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2 飒绒 十卷【华晨宇水仙】
飒翻了个身悠悠转醒，被正午的阳光刺的闭了闭眼睛，印象中他已经好久没睡的这么沉过了，昨晚被那小鬼拉去吃宵夜，直到凌晨才回房间。飒想起绒绒嘴巴塞的鼓鼓的，居然还能口齿清晰的跟他天南海北乱扯一气，不禁浅笑摇头，这是什么天赋异禀。
洗漱完毕，飒把早已电量耗尽的手机连上充电器，毫不意外的看见通讯记录里，来自同一个号码的二十几个未接来电。
飒将电话回拨过去，很快对面传来焦急的女声。
“Karen姐，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没听到…嗯，我没事，不用担心……真的没事……你放心吧，我最近都很稳定，药也带着呢……不用叫助理提前过来，你知道我休息的时候喜欢一个人，而且还有几天就开机了……好，我会注意的。你安心处理家里的事不用担心我，嗯，等你回来，拜拜。”
挂掉电话后，飒长吁出了一口气，他明白Karen的担忧，但这种过度的关心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随时可能会爆的定时炸弹，一不小心就会给朋友给团队带来麻烦，他不想那样，与其在他们关切的视线中带着微笑伪装自己，还不如一个人来的自在。所以他在开机前几天入住了酒店，就是希望逃离平时的社交圈子，安安静静的享受一个人的时间。不过他的计划，似乎遇上了一个小插曲。
飒看了看时间，绒绒昨天说要来找他讨论剧本，不知道这会儿他起来了没有。想起那个笑起来软软糯糯的小鬼，飒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随手拿起桌上的剧本，上面密密麻麻都是飒为角色写的笔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活好像只剩下工作了。
“如果能像十那样潇洒自在就好了……”
……
寿宴那天卷并没有再去宴席，任谁被一个认识不到半个时辰的家伙调戏了两次之后心情都不会好吧，更何况卷已经在心里给他贴上了臭不要脸的大标签。
找了个小丫头把手炉转交给三姨娘后，卷便借口身体不适回房去了。虽说事后被父亲责备了一通，但那也好过再看见某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当然这次的“意外”卷并没有纠结太久，父亲将家里的几间布庄交给了卷打理，为了尽快上手，他几乎整日泡在铺子里，要不就是忙着应付各种交际应酬，关于那天的事很快便被他抛诸脑后。
这天他正在铺子里查账，守在一旁的掌柜担忧说道“少爷，这个月布庄的生意还不足上个月的五成，除了几个长期合作的主顾，店里就只剩些零散生意，再这么下去，恐怕…”
掌柜话说一半，卷全然明白他的担忧“现在到处在打仗，生意不好也是正常的。对了，把库里囤积的那批棉衣拿出来吧，就按照平时售价的五成来卖。”
掌柜有些为难“这太低了吧…”
卷轻叹“这个时候大家日子都不好过，眼看又要入九了，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少爷，我知道您是好心，只是您一下把价格调到五成，商会那边恐怕……”
“商会那边我去解释，你照做就是。”
话已至此，掌柜只好答应。
卷叫住他“对了，运往烟城的那批货怎么样了？”
“已经送到仓库了，就等清点之后装车。”
卷点点头“以后运烟城的货这都由我亲自点，你去准备一下吧。”
“是。”
等到布庄的事情都交待好，已经是下午了，卷揉着隐隐作痛的肚子打算去吃点东西。
道路两旁的小商贩卖力吆喝介绍着摊位上的商品，卷一路边走边看打算找个路边摊随便吃碗馄饨，正走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骂，他回身望去，见远处一个人自人群中推推搡搡朝他跑过来，卷瞧着这人有点眼熟，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倒是那人，看见卷后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待他跑到近处，也不管卷愿不愿意，拉着他就一起往巷子里跑。
