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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ravia/IF线】狼与小寡妇与自由意志(4)

2023-02-19 23:53 作者:尖音号角  | 我要投稿

8.4

我还不是很习惯于跟另一个人在同一个房间里一起醒来。自从和GCIA签订了正式合同后,我就一直过着独身生活。实习期的那几个月里有前辈教我熟悉工作内容,但即使在那段时间里也没人跟我走得太近。所有的交流内容仅限于工作,没有人问我第一天工作的心理体验,甚至没人接受我讨好着递过去的香烟。我通常选择不去思考究竟是不是只有我才有这种待遇。


这样看来,似乎只有N75真的愿意靠近我。


这间居室比我在方舟舰上的单身公寓宽敞一点,但相比地球和金星上的公寓而言仍然狭小,就像卫星舰上的其他早期标准居室一样。我所在的铃兰号是白银舰队的辖属内较为年轻的一艘卫星舰,体量也比较小,是白银舰队的农业生产中心之一,空气中常年弥漫着连空气循环系统都滤不掉的发酵气味。这里的人口仅有十来万,有不少养殖场,饲养被基因工程改造过的肉球一样的鸡鸭,因此空气中还总有一股淡淡的鸡屎味,即使在离港口很近的市中心城区也是如此。这里的人口有三分之一左右是民用型人造人,都在养殖场或真菌发酵厂的固定安置点里负责照料肉球或酵母,而他们的自然人老板们住在港口附近,通过通话器和农用指挥平台远程监视他们的工作。市中心平时几乎看不到人造人,至少我昨天去接G4的时候没看到过,听说他们的日程和活动范围被设定为尽量回避自然人,显然白银舰队并不怎么想让人造人生活在自然人的世界里。这背后的含义让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还有,以及——哪怕我现在只是在第二天补上前一天晚上的日记,我也清楚地记得我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住在这里后产生的感受——白银舰队他妈的是想我死。


G4在我旁边的那张床上,距离不到一米。一个黑狼军用型,身高一米九体重80千克的杀人机器,一只手就能把我脖子拧成两截的步兵,跟我睡在同一个房间里。


当然他们觉得自己做足了安保措施。G4脖子上戴着一个项圈——我把它当成N75同款——而我可以设定警告范围,要是他靠我太近的话,项圈就会立刻发出蜂鸣声警告我们两个,要是他继续靠近,项圈就会向他皮下注射镇静剂,而且蹲在楼上的应急小组也会收到警报声。但我有理由怀疑如果G4想的话,他完全可以在镇静剂起效之前折断我身上的随便哪块骨头。


我在进门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了。这里是一栋普通的公寓楼,升降梯内褪色的涂层表明它上一次得到妥善维护至少是在战前。里面没多少人居住,至少我们所在的那个单元楼层除了我们以外就没有其他人的声音了,升降梯里也没见到其他楼层的居民。陈橙走在前面打开门,我随后跟了进去,G4被季风推搡着跟在我后面。这间房的构造一目了然,只有一间厨房、一个浴室、一个客厅和一个卧室。


卧室里有两张床。


我想着我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不安的样子,于是走进卧室里假装试了试床垫:“G4要跟我一起睡吗?”


“你可以跟他商量商量,”咔哒一声,似乎是陈橙解开了G4的手铐,“不行,季风,你别想进去玩枕头。”


我走到客厅,G4坐在沙发上揉着手腕,两眼紧紧盯着我。寒流把一只手按在G4肩膀上,眼神复杂地看了看G4,又看了看我。


“之后看你的了,”陈橙把一片邮票大小的金属物体递给我,“不能随意外出,不要使用暴力,没有许可强行出门或翻窗户的话警报都会响。项圈的遥控器不止一个,所以别打歪主意,孩子,”她的后半句话是对G4说的,G4只是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我,希望你们相处愉快。”


她和她的手下都走了,只留下我和G4面面相觑。他仍然坐在沙发上,手指摩挲着颈部薄薄的金属环,嘴唇抿了又抿。


“到睡觉的时间了,”我先开口,努力让自己听起来随意些,“先去洗个澡吧。”


他缓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在去除了枷锁后,他的体型看起来更加高大可怕。他向我慢慢迈出一步。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没有后退半步。


“洗澡?”他挑起眉毛。


“如果你不会洗澡的话,我可以教你。”


LED灯惨白发绿的光照在他的头顶,将他深邃的眼眶隐没在阴影里。“洗澡和睡觉的时间有什么关系?”


