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道塾 | 一代宗师的武学历程：李小龙武道发展简史

对于李小龙，在“国际功夫巨星”这个巨大的炫目光环的笼罩之下，

一些人（包括一些故意为之的人）说，李小龙不过只是一个电影演员。

他们以为李小龙其实就和成龙他们一样，

只是学了些武术表演功夫，然后出演电影，然后成名，

不是真正具有实战能力的格斗家或武术家。

简言之，这些人，

对于只是将演员当做推广他的武术事业的副业的李小龙，

对于从始至终将自己视为武术家而非演员的李小龙，

完全没有了解。

那么，这种不加考证，人云亦云的，

因为不了解而误解的自以为是，貌似就很顺“理”成章。

只是，各位，你让李小龙到哪里去评理去?

事实上，李小龙从1970年返回香港职业从事电影事业，

不过只有短短的三年时间。对的，只够你读完一个初中。

但用短短三年时间，区区四部半突出真打实战和中国武术哲学的真功夫电影，

迅速创出前无古人，尚无来者的世界性影响和成功的背后，

恰恰是专业武术家李小龙十余年如一日犹如隐士般艰苦的专业武术训练，

以及以武入道的渐次修行厚积薄发的结果

因此，李小龙的真功夫电影，

既能让让内行能够看出门道

（超级散打王柳海龙就认为，李小龙在电影里面体现出来的一拳一脚的速度、爆发力、杀伤力以及战术打法，

是完全可以直接用于实战搏击的实效技战术），

也能让外行也能看到热闹。

因此，内外皆宜，老少皆可，中西通杀。

简言之，李小龙是以一代武术宗师的身份出演电影，

以一代武术宗师的功夫实力、武道智慧和震撼人心的不凡个人魅力，

征服了全世界的观众。

这是任何其他只有花拳绣腿的演员永远做不到的。

这也是直到今天，不管有多少人或明或暗地模仿李小龙，

却仍然无人能够真正替代他的内在原因。

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们就可以回过头来，

了解一下李小龙的武术生涯，了解一点截拳道的进化史。

同样因为不了解而严重误解，

很多人对于连续两截拳道的人士

其实都是错误的。对，就是错误的。

一些人以为李小龙的截拳道是一蹴而就，凭空就创立了的；

也有不少人，将李小龙早期学习的咏春拳，

早期创立的以咏春拳为主体的振藩功夫体系，

直接当做是截拳道，

然后，得出截拳道就是咏春拳的结论；

也有些人，以静止的历史观，

简单的将李小龙早期的传统功夫实力，

与后期现代化、科学化后的截拳道实力划等号。

这些错误观念的形成，

与人们认为李小龙只是一个演员的错误如出一辙，

因为不了解而误解的又一个实例。

从李小龙13岁拜师正式学习咏春拳开始（一说从15岁起），

兼修各种中国传统武术拳法，到1959年离开香港，

李小龙首先用五到六年的时间，系统训练，循序渐进，

打下了扎实的中国传统武术基础，成为一位功底扎实，传承有序的中国青年传统武术家，

同时，借助其在香港大量的街头打架、门派之间的讲手比武，校际拳击大赛的擂台对抗实践

李小龙又拥有了一般传统武术家们普遍不具备的优秀的近身实战能力，

以及丰富的近身实战经验，

这成为李小龙远赴异域，只身仗剑走天涯，

并在异域武坛为中国功夫打出一片新天地的根本保证。

1963年，在李小龙生前唯一出版的他的专著《基本中国拳法》中，

美国“空手道之父”埃德·帕克是这样为李小龙的专书作序的，序云:

"李小龙的拳法体系独特，精准，极为实用。

它的原理和概念合乎逻辑，趋于完美。它简单而又深奥......