卷莫名其妙的跟着跑了一段，一股火从脚底直冲上来，他用力甩开那人的手骂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好好走在路上你拉我进来干什么！”
那人停下来回以一个灿烂笑容“卷少爷不愧是读书人，骂起人来都斯斯文文的。”
他这笑容突然激起了卷记忆里某些不好的回忆，“臭不要脸”四个大字瞬间从脑海里蹦出来“十？！怎么是你这家伙？！”
被骂了以后十似乎更得意了“我就知道你没把我忘了。诶，上次我在台上找了你半天，你怎么没去看我？该不会是害羞了不敢来？”
呵呵，有段日子没见，脸皮又厚了。卷懒得理他，丢给他一个“老子不屑看你”的眼神，扭头就要走。
手被十拉住“你别走，一会儿让他们发现了，连累你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卷被他气笑了“你还真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我会在这里吗？”
卷双颊因为薄怒而染上淡淡红晕，嗔怒的瞪他一眼，那样子在十眼里却是风情多过威吓，一时竟有些晃神。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还居然是个男人，真是没天理。
卷看他不说话，当他自知理亏，刚要再说什么，却听见巷子口几个人骂骂咧咧往里走，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十拉到巷子拐角处一个废旧小屋里。
那群人凶神恶煞，人手一只铁棒锤，看见路边可以躲藏的地方也不问一句，起手就是一棒抡过去，如果那地方有人，吃了这一下必定要养上好几天了。
“诶，你干什么了得罪那些人？”语气里带了些看好戏的味道。
十看了外面一眼，目测暂时安全“提起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你想听吗？”
卷白他一眼“爱说不说。”
“既然你这么想听，那我就长话短说…”
“……”
“我前两天半夜出来溜达，撞见两个小流氓在欺负一个落单的姑娘，你说遇见这种事我能不管吗？然后拔刀相助了一下，结果就被这俩混蛋打击报复了。”
“还真看不出来，你居然还会见义勇为？”
“卷少爷哪里的话，我一直就是个侠义之士。”
哪有人这么自己夸自己的，卷笑着摇摇头，眼神扫过他的胳膊，卷起的袖子里，隐隐露出一块青紫色的淤痕，看样子才伤了不久还没消退。这家伙真的去救人了？
“我记得你身手不赖，怎么让人家这么追着跑？”
说到这个十可委屈了“这帮混蛋一群人堵我一个，还个个拿着武器，不跑是傻子，呸！真无耻！”
卷没忍住笑出声“居然从你嘴里听见无耻俩字。”
十想反驳，抬眼看见卷正对着他笑，穆的脑子一片空白，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卷心说这人怎么回事，动不动看着他发愣，怕不是傻了吧，他可没心情陪十在这大眼瞪小眼“罢了，念在你是见义勇为，就不跟你计较。”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嘀咕道“无缘无故被你拉下水，算我倒霉。”说完抬脚就往外走。
十拉住他“你去哪儿？”
卷把他的手扒拉开“闭嘴，跟我走。”
十本来以为卷知道什么秘密的小路可以带他溜走，没想到两人出了小屋以后，卷直接向着那群人迎了上去，并咧开一个友善的微笑“你们在找他吗？”
十头皮发麻，不可置信的盯着卷，卷仿佛没看到他的眼神，依旧笑容可掬。
那群人听见喊话，果然甩着棒子围过来，为首的一看见十，上前两步就要把人揪过来，被卷按着肩膀拦下了。
那人上下打量卷，见他衣着讲究，道是有钱人不好得罪，只好恶狠狠的吓唬他“小子，别多管闲事。”
卷没接他的话，反问道“刚才见几位衣着眼熟，不知阁下是否认识杨老板？”
那人一愣“你认识我们老板？”
卷笑道“在下姓华，有幸与杨老板喝过几次茶，算是认识。”
为首的人听他自报家门，略一思索，面上迅速堆上笑容“是卷少爷！”
卷冲十眨眨眼，那得意的小模样看的十心痒痒。
“适才得知我朋友得罪了几位大哥，我想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不知各位可否给在下几分薄面，不再追究？”
