老军士稍微擦了一下汗,喘着粗气说:“让我去找第6营的人借炸药包。”

马尔库斯同意了。很快,老军士从阵地侧面溜出,匍匐前进。马尔库斯看着他接近苏军坦克。离坦克大概十米左右时,他猛地跳起来,把炸药包丢到坦克最脆弱的地方。

“轰!”坦克竟毫无故障地继续开火。马尔库斯看着老军士摸出了手上的一枚手榴弹,深吸了一口气。不好!他要去硬闯!

还没等马尔库斯制止,也来不及老军士进行自杀式袭击,阵地上又有一个人飞身跳出,三步两步地冲到了最近的一个隐蔽处,然而飞快地冲过机枪射界,杀到苏军坦克的前面,不加瞄准,但十分精准地猛地丢出炸药包。丢出的一瞬间,只听那人操着标准的拉普兰口音喊道:“去死吧!”

“轰!”苏军坦克内部起火,一切沉寂了下来。后面的坦克被堵住了路,步兵试图绕过坦克冲过来,结果被轻机枪的火力压住了。坦克里的乘员惊恐地爬出来,结果被一个个扫倒。马尔库斯看着,驾驶员爬出坦克,高举双手,用清晰的芬兰语说:“投降!”

然而轻机枪还是开火了,那人带着扭曲的表情极不情愿地倒下了。

老军士和那人都平安无事地撤回阵地,苏军剩下的坦克和步兵则撤退了。马尔库斯走向那人,想要致谢,可那人只是瞪着马尔库斯说:“是你?你到底还是没有听我的话呢。”说着推了马尔库斯一把,明明看起来很用力,可推到他身上就像棉花捣过来一样。

马尔库斯正愣着,只见那人向阵地后面走去。马尔库斯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树丛后面,紧接着是一声重重的落水声!他循声奔去,只见那人静静地浮在离岸半米不到的河面上,鲜血蔓延开来。

他费力地把那人拖过来,只见那人的胸前足足有五六个弹孔在渗血——刚才怎么没看到!他拍着那人的脸,可是他早没了气息。尸体的沉重让他不得不松开了双手,那人静静地漂向下游,在一处乱流把那人又掀了过来时,他才认出这人是第6营营部那个喝酒的传令兵。

马尔库斯就这样站着,望着,直到那个瘦小的人影消失在河的拐角上。

都是芬兰人。

(未完待续)

感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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