更不用说李小龙那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爆发劲力了。

他不仅精于自己的拳法，也是一个风趣而健谈的人。

他对于其他中国拳法及其历史哲学背景的知识性描述，

让你不得不成为一个专心的倾听者。

他是我见过的为数极少的富有天赋的人之一，

毫无疑问，这种天赋已经被投入到工作之中，为他高超的技艺所证实"。

从这段序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帕克对于李小龙功夫和理论水平的高度认同。

更重要的是，帕克认为李小龙才能真正代表当时在美中国武术家的最高水平，

对于他在美国传播真正的中国功夫寄予厚望。

因此，在这篇序言的结尾，帕克就写道:

"得知他正在撰写关于功夫的书籍，我很高兴。

他巩固了我对功夫的信任，

这对展现真实的，正宗的功夫将是一个极大的促进。"

李小龙赴美之后

（赴美原因很多，其中一个原因是李小龙与某门派传人天台比武重创了对手），

从1960年~1969年代，从西雅图到奥克兰再到洛杉矶，

李小龙用近十年时间，以武会友，以武立身，在美国武坛主流为中国武术正名，

同时，也让自己成为美国武坛主流公认的中国功夫在美代表人物，

最后，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

凭借划时代的科学化、现代化、全接触实战化的现代实战武道——截拳道（JEET KUNE DO）的创立，

最终成就为美国武坛，乃至于世界武坛公认的

推动了武术真功夫革命的一代武术宗师，

以及至今仍然万众敬仰的武术精神领袖。

在这期间，始终围绕无限制实战这个大目标，围绕如何更好地提升格斗效率这个主题，

李小龙的真功夫体系经过了三个阶段的进化——

第一阶段，西雅图阶段，开始于1960年左右。

那时候，李小龙仍然凭借中国传统武术的实战技能打拼天下。

那时候，李小龙的功夫体系，以咏春拳（基本套路、黐手、木人桩法等）为主体

加上了蔡李佛、螳螂拳等其他中国传统武术的精华技艺，

取长补短，名曰：“振藩国术”（或振藩功夫），

而其开设的武馆，亦名曰“振藩国术馆”。

在这个阶段，李小龙本质上仍然是一位中国传统武术家

（虽然他在美期间，对传统武术从未停止过批评，

对于自己的功夫体系从未停止过改进）

一切实践，全部围绕传统中国武术近身实战理论、技法以及速战速决的战略思维进行。

超越规则限制，速战速决，三秒决胜，

始终是李小龙评判自己实战武技优劣的最简单的实证原则。

第二阶段，奥克兰阶段，开始于1964年左右。

在这个阶段，发生了众所周知的黄泽民代表三藩市国术界的挑战比武事件，

这成为李小龙对中国传统武术体系的现代实战效能和训练体系的科学适用性进行全面反思，

并以此为基础，对振藩功夫进行现代化、科学化的中体西用全面改良的契机

其时，李小龙仍然对自己所掌握的传统武术寄予希望，因此他的所有改进，

虽然大胆的吸收和借鉴了击剑、拳击的科学技战术理论，训练手段

以及部分简单实用的拳击攻防技术，

并通过不断地实战碰撞，检验，去粗存精，兼容并蓄

但仍然是以提升和完善以咏春拳为主体的振藩功夫的实战技能及其训练结构为重点和方向

在这个发展阶段，李小龙的振藩功夫随着中西结合研究的推进，

体系结构开始变得相对丰富和复杂，踢打摔拿技艺更加综合和完整

在这个过程中，李小龙宗师曾毫不留情地批评很多传统武术的训练，

就像在旱地上游泳一般，不切实际。

因此，从1966年开始，李小龙提倡的实战对抗新哲学就是

——“如果你想学习如何游泳，你就必须亲自跳到水里去。”