“卷少爷客气，的确是一场误会”说罢憨笑两声拍了拍十的肩膀“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大家交个朋友，这事就过去了！”
“既然话已经说开，我们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几位大哥自便。”说完带着十大摇大摆走出巷子。
“可以啊卷少爷，人脉这么广？我听说那杨老板是做军火生意的，你俩怎么认识的？”
卷懒得搭理他“这事算了了，别跟着我。”
“诶！”十死皮赖脸的跟上来“你怎么每次看见我都轰我走，你救了我我还没报答你呢。”
这人怎么这么烦“你离我远点就算谢谢我了！”
…咕……
卷红着脸别过头，都赖这家伙，害他到现在还没吃上饭！
十“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样吧，我请你去醉仙楼吃一顿，算是报答你。”
“吹吧你就，醉仙楼一天只摆十二桌，单子都排到两个月以后了，你怎么请我？”
十再接再厉“诶，真的。我认识老板，给咱们加一桌不是难事，你信我一次。”
虽然卷觉得这种事根本不可能，但十说的非常真诚，加上他现在饿着肚子，一想到醉仙楼的碳烤羊腿，水晶虾饺，芙蓉桂花糕……
“你最好是说真的，否则我饶不了你。”
“当然是真的，我要框你，你把我吃了还不成。”
卷心想我才不吃你，你这么无赖肯定难吃的要命。
……
飒放下剧本揉了揉太阳穴，他前阵子因为赶通告基本没有好好休息过，这两天头总会隐隐作痛，他拿起桌上的药瓶看了看，又把它放回去，他实在不愿意再吃那药，每次吃完都昏昏沉沉，难受的不行。少吃一次……应该不要紧吧。
他坐下来，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房间，最终还是躺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思绪逐渐飘回以前…
那时候他刚入行，对这个圈子充满了好奇与期待，一腔热血对自己说要做个好演员，现在回想起从前，真的太傻太天真。他从前不懂，只觉得管好自己的事，好好拍戏就好了，圈子里那些资本的游戏他不想参与也不屑参与。直到他的第一个经纪人，那个领他进入圈子的人，一直像姐姐一样照顾他的人，他最信任的朋友，将他的私生活偷偷录下来，卖给了资本。经过“包装”后的视频配上莫名其妙的文字铺天盖地在网路上传播开来，一时间谩骂、质疑、否认，像野兽般呼啸而来，企图将他吞噬。他拿着那些视频去找经纪人对峙，问他为什么，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还是后来他从别处得知，是因为他红了，羽翼渐丰，经纪人怕控制不住他，才想到这个方法，多可笑啊。
那段时间因为大量工作，他本就身体不好，强撑完最后一场发布会，他大病了一场，没心情去理会那些越传越离谱的网络消息，他只想一个人，静静的，什么也不想。
那件事对他的人气影响并不很大，他从来都是靠实力站在荧幕前的，所以对于网上的评论，他不是很在乎，他更在乎的是，原来他身边的人，他视为朋友的人，更在乎的好像从来就只有利益。
那一刻他有想过，不如就从圈子里退出去吧，当一个普通人至少活的自在些，可他真的热爱表演，还有那些支持他相信他的人，他不想让他们失望。所以在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他又重新站在了荧幕面前，只是现在的心境，又与之前不同了。
他曾经以为娱乐圈是色彩缤纷的，和其他工作并没什么两样，只要付出了努力，就会呈现出好的作品。但置身其中后他突然发现，这圈子其实比他想象中简单太多了，所有的色彩背后只有两样东西是真实的，欲望和金钱，在这里他看到过最丑陋的嘴脸，他厌恶，恶心，他看到一起出道的朋友，逐渐被欲望吞噬，然而他无法阻止，只能选择疏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黑暗中抱住自己，小心翼翼保护好那颗赤子之心不要熄灭，可日子久了，他渐渐麻木，他给自己带上面具，游刃有余的婉拒着一些邀请，他对所有人微笑，心却没有任何感觉。在没有人的地方他会问自己，你还在吗？心里有一个声音小声回答，我还在。他很怕，他怕终有一天，他会听不到那个声音。
他挡住眼睛，感觉到有什么湿润冰凉的东西滑落。
“好累啊……”