“你刚从监狱出来,睡前洗个澡除除风尘,”我解开风衣,耸耸肩膀以抑制颤抖,“我记得监狱大多没有热水,这里的热水每日配给量挺足的,去吧。”


他站在原地没动,歪了歪头,毫不掩饰地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仿佛在评估猎物的口味。


“你害怕我。”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怎么?”我心脏深处仿佛被狠狠捏了一把,“快去洗澡,该睡觉了。”


他晃了晃脑袋,抬起脚慢慢向我这边又跨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动作缓慢得像是试探,但一旦脚掌落地就像生了根一样牢牢踩在地上,仿佛将他固定在我面前的是比星舰上的0.8g大得多的力量。他接近了项圈的报警界限。我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项圈发出一阵尖锐的啸叫声,他吓得大叫一声,往旁边一跳,撞到了墙上。


“妈的,把这玩意关掉!”他徒劳地试图用手掌捂住项圈的扬声口,冲我大吼道。


我摆弄了几下陈橙给我的遥控器,啸叫声停止了,一条来自陈橙的消息出现在我手机锁屏上,问我出什么事了,她们就在门口。


“你果然怕我,怕到用这种东西,”G4坐在地上喘着气,揉着耳朵,嘿嘿冷笑起来,“胆小鬼舰队人。”


我低头看了一眼陈橙的信息,一口气把刚要发送的情况说明删掉,发送了一句“没事”。


“是,你是觉得我应该怕你,因为你是军用型人造人,能打两个我,是不是?”我大步走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墙边拉了起来,几乎跟我胸口贴着胸口,“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你在这里是因为75需要你通过我的训练,要是你故意惹麻烦,或者动我一根手指头,你就滚回监狱里去,永远烂在那里。”


他看起来很惊讶,似乎没想到我会有这种反应,也没想到我再次接近时警报竟然没有响。他靠墙站直了身体,肩膀紧绷着。


“我……”


“闭嘴,这里说了算的人是我,”我指了一下浴室,“洗澡去,立刻,要不然你试试第一天就出局。”


“你是害怕,”他昂起头,声调有点发紧,“我不去又怎样,你只是个舰队自然人,不可能打赢我。”


“我不用打赢你,门外有的是打得赢你的人,你逃不掉的,”我说,“只要我按一下手机,他们就会进来。我数五下,再不动你就出局了。五,四……”


“你不怕我杀了你,”他抬起双手,虚扣住我的脖子,“我会掐断你的喉咙,舰队人,你阻止不了我。”


“那就来,”我咬着牙说道,“杀了我,你再也见不到N75。三,二……”


“等等!”他尖叫一声,松开手倒退了两步,撞在墙上,“好吧,对不起,别这样,我这就按你说的做。”


我把手机从背后拿出来,让他看见我刚才打下的几个字“没救了 让他出局”和已经按实的发送键。“我的手指一挪开,你就出局了,”我小声说道,刚才被他掐过的地方的皮肤感觉仿佛被火烧过,“你会在监狱呆一辈子,N75也会失望,他不会想要你这种东西回来,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别,别这样,”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拿着手机的手,“我道歉,真的非常对不起,我会听话,我一定听话。”


“那好,”我说,把手机放了下来,“洗澡去。”


他往浴室的方向走了两步,转过头来看着我,眼里写满了紧张,甚至似乎带着一丝恐惧。他当着我的面开始脱衣服,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有点犹豫。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决定了不管发生什么都绝不退缩,于是我也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脱掉塑料做的低帮鞋、出狱时狱方给的那身灰色的夹克和裤子、深绿色的运动背心、内裤。他咬了咬嘴唇,赤裸着身子看着我,手遮着隐私部位。我往浴室的方向一点头,他立刻抱着衣服冲进了浴室,过了一会儿后,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和水回收器自动打开的嗡鸣。