到1966年，李小龙全面改革了他的功夫体系的实战训练方式，

开始针对各种街斗情形，戴上自己设计和整合的头盔、手套、护胸、护膝、护胫等全接触对抗训练护具，

首开先河的进行今天实战的现代化的自由搏击训练，

以模拟更真实的活生生的人与人之间的对抗情境与变化，

进而培养真正的实战对抗能力，培养真正的实战意识、感觉和经验

训练器材，也从木人桩，渐渐变成以手靶、上下拉扯式吊球、沙袋等现代化训练器材为主。

随着这种紧贴实战的自由化训练和实践的深入，

李小龙渐渐发现，如果还是固守在传统武术作为主体的理论和技艺框架之内，

他已经慢慢陷入到束手束脚的改无可改的尴尬境地。

这个阶段的李小龙武技体系，介于早期振藩功夫和后期截拳道之间，

李小龙称之为“振藩拳道”。

第三个阶段，洛杉矶阶段，开始于1967年左右。

1967年，当李小龙通过黑带杂志的两篇专访，正式对外公开宣布创立截拳道之后，

最初的截拳道的教学和训练实体基础，

仍然是在洛杉矶振藩国术馆教授的振藩拳道

因此，我们又将这个阶段的振藩拳道，称之为“早期截拳道”，

此时，咏春拳的成分在截拳道中仍然占据了一定比例，

虽然李小龙已经完全抛弃了咏春套路教学，木人桩训练，

但黐手——尽管与传统咏春有了很大改变——仍然是主要练习内容，

四门消打还是重要的反击手段。

因此在不少人看来，仿佛截拳道还是咏春拳

而咏春门的一些人，也不介意用咏春拳的变体来如此这般地介绍截拳道

贵为截拳道一代宗师，1967年后的李小龙却从来没有一刻停止他实践-改良-实践的飞速进步的步伐

当中体西用的改良模式终于遇到瓶颈绕不过去时，

李小龙开始主动打破传统，要将自己彻底从传统咏春拳，传统武术的特定模式中解放出来，

开始从以中国传统武术为本，

慢慢演变为以追求人类武术最高效率，

以交叉训练和无限制全接触格斗为特征的人类科学武术为本

此时，李小龙不再固守什么国界、民族、门派观念，

武学思想境界有了本质的升华。

秉持截拳道精简、直接、非传统三原则，

李小龙的截拳道简化发展之道，

开始转向以击剑、拳击的实战科学原理和实践特点作为发展主导方向，

原据主导地位的咏春原理和技艺开始退居辅助地位。

截拳道的技战术体系结构也变得日益简单，

技术结构上，以踢拳为主体，以擒摔为辅助，

战术打法上，从咏春的近体阵地战法，

逐渐变为以步法主导控距、控节奏的运动战法

以保持无限制自卫格斗中战或逃的主导权。

而这一切，基本都是在李小龙家的后院实验性教学的过程中逐步完成，

最终，1973年在香港实现完型。

当现在一些人自我标榜他们是传统武术的批评者的时候，

甚至将李小龙也当做固步自封的传统武术人来加以批判的时候

他们应该回顾一下历史，

在五十多年前，李小龙宗师就已经不留任何余地的对传统武术的各种弊端进行了批判，

而且，李小龙不仅仅只是批判，只是破坏，他更用自己的革命性武学实践成就，

通过他的弟子（特别是那些擂台冠军弟子），通过他撰写的武学专书，通过他的真功夫电影

为世界武术人在如何正确认识和保留传统武术精华的基础上做到与时俱进，

做出了很好的实践榜样，为传统武术的现代发展，指明了一条科学发展路径

且事实上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开始，在近几十年的时间里，

推动了国际武坛武术人，特别是传统武术人，从武学观念到实践行为上的大解放，

从而促进了世界武术的真功夫化发展和大众化发展的繁荣，

这也是美国乃至世界武术界至今仍然将李小龙视为武术精神领袖

视为“旷世独步的武术革命家”（世界级泰拳专家坤青语）的根本原因。

1969年左右，李小龙告诉他的多位弟子，黐手不要了。

这意味着从这一年开始，李小龙正式向近体阵地战为主导的传统咏春拳实践模式完全告别

从1967年到1973年，从早期截拳道到后期截拳道，

经过完全简单化但又绝不简单的进化之后，

截拳道最终实现了从理论到体系上的完型。

成为既不是咏春拳，也不是击剑，也不是拳击，更不是26种武技混合的，