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会持续多久…要是能结束就好了……
飒哥，你休息的怎么样？昨天我们说好讨论剧本，不知道我现在过去方不方便？
绒绒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二十几分钟，现在是下午3点，他给飒发的消息，一直没有得到回复，他该不会还在睡吧？
抱着剧本找到了飒的房间，绒绒没有去按门铃，而是在房间门口纠结，按还是不按？按吧，万一飒还在休息，这样打扰他好像不太好。不按吧…他看了看手里的剧本，这么好向影帝学习的机会错过了，那也太让人不甘心了。左右权衡之下，绒绒决定，再等十分钟。
绒绒在飒门口坐下，靠着门板回想昨天他们一起吃东西的场景，嘿嘿傻笑两声，飒很温柔，脾气也好，只是比他想象中要安静很多，大多数都是他在说，飒听着，不过这样绒绒已经觉得超幸福了。
随着房间里一声响动，绒绒的思绪被拉回现实，他从地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他想大概是飒醒了，于是他准备去按门铃，手指却在空中骤然停下。绒绒不确定，他疑惑的确认自己没有找错房间，可为什么，他好像听到了房间里…有细细的抽泣声？
他趴在门上仔细辨认，那声音应当是飒没错。
犹豫了一下，绒绒还是不放心的按响门铃“飒哥，你在吗？”
没有回应。
“飒哥，我是绒绒，你在吗？”
还是没有回应，但那压抑的哽咽声却依然存在。
绒绒有些着急了，他不知道房间里出了什么事“飒哥，你还好吧？你开开门啊！”
也顾不上别的了，绒绒用力朝门上撞去，好在酒店的门没有看上去那么结实，他撞了两下，门就开了。
“飒哥！你……”
眼前的情景让绒绒一时间怔住了，他看见飒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缩成一团，他在哭，整张脸已经被眼泪浸湿，更让绒绒心惊的是，他看见飒手上拿了一把小刀，左手手臂上几道狰狞的伤口还淌着殷红的血迹。
此时已经有听到声音的工作人员赶来查看情况，绒绒反应过来迅速跑到门口把人拦在门外“不好意思，我们对戏太投入才闹出这么大动静，我们等下会注意一点。”酒店经常接待剧组人员，因为对戏动静大被投诉是经常的事，所以他们并没太过深究。
绒绒从里面把门关上，又回到房间，飒仍然坐在那里，一动没动。
“飒哥……”
绒绒叫了他一声，飒抬起头，眼里尽是茫然无措。
这一眼看的绒绒心里一阵刺痛，他慢慢靠近他，轻声跟他说话“飒哥，我是绒绒，你记得吗？昨天我们一起吃了宵夜。”
飒没有回答他，只是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攥着刀子的手微微颤抖。他看上去情绪不太稳定，绒绒不敢贸然去抢刀子，只一边和他说着话，一边朝他身边走去。
桌上的药瓶倒放着，瓶口打开了，几粒乳白色的药片散落在一边。绒绒瞧见了那药瓶，心下一惊，他认得那药，公司里有前辈也在吃，那是治疗抑郁症的，这么说飒他…
走到他身边，绒绒在他身前蹲下，这才注意到他一直在小声说着什么，绒绒仔细辨认，发现他是在重复着一句话“我讨厌自己…”
“为什么要讨厌自己？”
飒抬眼望着他“…我讨厌现在的自己……”
“飒…”
绒绒小心的去拿他手里的刀，飒没有反抗，任由绒绒把刀子拿走，绒绒轻轻拉起他的手看了看伤口，还好不是很深，他记得酒店房间里都有急救用的药箱“很疼吧？我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好不好？”
“好不了了…”飒摇摇头，不知道是说伤口还是在说自己。
绒绒心里好像被人掐了一下，他从没想过飒从容平静的外表下竟是这么脆弱，他把他抱进怀里，像是在安抚一个孩子一样抚摸着他的头，他说“想哭就哭出来吧，我陪着你。”
那一刻飒仿佛看到了一棵救命稻草，他自黑暗中走向他，身上带着光，而他像是一个在湍急的河流中挣扎沉浮的人，在被河水淹没几乎窒息的时候，有一双手拉住他，对他说，我陪着你。
他紧紧抱住绒绒，双眼抵在他的肩膀上，胸口堆积的阴郁憋闷在那一刻全部化成了委屈，他再也不想压抑自己，将脸埋在绒绒胸口痛哭起来，任由泪水和血迹沾在绒绒衣服上，绒绒就那样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安静的由他发泄。