我慢慢往后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只觉得怦怦的心跳声几乎要把我给淹没。我过去曾在重重守卫之下刺杀过大毒枭,曾与全副武装的海盗在狭窄的飞船走廊里对峙,但按照局长的标准,我仍然是个菜鸟——因为我还没体验过与军用人造人为敌的滋味。人造人,外表与自然人别无二致的生物,实际上基础力量至少是最优秀的人类士兵的两倍,皮肤和肌肉混有蛛丝蛋白,坚韧如凯夫拉,骨骼硬度都如同钢铁,大脑里天生就预备好了杀人的知识和勇气。用人脑思考的野兽,科技突破伦理产下的可悲畸形儿。当G4面对着我时,那种感觉与被一个只是健壮的大汉威胁完全不同。当对方是自然人时,你至少能期待能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但当对方是人造人时,他脑子里天生就预置了什么东西,而那些天生的东西或许早已经把你列入了清除名单。我刚才甚至没指望G4能听懂我的话,但似乎奏效了,看来他不仅是能理解我的意思。


我想起他的举动。他在我面前脱衣服。我不是故意要盯着他看的……好吧,我是故意盯着他看的,但那也是为了不让他以为我在露怯。我大概一段时间内都没法把那个景象从脑子里弄走了。


他的后背上密布鞭痕。


战士的身上有几条伤疤也蛮正常的,但他后背上的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样的战斗会留下的痕迹,更像是某种惩罚,是后背上的皮肤反复血肉模糊后又愈合留下的痕迹。N75身上也有类似的痕迹,那来自他那次不成功的叛逃。G4身上的痕迹比N75少一些,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他也经历过类似叛逃的事 


我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声响,忽然想抽根烟,在大衣里翻了半天才找到烟盒。那个烟盒是我最后一次见到N75时带的那个,白银收走过一次,在我出院后又还给了我,上面在当时的混乱中沾上的血迹都还留在原位。我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打开过它,不过里面大概还有几颗电子烟内胆或者地球卷烟。我打开盒子,内容物一如我所想,但烟盒剩余的空间被另外的东西挤满了。那是几块被压扁的巧克力棉花糖。


“哦,天啊,75,”我自言自语道,“是你还是白银?你还没放弃让我戒烟吗?”


我想象N75会怎么说,想像他就坐在我旁边,把里面的卷烟抽出来两支,在剩下的空间里塞上糖果,冲我露出不赞成的表情。我想起白银说他们在75的衣服里发现的那些东西。糖、铁丝、自制电击器、刀片、硬塑料做的简易防弹板、被血泡得看不出是什么的可能是卷烟的东西。尖锐的疼痛掠过我的心脏。我告诉自己不准再自我感动,不准再产生奇怪的联想。但想像中的N75并没有立刻消失,而且靠了过来,给了我一个像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冰冷的拥抱。


替我照顾他们。我听见想像中的他说道。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G4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他从头到脚都是水渍,好像不晓得应该怎么擦干身上的水似的。我站起来走向浴室,经过他身边时,感到他略略缩了一下,回避了我的视线。


“看来他们事先准备了毛巾,”我故意不去看他,打开马桶上面的柜子,“每人两条,你的都是绿色的,一条擦脸一条擦身子,懂了吗?”


他在我的余光里点点头,有些局促地抓着我扔给他的毛巾,小心翼翼地贴在脸上,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用了似的。


“反正只要别让我看到你用擦老二的毛巾擦脸就行,”我说,“别的随你。我的是红色那两条,别碰。”


他又点点头,抿起嘴唇,这个小动作似乎表示他很紧张。我离开浴室坐回沙发上,重新拿起烟盒,将里面的棉花糖倒出来一颗。


如果这是你希望我做的,那你最好保佑我一切顺利。


“G4。”我看着他从小小的行李包里翻出换洗的内衣套上。听见我的声音,他抬起头来,但没有回话,也没有转过头来看着我。


“这个给你,”我把棉花糖递过去,“75给你的。”


他惊讶地看向我,但立刻又移开了眼神,盯着他接过来的那颗棉花糖,反复看着棉花糖的包装纸。


“是头儿经常带的那个……”


“我们分开前他给我的,让我看着奖励你们,”我说,感到脑海中的N75微微点了点头,“这颗奖励你听我的话去洗澡了。”


他把包装袋拆开,像捧出钻石一样小心翼翼地把那块外皮开裂的糖果拿出来放进嘴里,含了一会儿,嚼了嚼。


“我真的能见到他吗?”他忽然说道,语气近乎呜咽,“75大哥……要是我听话,是不是就能见到他?”


“会的,”我说,“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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