完全从传统武术中解放出来的，由李小龙独创的现代化、科学化实战武道体系。

在后李小龙时代，李小龙后期截拳道的主要代表人物，是李小龙后院私教弟子黄锦铭师傅。

他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背景情况，

三位不同阶段的李小龙弟子所展示的技术的差异之大，

会让你感觉他们不是一个师傅门下的弟子。

这一点，我们可以通过对比观看李小龙宗师1964年8月在长堤首届国际空手道锦标大赛上，

以及1967年7月，同样在长堤国际空手道大赛上所做的两次演武，

看到其中巨大的变化和差异

——前者的传统武术特征十分鲜明，几乎就是各种绝招性的、招法形式上的技术性演武，

而后者，则开始采用全套自由搏击护具，

进行贴近实战训练的全接触自由搏击对抗，

期间没有展示任何套路，完全突出自由式实战。

这一种全接触自由搏击形式，因为在当时的美国武坛前所未见，

就连见多识广的在现场观摩的黑带杂志记者，

也将穿着全接触对抗护具进行对抗演武的李小龙师徒，

少见多怪的称为“类似于来自火星的人，穿着怪异的防护服”

（Resembling men from Mars in weird protective outfits）

李小龙当年的所作所为，

已经远远超越了他所处的那个时代。

三年多以后，在李小龙弟子乔·刘易斯的推动下，

李小龙此前极力鼓吹的全接触对抗形式的全接触比赛——美国职业踢拳大赛，

终于正式搭台开赛，轰动欧美，影响世界。

乔·刘易斯因此被尊为“美式踢拳之父”。

早期美式踢拳，也被美国武术界称之为“翻版截拳道”。

多年以后，功成名就，且多次被评选为美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空手道职业选手的乔·刘易斯

在其教学片《实用截拳道》中，

真诚地向李小龙致敬，尊称李小龙为“全接触格斗之父”。

1980年代初，日本格斗家佐山聪创办了最早期的综合格斗赛事——修斗

并参照李小龙宗师在《龙争虎斗》中采用的分指手套形式，

设计制作了修斗比赛用分指手套

1993年之后，也就是近三十年后，随着MMA在世界上的全面兴起，

李小龙早就在1973年通过《龙争虎斗》直观的面向全世界宣扬过的无限制综合格斗理念和比赛模式，

也终于成为国际武坛的现代搏击竞技的主流和发展方向，

无数MMA选手和冠军们（比如蜘蛛人、骨头、嘴炮等）在他们的回忆中，

都将李小龙作为他们投身武术事业，投身综合格斗的灵感和动力之源

世界武术人们遂又尊称李小龙为“MMA之父”。

1979年开始，实战竞技导向的中国武术散打在国家体委的主导下，开始试点训练和比赛，

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中国武术散打走过了一条不平坦的发展之路

现已成为中国武术面向世界武坛的实战标杆

在此过程中，很多散打职业选手，以及散打的试点创建、领军人物，

都或多或少的从理论、技战术体系构建等方面，受到了李小龙截拳道的影响

例如，截拳道中最独树一帜的实用腿法侧踢，也成为很多散打运动员的拿手绝招——侧踹

他们在控制距离、时机以及掌控节奏方面体现出来的散打风格，

和李小龙截拳道踢拳的运动战风格，也非常近似

因此，也有人私下里认为，早期散打某种程度上，也是“翻版截拳道”。

视频加载中...

如今，李小龙宗师的振藩功夫和截拳道，

通过振藩截拳道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教练们的持续努力

已经传遍了世界。

在宗师祖国，截拳道亦已在港台、大陆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不仅国内拥有了一批得到正式认证的传承有序的截拳道教练团队

每年国际截拳道导师来华教学授课，也已成为常态。

文/为道塾·朱建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